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风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离儿
叶启楠父子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叶琨散工后有酒局,满心厌烦又连连按捺,总算熬到结束,天色完全黑下来,栾副官开车送他去酒店给父亲问安,车上带了两箱南京特产,包装精致,具体什么,叶琨也没心思去看,只暗暗感叹老头子的心思缜密。
兄弟二人上楼,一路说笑,叶珣震惊,叶琨离家不过一个多星期,性情却转变很多,虽算不上健谈,可比从前那宁折不弯刚劲儿不知好了多少。近307门口,叶珣扯了下叶琨的胳膊,突然变得谨慎安静,轻声慢步去敲门,叶琨当他做错了什么事,没待多想,房门已经打开。
是瞿子明在屋里侍候着,见他们来,对叶琨笑着点头,接着让他们进,自己退了出去,去楼下接委员长送来的特产。
叶启楠正歪在沙发上看杂志,懒散的样子与往日在家的不苟言笑大不相同,让叶琨歇了口气,一路上一直担心近日有没有做不周的地方会被父亲抓住。
叶琨向父亲行礼问了安。
“*天功夫,倒是壮实了不少。”叶启楠浅笑着打量他,很温和,叶琨竟觉得几分受宠若惊。
叶启楠见他不语,追问道:“家里好还是外头好?”
“家中千般好,出门一朝难。”叶琨声音很小,低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么说话是否妥当。
叶启楠一怔,随即笑了嗔怪:“还学会了油嘴滑舌。”
叶珣突然想到,方才沈子彦怨声载道:老头子身边就是一群太监,油嘴滑舌,专擅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云云。想来二哥整日与他们相处,又是跟在卢秉正的身边——真是可怜——察言观色是生存的先决,比从前活络圆滑些也是正常。
进门起就站在他一旁,直到父亲和哥哥说完话。才不咸不淡的语调说:“沈司令问父亲好,后天委座游华山,司令约父亲同去。”
叶琨有些诧异,叶珣拿腔带调听得人发毛,偏规规矩矩又让人说不出什么来,眼见父亲略蹙了眉,忙打圆场说:“是了,委座也说,父亲博学广识,对西北文化熟稔,希望同行。”
叶启楠点头算应下:“不早了,珣儿去歇了吧,琨儿跟我来房间。”
叶琨心里一紧,叶珣抢先说:“今晚我和二哥一屋。”
“你先睡,我一会过去。”叶琨劝他回了卧房,这套间只有两个卧房,不与叶珣一间,难道要和父亲同床?叶琨想,如果那样他宁愿守夜。
叶琨后脚随父亲来到卧房,锁了门,回头见父亲已经坐在床边,立在床前不敢说话,脑子飞转,将近几日的言行回放了二三遍。
就听叶启楠似笑非笑的说他:“紧张什么,做贼才心虚。”
没有几分钟的谈话,叶启楠只是简单询问了叶琨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父子之间最寻常的问候,在叶琨看来却如此诡异。
果然,父亲这里,没有便宜的好声好气:“过阵子,我寻个理由调你回去,把婚完了。”
叶琨脑子一空,又是婚事!索性扣在南京回不去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或者你一辈子不回去?”叶启楠慢悠悠的说着,仿佛一眼穿透了叶琨的心思。
叶琨眼睑一垂,没了刚进门的生气,嘴里还是那句万能答案:“凭父亲做主。”
“你最好发自真心,这个事,爹还做的了主,小心思趁早别拿出来抖擞,将近而立了,不同叶珣叶珉的青楞岁数,爹会处处给你留着脸,前提是你心里有数,知道好歹。”
叶启楠声音冰冷,叶琨低头听训,心道这才是正常的口气。想起照片上那个烫了卷发的姑娘,摩登的连衣裙,相貌说得过去,气质差强人意,真是没什么别的印象,或者……叶琨没有问出口的,他最终到底和哪个结婚,这样听起来太过戏谑,娶谁又有什么区别,毋宁麻木些吧。
小腿一阵酸疼,叶琨恍悟被父亲踹了一脚:“走神呢?”
“呃……没。”叶琨补充道:“不会,听父亲吩咐。”
叶启楠面色稍霁,刚欲接了开口,却被叶琨抢了先:“您和三弟……他……不要紧吧。”
叶启楠嗤笑,挥挥手:“小驴子犯倔呢,玩腻了自然就好了。”
叶琨想得到,叶珣定是因为什么赌气,眼见天色已晚,屋里窗帘拉着,床头有盏台灯,橘黄色的光非常柔和:“没别的事,父亲歇着吧,叶琨出去了。”
叶启楠“嗯”一声,不经意的脱口提醒:“轻一点,叶珣今天挺累。”
叶琨应下,有些感慨,父亲不会对第二个人有这份细心的。临出门,又迟疑着想将屋内的主灯关掉,转身触开关时,却发现父亲扶着额头,身子也歪在床头的靠垫上,呼吸凌乱。
“爹!”叶琨急忙奔过去看,叶启楠指了写字台,有个棕色玻璃药瓶。
叶琨握着药瓶迟疑一下,庆幸暖水瓶是满的,热水对了半杯凉白开,在脸上试了下温度,端过来给叶启楠服药。
两粒白色的药片下去,缓了十分多钟,叶启楠的脸色总算好一些,叶琨蹲坐在床边,塞了两个枕头,扶父亲躺靠在床头。
将药瓶拧紧搁在床头柜上,又特意转了个方向看了眼标签:“您这是……”
叶启楠自嘲的笑笑摇头:“人老了,状况百出。我没事,你去睡吧。”
叶琨接过水杯搁下:“您睡会吧,琨儿在这守着。”
“去睡,明天还有事要做,爹还没到这地步。”或许是身子不爽,叶启楠的声音开始烦躁,有耐下性子:“有事就喊你。”
迟疑一阵,叶琨只得识趣的点头,关了灯,只留了床头的台灯,灯罩上细碎的花纹单调却温馨,叶琨真的很怕,打破今晚还算和谐的气氛。
叶琨回到叶珣的房间,叶珣也为他留了盏台灯,与父亲床头的一模一样,叶珣身子冲里,安静的躺着,叶琨想起父亲交代的,蹑手蹑脚脱去军装上衣,刚欲去脱毛衫,就见床上的人腾的坐起来,诈尸一样,就着幽暗的灯,真有些惊着人。
叶珣咯咯地笑,为自己无聊的恶作剧得意。叶琨扬了扬手威胁,没真打,让他小点声,别扰了父亲歇息。
叶琨敛了笑,忧心忡忡问他:“父亲身子不好?”
叶珣一怔:“嗯?”
“亏你整天黏在身边!”叶琨嗔怪,倒真没错,他在家的时候,叶珣跟父亲没大没小惯了,有一阵玩心大起,夜里睡不着就钻去父亲被窝,三太太五太太都要给他让地方,最终叶启楠忍无可忍,扒了裤子一顿巴掌,才让他安分几天。
“我才没黏他。”叶珣苍白的狡辩,脸色瞬间没了方才的生动。
“氢氯噻嗪,是什么药?”叶琨问,药名无比拗口,总算没有念错。
叶珣觉得耳熟,想了想,又使劲想了想,恍悟道:“降压的,沈司令第一次戒毒的时候,似乎用过这种药,辅助控制血容量。”
叶琨叹口气:“父亲什么时候有高血压?”
“我知道的最早一次发病,是你……”叶珣卡住了话,后半句咽了回去,第一次发病,是在得知叶琨的死讯时。
叶琨拍了他的脑袋:“父亲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你平日也少气他。”
叶珣倒回枕头上,勉强点头应了:“哦。”
叶琨脱去套头的毛衫,叠放整齐,准备去浴室冲澡,一面交代他:“明天哄着父亲,你我兄弟代劳,就不要让他去华山了。”
“服务员说,浴室的东西都是新的,可以放心用。”叶珣答非所问,埋在枕头里不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叶琨没顾上吃早餐,就被栾副官开车接走,叶珣睡眼惺忪的出来,正见叶琨在客厅里收拾配枪和武装带,栾副官在一旁沙发上等,叶琨嗔怪叶珣衣冠不整的失礼,栾副官又谦让几句,还不等叶珣搭腔,叶琨披了大氅急匆匆出门。
瞿子明送早餐上来,问叶珣睡得可好,声音大了些,将叶启楠吵醒,总算忙里偷闲,各自心想多睡一会,却都没有能实现。
叶珣规矩的站着,问早安,直等父亲坐了,才肯在餐桌对面坐下来,瞿子明出去了,剩他们父子两人,一顿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叶启楠问叶珣些话,叶珣只应了,不犯规矩,却多一个字也吝啬。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餐具碰撞轻微的声响,直到早餐结束,叶珣终于说出叶琨的嘱托,建议父亲不要去华山。
叶启楠似乎并不关心华山之行,只是挥手让叶珣近前来。叶珣怔忪片刻,有些迟疑,还是起身过去,低着头,避开父亲的眼睛。
“伤都好了吗?”叶启楠问。
叶珣脸上红了两分,点点头,目光漂浮着,不敢触及父亲询问的眼光。
“裤子脱了,爹看看。”叶启楠声音很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叶珣无所适从。
叶珣摇头,样子很窘迫:“不……不用,好多了。”
“脱了。”叶启楠面色沉了几分,只有两个字,却更让人压抑。
叶珣心有些颤,这几日的循规蹈矩,不完全是与父亲赌气,真是有些怕了,父亲给的,是雷霆是雨露,他都不得不受,那是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的惶恐。
叶珣手指有些颤抖,慢吞吞解开腰带,刚准备转身,就觉得天旋地转,恍悟是被父亲摁倒在腿上。
身后一凉,一只大手将他的裤子里外拉下一截,稍愈合的伤口被粗糙的手指摩挲的有些痛痒。叶珣稍有挣扎,一巴掌掴下来,声音脆响。
叶珣面红耳赤,疼不是太疼,只是这声音,全楼层都要听见了。
“爹……”叶珣低声唤着,算是求饶,耳根都有些发红,局促不安的样子甚是狼狈。
“还当我是你爹。”臀上浮起一片巴掌印,叶启楠忍不住给他揉了揉,只剩了嘴上严厉:“教你是害你吗,一张脸耷拉着,爹还要看你的脸色?!”
烟华风云 第78章 可堪回首
“还当我是你爹。”臀上浮起一片巴掌印,叶启楠忍不住给他揉了揉,只剩了嘴上严厉:“教你是害你吗,一张脸耷拉着,爹还要看你的脸色?!”
“爹让我成熟稳重,守规矩,又说我摆脸色……”叶珣姿势别扭,声音含了怒意,又因为压着胸腔,声音变形,显得有些滑稽。
没防备,一记巴掌狠砸下来。
“啊……”叶珣的呻吟声都跑了调,从来不知道父亲的巴掌可以这么疼,声音不大,闷闷的,却像砸进骨头里,疼的叶珣龇牙咧嘴。
“爹……爹,疼!”叶珣喊得惶急,两只手抓紧了父亲的裤子,生怕再晚一步,父亲的大手又会砸下来。
“疼?我看你疼的轻,换做你哥哥,我保你不知道怎么喊疼!”叶启楠骂着,又觉得自己强词夺理,好端端的凭什么打人呢,因为叶珣这几天老实规矩?
叶珣没接话,身后的肿痛散开,赤辣辣的一片难受,下意识伸手去痛处,被父亲挥手打掉,委屈的嗫嚅:“爹不讲理。”
叶启楠冷哼,却是不忍心再打再骂,拿温热的手掌给他按揉。
他们攀登华山时,是寒气逼人的拂晓,本以为可以在半山腰目睹日出,披着霞光前行,必是无比惬意。谁想天明时分,天空还是灰沉的,伴了迎面的微雨,将一行人的兴致折损大半。
华山之巅,南峰的峰顶,白雪皑皑。随行的侍从为老头子披上大氅,狐皮领,领口雪白的绒毛裹住卢秉正的脖子,加上没有头发的头顶,显得脑袋格外的小,叶珣别过头忍了忍笑。
却听见卢秉正的询问:“叶珣侄儿想到了什么。”
叶珣一惊,并没想到老卢连这样细微的表情都捕捉的到,一时失语,而老卢此时接过侍从手中的裘帽带上,叶珣就更加想笑。
“委座问你话。”叶琨蹙了眉低声提醒他,带了呵斥。
叶珣胡乱找了借口:“回委座,叶珣想到了沉香劈山救母的段子,在找‘孝子峰’。”
卢秉正呵呵一笑,就着话头说起了忠孝之道,“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提到青城叶家家规严谨,然而世代无败子,叶家的孩子人人翘楚。随行众人都是附和的,叶司令的驭子苛严,恐怕早有耳闻。
叶启楠没有同行,叶珣突然觉得身后的肿痛又在叫嚣,故作不屑,看了眼叶琨,叶琨只是淡淡的笑,没有过多反应。
对兄弟二人的态度,卢秉正视若无睹,呵呵一笑:“叶珣想到的是宝莲灯的段子,我倒是想到杜甫的一首《望岳》,车箱入谷无归路,箭栝通天有一门。稍待秋风凉冷后,高寻白帝问真源。往日觉得,将华岳比作白帝,到底彷徨太过,今日一见,却不免感慨颇多,今逢乱世,革命路途如脚下的山阶,艰难曲折,崎岖险阻,故我等,就该坚定不移,不畏难,不畏险,促中华之统一,方不愧为华夏子孙。”
众人随声附和,均举诗词称赞华岳山峰之奇貌,指点谈笑间,唯有一人立在山巅,手撑着巨石出神。
沈司令好热闹,很少这样低沉,叶珣看了有些心疼,二哥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重,叶珣苦笑一下,当着这些人,他当然不敢说什么,连一句司令都不敢随意出口。
“瀚卿,你想到了什么?”卢秉正开口,拖着长腔。
叶珣一直觉得,老头子唤司令名字时显得尤为不同,笑吟吟一声“瀚卿啊”,或是“瀚卿”的卿字带个小尾巴,百转千回,总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却见沈子彦笑了,笑的那么开那么好看,却看着让人心酸。
“偶来此地竟忘归,风景依稀梦欲飞。回首故乡心已碎,山河无恙主人非。”沈子彦说着,竟用双手掩面掩饰自己的失态。老卢也不闲着,解开领口的子母扣,将大氅脱下来披在沈司令身上,抚肩拍背表露兄弟之情。
叶珣转身躲开,躲开众人,没听清老卢拖着腔安慰他顾全大局的话,顺着石阶往下走,知道山路彻底遮过头顶,看不到山顶的人。他倚着墙,掏出盒烟来点燃,深吸一口,从牙缝中缓缓吐出,闭了眼想冷静冷静。
倏尔,指尖的烟卷被人抽走,就听到二哥的呵斥:“作死吗,明知道父亲不许?”
“那是他的事。”叶珣很烦躁,不买账:“他不是在东北长大!”
叶琨盯着烟头上的火星,屡屡的泛着烟,烟嘴搁在嘴里,狠狠的吸了口。
叶珣有些发懵,看他半晌,嗤笑出声:“还是那句话,有朝一日,司令挥师北上收复东三省,我誓死追随,死也值了。”
“信不信我踹你。”叶琨恶狠狠的说,将半截香烟掐死丢了。
“信,”叶珣朝身后看了眼,石阶险阻陡峭:“但是我会滚下去的。”
叶琨哼笑,扯了他一把:“回去了,别让人找。”
“哥,”叶珣站在原地迟疑,还是问出来:“沈司令查抄西安省党部的事……”
“你不是看到了么。”叶琨指的是老卢为沈子彦披衣服的事。
“可是新闻上说,动用了几百军队,两挺重机枪,将省党部洗劫一空,还有……”叶琨指了指西边,“那边的人。”
叶琨事不关己的笑笑:“情节的确严重,老头子在办公室发了很大的火,最后却不了了之。”
“会这么便宜么?”叶珣摇摇头,除了父亲对他的责罚,这件事结束的太平静,叶珣更加肯定,“不可能的。”
从华山回来,叶琨兄弟二人依旧被送回酒店,父亲在看报,气色好了很多,留声机里回放的是舒伯特。
随后父子三人参加了一个宴会,是李主任为大家接风洗尘尽地主之谊的,老卢和沈司令并没有来,想必是累了,李主任却解释卢秉正设家宴,沈司令被叫去临潼赴宴。
委员长及夫人叫沈子彦一同吃饭是常有的事,众人也无甚多问。年轻优秀,又生的仪表堂堂,叶琨兄弟在席上备受瞩目,但最尴尬不过被人过问婚事,想与西北叶家结姻的大有人在。
这是个传统的宴会,十几桌几十个席位,舞台上的麦克风用来讲话,吃吃喝喝很是无趣,叶珣累的直打盹,期间被二哥敲醒了多次,也难怪沈司令无心过来。末尾,众人被告知下一站将去洛阳,沈司令李主任都要随行,委座将在那里举行寿礼,五十架新购飞机前往祝寿表演,场面将无比精彩盛大。
叶珣借了酒力厌恶的呢喃:“百姓为抗日募捐的飞机,拿去表演了。”
叶琨狠剜了他一眼,心想好在没有与父亲同席,否则真保不齐叶珣回去又要挨打。
洛阳的天气则温和许多,叶启楠父子乘坐的是沈司令的飞机,抵达洛阳,落脚酒店后,叶珣将毛衫去了,夹克里只穿了衬衣,也并不觉得冷。
献机仪式举行在老卢的寿辰,众人在主席台上观礼,叶珣坐在父亲身后,而叶琨坐在卢秉正的身后,这让叶珣感到别扭,二哥似乎并不怎么抵触卢秉正,起码明面上从没有过。
五十架新式飞机从天边驶来,机首高昂,像一只只苍鹰,却列队整齐,动作划一,不似苍鹰的独行。机群从主席台上空掠过,引擎声振奋人心,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航空署主任一旁为老卢讲解这批飞机的性能和意义,卢秉正也不禁为之鼓掌。
沈子彦在同父亲讲话,讲这批飞机的来历,讲全国民众的抗日决心,讲东北军将士剿匪情绪低落,讲日军在华北的渗透危机。
叶珣在后面看着,听着,心想父亲如何不知道这些,这两年来,明处看,日本领事馆田中先生多次登门,青城的煤矿、铁路、银行……许多时候不能不依赖日本人的合作,资本输出难以避免;暗处看,春桃夫妻之死,华阳的失踪,觅迹三十年又重新启用的神秘电台,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
献机结束则又是宴会,这次叶珣还能勉强打起精神,一来酒会热闹新潮,二来又见到五哥,现在是南京周谏之的公子,周远笙。
许是周老的计算,杨五告知叶珣,年龄比叶珣大了九岁,两人干杯,聊了聊各自的生活。杨五的态度依旧从前那样不羁,打趣叶珣身上已然寻不到半分江湖气,举手投足都带有几分世家子弟的优雅,比叶琨更甚。叶珣听的不明褒贬,笑的勉勉强强,从回到叶家就没交过什么朋友,陈家良算一个,卓铭瑄算一个,却与从前的再难相较,五哥是替他挨过刀的人,换命的交情他将永生不忘。
宴会过半,沈子彦寻到叶珣,拉他跟着出去,试试新飞机的性能,叶珣眼前一亮,跃跃欲试,欣然答应,飞机对他的诱惑岂是酒会可以比拟:“我去跟父亲打个招呼。”
沈子彦揽着他的肩膀强拖出门:“伯帅若是不同意,该多扫兴,我安排了人酒宴结束再告诉他。”
叶珣气闷,又不能挣开:“父亲怪罪下来,您替我担着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额……想问一句哈,有人在看吗?在看的举个爪呗,咱也能有点动力嘛。
烟华风云 第79章 西北将军
从机场回来,沈子彦显得心情不错,带叶珣去吃大餐,满口称赞新飞机的性能,驱逐日寇指日可待尔尔。回行辕时已是傍晚,月上树梢,浅浅的一道勾,被晚霞染成橘色。
沈司令一路上跟他谈天,吃饭时多喝了点酒,话也多了些:“东北军初到西安,西安百姓蜂拥夹道,挤得车辆难行,他们可不是欢迎我们来的,而是旗幡摇着,高喊‘西北不欢迎不抵抗将军’。”
“沈阳事变有太大的偶然性,司令别有太大压力。”叶珣安慰他。
沈子彦冷笑一声,揉了揉脖子,仰躺在靠背上,声音显得疲惫:“日本人在东北欠下的血债,有朝一日,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二人回到行辕时候,舞会早已经结束,叶珣本想回房休息,却听说委座召见沈司令,父亲也在。沈子彦携叶珣同去,叶珣一阵紧张,并非怕父亲因为他私自离开生气,只是看到老卢的眼睛就会莫名感到紧张,难以想象二哥的感受。
他们在书房见到卢秉正,二人聊得尽兴,听起来似是修身养生之道,叶琨正站在父亲身侧,叶珣在一旁,待沈司令落座后,才敢出声打招呼,见父亲冲他招手,才敢凑过去,到叶琨旁边。
卢委座笑的十分和善,对叶琨兄弟像是对晚辈般的慈蔼,摆手道:“都坐吧,随意些,闲谈而已,不要拘谨。”
叶珣看向叶琨,叶琨侧头,看向父亲。叶启楠干笑两声:“委座发话了,坐吧。”
沈子彦见二人小心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翘起腿打趣:“伯帅的规矩厉害,当今的世家子弟中,怕叶家子弟最是难为。”
“门规严谨方能保世代家业,”卢秉正似乎对叶启楠很是赞同,瞥一眼歪靠在椅子上的沈子彦,忍不住教训:“儒家讲君子慎独,凡事必先律己而后律人,亏你身处高位,从不知自律。”
沈子彦干咳两声坐正,当了人挨训,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锋:“刚刚去机场试飞,这批飞机的性能远超过日本的零式飞机,如此看来,抵御日寇……”
“日寇日寇!”卢秉正烦躁的打断,按耐住脾气:“瀚卿,你作为西北剿总的最高统帅,而非士卒而非黎庶,目光要长远,我中华旧病难医,所谓日寇,肌表之患,观之可怖而已,赤匪才是腹中大患,内乱起于萧墙,不安内安能攘外,盲目抗日,只会舍本求末。”
沈子彦反驳:“委员长,我东北军赴西北剿匪以来,厌战情绪难抑,连战连败,白白损耗元气,倘若在抗日的战场上,我担保必然士气大振,每一个兄弟都是视死如归的。”
卢秉正拍了桌子:“屡战屡败!我不问个别将士,只问你这个长官,是否有剿灭共匪的决心!看看如今的西安,从上到下一片赤红,赤化刊物、言论自由发行毫无禁忌,有上行方有下效,一个你,一个李裕臣,责无旁贷!”
听了这些话,沈子彦霍的起身,满目怒火,叶琨叶珣兄弟也是一惊,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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