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哥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幂
姜氏见上头一个十五六岁的美人儿,生了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粉光脂艳的,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忙跪下磕头,口上称着:“见过二奶奶。”姜氏也是旧人,王熙凤记得姜氏十分的不堪,仗着自己奶过迎春,眼里连家规王法也没有了,一家子都辖制起软懦的迎春来,竟还敢偷主子的东西当做赌资。想在这里,王熙凤的脸上就不大好看,下死眼看了姜氏几眼,才叫她起来,又招手叫了迎春过去。
迎春怕生,只是缩在姜氏身后,张大着乌黑的眼睛看着王熙凤。王熙凤见她这样怯弱全不是个大家小姐的体统做派,不仅皱眉,久已忍耐的火烈性子险些儿又上来了,勉强忍住气,招手叫迎春过去。迎春还自迟疑,倒是孔姨娘觉着贾琏乃是贾赦的嫡子,迎春与他再没妨碍的,他的妻子再不能为难了迎春去,就推着迎春过去,笑道:“姐儿怕生,二奶奶别见怪。”
王熙凤就笑说:“自家兄妹,哪里计较这个。”说了就拉着迎春的手,细细问她几岁了,平日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穿什么,读过书没有等语。迎春这是到底不过是五六岁的小孩子,见眼前这个女子,言语和气,相貌也美丽,渐渐就不怕了,慢慢地答了王熙凤的话,王熙凤就笑了,伸手摸了摸迎春头上的两个小髽鬏,又弹了弹迎春耳上的小金铃,笑道:“好乖的姐儿。”说着就解下项上戴着的金项圈来,亲手替迎春带上。
孔姨娘忙道:“二奶奶,这太贵重了,可使不得。”王熙凤就微微把眉头一立,道:“我给我妹子东西,要你急赤慌忙的。”说了就向姜氏道:“姜氏,我只说一回,你同我记着了,姐儿是老爷的亲女儿,是琏二爷的亲妹子,若是叫我知道你哪里不周到了,仔细你的腿罢。带姐儿下去。”孔姨娘听着王熙凤这几句,不免疑心着姜氏趁着自己不留意,背地里亏待迎春了,叫二奶奶知道了,二奶奶以为伤了她贤良的面子,所以今儿才过来敲打一番,又看着自己女儿跟着姜氏之时,果然有些不情愿。她是个外头娇媚,心里有成算的,不禁暗自咬牙。
王熙凤故意在孔姨娘面前亲近迎春,她也是有过女儿的,自然知道小孩子喜欢听什么,果然哄得迎春就肯亲近她,再者她亲娘在这里,冷不丁儿叫带下去,自然不能情愿,只消她有一丝不情愿的神情露出来,孔姨娘是做人娘亲的,看得这样不免会有疑心,只消她有疑心,下头的话就好说。就在上头看着孔姨娘,果然见她盯着姜氏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愠来,王熙凤脸上就是一笑,就道:“迎春是个好孩子,只是怪可惜的。”
孔姨娘听着王熙凤说这句,霍然立起身来,脸上就没了血色,一双素手牢牢扯着帕子,眼睛直勾勾盯着王熙凤道:“二奶奶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红楼之凤哥传 狠心肠
孔姨娘听着王熙凤说迎春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是庶女这样的话,她是人母,迎春便是她的命根子一般,听着这样的话哪能不惊,莫不是邢氏自己无儿无女的,心上嫉妒,要为难姐儿?孔姨娘顾不得自己不过是贾赦外头买了来的姨娘,王熙凤却是贾赦嫡子的正房奶奶,霍然立起身来,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张大了眼看着王熙凤,胸口起伏得厉害,若是王熙凤说出什么来,势不能与她干休。
王熙凤见孔姨娘这样样儿倒是笑了,慢悠悠道:“这世上有一等轻狂人,定亲时就打听着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更有一等下作人,虽高攀着娶了官家庶出的小姐,到得后来又因小姐是庶出而加以挫折的。若是这个小姐的父亲健在,小姐又是嫡母抚养长大的,家里能给她撑腰还好说,不然,那小姐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罢了。”王熙凤说在这里却是不再讲,自己立了起来,对着孔姨娘一笑道:“我不过是听着我亲戚家一庶出的女孩儿,叫她爹爹许了个小官,因生她的姨娘说不上话儿,嫡母又同她没情分,没上一年就叫丈夫磨折死了,有感而发罢了,姨娘别计较我说话没头没脑。”说了就要告辞。
孔姨娘叫王熙凤这番话说得心慌意乱起来,便是王熙凤走也忘了相送,手上的帕子攥得紧紧的,脸上一忽儿白一忽儿红。这庶出与嫡出的差别她也知晓,只是一直没提到眼前细想,这回叫王熙凤挑破了说,不由就有些忧虑。自己低头想了一回,只觉得心里更没底了,就想着见女儿,扬声叫道:“小月,把姐儿抱了来。”
小月走了进来道:“姨娘,姐儿这会子都睡下了,这会子抱了来,怕是要哭呢。姨娘要是没要紧的事,明儿再叫姐儿罢。”孔姨娘听了这句,才罢了,挥手叫小月退下,自己暗暗盘算起来。若是说着从前,那贾赦也曾待她十分宠爱,除了不能用正红,吃穿用度比之正房太太邢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贾赦是个贪花好色,又得新忘旧的,自她生了迎春之后依然淡了许多,如今得了芙蓉,更是叫他抛在脑后了,十天半月才来一回,家里那些底下人看着她的眼光都不同了。邢氏不得贾赦的意,尚有国法家规护着,自己不过是个买了来的贱妾,失了丈夫的意思,又没个儿子依仗,邢氏是个刻薄成性的,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如何护得女儿周全?
孔姨娘想到邢夫人时,心上跳了两跳:是了,二奶奶说的是,如果庶出的女孩子没有嫡母疼爱,这话莫不是有所指?奶奶倒是个孝顺媳妇,整日往邢氏这里走动奉承的,莫不是邢氏漏了什么口风,奶奶知道了,特地过来敲打于我,故意说了那些庶出女孩子可怜的话于我听,好在邢氏要我姐儿的时候,我双手奉上?想在这里,孔姨娘便再也耐不住,自己走了去迎春的房里,就见奶娘姜氏倒在一边睡得熟了,迎春睡在一边儿,身上被子踢了一半。孔姨娘见着这样情形,勾起方才的心事来:我如今还好端端在这里,奶妈就这样不尽心,若是离了我眼前,可不知这孩子还要受多少磨折。邢氏虽刻薄,性子却左,若是姐儿得她的照拂,旁人要是欺了姐儿便是不给她脸面,邢氏也不能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孔姨娘的心倒是定了定,也不去管姜氏,自己俯身在迎春轻轻拍了几拍,迎春正好睡,忽觉着有人叫她,迷迷糊糊张了眼一瞧,眼前是一张如花似玉的粉面,正是自己亲娘,迎春就笑了笑,把胳膊儿伸了出来把孔姨娘的脖子一搂,软绵绵唤了声:“姨娘。”孔姨娘心上一疼,摸了摸迎春的脸庞,道:“姐儿今儿和姨娘睡好不好?”迎春在孔姨娘怀里闭着眼蹭了蹭,才点了点头。孔姨娘身娇体弱,又是一双小脚,抱不得迎春,只得替迎春穿上外衣,有取鞋子来同迎春穿了。迎春下得地来,拉着孔姨娘的手,娘儿俩就住了出去。,临出去前,又回头看了眼,那姜氏翻了个身,依旧酣睡,脸上就更沉了些。
邢夫人这里听了王熙凤的问话,倒也想了许久,虽王熙凤哄得她喜欢,又生了一张巧嘴儿,口齿伶俐的,天下事到了她那里,必能掰碎了说出理来。无奈邢夫人是个秉性愚倔的,不大肯听人言,虽觉得王熙凤那些话有些意思,又怕着孔姨娘不安分,自己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倒是得不偿失,只是踌躇着不能决断。
到了次日早晨,天才放亮,邢夫人还为起身,就听得外头有声音响,像是有人吵嘴的声音,虽不在她主屋附近,声音也是传了进来。邢夫人因把王熙凤的话盘算了半夜,二更天才睡下的,她屋里的春柳等丫鬟怕惊醒了她,忙出门去瞧,却是孔姨娘跟前的小月同姐儿的奶娘姜氏在争吵,春柳忙过去喝止道:“你们俩昏了头的,这才多久,太太还没起呢!你们就在这里吵嚷,可是皮痒了!”
那姜氏清早醒来不见迎春,虽欺孔氏如今失宠,姐儿又是个软性子,自己又是邢夫人亲自挑选的,不免轻视偷懒些,这回不见了姐儿也是唬得慌了手脚,头也没梳,身上披着衣裳,趿着鞋儿就奔了出来,正要叫嚷姐儿不见了,正巧小月开门出来见了,忙过来道:“你轻声些,姐儿还没醒呢。”
姜氏听了这话,自是知道迎春是叫孔姨娘抱了走了,她如今不大把孔姨娘放在眼里,又受了这样大一场虚惊,岂有不恼的,顿时同小月吵了起来,拉扯着要过来寻太太评理。这回姜氏见太太跟前的春柳出来了,就得了意,手插着腰儿,把两道眉毛都立了起来,看着春柳出来,忙道:“姑娘说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理!姨娘半夜悄没声的就把姐儿抱了去自己房里,我醒了一瞧姐儿不见了,真是唬得魂都飞了,就要出来告诉管事,这个丫头就拦着了我,说是姨娘昨儿夜里抱回自己房里了。姑娘你听听,哪里有这样吓人的!”
小月听了,就道:“你也休要说嘴,姨娘是姐儿亲娘,夜里往姐儿屋里瞧一眼那是天经地义的。姨娘瞧见姐儿身上背着都没盖好,你老人家倒是翘着腿儿睡得死沉,叫都叫不醒,这才把姐儿抱走,自己带着。你这样照应姐儿,姨娘还没问着你的不是呢,你倒有脸在这里囔!可是贼喊捉贼了!”
姜氏还要再说,春柳已然听明白了,就道:“罢了,我当着什么呢。姐儿即没事也就罢了,这点子事就搅得鸡飞狗跳的,成笑话儿了。”说了转身回去,邢夫人倒是醒了,见春柳进来,就问什么事儿,春柳就把话回了。邢夫人本就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收养迎春,又素来是有些左性的,听了春柳来说的这些,就觉得那姜氏是她给迎春挑的,孔姨娘的丫头小月在她房前这样闹,岂不是说她挑的人不好?看来孔姨娘到底是个不安分的。想在这里,邢夫人倒是起了疑心,就问春柳:“昨儿你们奶奶从我这里出去后,可是回家了?”
王熙凤奉承着邢夫人不算,又因春柳是她跟前得意的大丫鬟,知道邢夫人是个悭吝的,她房里的丫鬟媳妇们除了月银,极少得到邢夫人打赏的,有意收买人心,所以平日里也有些好处到春柳等几个大丫鬟眼前,果然就买得春柳等肯替她说话.
春柳听邢夫人问王熙凤去了哪里,她是隐约知道王熙凤劝着邢夫人收养迎春的,只怕说错了话叫奶奶失了太太的意思,也怕太回护奶奶反惹得太太不喜欢,想了想,才笑着道:“回太太的话,太太问着我才是问着人了,我亲眼见奶奶去了孔姨娘那里的,我还想着,我们奶奶是二爷的嫡妻,大家小姐,怎么去见个姨娘,所以也留心着。我看奶奶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自己出来了。孔姨娘倒是有架子,没送奶奶出来,难得我们奶奶脸上一些恼色也没,不是我奉承太太,我们奶奶真不愧是太太的媳妇,一身的气派和太太是一样的。”
邢夫人听着春柳的话,倒是和王熙凤劝她收养迎春合得上,想是在她这里提了主意,去叹孔氏的口风,孔氏必然是不大愿意,所以不肯送王熙凤出来,更在夜间悄悄把姐儿抱去了自己房中。又想:这孔氏果然是个贱骨头,我有意抬举她,她竟能不愿意!显见得是个不安分不识好歹的东西!邢夫人素来是有左性的,又在贾赦常年冷待下,更左得远了,格外不能忍贾赦的这些姬妾下她脸面,故此就拿定了主意,孔氏这样不受抬举,迎春那个丫头,她还就养了,不过是个孩子,好吃好喝的哄着,只不信她还能记得她那亲娘!
红楼之凤哥传 深怀恨
邢夫人听得孔姨娘夜半将迎春从奶娘身边悄悄带了走,疑做孔姨娘不识抬举,不肯把迎春给她养,想起贾赦从前也是极宠孔姨娘的,新恨旧怨合在一处,就起了左性,本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倒是拿捏定了主意,要叫孔姨娘不痛快。
主意既定,邢夫人也就起身了,又过得一回,贾赦的姬妾们也都过来服侍,只有芙蓉,因贾赦是歇在她那里的,故此依旧不见人影。邢夫人又瞥见孔姨娘,虽是装扮艳丽,眼睛却是微微红肿着,看着倒是很受了委屈的模样。
邢夫人看得这样,就把两处不痛快合做了一处,脸上露出不悦来,阴阴阳阳地说:“这一大早儿的,难为你们倒勤勉,来我这里立规矩。”几个姬妾见了邢夫人这样,只以为她因老爷太偏宠芙蓉那蹄子,心里有气,就拿着她们煞性子。更有一件,这些姬妾都是来了有些日子的,知道贾赦是个得新忘旧的性子,喜欢你时抬举得你比太太也不差什么;待到有了新人也就将你抛在脑后,便是邢夫人无理责罚了,也不会为你多说一个字的,就有这样吃过亏的,故此都不敢扬声,只怕叫邢夫人迁怒了,都屏息静气地站在屋内。邢夫人看了她们这些样儿,又想起从前这些人妖妖夭夭的模样,更不耐烦了,就道:“你们做出这个战战兢兢的样儿来,莫不是说我是个不容人的,刻薄你们了!”姬妾们都说不敢。邢夫人就把鼻子一哼道:“我也知道你们心上不大服我,我不过是老爷讨了来的填房继室罢了。便是这样,我也是你们老爷三媒六证,明媒正娶来的!”说着话,就慢慢把屋里这些姬妾都瞧过了,又把眼睛狠狠在孔姨娘脸上看了一回,直瞧得孔姨娘脸上发白,这才道:“你们都回去罢!”
贾赦这些姬妾才如奉纶音,都散了出去。邢夫人就等着王熙凤来给她请安之后,再一块儿往府里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不想左等王熙凤不来,右等王熙凤也不来,正要做恼,王熙凤就到了,她才进得门来,邢夫人就瞅着她模样不对,往日的王熙凤,便是在贾珠去世那些日子,身上只能着素的,也是打扮齐整的,今儿的模样倒想是一夜未睡就过来的模样,脸上黄黄的,眼睛都肿了,发髻上更是光秃秃的,进门就是请罪,只说自己来得晚了。邢夫人本想说她几句,见了她这幅模样,又认错在先,倒也不好开口了,就道:“我的儿,你如何这个模样?”王熙凤听着邢夫人的话,也就叹息了声,就把原委说了。
原是王夫人因伤痛贾珠之死就病倒了,起先请了王太医来看,也开了方抓了药,厨房里煎了药来,自有丫鬟服侍着王夫人吃了。王太医的药倒也是有些神验的,药吃下去,烧就退了些,王夫人才略觉自在些。不想那贾政晚间回来看着原配发妻病得那样,不过略略安慰几句,只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来贾珠寿限在此,你也无须为个无福的孩子伤心至此。这话儿虽不差,若是从旁人口中说来,王夫人许还听得进去,偏生这话是贾政说的,晚间贾政又因看王夫人病着,又因儿子才死,也不好去小妾房里的,就自己在书房歇了。两件事情凑在一处,王夫人看着这样境况,只觉得自己丈夫恁般无情,连亲生儿子也没放在心上,格外痛哭一场,把吃下去的药都呕了出来,烧得反而更厉害了些。
王夫人跟前的碧草燕丝几个大丫鬟也就急了,告诉贾政的告诉贾政去,回老太太的回老太太,就是王熙凤那里也有人走去说了。王熙凤那时也睡了,听了这话,只得挣扎了起来,叫了丰儿平儿进来服侍自己梳洗装扮了,就往王夫人房里去,她到时太医害未曾到,贾政倒是也来了,见着她就说:“凤丫头,你来了正好。快劝劝你太太,凭是怎么样心爱的孩子,再没了为着孩子伤自己身子的理。更没有半夜三更的惊动老太太的规矩!若是惊着了老太太,哪个吃罪得起!”
王熙凤答应了,就进到王夫人卧房,在王夫人身侧坐了,借着烛光一看王夫人,倒是唬了一跳,却见王夫人的脸上烧得通红,眼角却是不断滑下泪来。王熙凤看着自家姑母这个凄惨模样,心上一些也不觉得可怜,脸上却是一些儿痕迹也没有,只是从袖口抽出帕子来,替王夫人擦泪,口上还道:“太太,便是再心疼珠大哥,也要心疼自家身子啊。太太要是有什么,让老爷可怎么好?还有宝玉,宝兄弟也不能没了亲娘疼爱呀。”
贾政在外头说的话,王夫人正是听得清楚明白,她从前虽知贾政与她虽是二十年夫妇,也只好算得上相敬如宾罢了,只是不知她的生死病痛在贾政眼中亦不过如此罢了。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如今正是丧子之痛,贾政的冷淡格外叫王夫人觉着心寒,这回听着王熙凤劝她说,她有个什么,叫贾政如何是好,不由刺心。又开不得口斥责王熙凤,总不能说,若是她现时就死了,贾政也不过说几句呜呼哀哉,只得张了眼看了王熙凤一眼,却见她不过梳了个光髻,金簪珠钗俱无,显见得来得匆忙,也就有些安慰,勉强道:“凤丫头,你如何抛下琏儿就过来了。”
王熙凤暗道:我若不这样,你如何觉得我好呢?如何会信我呢?你若是不信我,我又如何能还报你从前待我的恩情!脸上却做个忧思之色道:“太太如何说这样见外的话,太太难道忘了我们还是姑侄吗?”王夫人听了这样的话,就握着王熙凤的手道:“我的儿。我如何不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王熙凤也笑道:“看太太说的,太太待着我这样好,我自是不能忘记太太恩情的。”
正说时,小丫鬟来回,说是太医来了。王熙凤便起身,避在王夫人躺的拔步床后的小巷内,这原是闺房之中的私密去处。碧草燕丝等丫鬟们解开金钩,放下绣幔,又把王夫人的手从帐子里拿出来,搁在小枕上,上头依旧盖了帕子,才到外头说了请字。贾政就引着太医进来,依旧是白日里过来的王太医。王太医细细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贾政说道:“下官白日来时,尊夫人脉息虽虚浮,也不是如此微缩,想是劳了神思,亦或是伤了肝气的缘故。不是下官多嘴,令公子仙去,固然令人伤悲,只是尊夫人也要保养自身才是,不然,岂不是叫逝者不安。”贾政点头道:“此话我也如今劝过,无奈拙荆听不入耳,到底母子连心,这也原难怪她想不开。还请王大人多多费心才是。”王太医又道:“不敢,不敢,下官定然尽力。只是尊夫人气血原虚,又遭逢巨变,不肯保养的话,落下病症就是受一辈子累了。”说了就开下药方子来,交了于贾政看。贾政看过,又满口称谢,命人取了谢银来,又因是同朝为官的,就亲自送了王太医出去。
王熙凤在王夫人房中拔步床后的小巷里听得明白,见太医出去了,也就转了出来,向着王夫人道:“太太可听到太医的话了,太太这样,珠大哥哥也不能安心的。便是太太不念着老爷,不念着宝兄弟,总还要念着兰儿才几个月就没了父亲,着实的可怜呀。”
王夫人听了王熙凤的话,脸上忽然就有了些愠色,只道:“好在李氏还在,李氏是个贤惠的,想来也能养育幼子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她父亲教她读的那些女四书了。”说了这话就闭了眼,倒没瞧见王熙凤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
若是问着王熙凤心上恨谁,那除了深恨拿着她枪使,而后又不管她死活的王夫人,再有就王仁同李纨母子了。一个忘仁的亲舅舅竟狠得下心卖了自己亲侄女,一个是亲堂兄亲堂伯母竟也能束手旁观,伸一伸手的意思也没有,岂不是叫人心寒。如今重头再来,这对好婆媳,她总要成全她们才是。王夫人统共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即子,幼子极幼,女儿又进了宫,只消使得她们婆媳两个不合,在宝玉娶妻以前,王夫人还有哪个可以依靠,若是自己不往前去替她做把刀子,她倒是想瞧一瞧,王夫人如何管理这内囊尽上来了的荣国府,那赵姨娘母子她又会怎样对待。
少顷药已抓了来,厨房里的媳妇也爬了起来立时煎了,送在了王夫人房前,丫鬟接过了,奉了进来,王熙凤起身接过,亲自服侍着王夫人喝了。王太医这回开的药有宁神安息之效,王夫人喝了这药,一边儿又有王熙凤陪着说话开解,也就慢慢睡了过去。
王熙凤看得王夫人睡了,这才立起身,吩咐了碧草燕丝等人好生服侍,自己就走了出来。立在荣国府的荣禧堂门前一瞧,天边已然发白,就有些蒙蒙亮了。因王熙凤来的急,身上不过穿了件丁香色大袖长藕色襟褃子,三四月的天气,清早的风吹来还是有些发冷,叫风一吹身上就有些冷,脚下就站住了,正要叫平儿回去取件披风来,便是此时,肩上一重,身上就是一暖。王熙凤低了头一瞧,身上就多了件石青色赭石色里的湖绸披风,回头看去,却是贾琏站着,一双桃花眼含笑微微,笑道:“我看着奶奶得了消息,急赤慌忙的出来,就知道穿少了。”王熙凤看着贾琏,一时也不知道心上是什么滋味。
红楼之凤哥传 枉费心
王熙凤从王夫人房里出来时身上穿的少了,觉着有些冷,正想叫平儿回去给她拿衣裳,不想贾琏竟是给她送了披风来。3344瞧着肩上的披风,王熙凤心上一时也不辩滋味。她恨着王夫人,赵姨娘,王仁并李纨母子,只是对贾琏,却是滋味难言,若是说着恨,那自也是恨的,偷娶尤二姐,背地里又许她等自己死了就扶正她,而后又不顾十多年夫妇,竟是将她休了,全然不顾她无处投奔,巧姐日后身份尴尬。只是细想起来,自己也有许多不是,起先贾琏也曾温柔体贴的,若不是自己总是说什么“把我和太太的嫁妆拿出来比一比,哪一点配不上你们贾家”;又说什么“把我们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了”这样夸富炫贵的话,又何至于夫妇渐渐离心。如今看着贾琏比从前自己刚嫁时还要仔细些,却都是自己这些个日子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得来的,王熙凤真是想笑一笑,眼中却落下泪来。
贾琏见着王熙凤落泪,倒是有些吃惊,抽了帕子来替她擦泪,又道:“好好儿的,奶奶哭什么。”王熙凤接过贾琏手上的帕子,脸上一笑道:“我见着二爷替我送衣裳,不由就想起珠大嫂子了,她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眼瞅着就要一世孤清了。虽有个孩子,再没个人知疼着热的,不觉就有些心酸。”贾琏听着王熙凤这样说,也就安慰道:“这也是她命里注定,好在还有兰儿,待得兰儿大了,好好孝顺她也就是了。天色还早,想来老祖宗还没起呢,你倒好回房歇一歇。”王熙凤就道:“老祖宗那里也知道太太病了,总要回过一声好叫老祖宗放心的。二爷要是有事,请自便罢。”贾琏笑道:“我也同你一起去,正好给老祖宗请个安。”说了就同王熙凤两个肩并着肩的的走,后头跟着王熙凤的丫鬟平儿丰儿并贾琏的小厮兴儿,一路就朝着贾母的上房走去。
贾母本就是上了些年纪的人,半夜里燕丝来说王夫人病势转沉,就给惊动了,待得听得贾政也知道了,太医也请了,这才放心。只是到底是老年人,就走了困,再也不能睡,看着天色尚早,也就在床上躺着养神,闭着眼儿想这些日子来的事,又想着王氏即病了,宝玉只交给奶妈子同丫鬟照应,未免就不能放心,索性命人把自己屋子的套间暖阁收拾出来,要自己带着宝玉。丫鬟媳妇们也就忙碌起来,贾母只卧在床上指点,待得诸事毕备,天也蒙蒙亮了,便只等着天色大亮就去把宝玉接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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