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哥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幂
黄太医不想这位年轻少奶奶竟是个懂医的,老脸上涨得通红,又不好辩解的,只得笑道:“奶奶的话固也有理,只是贾夫人身子久亏,若是只用温泄之法,倒是可以治得这回。只怕与日后无甚大好处。倒不如补泻相辅,才是正理。”秦可卿听着这话全然不像,正要说话,赖升快走几步到了帘前道:“少奶奶请上前一步,老奴有下情回复。”秦可卿听了赖升这话,也只得移步到了帘前,赖升轻声回道:“奶奶固然孝顺太太,可别忘了这家里做主的正是大爷。”说了束手躬身退了开。
秦可卿也是灵敏之人,听着赖升的弦外之音分明是说贾珍不想叫尤氏病好,不由惊恐。待要再为尤氏讲说几句,想起贾珍为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只得勉强道:“是,这想来是我纸上谈兵的缘故,倒是叫大人笑话了。”说了把医依旧从帘子里递出来交在了赖升手上。赖升收了医,笑道:“这都是奶奶一片孝心的缘故。”说了就引着黄太医出了。秦可卿这才从帘子后出来,依旧来在尤氏房中,向尤氏道:“太太,太医瞧过了,是是太太气血亏虚,总要温补才好。凭什么烦恼的事,太太如今病着,还请想开些。不然,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又怎么能安心呢?
尤氏这里还不知自己陷害尤二姐的那一番手脚竟是把贾珍也拖了下水,听着秦可卿的劝导,心上倒也安宁了些。又想,如今大爷正是怒气勃发的时候,待得他气消些,我再同他解释便是了。我要治死尤二姐腹中孩子,一半儿也是为着府里好,那张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十分无赖十分无耻,要是有那个私孩子在手,还不知道怎么敲诈呢。想来有张华后来拿着死孩子勒索的事,大爷也能听得进。至此尤氏心上稍安,看着秦可卿服侍周到,倒也喜欢,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是个有良心的,倒也不枉我心疼你一场。
秦可卿正是个有廉耻的人,听着尤氏夸说她孝顺,就有些羞愧,脸上一红道:“太太夸奖了。”说了推着看药赎来没有,走了出,借机又命瑞珠寻来了贾蓉。在秦可卿这里以为,尤氏好歹也是贾蓉继母,多少总有些母子情分,就把医子不对症的话同他讲了:“大爷,不是我这里多事,药不对症反更添病。我倒是想叫那太医换过房子来,不想赖升的话叫我没了主意。如今大爷看可如何是好?”
贾蓉虽不是恶人,也不是个有正主意的,他即知道贾珍要作弄尤氏,以他的性情,方才在贾珍跟前说了尤氏有三不出已然是顶了天了,要他给尤氏另外请个大夫来,实在是痴心妄想了,因此向秦可卿道:“你只管在母亲跟前伺候,便是尽到孝心了。父亲的主意也是你我更改得的?”说了抬脚就出了。秦可卿听着贾蓉的话,想着贾珍竟能丝毫不念十来年夫妻之情,贾蓉这里也无母子情分,不免有些心灰,只是她到底是儿媳妇,也做不来主,只得依旧过来伺候尤氏。
尤氏这里又看贾珍绝足不来她房中,竟是无处把她为什么要害尤二姐的因缘分说清楚,心上更添了忧愁,虽是吃药养息,只是药不对症,她心事又重,这以下如泥牛入海一般,竟是一点子用也没有,拖了十数日,这病势倒是越发重了,竟是渐渐着床不起。
尤氏这一病不起,荣国府里自然也知道。贾母就道:“虽然珍儿媳妇妒心太过,到底也是那起子小蹄子们猖狂的太过了。可怜珍儿媳妇年轻轻的如何就病得这样,倒叫我们有年纪的人心上不忍。”说了就看王熙凤。王熙凤自打房里添了两个人,日日在贾母跟前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再不像从前那般把言语来讨好,言语间偶尔也有怨怪着花珍珠,陈秋桐两个无事生非,贾母是叫王熙凤哄惯的,忽然王熙凤不理她了好在还有宝玉能逗趣,倒也不至于寂寞。
贾母起先看着王熙凤那样倒也有些隔岸观火的兴致,日子一久,也觉得无趣。这会子看着自家讲话,王熙凤只把头低着只是不出身,不免觉得无趣,索性就向王熙凤道:“凤丫头,你同你珍大嫂子从来说得着,这会子她病成这样,你也该瞧瞧。把好话宽慰宽慰,只要心思开了,什么病不能好。”
王熙凤听着贾母的话,也就答应了。从贾母房里出来,先命人套车,自己回房换了衣裳,也就往宁国府走了一回。尤氏见着王熙凤来,想起自己从前说她的那邪,脸上就有些羞。王熙凤就在尤氏的床边坐了,看着尤氏脸上都瘦干了,脸上蜡黄,一点子血色也没有,她是知道尤氏病的底细的,心上到底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拉了尤氏的手道:“你正是明媒正娶来的奶奶,做什么同个姨娘计较?便是叫她生下哥儿也是要叫你一声母亲的,你何至于这样动手!”说了,想起自己从前也是这样糊涂,倒是先感叹了声。
尤氏听了王熙凤这几句,眼圈儿先红了道:“我哪里知道!那小蹄子百般用话来激我,我一时气不过,才打了她一掌,哪里知道能这样!”她如今病势十分沉重,不过才说了这么几句,已然喘得厉害。王熙凤看得忧心,就问一旁的秦可卿道:“请的哪个太医?怎么如此昏聩!这一剂两剂吃不好的,就该换个太医来瞧!我看着老太太用惯的王太医就很好,或者请大哥哥拿片子请了来?”
尤氏听了这话,眼泪儿就落了下来,原来她看吃药无效,也遣了文花同贾珍讲说,只要换个太医,不想贾珍竟是说:“都是她闯的祸,累得我白花许多银子出,还不知能不能了局!换什么太医!你告诉她,如今有药给她吃就很好了!”尤氏听了这邪,更添了重病,只是当着王熙凤的面儿,只是强笑道:“罢了,都是命数,我也不强了。”王熙凤见她不肯讲,也只得罢了,又劝慰了一场,这才回。
王熙凤原想着寻个由头叫贾琏劝说贾珍几句,便是尤氏有不是,也不能这样虐她。不想王熙凤这里还没开口,东府里头已然传来了噩耗,只说是东府里头的大奶奶尤氏病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吧,贾珍绝对会死得毫无尊严,不过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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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182了冤孽
王熙凤听着这话之时正抱着姐儿看巧哥写字,她从前虽不大认识字,到底也当了荣国府这些年的家,虽不会作诗写文,也能认得些字,字写得如何,倒也能分辨些,正觉得巧哥的字横平竖直,瞧着颇有架势,正要夸他几句,忽然听得外头脚步响,转眼平儿匆匆进来脸上气色不成气色的,见着王熙凤也不及行礼,直道:“奶奶,东府里头传了信来,说是珍大奶奶没了。”王熙凤听说,脸上也变了颜色,转手就把姐儿交了奶嬷嬷手上,又叫了巧哥好生写字,带了平儿就到了侧室,问道:“这话儿怎么说的?可别是你听岔了?我前儿见大嫂子时还是好好的。”
平儿就回道:“是冯姨娘身边的莫愁过来说的,说是昨儿珍大爷到冯姨娘房里时说的。那丫头倒还记得话,说珍大爷说是:这回算是解气了。”王熙凤听着这句,脸上颜色就更难看些,正想问如何昨夜没的,到这会子还不报丧,只听二门上传出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宁国府里方有人来回,说是尤氏病故。
王熙凤只得更了衣裳,先往邢夫人处来,邢夫人见着王熙凤就道:“我的儿,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你前儿人怎么样呢?”王熙凤这里知道尤氏死的早,宁国府报丧晚,心中颇有些疑问,只是当着邢夫人的面儿不好讲说,因回道:“瞧着瘦得不成呢。又说以下也是无用。倒是蓉儿媳妇孝顺,我时她守在床前呢?”邢夫人点头道:“也算是个乖的的了。”便命人来换衣裳。王熙凤忙着伏侍了一回,娘儿两个坐车过来见过贾母,好再往宁国府奔丧的。
贾母这里也知道尤氏没了,倒是感叹了一回,看着王熙凤过来因道:“珍儿媳妇从前同你说得来,你过看看她也好,只是不可把巧哥带了,才咽气的人,不干净。巧哥还小呢,经不起冲撞。”王熙凤听了,低头答应,跟随邢夫人,王夫人两个出来。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振山岳。
彼时贾府里诸人都到了,贾珍一身白衣站在灵前,手上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帕子抹泪。贾蓉一身重孝,双手把贾珍扶着。因看邢夫人王夫人到了,贾珍就过来哭道:“婶子们也知道我同媳妇儿素来和睦,只以为能厮守终身,不想她这样早就了,抛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说了又痛哭几声说,“想起我那可怜的原配,莫不是我命里克妻不成?”王夫人叹息道:“我们如何不知呢?只是人已经没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才是。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叫蓉儿可靠着谁呢?”邢夫人也在一边劝道:“你二太太说的是,你这样悲痛伤了身子,可不是叫我们这些大人更心痛么?”贾珍点头答应,一面退在一边,随同邢夫人王夫人祭奠了回。
待得上过香,王熙凤随着邢夫人王夫人在内房稍坐,才一进房,就有丫鬟过来接着,请安引座,又奉了茶点来与她们婆媳三个吃,王熙凤冷眼里看着,倒是井井有条,不免对秦可卿更高看几分。便是此时,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文花上吊了。”邢夫人王夫人两个忙问何事?王熙凤本就疑心着如何尤氏是半夜死的,贾珍拖到这白天才来报丧,这回听着尤氏的近身丫鬟上了吊,顿时觉着后心生寒,脸色发白。邢夫的人哪里知道究竟,看着王熙凤脸上发白,只以为她唬着了,就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不要怕。这文花也算得是个忠仆了,一会子你大哥哥进来,叫他厚葬了就是。”
邢夫人的话音才落,就闻人来报:“大爷进来了。”就见贾珍拄着拐进来,见了邢夫人王夫人先做出副颤颤巍巍的模样要跪下磕头。邢夫人王夫人看着贾珍这样忙命人搀扶住。王夫人想了想又问:“如今你这个模样,尤氏的丧事可是谁在料理呢?”贾珍就道:“还能有谁?不过是我儿媳妇秦氏,只是她年轻,难免不周到,我这里也发愁。”说了又是哀声叹气几回,忽然抬头看见了王熙凤,心中一动,暗想琏弟常说凤丫头伶俐懂事又极有分寸,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她帮着秦氏,也能妥贴些。忙道:“侄儿倒是有个人选,只怕婶子们不肯答应。”
王熙凤看着贾珍看过来,心中就猜着七八分,怕是要叫她一起过来管事。从前她爱揽事,只是这世上再不肯逞强,忙立起身道:“大太太,二太太,我给大嫂子上柱香。”说了转身就要出。贾珍看着王熙凤要走,忙道:“大妹妹留步!大妹妹从来同你嫂子好,你怎么忍心看着她身后事那样荒凉吗?”王熙凤听说,回身道:“我当大哥哥说的什么事,原来是这事。我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叫人笑话事小,给大嫂子的身后事添乱事大。大哥哥倒是再烦别人好。”邢夫人听着王熙凤不愿,也帮着道:“凤丫头说的很是,她虽聪明,也没经过什么事儿,珍儿怎么就想着她了。”说了就向王熙凤道。“你给珍儿媳妇上香罢。”王熙凤听了,忙不迭转身出。贾珍看着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个这样,分明是不情愿,只得罢了。自此王熙凤每日陪着邢夫人王夫人两个过府祭奠,祭完即走,从不停留。
转眼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停灵日,尤氏灵柩要移铁槛寺,贾珍身为世袭三等将军,尤氏的丧事自然极尽铺张,往铁槛寺的一路上,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自不必说,然后出城,直奔铁槛寺大路行来。到了铁槛寺,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因还要做三日安灵道场,王熙凤不便归家,就同从前一般,命人往水月庵知会一声,打扫净室以备居住。
这水月庵的主持听着荣国府的琏二奶奶要在此歇息,哪里敢到怠慢,亲自看着人收拾了净室,又带领阖庵的尼僧们在门前相接,接了王熙凤送进内室。王熙凤自打看见这个老尼,心上就生了警惕,怕她再提那张金哥的事。若是细想从前,王熙凤自问做的那些事儿,旁的都可算问心无愧,便是林黛玉,挪用林如海留给黛玉的嫁妆也是贾母受益首肯。独有张金哥一事,她也不成想竟是害了一双性命。且从前她不信阴司报应,可经过一回起死回生,她对鬼神之说格外敬畏。
世上之事大半是怕什么来什么,王熙凤这里不想管着张金哥的事,又道她这一回重生,许多事都不一样了,许也没了张金哥一事。不想那老尼看得夜深人静的,端了新茶过来奉承,果然期期艾艾把张金哥父母定要退亲一事说了。王熙凤听了,就笑道:“你也是烧老了香的,如何这会子拜错了佛。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家是万事不管的吗?这事你很该求着两位太太。”老尼因笑道:“奶奶又说笑话了。便是奶奶不管事,大太太难道不是管家的?大太太那样疼爱奶奶,奶奶说一句,撒个娇儿,大太太还能不依?旁的都罢了,只是人家已然求在了贵府上,贵府要是不肯伸手,那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府上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吗?”
王熙凤听了这句,心头不免做恶起来,待要严辞拒绝,转念一想,那张金哥的父母如此爱财贪势,在我这里走不通门路,自然要寻别人,要是旁人答应了,想那张金哥那样烈性,指不定依旧要殉节。罢了左右是我欠他夫妇二人的性命,只当着我还情了,过路神明有眼,也算是我为着巧哥姐儿积福了。
想在这里王熙凤就笑道:“老货!你也休拿激将法来激我,我是不吃这一套的。什么府上有没有这能耐,要人知道作甚?只是你即说了,我若是不拿些手段出来,只怕要叫你小看了,日后到你这里来,怕是连茶也吃不上一口。”老尼叫王熙凤的话说得满脸通红,不住口念弥陀。王熙凤又道:“我不过是显示手段,也不要他们的谢礼,凭他封了多少,你都与我退回。要叫我知道你从中贪墨,你也不要在这里呆了。”老尼听着王熙凤这话,哪里还敢抬头,只是称是。
待得尤氏丧事毕,王熙凤回府,叫了旺儿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只叫他假托贾琏之名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请长安节度使云光玉成张财主家小姐同前任长安守备公子的婚事。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修书一封令旺儿带回,过了两日就把张家员外同前长安守备都请到了衙门里,亲自做媒。张家见得节度使保媒,哪里再敢推脱,又觉颜面有光。也就认了这门亲事,前长安守备也无二话,果然就成就了一对佳偶。也算是王熙凤了了前世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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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 183己莫为
贾珍这里葬完了尤氏,只以为了了大事,倒也神清气爽,便是看着各姬妾们也顺眼了许多,那冯姨娘原先就是贾珍喜爱的,这回见她叫尤氏“陷害”小产,格外怜惜些。便是守灵,发送等事,也特许了冯姨娘不用前来。待得发送完了尤氏,倒是兴致冲冲地往冯姨娘房里来了。才到得冯姨娘房前,就听得里头哭叫道:“奶奶如何找我?都是大爷怨你惹了祸事,要绝后患,我不曾想害你性命啊。”正是冯姨娘的声音,其间又有丫鬟劝慰的声音夹杂在内。
原是贾珍这里叫张松胡庸医两个勒索着,虽贾珍只说是尤氏一个的主意,无奈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竟是无可辩解,只得先把两百两银子来买个平安,不想没过几日张松胡庸医就又来了,这一回则是加了码,竟是要五百两银子。贾珍气得手脚都发抖,待要不给,只怕这两个无赖吵嚷出,宁国府这两三世的体面都折尽了,只得把银子来买个平安。
贾珍出了两回银子,想着日后还不知道如何了局,就把尤氏恨毒,竟是走进了尤氏房里。因是深夜,尤氏房里的人都歇息了,只余值夜的文花在,看着贾珍进来,文花忙过来问安,又向尤氏笑道:“奶奶,老爷来了。”
尤氏自打病了,就没见过贾珍人影,虽尤氏早知贾珍是个靠不住的,无奈即嫁了他,便以他为主,看着他来岂有不喜欢的,叫文花扶着强撑起来,因笑问:“大爷怎么过来了?可用过晚饭没有?”说了就要叫文花给贾珍斟茶。文花看着贾珍脸上铁青,吓得不敢停留,转身便。贾珍看着文花了,又向尤氏冷笑道:“你很不必如此殷勤,倒是倒一碗砒霜来我喝,一了百了,也算是你的功德。”
尤氏听着这几句,脸上又羞又气,含了泪道:“大爷如何说这样的话,可是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原是怕张松张华父子拿着二姐母子来勒索大爷,所以才狠心除了那孩子。大爷以为我心里就不着慌吗?我这都是为着大爷为着我们宁国府的脸面。”贾珍听着尤氏强辩,格外有恨,竟是不顾尤氏重病在床,几步上就把尤氏的头发一抓,直问到她脸上:“你只是为着我还是为着你自己出气?你个蠢笨妇人!便是你起了歹心,我只求你做事也有些体面,竟是直说你是谁,你这不是怕伤了我脸面,不是怕伤了我们府里的体面,你只是嫉恨你二妹妹要治死她罢了。”
尤氏的头发叫贾珍抓得生疼,脸上珠泪纵横,挣扎道:“大爷也要看看我素日为人,大爷那许多姬妾,我几时嫉恨过?二姐三姐在家时,我待她们何曾差了?都是那张华张松父子无赖,大爷反怪我,可是叫我不能活了。”贾珍听说,反冷笑了回道:“你道你还能活?你道你吃了这些日子的药只不见好,反加重的?”又道,“事到如今我不妨老实告诉了你,也免得你做个糊涂鬼。你可知用药君臣之道?君臣相辅方能治病活人,若是以君为臣,以臣为君你以为如何?”
尤氏早知道贾珍心狠,只不知他竟能这样无情恶毒,听着这几句话,一颗心便似沉进了冰水里一般,竟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连哭也忘记了。贾珍看着尤氏这样,这才觉得一口气出了些,把手松了,冷笑道:“我只劝你乖觉些,早些自己了断,也免得零碎受苦。”说了竟是转身出了,才到门前就见文花手上端着茶盘立在门前,脸上一片惨白,显见得什么都听着了。因文花是宁国府的家生子儿,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在府里,贾珍也不以她为意,对了她冷笑几声,也就出了。
文花这里已唬得魂飞魄散,自知听着了这样的话,自然是个死,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竟是挪动不得。她这里正发呆,就听得里头尤氏一声惨叫,再看过时,就见尤氏咽喉之上插了一支点翠凤头钗,血溅了半床。文花见得这样,自知死期也至,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文花这一昏倒,手上的茶盘茶盏就都摔了,声音把其他丫鬟们都惊动了,涌过来见尤氏自戕了,也都喊叫起来,这才把贾珍惊动了回来。看着尤氏死得一床血,深觉晦气,只得命人先把尤氏床上沾了鲜血的床幔床褥都替换了,拉在后花园都深埋了,又把尤氏的遗容收拾齐整了,才搬上床停灵,对人只说是尤氏自觉病势沉疴,再不能好的,是以灰心失望,才走了绝路的。宁国府上下多少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那秦可卿是知道贾珍不肯给尤氏看病的,是以虽觉得尤氏死得忽然,只是不敢多说。又兼自打她嫁过来尤氏待她极好,秦可卿也是个知恩的,虽不敢为尤氏张目,只是料理她丧事时格外仔细,事事周到,这才使得尤氏死有哀荣,也使得贾珍在人前都遮掩了过。
贾珍这里虽把尤氏恨欲其死,待得见她死得惨烈,也觉心慌,是以听了冯姨娘这几句,脸上顿时铁青,一脚就把门踹了开,却见冯姨娘蜷缩在卧房内的地上,头发散乱,脸上都是惊恐之色,见着他进来,推开丫鬟们朝着贾珍直扑过来,口中叫道:“大爷救我,大爷救我!”还未扑近贾珍身前,就叫贾珍一下窝心脚踢在了心口。冯姨娘是直扑过来的,再叫贾珍一脚踢过,两处一合力,这一下就踹得十足。冯姨娘叫贾珍踹得人飞跌出,跌在了地上,口一张,竟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一喷,冯姨娘的人倒是回过神了,想要向贾珍讨饶几句,只觉得心口万箭穿心似得疼,一阵阵地涌过来,竟是连张开口的力气也没有。贾珍看冯姨娘不做声了,就道:“你们看着她,别再叫她疯疯癫癫地什么话儿都讲。若是她再发疯,只管拿帕子堵了她的嘴!”说了抬脚就走。冯姨娘到了这个时候,这才明白贾珍即能治死继妻,她是个一百两银子买了来的姨娘,更算不得什么,不由得心如死灰,泪珠儿扑簌簌而下。又想着自己这回错口漏了真情,以贾珍之毒,自然不能容她再活在世上,尤二姐,尤氏就是前车之鉴,只怕自己这条性命也要送在贾珍手上。
丫鬟们看着贾珍出了,冯姨娘依旧委顿在地,都过来搀扶,又看冯姨娘满脸是泪,有个叫做翠烟的劝道:“姨娘放心些,大爷不过是心烦,哪里是真不待见姨娘呢?姨娘好生养息了,等身子好全了,老爷自然欢喜了。”冯姨娘听着这几句,倒是笑着摇了摇头,泪珠儿纷纷坠地,顺着翠烟的搀扶站起了身:“罢了,经过奶奶的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一时痰迷心窍,把奶奶陷害,早知必有报应,不想来得如此之快,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人。”说了强撑着走到床边,闭眼躺下。便是翠烟说要替她请郎中,都叫她拦着了,竟是水米都不进,不过四五日就没了,因是无子的妾侍,不过停灵了三日就一口薄棺装殓了,这都是旁话,表过不提。
贾珍这里只以为尤氏,冯姨娘,文花都死了,那旁人也不能知道尤氏之死真相,就把心放宽了,只打点了精神要对付张松胡庸医两个。不想他这里的所作所为都叫冯姨娘的丫鬟莫愁悄悄地来告诉了平儿。莫愁虽是二等丫鬟,不能近主子的身,尤氏那里的事情她不能知道,只是冯姨娘见鬼时说的话儿,贾珍又是怎么同冯姨娘讲的,她倒是清楚明白,一一同平儿学了。平儿听说,也觉得惊怕起来,别了莫愁忙不迭就回王熙凤房里来,不想还没进门就听着那花珍珠的声音道:“老太太遣了我来是服侍二爷和二奶奶的,我万不敢在此躲懒享福。”她的话音才落,就听陈秋桐的声音道:“这话说得好笑!我们都是丫头,哪个享福了?哪个躲懒了?你倒是点个明儿来我听听!便是我不配听,二奶奶在这里,你回了二奶奶,把这躲懒的人撵出。”
花珍珠虽温柔乖巧,叫陈秋桐这一番抢白就有些结巴,因道:“我知道我是个无能的,你不把我看在眼内也就罢了,奶奶在这里,你大呼小叫些什么。”平儿听了就把眉头一皱:这花珍珠看着沉默寡言,有时候真是一句话就能诛心,旁的不说,只说她方才那句,分明是说陈秋桐连二奶奶也不放在眼里,这是拿着二奶奶当枪呢?只可惜她心眼子虽多,却没瞧清人,二奶奶岂是能叫人三言两语就哄上手的。果然就听王熙凤道:“好了好了,什么事儿也值得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的,我都叫你们吵吵得头疼。平儿这丫头跑哪里了?我的花样子都是她收着呢,这会子要寻花样子了,她的人倒是不见了,你们哪个有心做事的,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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