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二十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汐子
这回倒是野牛吃了亏,五大三粗的汉子摔倒在地上,引来无数围观者的惊呼,满是不可置信,已经有人窜到了小厮面前,想要重新下注的了。野牛狠狠地啐了口痰,只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这小子竟然敢用石头做暗器,他就让他尝尝后果!旁人或许有看走眼的,但若狭倒是看得仔细,野牛被阴了一招大失脸面,已经动了杀心!
一个后空翻站起了身子,看向唐沐的眼神比起方才还要阴鸷几分。倒不像方才那般莽撞轻敌,脚下试探地走了几步,气沉丹田,抬起双手,作出虎爪的模样,指节分明,青筋暴起,倒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招式,看着便已觉得几分狠厉。-----------------------谢谢大家的票纸~
将军二十三 017 英雄救美
唐沐心里却是有些没底的,他仗着自己当上太子之后,跟着一些门派大师学过点三脚猫,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平常人那里吃不到大亏。再者自己这两月勤奋刻骨地锻炼,成效颇为明显。这群莽夫却看他细皮嫩肉,面容俊俏,而出言不敬,极尽折辱!实在气煞人也!便应邀比划拳脚,眼下过了两招,才觉棘手,想起这些莽夫再如何个粗糙,毕竟是真正上过沙场,杀过敌人,数次把自己的性命置于生死边缘的!
他受的是储君教育,虽谈不上爱民如子这种空话,却也实在不愿和这些保家卫国的人打斗。一下子便要收手作罢,但他要收手,野牛却是不愿的,见他一松懈,便抓住空隙跳了起来,挥舞着一双虎爪就往他脸上袭去,不给人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唐沐脸上被狠狠的刮出来一条血痕,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一下子竟一点都无法反抗!
堂堂太子爷哪里受过这种苦痛!谁人不是把他当佛祖一般地供着养着,就怕他磕着碰着!
若狭眼尖,瞅到事态不对,顾不上四周的人拼命欢呼起哄,一把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人,凌空飞到了那两人的身旁,运足了气,一把拨开野牛挥舞着的虎爪,点住了他的穴位。野牛眼下正气血上涌,面色涨红,被她这一打断,竟又生生地憋出一口血来!满眼的愤恨,眼里似乎能放出两把火来,就要冲破穴道!
若狭也怒了,横眉冷眼,拔高了声音吼道:“给我住手!干你娘的!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行,军营里面准许斗殴了吗?准许你杀害兄弟了吗?!”全然忘了自己方才看热闹的嘴脸。
不过若狭这一吼,倒是马上让四周都给静了下来,众人也都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再一看那贵公子,不仅脸上被抓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身上也被抓破了好几层皮,血肉模糊!若狭若是再晚些出手,这贵公子怕是性命堪忧。
小跟班在一旁看得面色惨白惨白的,连忙一溜烟跑到了唐沐身边,哭着一张脸,声音颤颤:“主,主子!你没事吧,我们去找太医,噢,不,这里只有军医......小的该死,小的没能看好主子,小的马上带您去找军医......”说着说着,眼泪鼻涕就流了下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唐沐疼得有些喘不过气,倒是无性命之忧,也并没伤到肺腑,小跟班想要把他背起来,手一抓就撞上了他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钻肺的疼。偏偏小跟班力气也小,好容易把他拖到了自己背上,没走两步路,又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唐沐又被摔到了地上,怕是伤口又给扯裂开了几分。
啧,这小跟班是故意的吧!肯定是他主子平日待他不厚道。
若狭眉头跳跳,看着唐沐漂亮的眉毛全部纠结成了一团,到底有些心疼了起来。便驱散了众人,又叫人把野牛给拉回去反省反省,这才几步上前挡住了那小跟班。
小跟班泪眼朦胧看花了去,以为是那几个欺负他们的大头兵,气得嚷嚷了起来:“你你你!你给我滚开!还嫌我主子被你们害得不够惨么!”
唐沐趴在他背上亦是有几分无言以对,你家主子真没有那么惨,倒是现在被你在地上拖着走,疼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若狭给小跟班一吼,依旧杵在原地不动,看着眼前那人像是变戏法一样哭得有声有色,竟觉得有几分有趣。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帮忙的,便一把越过小跟班的头,架起唐沐的胳肢窝,使了点劲儿,就把唐沐抱在了自己怀里。再看唐沐一脸痛不欲生的便秘样,脸色青白青白,一点也没有美人的模样,到嘴边的安慰话语又生生给她咽了回去。干脆地迈开大腿,往军医那边走了过去,小跟班在后头一愣一愣的,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来帮自己的,连忙小跑跟上。
怀里那人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自己被别人抱在怀里而不自在,一直僵着一张脸,抿唇不吭声,若狭看着有趣,忍不住出声打趣他:“小沐啊小沐,这点小痛就把你给弄成这样,不就流了一点血,抓破了一点皮么,想当年我跟着阿爹在临江的时候,被那贼寇的毒箭射中了大腿,我都没敢吱声打扰阿爹,自己就把那箭头给拔了......哎哎哎,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唐沐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哪能被这般冷嘲热讽,这人委实站着说话不腰疼,偏偏他又反驳不了,只好拼命地瞪着若狭。
若狭悻悻住嘴,想着若是被美人时候的唐沐这般瞪着,那小眼波一横,就好似一剪秋水,说不出的风情万千,她还宁愿能被他多瞪两眼,可惜眼下哪里有几分引人遐想的模样。手里的重量不轻,虽说她天生臂力不错,到底还是吃不消了,连忙几步小跑去了军营的营房,再没空揶揄这主仆二人。
军医叫闻名,是个从医三十载的老军医了,有个儿子,还是若狭幼时的玩伴,现在在太医院拜师学医,唤闻未央。
一见若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闻老军医就急得瞪大了双眼,花白的胡须一翘,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若狭,却焦虑得说不出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睛紧张地环视四周,生怕有珍惜贵重药材放在外头,被这丫头给糟蹋了去。若不是注意到她手上还抱着个人,怕是早将手里的药盒子一放,将她轰到外头去了。
若狭倒似没看见一般,径自走进房间,把唐沐给放了在了躺椅上,转头嬉皮笑脸的和闻老军医打招呼:“闻伯伯,你快来给这小哥瞧瞧,这细皮嫩肉吹弹可破的皮肤,可不要留疤才是......”
唐沐听得愣是脸皮子一抽,抬眼看见若狭一脸的心疼和惋惜,左右不好发作。他素来忌讳别人讨论他的样貌,纵然他打心底眼里也是觉得自己这张脸皮子生得极好,就连女子也少有他这般风采的。咳咳,但自己觉得好是一回事,被人乱夸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不说。。小时候的记忆里,还曾有一个女魔头夸他生的美,却又将他推入河里,还他躺着养了好些年的伤。。
那老军医眉头一挑,听见若狭说明来意明显松了口气。
将军二十三 018 傅家小娇娘
倒也怪不得他,要知道当年,若狭初次跟着傅将军在漠北征战的时候生了场大病。闻老军医给她灌了半个月的苦汤水才治好,结果病是治好了,却把若狭给治成了一只小白眼狼,觉得闻老军医是故意灌她喝苦水的。一下了病榻就偷偷跑去他院里,把他的珍贵药材全部给销毁了个干净。
傅将军闻言大怒,一顿鞭子把她抽得又在床上躺着喝了半个月的黄连水。一连一个月嘴里都泛着苦味儿,小白眼狼觉得闻老军医是有心报复,自此隔三差五就来他院子里捣捣乱子,虽然他也的确是有心惩罚她啦......但是你说你说,你辛辛苦苦珍藏了几十年的宝贝药材被这小丫头给烧了个干净,你能不生气?!
再说眼下,那狼崽子背着个一身血的人来看病。闻老军医一看那人的脸庞,两眼一瞪,胡子一吹,又急了——这躺在椅子上的人可不是这两月来跟着他的公子哥么!
悄悄把若狭拉到一旁,狠狠地捏了她手心一把,急道:“臭丫头!你不会又惹事了吧!陈统领可和我交代了,这个新来的不是好惹的......”他以为若狭又闹了什么幺蛾子,把人打成了这番模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若狭生怕他手抖,一个巴掌拍到她脑袋上,连忙跳到了一旁打哈哈:“闻伯伯,这可不是我干的,是这小子不要命,和野牛他们擅自斗殴,我看这个是你院子里的人,才特意给你救回来的,闻伯伯可莫要冤枉我了!”
闻老军医听了解释,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若狭打小就没少受伤,可以说是在他这院子里养大的,虽然气她总是淘气捣乱,但终归还是担心挂念着她的。要知道傅将军可不会像个婆娘一般带孩子,他的管教方法,除了鞭子还是鞭子,若狭背上至今还有几条明显的鞭痕,就是她老爹教训出来的。
唐沐倚靠在躺椅上看着两人,这老头子不喜欢应付他,终日总是板着个脸,因为怕他坏了他的宝贝药材,所以也不怎么让他做事,一直将他当个隐形人。眼下倒也有这般生动的表情,实在有趣。他虽不喜欢这个轻浮乖张的傅家公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傅家公子有个讨人喜欢的性格。包括他上次伸手帮他,也包括他这次救了他,终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等等等等,唐沐忽然想起来,陆修寒曾与他说过,自己心系傅家小表妹,此生不渝。说的可不就是他们漠北傅家军的傅家么,这么一想,那姑娘不就是眼前这小公子的亲手足么。
若狭在军营里面,除了他老爹和这位闻老军医,也只有阿胡和蜜儿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更何况眼下年纪不过十四,各方面的特征还没有明显出来,且她本身就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可谓潇洒甚至还有几分要不得的**,哪有人怀疑她其实是女儿身。每回陆修寒来漠北,便逼着她穿回女装,张铁看了,还笑话她怎么这般怕她表哥,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就算砍头也不能穿那些娘们的长袖罗衫!
唐沐与若狭年幼时候虽然见过面,到底是忘掉了对方的长相,现下唐沐以为若狭是男儿身,自是情理之中。
想起每回追着陆修寒问他家小表妹的事情,陆修寒多是闭口不言,弄得他心里一直好奇不已。朝华公子盛名在外,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就连他的妹妹九公主唐棋都对陆修寒青睐有加,陆修寒却视而不见,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自家的小表妹。
有个事儿唐沐很是印象深刻。
记得有回唐棋知道陆修寒进宫了,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路上等他。知道陆修寒喜好梨花,让小太监从锦贵人的院子里面捧来两树梨花,想要来一出美人折花。那时候可是三月啊!春寒料峭,当真难为情窦初开的九公主了,穿了一身翠绿色的薄衫,腰间系了粉白的蚕丝带,虽然简简单单,却将这个年纪的姑娘勾勒得亭亭玉立,说不出的水灵灵。
唐棋远远看到陆修寒走了过来,连忙屏退了丫鬟太监,自己提了裙摆踮着脚尖去攀那一枝开得最盛的梨花,微风冷冷吹过,少女的袖子微微落下,露出了一段洁白的皓腕,看得人不由心驰神往。
陆修寒果然停了下来,抬手作揖:“公主金安。”
唐棋乐了,美滋滋的摘下那枝梨花跑去陆修寒面前献殷勤。
陆修寒再抬手:“臣冒昧,可否问公主一事?”
唐棋更乐了,嘴角的弧度都收不住,连连点头:“问,问,你尽管问!”
“敢问公主用的是什么香粉,香味清幽雅致,很是不错,臣想给自家小表妹也捎一盒。”
“......”
唐棋毕竟是公主,再如何气恼总归也不能落人口实,当场委屈得甩袖离去,回头却又逼唐沐帮自己说好话。
这可苦了唐沐,唐公子花名在外,懂得讨女人欢心,哪里懂得如何追求男人!到后来年轻的太子烦不胜烦,一把将九公主亲自绣的平安袋丢到了陆修寒面前,苦着脸问他:“你说你说,天底下还有比驸马爷还要好的职位么!公主喜欢你顺着你捧着你,没有被炒鱿鱼的风险,皇帝喜欢你看重你,升官发财扬名立万早晚的事。没有一堆尚书礼官追着你要你这要你那的,更没有太后皇太后逼着你再娶。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皇亲国戚这个官位族够高大上,有什么祸事难事压下来都压不到驸马爷身上,你陆修寒连公主都不要,难道你那小表妹真有那么好?此生非她不可??!”
陆修寒正欲点头,瞥了一眼唐沐,瞧见他满脸的期待神往,顿时如鲠在喉,生怕他起了抢他小表妹的色心一般,再不肯与他说上半点关于傅家小表妹的事情。
也因此勾得唐沐越发心痒痒,到底是个好成什么样子的姑娘才能入了那人的眼呢?!
却不曾料到,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男装,行为举止亦都气概十足,抱着受伤的自己,眼睛也不眨一下,就一口气从军营的西北面跑到东南面的人,就是陆修寒口中所说的最温柔善良美好的姑娘。。
将军二十三 019 硝烟无声
十二月是漠北天气最恶劣的时候,漫天的灰黑色雾霾笼罩了整个大地,狂风肆虐,大雪飞扬。
记得前年这个时候,老古董们为难傅将军,愣是拖着不给漠北军发冬衣。天寒地冻的,士兵们穿着秋衣在操练,一挥手一踢腿,咦咦,脚趾头都冻掉了!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好些士兵因此得了寒症,就在那个冬天活生生给冻死了。
傅将军一天三十封折子,总算催得冬衣北上,但押送队伍一路上晃晃悠悠,走了足足十天还未到漠北!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皇上忌惮傅家,这是有意为之。几个副将沉不住气,直说要去砍了那个老古董的脑袋,为死去的士兵报仇。傅将军却摇了摇头,将若狭叫到面前,让阿胡跟着她,两人共带两百士兵,扮成匪徒的模样,去劫了那几车子冬衣。
漠北军里面有那些老古董们的眼线,此事不能声张,以免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只给了她两百人。
对方一千,我方两百,若狭仿那话本里头的英雄,让大伙儿蒙了面,趁着夜色,手举三把火棒子,马尾后头绑上大树枝条,拖在地上既抹去了痕迹又制造出我方人数极多的假象。左右前三方包抄了运行车队,还没等那一千人反应过来,就连发数箭,射伤了好些人。京城里面那些安逸惯了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种仗势,人生地不熟,又是黑灯瞎火的,一下子就慌了阵脚,只得弃车逃命,蒙面窃贼们满载而归。
事后大家一想,事情不对啊,棉衣有谁会去抢?!除了傅家军就只有临昭的蛮子,那些蛮子何时能入得我方腹地,也只有漠北军会来抢了。再者,射伤运行军的箭都是圆头的竹条儿,虽射中了肢体,到底伤不了性命。只可惜大家虽然能完全确定此事乃傅大将军所为,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况且那些棉衣本来就是要给他的,只不过给了一半扣了一半。闹了这么一出事儿,傅将军又给皇上递折子催棉衣,大伙儿也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将另一半棉衣也给他们送去。
那时候若狭十二岁,阿胡十三岁。
闻老军医给唐沐诊脉上完药,又给若狭的手消了肿,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若狭咂咂嘴,闲着没事做,便和几人告辞,自个儿跑去张铁院子里面挖了两坛子酒,拎着去找阿胡。
什么?她有说过十五岁才能喝酒?第一碗酒要和小表哥一起喝?
嘛,她是没说错啊,十五岁的第一碗酒要和小表哥一起喝,现在她才十四哩,才没有说谎话哩。~
阿胡正巧去城门口视察,今儿值班的有两个新兵不怎么受得住苦头,被这漠北的凛冽大风吹的全身如同刀割,连连打了几个冷颤,被冻得不禁弯下了腰,搓了搓手掌想要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几个老兵在一旁嘲笑他们,两人不服气,扭着头一边往小阁楼里面跑,一边嚷嚷:“这骇人的天气,能不能让人活了,那些蛮子总不会挑在今天跑来送死的,我们先去里头暖和暖和,等下换你们进去罢。”
老兵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开口教训,视线移向小阁楼,却立马变了脸色,连忙厉声对那两个新兵蛋子喝道:“快给我回来!回来......”
新兵被吼得一愣,转过头一瞧,呵!陈统领可不就正站在自己身后,脸色晦暗不明很是吓人。再不敢吱声,连忙溜回了原位,心里却始终惊魂未定。
老兵们狠狠地了那两人一眼,要知道这位陈统领平素极好说话,但是每次一沉下脸来,可就不得了了,谁也不敢忘记他当年刚刚当上领军的时候,因为大家不服他管教,他当即抽出宝剑杀鸡儆猴,宰了当时最能闹腾的几个高官子弟。他练兵又是出了名的严格,任务量极大,难度又高,不完成要挨鞭子。可是你不服不行,现在不练难道等着上战场送命?
本以为被抓了现行,一顿板子是少不得的,但陈统领这回似乎心不在此,视线穿过乌黑浑浊的夜幕,看向远方闪烁不明的微亮灯火,口中轻声念叨:“眼下,未免**静了些......”
几个老兵听得面色一凛,心里也沉重了起来。
去年的十二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临昭国地处偏寒,物质匮乏,捱不过冬。对于临昭军来说饿死冻死是死,还不如死前一搏,竟铤而走险,伪装成大宋子民,潜入边关的各个城镇,烧杀掳掠,丧尽天良!虽有漠北军及时赶到阻止,但依旧有不少大宋子民死在临昭军的手中。
今年的十二月,当真能够这般安然度过?
城墙下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而后有个身影利落地翻身飞下马背,几步跃上一旁的高台,一手晃悠着酒坛子,一手弯成喇叭的模样高声唤他:“阿胡!”
阿胡惊讶地收回视线,转身看去,果真看到若狭在城墙下仰头看着他。见得他回眸,连忙挥了挥手:“快快下来,我知你这几日怕是要失眠,今日特来陪你一起守夜,咱们哥俩儿今夜好好说说话。”
呵!倒还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呐,什么心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两人便在城墙下的暗室里头坐了下来,若狭喜滋滋地拎出两坛子酒,眼里眉里都带着几分急切,她说:“呐!阿胡你瞧,张铁这厮娶了个大屁股的凶婆娘,天天叫苦不迭,可你瞧,他婆娘每回来看他,他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去迎她,捧着他婆娘酿的几坛子好酒天天眼馋我们。这人呐,真真是个不知足的!”
张铁老家在蜀中,家里做的铁器营生,张铁跟着傅将军常年在外打仗,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家里老母亲夜里偷偷抹着泪,打仗都是拿命在刀尖上拼,指不定什么时候儿就再也不会来了,这家里可不能断了香火。于是乎,张铁某次回家探亲的时候,愣是被老母亲给关到屋子里头不让他走了,不走就不走,张副将他先睡上一觉,保不定到时候门外的比门里的人还急......咦!不对啊,床上怎么还坐着一个胸大屁股肥的婆娘呵!
是以张铁和他家婆娘就这么成了,毕竟是赶鸭子上架,张铁那厮便总是忍不住逢人就抱怨几句。
但到底是朴实的汉子,再怎么不情愿,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还是疼的。
阿胡瞪她一眼:“我说呐,瞧着这酒坛子怎么这么的眼熟,竟然是你又去偷了张铁的酒,小心那厮到时候和你拼命。”
若狭只没心没肺地笑。
将军二十三 020 争执
酒过三巡,上从朝廷局势说到国家康定,下从亲戚妯娌说到左邻右舍。
她还是没有一点倦意,依旧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阿胡啊,今年你真不回家了?再不回去,你老爹可又得说我们傅家把你给拐丢咯。”
“不回不回!你有又不是不知我老爹一直想把我送去翰文院,我还是在这漠北舞刀弄枪来的自在。莫说我了,陆大哥前几日被太后做媒的事情,可连我也得了消息了,你这丫头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得把陆大哥订下来才能安心呐,不然迟早被人给抢了去。”阿胡拿刀子切下一块肥牛肉,一口咬下,再不急不慢地堵她一句。
“呵呵,臭阿胡,我的事情可不许你管!”若狭嗔道,扬了扬眉,举起酒杯小啜了一口,身旁的火炉烧得旺,将少年的脸庞照得通红,水漾的眸子亮晶晶的,很是可人。
阿胡抬眼看着她,持杯的手不禁一顿,少见得她这般女性的一面,抬眼将她打量了一番,恍惚地想起从前的一些画面——那年正月初八,春意正浓,少年人骑马扬鞭闯进了他家后院,意气风发,穿着一身对她来说还有些宽大的铠甲,眼力眉里乃至发梢都带着大漠的豪情万丈。她勾着嘴角,扬鞭指着他,说道:“陈靖朗,我在漠北等你三天,你若来了,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生死与共!”
真是个嚣张的人呐,他一边嗤笑着,一边竟还是乖乖地跟她来了漠北。
他大她两个月,且一个年前一个在年后,可说是大她一岁。
但从小到大都在她后头追着她的脚步。
皇宫前面一条街,住了七八位朝廷要员,将军府与陈尚书府邸中间只隔了五座院子,他与她自小相识。她在前面捣乱,他在后头做跟班,她被罚抄大宋戒律,他必然也逃不了干系,她喜欢长腿细腰的美人儿,会像个街头上的二流子一样,看见美女就噘着嘴吹口哨。往事还历历在目,结果一眨眼,他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小子却已经忽然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还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时间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陈阿胡从小到大跟着傅若狭一起厮混,吃酒捣蛋逛花楼,喝醉了两人躺一床睡醒了照旧嘻嘻哈哈。竟然会有一天,他们只是坐在火堆旁吃吃牛肉喝喝酒,他就莫名地有了几分不自在......好似与她生了什么间隙一般。
火堆烧的久了,火苗渐渐短了些,外头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雪白,人若是在外头坐上一个钟头怕是都要给冻成冰砖子。若狭抓过一旁的干柴往火堆里头丢了几根,柴已经烤得很干了,一下子就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伴着点点火星子,火苗蹿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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