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孙权神色一滞,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徐夫人,可是又忍住了,他笑了一声,笑声有些不自然:“惭愧,妇人所好唯此堕林粉一物,只能勉力为之。”
曹丕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孙权,孙权感受到了他的压力,如坐针毡,他恨不得一脚把曹丕踢出去,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他来就来了呗,自己抱把扫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为什么要画蛇添足把徐氏拉出来见他,这下子被他看出了破绽,岂不是倒霉之至。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虽然俸禄并不多,可是陛下还赏了我一个亭侯,一千户的赋税,也勉强能买点堕林粉了。另外我老家吴郡从商之风很重,家仆们经常做些生意补贴,这堕林粉的生意,也是常做的。”
曹丕他笑了笑,不再追问:“这就是仓舒的不对了,你是他的外亲,如何能这么委屈你。我过些天见到他一定要说说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的食邑再增加一些,总不能堂堂的执金吾大人的夫人用点堕林粉还要省吃俭用。再说了,这些荆益的商人也太黑了,这么一小块堕林粉居然要卖三千钱,相当于一户百姓的全年开支了,他天天说为百姓谋福利,就是这么干的吗?”
孙权有些尴尬的笑笑,却不以为然,他不会蠢到相信曹丕这番话的。他淡淡的笑道:“多谢将军,车骑将军也有他的难处,何必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他呢。不知将军这么晚前来,可有什么要指教的?”
曹丕点了点头,接上了这个话题,他想了一会说道:“不瞒兄台,我征辽东时,派臧刺史、孙刺史从海路攻击辽东郡,却在三山岛遇到了海盗,听说这些人打仗颇有章法,凶狠顽强,居然还有蒙冲斗舰,好象还有楼船。不仅如此,我听仓舒说交州朱崖郡也发现了类似的海盗,打劫过往的商人,连张任手下的一万精兵都奈何不了他们。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大汉的周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的海盗?我想请问兄台,你当初的江东水师的去向如何?会不会有些溃卒入海做了海盗?”
孙权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在想是不是有败兵做了海盗的问题。曹丕接着又说道:“仓舒接到张任的报告之后发了火,觉得很没面子,要调水师去剿灭他们,并且要把周瑜和鲁肃任命为水师正副都督,接替蔡德珪和严君容,不仅如此,他还给他们装备了襄阳工学院和长安工学院联合研制出来的新式海船,据说入海如履平地,煞是厉害。”
孙权的眼角抽搐了两下,缓缓说道:“要说当初的水师有一部分人逃入海中做了海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当时我被仓舒围在吴郡,水师已经断绝了消息,后来那些降卒我也无权过问,是以这些人是不是江东旧部,我也并不清楚。”
曹丕点了点头,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孙权瞟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他们真是江东旧部的话,或许还能给我一点面子,我愿意修书一封交与将军,将军派人去与他们接触,或许他们能归降朝庭。”
曹丕盯着孙权看了片刻,孙权神色平静,一点紧张的样子也没有。曹丕笑了笑,就算那些人是江东旧部,他也没有证据说跟孙权有关,孙权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再者说了,自己的目的不是来收拾孙权,只是想通过孙权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孙权愿意帮他收服那些海盗,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那些海盗抢了辎重,还斩杀了以好斗出名的孙观,战斗力肯定不弱,自己如果收服了这些人,不仅可以取回辎重,还能多出些水战能力颇强的士卒,弥补青徐水师的损失,增强战斗力,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曹丕笑了,拱手说道:“如此,感激不尽。”他随即一挥手,两个亲卫从马车上抬下一个大箱子放在孙权面前,曹丕笑笑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就送给兄台为夫人多买一些堕林粉吧。”
孙权连连致谢,他也没有打开箱子,曹丕没有一开始就拿出这个箱子,而是现在才拿出来,显然不是诚心送礼的,还只是临时的打赏,想必也极有限,不值得大惊小怪。他让人取出笔墨,斟字酌句的写了一封,交给曹丕过目之后,才装入信封,双手递给曹丕。
曹丕接了信,又聊了两句闲话,这才起身告辞。孙权将他送出了门,看着曹丕的马车粼粼远去,这才收了笑容,回到了屋内。屋里,徐夫人正看着打开的箱子目瞪口呆,孙权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一边走到箱子面前一边笑道:“真是妇人之见,没见过好多东西么,就这么……”当他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他一下子停住了,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箱子里是大半箱子的五铢钱,上面还摆着二十锭麟趾金,算在一起,这一箱子足足有三百万钱。
三百万钱并不很多,可是这个箱子不是曹丕有意送的,只是随手赏的,这箱钱可能就是他带在身上赏人的零花钱。一出手就是三百万,这才是有钱人。
孙权看着钱愣了片刻,却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相反倒有些落寞的冷笑起来:“老子的命真是差,要是仓舒在那年病死了,这个败家子如何是我的对手。”
曹丕第二天去参加了朝会,朝会最主要的议题就是曹丕上表请立的九品官人法。不过议事的情况并不如荀彧所说的那么热闹,或许是因为能在朝堂上站着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大儒,而那些反对九品官人法的却大多数出自寒门,不少人官职低微,甚至只是一些小吏,白身,他们是没有机会站在朝堂上发言的,所以曹丕看到的还是一面倒的局面——只有荀彧和刘先在大声反对通过九品官人法,而以太子少傅为首的张昭等人都是引经据典的驳斥他们,至于宗正刘璋这样的则属于中立派,他们虽然目前是站在曹冲一边,可是他们的家世又使他们倾向于九品官人法,当然他的学问显然不够跟这些人一起讨论国家政事,所以他只是安静的听着,谁说话,他就看着谁,看起来有些木愣。
不过荀彧的战斗力显然属于超级强悍的那一种,而刘先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虽然人数上劣势明显,可是谁都知道他们俩背后站着的是刚刚一战平定了西凉的车骑将军曹冲,再往后面看,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丞相、大汉朝唯一一个还活蹦乱跳的异姓王曹操曹王爷,再者这些朝臣们能领全薪水,大部分还是沾着襄阳新政的光,批评起襄阳的新政来底气未免有些不足,所以荀彧和刘先虽然落了下风,可也没有一败涂地,大家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战斗主要还是集中在荀彧和张昭之间展开,他们私下里已经切磋了不少次了,互相知根知底,这次不过是把在荀彧书房里说的话拿出来在百官面前再说一次,由天子和百官做个评判而已。
天子似乎被他们的样子吓坏了,一个九品官人法有让这么多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君子们吵成这样,实在是大出天子的意料,他甚至有些担心大殿的屋顶会被震塌了。看着荀彧和张昭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辩说,天子开始还能听明白,后面就渐渐的听不懂了,一来是他们说的东西越来越深奥,越来越具体,这两人都是做过很长时间的实践管理工作的,对天子这种对政务管理并没有太多直接认识的人来说,他们说的那一大堆的数字和陈年案例听起来让人头晕,云山雾罩的搞不清楚,好象听起来都有道理,又好象都没有道理。无奈之下,在和了两句稀泥之后天子匆匆的退朝了,让大家回去上表陈述自己的意见,写成书面意见交给他慢慢看,细细研究之后再做决定。
大失所望的曹丕不服气,他追到后宫去问天子,天子也无赖,他一摊手说道,这事太大,我要和丞相大人、车骑将军商量一下再说。曹丕一下子泄了气,他可以不鸟曹冲,可是他不敢不鸟曹操,天子要去请示曹操,他也不能逼天子太紧,反显得自己底气不足。
就在这时,曹冲来到了许县,他带来了曹操的一封表,这封表很快就在许县的官员之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这场骚动是如此之大,很快就将九品官人法的议论给淹没得无影无踪。
曹操上表天子,请辞大将军、丞相职务,要求天子准许他回武平王国去安度他的余生。
天子看到这封表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是如此兴奋,以至于差点一口答应,然后提起笔就在上面写一个“可”字。这个欺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东西居然自己请辞了,辞了好,滚回他的武平王国去,过两年安稳日子,快点死吧,他死了,自己的背上就不用总是象有针刺着一样难受了,然后抖擞精神再好好和这两个小东西斗一斗,重新夺回本属于天子却被他占了二十多年的大权。
天子的冲动被站在他身后的魏讽制止了,魏讽看到天子的手伸向搁在砚台上的毛笔,而曹冲又跪在下面伏在地上,他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礼,一脚踢在天子的屁股上,仓促之下他踢得是如此之重,差点让天子叫起来。而就在这时,张昭也伸过了那张宽厚温暖的手,一下子压在他天子刚伸出半寸的手上,冲着他连连摇头,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眼中的神色却是在告诫天子,你可不能玩火。
天子虽然有些兴奋,倒也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平时最恭敬的这两个人现在如此着急,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强自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和屁股上的疼痛,缩回了伸向毛笔的手,对曹冲笑道:“爱卿,快快起来,让朕看看朕的少年将军是如何的英雄。”
曹冲伏地不起,声音里充满了诚惶诚恐:“陛下言重了,臣不敢当。”
天子哈哈大笑,将曹操的表推在一旁,起身绕过面前的案几,亲自上前扶起曹冲。曹冲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太激动,他趁势直起身来,再鞠一躬:“谢陛下。”
“爱卿,这丞相……为何如此?他的身体不是一直不错的吗?”天子笑眯眯的看着曹冲,很诚恳的说道:“为何突然要离开朕就国?离开了丞相,朕如何治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
曹冲很恭敬的说道:“陛下,家父年过六旬,虽然身体尚算康健,可是毕竟不年轻了,丞相总理万机,大将军又关系全**务,都是国之重臣,须臾不可空闲。家父觉得精力不足,生怕耽误了国家大事,因此请求陛下允许他功成身退,安享晚年。还望陛下看在家父为朝庭效力四十年,略有微功的份上,恩准他的请求,家父感激不尽,臣,也感激不尽。”
天子看着曹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爱卿,丞相的大功,朕记在心里,我大汉的子民也全记在心里。丞相大人保养得当,虽然年过六旬,还是老当益壮。古有廉颇年近七旬尚能饭,近有壮侯古稀之年尚能再次出征,丞相才六十二,如何就想着归隐就国,弃朕于不顾,难道是觉得朕资质平庸,不足以辅佐吗?”
曹冲一听,吓了一跳,天子这话可是话中有话,扣的帽子太大了,什么叫觉得他资质平庸,不足以辅佐,等于直接说曹家要纂位了。他连忙拜伏在地,大声说道:“陛下此言,丞相万不敢当,我曹家更不敢当。丞相不过年过花甲,有田园之思,想以陛下赏赐的王爵荣归故里,焉敢有其他想法。请陛下切勿有其他想法,耽误了一段君臣相知的佳话。”
天子的眉头微微抽了两下,曹冲这话听起来是惶恐不安,可是重心却在最后一句。他是在威胁朕么?天子有些不快的想道,听你的就是君臣相知的佳话,不听你的呢?
他直起腰来,扫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张昭和魏讽,无声的吐了一口长气,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扶起曹冲说道:“兹体事大,容朕与诸位爱卿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不迟。爱卿快快请起,给朕讲讲你是如何在上邽城一战击败马超三万大军的。朕好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的消息了,快快讲来,也让朕开开眼界。”
曹冲 第十六节 试探
第十六节 试探
曹冲态度极好,用足了功夫,未语三分笑,详详尽尽的把西凉之战一一讲来。当然了,朱铄等人通敌的事情是不能讲的——虽然那个极其精彩——上邽城的城墙也成了纯属意外发现,因势利导而已。他前世就是个故事篓子,最大的特长就是卖嘴,刚刚到这个世上的时候还经常给曹据他们讲故事,后来安抚众夫人也经常开故事会,这讲故事的水平当然要比前世一起玩、后来落魄到写网文骗钱的老庄强上无数倍,把整个战事讲得条理清晰而又波澜迭起,紧张处让天子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痛快处又让天子抚掌大笑,就差手舞足蹈了。当然了,他还得不时的提两句天子的恩威,提两句保卫大汉对于激励士气的强大作用,强调一下精神作用的无限应用。
天子听得热血沸腾,特别是听到曹冲在阵前巡视,鼓舞士气的那一段,他大声叫好,就象当时不是曹冲而是他自己站在万军之中,振臂一挥响者如云,兴奋得他小脸都有些发红,连连叹息。
“爱卿,这一战不仅解决了纵横三十年的马腾、韩遂,还解决了困扰我朝近百年的西凉问题,你这功劳太大了,长铩军的使用虽然有些违禁,可是能用在这样的大战中,就是有些问题,也是值得的。朕赦你无罪,有人问起,就说是朕同意了的。爱卿,朕加封你为骠骑将军,增邑三千户,这虽然有些委屈你,只是丞相身体尚佳,你不要心急,这大将军,迟早是你的。”
曹冲连忙磕头谢恩,再次递上为西凉之战的将士请功的奏表,天子接了过来,略微翻了一下,搁在案上和丞相的请辞表放在一起,微笑着说道:“爱卿,西凉之战的功臣甚多,封赏起来要费些周折,朕与众位大臣商议一下再给你下诏。这样吧,你安排的征西的事,我先给你应了,夏侯渊为西域都护、后将军,邓艾为镇西将军,郭淮、刘磐、雷铜等人皆封为亭侯,具体的封邑,我与大将军商量之后,再行下诏,可好?”
曹冲哪能说不好呢,天子既然开了口,想必是不会再反悔的,再说这封赏的权利看起来在天子手里,一下子要封这么多人,确实还需要曹操这个实际政权掌握者来商议一下。他连忙谢恩,随后又说道:“陛下,臣在西凉擒获了不少蛮羌,希望能献俘阙下,显我国威,再者陛下虽然宽容大量,赦免了我的罪过,但长铩军乃国之利器,也应该有机会接受陛下的亲阅,并归入禁军,以免他人闲话,臣的亲卫步骑,因为其中归属羌人、胡人太多,臣怕带入京畿会引起民众不安,故而全留在关中了,想请陛下恩准,允其入关,与长铩军一起参与献俘。”
天子犹豫了一下,曹冲的亲卫步骑现在有些太吓人了,曹操的亲卫营有许禇带领的武卫营两千人,虎豹骑五千人,总共七千人,而曹冲的亲卫营包括典满、刘封带领的一千铁甲营,魏延带领的三千步卒,陈到带领的一万龙骑,整整一万四千人,早就超过了大将军五部一万人的标准,可是你还不敢说他。现在他要请旨让这些人进关,说明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不合规定,可是他不是想着减少人数,而是来请特旨,就是不想削减军队的最好证据。
“爱卿,这么多人入关,又都是你的亲卫,会不会……”天子顿了一下,看了看张昭。张昭会意,连忙轻声笑道:“骠骑将军,按我朝四百年的旧制,大将军的部曲不过五部一万人,你这亲卫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恐怕不太合规矩啊,就是大将军知道了也会有些意见,你看是不是削减一些人马,也免得其他人物议?”
曹冲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天子:“陛下,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天子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那爱卿你说。”
曹冲对张昭笑了笑,接着说道:“陛下,臣观天下已经大定,只剩辽东公孙康跳梁小丑,前将军、镇东将军大军所到之处,自然望风归降。而西域之战,陛下又交给了后将军、西域都护夏侯渊,天下已无战事。臣征战多年,也厌倦了厮杀,最近家中又添了两个小儿,臣颇有些恋家,想请陛下恩准臣回到许县,护卫陛下左右。大将军说他年事已高,不能再为陛下驱驰,所谓父责子代,愿以臣卑陋之材,代其在陛下身边效劳。臣蒙陛下天恩,以臣有微功,封为骠骑将军,大将军既是臣的上官,又是臣的父亲,臣焉敢与大将军比肩?臣观陛下北军五校,颇多老卒,只怕不能尽到保护陛下的重任。故臣斗胆,愿以部下精锐充为陛下爪牙。魏延部三千步卒、陈到部六千精骑,臣皆奉与陛下,补充诸校,臣只保留一千步卒、四千精骑即可,这样与我大汉旧制也无相违之处,免得陛下为难。”
天子一听,惊讶万分,顿时睁大了眼睛。曹家有这好事?先是曹操要辞大将军、丞相之职,随后曹冲又要交出大部分手中的精锐步骑,这听起来都有些不真实。他看了一眼躬着身子的曹冲,有些疑惑起来,莫不是这个少年成名的将军真是我大汉朝的福星,真是我大汉朝的忠臣,他为朕平定了天下,现在又要把大权交还给朕了?
天子有些云里雾里的,搞不清自己听到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纯属做梦没醒。他抬起手想要表示一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求助性的看了一眼张昭,又扭过头看了一眼魏讽。张昭连忙上前奏道:“陛下,骠骑将军忠心可嘉,陛下应下诏嘉奖,以示天恩。”
天子有些糊里糊涂的,他见张昭这么说,自然也就连声点头:“张公说得对,曹爱卿忠心可嘉,应该嘉奖,应当嘉奖。”
曹冲笑了笑,随即又说道:“臣静候陛下恩旨。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去见见皇后以及太子。”
天子如释重负,今天曹冲给他太多的震撼了,他一时消化不了,都不知道如何答复曹冲了,再说下去随时都有可能出错,曹冲要去见皇后,正好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他连忙笑道:“爱卿不要拘束,快去吧。”
曹冲走了,天子摁了摁狂跳的心脏,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张昭和魏讽,拍了拍案上一叠奏表说道:“张公,子京,你们看,这件事当如何处理?”
张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刚才被天子要批准曹操请辞的奏表差点吓出心脏病来,冷汗淌了一身,内衣全湿了,粘乎乎的特别难受,不过以他的身份又不好拎起衣服来凉快一下,只得强忍着。他看着有些兴奋,有些茫然的天子说道:“陛下以为,曹丞相请辞,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子瞟了他一眼,心道我正想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你怎么反倒问上我了?不过看着张昭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倒也没有着急,而是静下心来想了想,半天才说道:“朕估计他大概是在试探朕的心意吧。”
张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天子看得更糊涂了。张昭咳嗽了一声,轻声解释道:“丞相大人请辞,当然有试探陛下的意思在其中,但以臣看,他未必就全无真心。陛下,丞相已经有六十二了,虽说身体不错,但他的头风一直未能痊癒,自从华佗死后,就无人能治,最近几年没有复发,可是这几年他一直在玄武池休养,邺城的事大部分都是由其子曹植代劳,这里面未必没有是他不能再操劳的缘故。曹植文采风流,精通诗赋,对政治军务却不甚精通,这次因为九品官人法的事情还被丞相大人责骂了,故而这九品官人法,才由其始作俑者曹丕来向陛下请旨。曹丕是镇东将军,又正在主管辽东的军事,辽东战事正在进行,他这个主管辽东战事的将军又怎么能离开战场,跑到许县来请立九品官人法呢?虽说犬子等人在镇东将军府当差,可是他不能全权代替镇东将军,这件事太过诡异。依臣看,曹氏父子兄弟之间,必然有所不合,而且是对曹丕不利,所以他才要放下辽东的战事,跑到许县来请立九品官人法,而九品官人法对他曹家并无益处,他所图的不过是青徐等地的世家对他的支持。”
天子有些听明白了,前些天魏讽也提醒过他,说曹家兄弟之间可能不合,曹丕的态度才会这么好,现在又听张昭这么分析,他越发的确实了,曹家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浮出水面,再也无法遮掩了,他们在争夺曹操的同时,也要来争取自己这个傀儡天子的道义上的支持了。
“哼哼哼……”天子冷笑了几声,不置可否。他渐渐的冷静下来。曹家兄弟在争嫡,要争曹操那个武平王的继承权,曹冲虽然实力惊人,可是曹丕却有些名份的天然优势,而且他虽然功劳不如曹冲,但是他没有犯过什么错,曹操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废了他。如果曹丕再平定了辽东,那么他的位置显然就更有了一份保障。曹冲在名份上没有优势,但他军功高,手中的实力强悍,更重要的是,他很得曹操的心思,要不然曹操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来折腾了。
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那个渔翁,而自己就要做这个渔翁。可是这一鹬一蚌实在太强了,后面还有个老鹰在看着,自己这个渔翁的实力又太弱了,搞不好便宜沾不着,反而被鹬蚌给伤了。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机会了,这次绝好的机会如果抓不住,那刘家的江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那如何利用曹家兄弟相争的这个好机会呢?
天子垂下了头,沉思不语。
张昭、魏讽见天子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沉默的互相看了看。张昭老谋深算,德高望重,资历又老,但他却不轻视魏讽,魏讽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郎,政治经验比起张昭来略欠缺一些圆滑,但是他精明干练,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深得天子器重,更重要的是,魏讽比张昭更有一种年青人才具有的一往无前的冲劲,他在为天子谋划的时候,更多的是为天子考虑,而很少关注到自己的家族,这是张昭这样的人不能做到的,他就算有忠心,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家族的兴亡,关键时刻总是缺乏一点绝决。
天子看重魏讽和金祎正是看中他们这一点,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子看中曹冲也是看中他的年轻,当他得知曹冲发出那个宏愿的时候,他就在觉得些许好笑的同时看中了曹冲的幼稚,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曹冲虽然看起来做事不顾后果,却极少有可被他利用的机会,遗憾之余,天子只得把怨恨放在曹冲身边的庞统、法正等人的身上,他觉得就是这些玩阴谋的专家把曹冲带坏了,让他迅速建功立业的同时,还能保全自身。
“张公,你的意思……”天子抬起头,眼神闪烁的盯着张昭,但他的表情却显示出他并不是在关注张昭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张昭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你是说,丞相大人在试探朕的用心的同时,以退为进,要以他的退换取曹爱卿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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