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哥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幂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夫殴妻死,我参考的是大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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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146毒贾珍
贾珍这是婉儿来报的信,王熙凤那里也得了尤二姐死的信,这回是刘姥姥之女,王狗儿之妻刘氏来报的信。那庄子上的跑告诉了王狗儿一家子,本意倒是好的,不想王狗儿听着尤二姐死了,先是唬了一跳,转而疑心着别是张华要讹诈他,就怒道:“她死她的,关家什么事?莫不是看着好说话,要同张松张华那对无赖父子一块儿来讹?只告诉,想错了心王狗儿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说了就把往外赶。
王狗儿转回来又把门关了,埋怨刘姥姥道:“都是老家多事,给那个小娼妇请什么郎中,偏是个庸医这回要是张家一口咬死那尤二姐是伤心孩子没了才死的,老家自己交代。”刘姥姥听了就说:“哪里知道会有这事,要是知道,便是天皇菩萨请,也不管这闲事。”说了到底不安,就同王狗儿,刘氏夫妻两个关了门商议了会,倒是要告诉琏二奶奶一声,不为别的,就是她为着托付她们照看些尤二姐,如今出了事,总要她给个主心骨才好。
商议既定,为着掩耳目,就由刘氏进城,左右刘氏也是跟着刘姥姥过荣国府,拜见过琏二奶奶的,也不算生。因怕庄户上的说话,刘氏特将小女儿青儿也带了身边,对着外只说是青儿快生日了,进城扯布给青儿做衣裳,出来雇了车就往城里来。到了宁荣街,来荣国府角门外,刘氏把青儿拉一边,细细吩咐了她几句,这才携了青儿到了角门前,先向守门的门子们道了万福,门子上看着是来过的,倒也不难为她,就问何事。刘氏堆了笑脸道:“还请几位大爷进回禀二奶奶一声,说刘姥姥差了来问好的。”又一指青儿道,“上回奶奶说要见见这孩子,今儿特地带来给奶奶磕头的。”
门上把刘氏青儿两个看了看,倒也不敢推阻,就道:“且等着。”说了进报了信,片刻就折返了来,身后跟了个小丫鬟,十来岁年纪,梳着双丫髻,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笑微微地,却是王熙凤房里的小红。
门上报进时,王熙凤恰好从贾母房里下来,听着说是刘姥姥的女儿来了,又说什么自己上回要见刘姥姥外孙女,这回特带来请安磕头的,就知道出了事,因怕节外生枝,因叫平儿裕儿,等几个大丫鬟带,格外引注目,所以就点了小红把过来。
刘氏谢过门上,携着青儿跟着小红进了荣国府,来王熙凤住处,见着王熙凤也顾不得许多虚礼,先就把尤二姐身死的事回了,因道:“二姐到底是东府里头尤大奶奶的妹子,可有报丧了?”刘氏回道:“正是看着那二姐的小丫头那府里报丧了,娘同男才商议了也要给奶奶说一声,奶奶也要有个预备的。再者也请姑奶奶给个明示,们也好区处。”
王熙凤这里听着尤二姐死了,心下大是痛快,只是当着不好露出痕迹来,就把帕子掩了掩嘴角,方说:“费心。”又道,“这是女儿青儿罢,老听母亲说是个俊俏孩子,今儿看着果然招喜欢。”说了就对平儿看了眼,平儿会意,走到刘氏跟前,递过一个荷包来,笑说:“这是二奶奶给青儿姑娘玩儿的。”
刘氏双手接了荷包,又推着青儿给王熙凤磕头。因巧哥认了刘姥姥做干娘的,这么一算来,青儿倒是得管着王熙凤喊外祖母的,王熙凤忙笑着止了:“即如此,也不虚留了。虽说是横死夭亡的不大吉利,看着左右邻舍怎么样,们也照样儿罢,总是邻居一场,不可太薄情了,也要顾些自家,们还有两孩子呢。”说完就命小红依旧送出。
刘氏带着青儿到城里布庄上将就扯了两块布,又买了糖与青儿吃。看青儿吃得喜欢,就吩咐了青儿,凭谁来问都不许说今儿了府里的话,又舀要是说了以后只带板儿出来不带她的话来吓唬,唬得青儿满口答应,刘氏这才携了青儿回家不提。
这里刘氏才走不一回,宁国府里贾珍就遣了赖升来请贾琏说是有事商议。王熙凤一听就知道八成是为了尤二姐死了,只做不知道,还故意问着赖升什么事儿。赖升哪里敢实说,王熙凤也不相强,应允了赖升待贾琏回来就叫他往宁国府走一遭儿。
贾琏回来时已到了傍晚,王熙凤领着郑雪娥,傅鸀云,并丫鬟们接了,回到房中,王熙凤便斥退众,自己奉茶来与贾琏吃,先把刘氏来报说尤二姐身死的话说了,而后才把赖升奉了贾珍的命来请他的话讲了。贾琏也是聪明,这两件事儿凑一处,自是明白贾珍寻他是为了尤二姐的事。这世里他同尤二姐全无纠葛,即无纠葛便无情,就不大愿意。王熙凤一旁察言观色,见贾琏脸上颇为勉强,就道:“暗想着,那二姐虽是大嫂子的妹子,总是嫁了出的,算是张家了,珍大哥珍大嫂子是姐姐姐夫,跑不掉的干系,又干们什么事呢?且听着刘氏说,这二姐渀佛是自尽的,二爷,瞧瞧,又是夭亡,又是自尽,怕不干净呢。二爷岂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哪有自己讨晦气的。”
贾琏听着王熙凤这句不伦不类的话就笑了,把她手一拉道:“这比喻说错了。罢了,这也很怨不得,都是岳父不肯教书的缘故。比喻虽说差了,意思却对,也知道是个不愿意搅和这事,是心疼的意思,只管放心,只不辜负这片心就是。”说了便命传饭。期间贾珍的也来请过两次,都叫贾琏以“这里有事呢,若是哥哥有吩咐,明儿再来领教训,今儿实实的不能了”给推了。
贾珍那里说动了尤老娘同尤三姐母女两个出首告张华,又看着贾琏屡请不来,也只好罢了。叫了清客相公来,写了状纸,预备着明儿投递的,转来又见尤氏,就把自己要同张华打官司的话透了,只叫她以后那些日子不许招惹尤三姐生气,不然以尤三姐那个玉石俱焚的性子,若是上了公堂反起口来,反把自己同尤二姐有奸的事说了,那才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尤氏听了,就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口中又不敢辩驳,只能答应。
且不说贾珍要借尤二姐之死治死张华,只说张华从贾珍处敲得了六百两银子,十分得意,哪里想得到尤二姐卧病床,揣着银票到了银楼千挑万选选了一支赤金卷云纹插花簪,喜滋滋揣怀里,到了宝月楼来寻小燕,就把卷云纹插花簪献宝似的献与她看。小燕舀了簪子,脸上只是淡淡一笑,把鼻子一哼道:“这簪子倒是精巧,只可惜没有耳坠子来配它,带了也没意思。”张华正是叫小燕迷得神魂颠倒之际,听着她这样讲,就把他如何勒索的贾珍,贾珍又欠了他多少银子都讲与了小燕听,又把贾珍写了给他的欠条与小燕看,又许诺说是待得收了这笔银子,就把小燕赎出,长长远远地做夫妻。小燕听着张华竟是攀上了宁国府这棵大树,这才回嗔作喜,舀出身段来奉承张华,哄得张华如堕云中,浑然忘了今夕是何夕。
到得次日,张松先得知尤二姐死信,一路寻了来,就宝月楼小燕这里把张华寻着了,一把就要拖着张华回家。不想张华听着尤二姐死了,想着这个□彐一死,那贾珍处欠他的一千四百两银子只怕都化灰了,顿时心痛,眼眉就有些竖起来了,把手一挥反甩了张松一个趔趄,道:“老家家呢,怎么就看着她死这回好了,儿子的财路尽断了。”
张松原是个叫酒掏空的身子,猝不及防下叫张华甩了一个趔趄,险些站不住,亏得一旁的小燕看着,伸手扶了一把,这才站住。张松叫张华这一甩,顿时也怒了,过张华脸上就是一掌,骂道:“那小囚攮的,理会得什么是爹贼□娘的小猢狲竟敢把手来推天也不能容”说了又是几掌。起先一掌,张华倒还容让,待看得张松不依不饶,又小燕跟前,张华便认为是落了他脸面,就不肯与张松干休,父子两个眼看着就要小燕房里撕扯起来。还是小燕过来劝道:“张大爷,令尊可是说的理呢。尊夫没了,要是不回,那起子小不知她不贞洁前,反要说无情呢,何苦为她担着不是?倒是早早的回了,风风光光料理完了后事,世都要赞一个有情有义呢。”
张华听着小燕的话,这才收敛了脾气,只是一想着一千四百两银子只怕就要化作烟云就心疼,小燕又劝了几回,张华这才随着张松了。他这一走也匆忙,竟是把贾珍写了给他的欠条儿拉了小燕处。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收拾张华。但是,有伏笔哦有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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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147惩奸刁
张华回家中,见尤二姐已然停灵客厅的地上,身上换了箱笼里的一身新衣,装束齐整,盖着簇新锦被,瞧着倒像是生一般。那邻舍们见张松拖着张华来了,就把备好的丧服与张华穿,张华哪里耐烦,把手一挥,自己到尤二姐卧房内,把门反扣上,开始翻箱倒柜检点尤二姐陪嫁之物,把金钗银簪,珠环玉镯,锦衣绣裙等值钱之物统统收拢起来,扯过床幔来,打成一个包袱,才往床底下塞了,就听外头一阵罗唣,就有个公鸭嗓门叫道:“张华,哪里!岳母把衙门里告下了,告殴妻至死,就跟爷往衙门走一趟吧。”张松就道:“官爷,儿媳妇可是自尽的,左邻右舍都可为证。她死的时候,儿子不家呢,怎么就碍着他什么罪了,如何就要告他!官爷克不能听诬告啊。”那公鸭嗓的差役哼了一声道:“诬告不诬告的,堂上走一回就知道了。本县太爷李大是和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儿,还能冤枉了儿子不成!”
原来一早贾珍就把状子,并二百两银票连同他三等将军贾珍的片子,并休书一封差着赖升一块儿送到了长安县县令李瑞处。这李瑞把贾珍来信看过,倒不是大事,且宁国府到底是开国功勋之后,又有银子开路,哪里有不允之理,当即收了状纸,当着赖升的面就拔了火签,命捕快王大带领几个差役立时把张华捕了来。赖升看着李瑞发了签文,点了捕快,又奉了五十两银子做茶钱,差役们见了银子,个个如狼似虎,格外出力,平日走上两个时辰的路,今儿不用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恰巧张华也才到家,正尤二姐卧房私藏尤二姐陪嫁。
张华房里头听见这句,他本就是个泼皮,耍无赖使得,真叫他去见官,腿肚子先转筋,四处一瞅,见无有躲藏之处,又看窗子半开着,就过来把窗一推,就想从窗口里爬出去。也是他时运不济,庄户本就爱个热闹,瞅着官差来了,哪里有不来凑热闹的,偏张家门户窄小,厅房又做了灵堂,倒是都挤门外。张华这一跳出来,正好叫看见,就有大喊一声:“官爷,张华这里呢!”
这一声喊叫把张华唬了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要往外爬,哪里还走得脱,就叫衙役们按住了,立时就绳捆索绑了。张华不是大盗,原不用这样郑重其事,只是这些都得了贾珍的银子,都把张华当江洋大盗来看待,不独下手格外沉重,更是捆得张华连背也直不起来,又把个铁链子往张华脖子上一套,扯了便走,又有两个差役过来把门板拆了,把尤二姐的尸身抬门板上,一行就回了县衙。张松到底不放心儿子,也跟了后头。
张华叫差役们带到了县衙,张华壮起胆子往堂上一瞧,见本县太爷李县令早堂上坐了,衙役们手持水火无情滚分立两旁。尤老娘作为苦主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了堂下站立,,倒是贾珍不见影。张华看着贾珍不,倒是得了意了,以为要告他全是尤老娘一个的意思,贾珍畏惧他手上有把柄,不敢动他。故而到得堂上时也不十分惊慌,倒是乖顺地跪了。尤二姐的尸身紧跟其后,就堂下搁了。
尤老娘看得尤二姐的尸身抬进来,当真如剜心一般,只喊得一声:“的儿。”向后就倒,亏得丫鬟们扶得紧,这才没倒地上。李瑞得了贾府银子,又知这个老太太是贾珍岳母,格外和蔼,故意叹道:“可怜老奶奶白发送黑发,本县见了也不忍。”就命衙役搬椅子来与尤老娘坐。尤老娘椅上坐了,拿着帕子捂了脸,哀哀切切哭几声。
又向堂下张华道:“唗!堂下张华!岳母告凌虐妻尤氏致死,可认罪!”张华听着,满口叫起屈来,只道:“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小的同妻子好好儿的家,岳母又不同住,如何知道殴妻?分明是诬告!青天大老爷,只管往庄子上问去,哪个见过小打过尤氏了!便是她自己寻死那日,小也不家,老爷,小冤枉啊。”说了就把头往地上撞。
李瑞听得张华辩解。脸上一笑道:“空口无凭的,本县也不能屈入罪。”说了就命仵作掩饰。仵作这里也得了贾珍好处,自然是无伤说有内伤,有一处伤,说成有十处伤。也是不巧,尤二姐身死前,曾从床上跌地上,把身上都撞青了,这些伤处到了尸格上就是张华殴打所至,就连尤二姐小产的缘故,也成了挨不过张华拳脚的缘故。李瑞听说,冷笑一声道:“现有尸格此,还能狡辩么?”张华堂上听着仵作报了一长串儿伤,这才害怕起来,冲着仵作叫道:“收了那贾珍多少好处,就来冤!她身上的伤如何来的,哪里知道!”又向李瑞道:“老爷,小实冤枉,那尤氏嫁于小前已然失贞,是以小对着她也没甚好话。可要说小将她殴打死了,小冤枉。”堂下的张松也叫道:“儿子不曾打过他媳妇儿,能做得证。”
李瑞把惊堂木一拍道:“好个刁民,为着脱罪,竟这样攀诬自己妻子,说她婚前失贞,倒是说说奸夫是哪个?凭据何?可曾捉奸床?”李瑞这一番话问得张华哑口无言,待得要把贾珍攀咬出来,李瑞已容不得他开口,已道:“既不服,本官且传个证来,瞧瞧还认得她不.”说了就命传婉儿。
婉儿正堂下候着,听着传她,战栗着到了堂下,双膝跪倒,先给李瑞磕了头。一旁的尤老娘见着婉儿,就哭道:“婉儿,二姨奶奶活着时待可不差,不能对不住她呀。”张华听着尤老娘这样讲,也是急了,忙道:“兀个老婆子!不曾打女儿,不曾卖女儿,如何这样恨!真要为女儿报仇,只管找大女婿去,找做什么!”尤老娘听着张华提及贾珍,也自心虚,倒是不敢再说,只是把帕子挡着脸哭。
李瑞听着张华这句,倒是笑道:“本县堂前尚且如此蛮横,连岳母都敢辱骂,可见家是何等情形。婉儿,只管如实讲来,本县自会为做主,谅他张华也不敢堂上放肆!”
婉儿先叫贾珍威吓过,这回又见尤老娘,张华都,更不敢说话,还是李瑞问一句,她答一句,起先说着张华拿了尤二姐嫁妆去赌时,张华还能辩解几句,无非说是丈夫用着妻子的钱又如何,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待到婉儿说着张华把尤二姐打过几回时,张华便耐不住了,喊叫道:“小娼妇,也和姑娘一样不要脸!自跟着姑娘嫁来家,不曾打,也不曾骂,竟这样攀诬!再要胡说,也知道不是好性儿!”
李瑞将公案一拍,骂道:“看这刁民凶恶已极!连本官也不放眼内,竟敢咆哮公堂!”吩咐掌嘴,左右吆喝一声,自有衙役们上来动手,一连打了二十个嘴巴,打得张华满口流血,两边嘴巴,好象个向阳的桃子似的,再不敢做声。堂下张松看得心痛十分,要上堂来为张华辩解,无奈衙役们如狼似虎般的凶恶,就叫拦了堂下。
李瑞就道:“张华,如今证物证俱,招是不招?!再要支吾,看大刑伺候!”张华满口是血,支吾道:“不知大教小招什么供?”李瑞道:“这利口的刁民,本县不说出明白来,也不肯心服。无端疑妻不贞,便百般折辱,全不念夫妻情谊,更不念她身怀的骨肉,将她殴至小产。所谓母子天性,尔妻心痛胎儿无辜,怨恨拳脚无情,方才自尽。现有尸格证此,再敢强口,本官认得,本官的刑具可不认得!”
张华哪里肯认罪,满口乱叫,到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反不怕了,就要把贾珍同尤二姐的私情揭破,只可惜堂上的太爷李瑞是叫贾珍收买过的,哪里容得他放肆,看着要喊叫,就拔出火签来,命拖下去打,四十大板打下来,张华臀部以下俱是血肉模糊。
衙役们把张华拖上公堂,依旧掷公案前,李瑞就问道:“尔招是不招?须知心似铁假似铁,王法如炉真如炉。如今铁证如山,尔招了还少受些皮肉之苦。本官也笔下超生,饶尔不死。”张华虽是个无赖破落户,从来都是他横给瞧的,几时吃过这样的皮肉之苦,再挨不住,只得愿招,认了无故殴妻至死之罪,依着本朝律法,就断了个绞监侯
依着当朝律法,凡断犯死刑,概要上报刑部,由刑部审核了再交皇帝朱笔御批,方能于秋后核准执行。而当今圣上颇有好生之德,不是十恶不赦之罪,便是斩立决,绞立决一年也勾决不了几个何况是斩监侯,绞监侯。是以张华听着自己是个绞监侯,便以为能不死了,也就放下了心头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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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148留祸根
张松听着儿子断成绞监候,情知是贾珍捣的鬼,无奈他是草民,贾珍是个三等将军,所谓民不与官斗,只得忍气吞声,一路抹着泪回了家。他这里才进家门,后台赖升带了几个贾府的小厮也到了,见着张松,脸上阴阴阳阳地一笑道:“给亲家老爷请安。请亲家老爷见谅,们家二姨奶奶即没了,她又无子女,她的嫁妆自然要取回去的。敢问亲家老爷,们二姨奶奶的闺房哪里?”
张松哪里敢拦,只是闪躲一边儿,看着赖升带了进屋,把尤氏陪嫁的箱笼尽数开了,却见里头只剩些拆簪烂花并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赖升见了,把脸一沉,向着那些小厮们道:“都给抄捡仔细了,一样不许漏!这房里的物件儿,都给装起来!”小厮们答应了,就把尤二姐房中的东西,大至箱柜被褥床幔,小至手帕油灯剪子统统收拾了起来,便是床上垫的被褥都没放过。
尤二姐房子的东西其倒也有几样是张家置办的,张松待要来拦,赖升就把眼眉一立,冷笑道:“亲家老爷,们二姨奶奶嫁过来时虽不好算是十里红妆,也是有八抬嫁妆的,如今只剩些破衣烂衫的,们还没问亲家老爷们二姨奶奶的东西都去哪儿了呢,亲家老爷倒是有脸来拦。”
张松又羞又恨,转身奔出房去,就把头嗵嗵往门上撞,口中哭喊道:“好个宁国府!们家姨奶奶不贞洁,怀了不知哪个王八羔子的杂种,仗势硬塞给家,如今那个小娼妇自己怀不住孩子掉了,反赖那老实的孩子打的她,把那苦命的儿子问成死罪下牢里,可还有天理没有啊!现还来问嫁妆,这是要逼死!也不活了,就撞死这里,就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大家干净!”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瞧看。
赖升再不料张松竟不怕羞到肯把自家儿子做了活王八的事嚷破,倒也站不住脚,也顾不得抬家具,只抬了收拾好的箱笼,脚不点地地去了。回宁府,赖升就命小厮们把箱笼都抬了,搁二厅,自己进去请贾珍,趴地上回道:“大爷吩咐的事,小的无能没有办成。小的只怕一时情急,看漏了也是有的,就把二姨奶奶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来,如今都搁二厅上,请大爷吩咐。”
原来张华下狱,贾珍就命赖升去张华身上搜检那张欠条。这欠条上写了一千四百两的欠额,这银子还罢了,不算个大数目。要紧的是他堂堂一个世袭的三等将军怎么会欠张华一个泼皮破落户儿这许多银子。要是那张松张华父子拿着这欠条叫起撞天屈来,不好收场。
赖升领命,带了几个小厮到了大牢中,忍着肮脏恶臭,把张华浑身翻了个遍,又哪里搜检得到。拿着张华拷问,张华到了这时,也是昏昏沉沉,哪里还想得起来欠条哪里。赖升无法,只得回来禀告了贾珍。贾珍想着张华是从尤二姐房中翻窗出去时抓着的,莫不是藏了房中,便命赖升以收拾尤二姐嫁妆为由去寻找,不想依旧落空。好赖升为精明,倒是晓得把尤二姐房内的东西都装了回来。
贾珍虽有心再尤二姐的东西里翻看一遍,又嫌晦气,想了想就道:“同尤老娘并三姨奶奶说去,只说们二姨奶奶的东西抬回来了,这就要烧给她。叫她们瞧瞧还有什么东西想留作念想儿的就取了,余下的就烧了罢。”
贾珍倒是个借用尤老娘尤三姐两个去翻检的意思,不想尤三姐出来,看着尤二姐的遗物,也不细看,先是哭了几声苦命的姐姐,就向赖升道:“的姐姐的陪嫁也曾亲眼见过,便是压箱的银子也有两三百两,更别说新做的四季衣裳了,如何就剩了这些破衣烂衫?大姐姐给的金银头面更是不知去向,莫不是叫藏过了?赖升,好大的狗胆!不怕告诉大爷,把皮也揭了吗?”
赖升听了尤三姐的话,暗自啐了口,脸上却是个恭谨的模样回道:“三姨奶奶明鉴。也知道二姨奶奶的东西该着是老太太的,无如那个张华实不是东西,都叫他输尽了。这还是把二姨奶奶房里东西都收拾了,才有这些。大爷也是知道的。”说了,就垂着手儿立一边。
尤三姐听了,满心不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把二姐的遗物略翻了翻,捡出一条二姐常用的汗巾子来,余下的便叫赖升抬出去烧了。贾珍听着赖升回话,到底放心不下那个欠条,只得命贾蓉回来,叫他去瞧瞧,无奈那欠条小燕处,张华即不说,便是张松也不能知道,何况贾珍。是以贾珍虽把张华送进了牢里,又买嘱了牢头不许给张华瞧伤,只要慢慢拖死他。到底不放心,又怕外头的张松闹事,竟起了无毒不丈夫之心,就要先送张松一程。
却说张松这里看着赖升等搬着东西去了,又气又恨,回到空洞洞的房中看了回,叹息几声。他也是个没钱的主儿,看着尤二姐留下的那张雕花大床倒还值些钱,就要使来卖了去,不想就床下见着了张华藏着的包袱,打开一瞧,这一欢喜还了得,竟也不顾还大牢里头的张华,次日起了五更,便回原籍去了。
张松这头才走,赖升就后头来了,也就扑了个空儿。赖升原也不想治死张松,倒不是他良善,说到底这也是命关天的事,非同儿戏,日后万一揭破,动手的必是个死。是以看赖升着张松走脱,反倒欢喜。为着向贾珍交代,赖升故意带了庄上做个寻的模样出来,闹腾了大半日,这才回去告诉贾珍。贾珍心上虽不足,却也无可奈何,又威吓赖升说:“要撒谎,再使打听出来,敲的牙!”自此,方丢过不究。
只是张华身牢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身上伤口溃烂,疼痛难忍,又看父亲张松连着几日没来,求了往乡间走了一趟才知道张松早走得没了影。张华到了此时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待要叫破尤二姐同贾珍的□,到这里哪里还有理他,不是叫贾珍收买的,就是以为他情急胡乱攀咬,不过捱了十数日就死了,不过是一床破席子一卷拖到城外乱葬岗上一扔完事。贾珍听着张华身死,心上的大石才算挪开了一半,那张失落的欠条却始终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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