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青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雅
灼热,两个人的身子,四周的温度都开始上升。沉重的喘息开始慌乱,青鸢已经感受到李辰焰身体的变化,让她的脑子雷鸣般轰响。
明黄色的龙袍“刷拉”一声被扯下,男子滚烫的肌肤再次贴紧佳人玉肌冰骨。滚烫的唇一路而下,走到鲛绡抹胸,湿润的舌尖魅惑般勾勒起那枝紫玉兰。
满堂暧昧,春色无边。忽的,一线寒光,破空而来。
下一秒,青鸢身上的压迫陡然消失,李辰焰软软的倒在一边。脊背中插着一柄利刃。正好对着前胸心口的方向。
似乎这把匕首本来就要贯穿脊背,直刺心口,可偏偏由了什么迟疑,让匕首的力道只刺进了四寸,不多一分,不差一分,不会要命,但剧痛难耐。
青鸢脑门冒出冷汗,浑身的灼热瞬时消退。她完全没有看到匕首来自何处,而且如此精准的手法,简直是神出鬼没。
李辰焰依旧软软的趴在一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四下安静,听得清雪风吹得琉璃宫灯中的烛火摇晃。
吾名青鸢 第47章 棋局了
“李辰焰,对不住了。”青鸢眸色一闪,翻身披衣,拢了拢凌乱的青丝,跌跌撞撞的推门离去。
她摸索着漆黑的宫道,一路踉跄的跑回自己住的绛棠阁。刚喘一口气,才发现浑身的罗裙都被冷汗打湿了。她整个把自己裹在了锦被里,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沉沉昏睡过去。
绛棠阁佳人安睡,暮色渐沉。太液亭中却似有絮语。
太液亭中置着一张黄梨木翘头案,案上几碟糕点,一个博山炉熏香,两个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个明黄色的龙袍,正是皇帝李辰焰。
“那一刀没有结果朕,方夫子是不是觉得无趣。”李辰焰拨了拨博山炉熏香,背上刚包扎的伤口还有鲜血渗出,可他看向方陵朔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要不,再来一刀?”方陵朔的指尖戳着一块糕点,兰陵王面具后,星眸似笑非笑。
“那就不必劳烦了。她才为朕调理好中毒的身子,朕还珍惜得很。”李辰焰泛起莫名浅笑。
片刻的寂静。一把利剑赫然抵在了李辰焰腰间。
方陵朔的面容笼上了月光,俊逸不凡,没有一丝温度的平淡无波。
“你,伤了她。”
被利剑抵住的李辰焰微眯了眼,轻道:“你,到了最后,更会伤她。”
话音刚落,那利剑兀地刺进李辰焰后背,鲜血汩汩淌下,顷刻便弄脏了龙袍。可似乎想起了什么,匕首到了半路就停下,再要片刻就会贯穿李辰焰的身子。
“怎么,恼了?朕都还没生气呐。边患紧张,胡宝有价无市。你操纵道上官牙人,控制了我大魏暗中所有西域市场。获利甚巨,以商制政,朕可都看得清楚。”李辰焰的眉宇间闪过剧痛的苍白,但他只是微微眯眼,任精光如炬从他黑夜般的瞳仁里射出来。
方陵朔嘴角一翘,面容邪魅,晦暗不明,凛然的气息让人不由地臣服:“皇上圣明。可最近各郡市令总是不长眼,查处牙人,颁布惩令。连我这个主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倒戈相向,皇上好手段。”
大魏市令,掌坊市交易规则,全国郡县,数百之众。曾是方陵朔控制大魏商贾的臂膀,可如今却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割断了这条臂膀。
许是身后的鲜血淌得太过厉害,让李辰焰觉得不舒服。他修长的食指往后背一抹,指尖上顿时鲜红一片:“朕,嫉妒你了。”
说了一半的话却让方陵朔抽出了利剑,他蓦地莞尔。笑容冰冷无暇:“很好。当年的你也长大了。若是没有蚂蚁挣扎,这盘棋就我一人对弈也是无趣。不过,你给我记好了,若是你再敢那样对她,就凭你手中官牙人几颗棋子,挡不过我半日。”
方陵朔的语调满是轻蔑和傲然。他伸手抓了个糕点,就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看李辰焰一眼。
李辰焰些些叹了口气,夜般的瞳仁里浓重无彩:“朕,真的嫉妒你了。不是因为天下呐。”
后宫中的某处。夜色浓重。绛棠阁。没有一丝声响。
“鸢姑娘,醒醒。”申癸淡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青鸢猛地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郊外,初春绿意萌生,青翠连天。骇人的是上百个坟头,零落的散在绿意中,安静又带着死气的和风呜咽。
青鸢一怔,不可思议的瞳孔扩大,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应该是为了李辰焰的中毒,留在大明宫。现在应该是深夜,自己在绛棠阁安睡。
“这是哪儿.”青鸢忽地眼皮子猛跳,她瞧向申癸,不由的拔剑出鞘,往后退了两步。
“是鸢姑娘的梦境。”申癸淡淡应答,这个申屠的长子,道上尊称“大公子”。因为青鸢和申屠齐名,所以申癸一直对她执晚辈之礼。
梦境,申癸入了她的梦境。这绝不是俗世的范围,唯有鬼神仙法,才能如此出奇。
“好一个大公子。”青鸢眉梢一挑,凛然而笑。片刻的震惊后,她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向申癸的眼神愈发警戒。
“我不是人,不是鬼,自然也不是仙。”申癸却似乎看透了青鸢所想,淡淡应道。
青鸢挑眉。六道轮回,申癸不是凡人她知晓,可她也只是凡人,自然看不出申癸到底是谁。可他却那么简单的回答了出来,就不知道申屠是否知晓。
申癸看向面前的坟头,数万之巨,一望无际,像一堆堆馒头,散落在青草丛中,坟头上没有任何碑铭,也没有丝毫祭品,显得格外凄清。
“此次金价之乱,大魏举国上下,直接和间接的,牵连无辜性命九万三千四百六十一。癸将汝等魂招来此,以为坟茔。近十万条性命,无论是女子,还是腹中胎儿。”
“最后一条命,第九万三千四百六十条命,是一个六岁小童。她母亲拼了命救下他。贪官却不放过,打断他的双腿,将他丢在坟地里,小童最后被活活饿死。三日后,春草绵延,顷刻就掩埋了。”
“这是一个书生。常州人士,官在长安。当时满城尸首,无人收捡。这书生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七日,为近九百条人命收棺掩埋,入土归乡,最后活活累死。”
“这是城中手艺最好的一个铁匠…”
申癸的声音依然如昔,青鸢却浑身发抖起来,她放佛看到无数条冤魂从九百个坟头中钻出来,冒着绿光的眼睛,浑身死气斑斑,呼啸着,哭喊着,嘶鸣着,向她扑过来。
“为什么…我有什么罪…俺没有得罪任何人…贪官…妖女…”嗡嗡呀呀的声音像潮水般,一个个浪头打来,震得青鸢耳膜钻心的疼。
吾名青鸢 第48章 棋局了
“不…我不是故意的…”青鸢步履踉跄,颤抖着躲避着,苍白的脸上已经有点点泪痕。
“鸢姑娘,你没罪,他们也没罪。不过因果循环,总要冤冤相袭,报个干净。”申癸的声音有些飘忽。这让青鸢浑身一抖,恢复了神智。
她干干的咧了咧嘴角,道:“大公子带我来这里,想让我如何谢罪?”
话音刚落,青鸢的脚踝便是一阵锥心的疼痛,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脚踝放佛筋骨碎裂,让她没有半分力气再站起来。
“申癸!你竟敢打断我的腿!放肆!我和你父亲平辈论交,你竟敢伤我屠鸢!”青鸢蹙眉,袖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出去,却被申癸轻松躲过。
青鸢一声冷笑,另一手的烟火已经绽放在上空,是召唤桓夜和道上的信号。但旋即她就笑意僵硬。那烟火在半空中忽地没了踪影。
“鸢姑娘,别费力气了。这是,我申癸的世界。在这里,我就是九霄上仙。”申癸负手离去,最后的一句话飘散在风里“近十万人,他们很寂寞呐,鸢姑娘陪陪他们罢”。
瞧着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青鸢终于有了一分慌乱,她完全不能站起来,她试着挪动了几里,却发现,总会诡异的回到原地。正如申癸所说,在这里,是他的世界。
青鸢放弃了动弹,倚坐在一个坟头,脑子里一寸寸镇定下来,既然无法逃脱,不如安静等待,申癸说不定真的只是让她待几日,“陪陪”这些亡魂。
青草萋萋,坟头绵延。四下安静,连鸟声都无。没有时间流逝,也感不到饥饿,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四下又安静至极。四周青草慢慢枯黄,凉飙始发,肃气蔓延。不一会儿,青草尽数凋零,半空中纷纷扬扬落起雪来,近十万坟茔像一个个白馒头,愈发孤寂。
如此封闭的空间里,竟然还有四季时间转换。唯独青鸢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坟头旁,可能一个时辰,可能一天。
“咳咳。”青鸢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兀地响起在空旷的坟原里,竟把她自己都吓了跳。
兀地,这一丝声音放佛撞碎了此地的平静,仿佛泄露了人的生气,四周忽地有些骚动。无数隐约缥缈、乘风无痕的魂魄纷纷冒了出来。青鸢毕竟是一介凡人,第一次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十万亡魂,吓得还是浑身一个哆嗦。
无数的亡魂,或男或女,年老的已经耄耋古稀,年少的还是才学会走路的孩子。他们身形缥缈,身形与常人无异,唯独瞳仁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却好像看清了青鸢,俱俱往她聚拢过来。寒气,刺骨的阴寒往青鸢袭来。
“别过来!干什么!我是青鸢,别过来!”青鸢眼角一跳,本能的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腿已被折断,一步也动不得。
亡魂重重叠叠,将青鸢围了个水泄不通,盯着青鸢的瞳仁虽然一片空白,但视线落在青鸢身上却是鞭笞般的剧痛。让青鸢的意识开始撕裂。
亡魂们靠拢青鸢,往青鸢体内涌去,宛如雪入池塘一般,纷纷融了进去。
难言的哀怨与怒气将青鸢整个心尖揪住:“”青鸢死死抓住衣襟,脑子里的意识开始一寸寸瓦解。纷杂的情绪,数十万的遗念,像重重山崖向她砸过来。砸得她的太阳穴剧痛难堪,自己独立的意识已经失陷,只是如同一个容器,去感受着近十万人最后的爱恨情仇。
浓烈的恨,留恋的爱,无底的伤,如夜的怨。
青鸢忽而怔怔的落下泪,忽而歇斯底里的大叫,忽而惘然无措,忽而疯狂的抓扯着自己的衣衫。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这个女子已经疯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双手胡乱的扑棱着,浑身衣衫破烂,玉般的肌肤上一条条血痕,披头散发,喉咙里呜呜咽咽,却发不出一个明晰的字眼儿。最可怕的是,是女子的瞳仁已经一片浑浊,眼睑的白色开始吞噬乌黑的瞳仁,竟慢慢像极了那些亡魂的眼窝。
忽地,一只干净而修长的手抓住了青鸢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顺势抄过她的双膝,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淡淡的草药香萦绕。
“鸢鸢,看着我。”熟悉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过,深处却有一丝颤抖,正是方陵朔。
青鸢恍恍惚惚的看向眼前的人,凝滞间,又一个亡魂融进她的身子,她不禁身子一颤,双手胡乱的打向面前的男子。水葱样的十指抓破了男子胸前的衣衫,又毫不留情的在大理石般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方陵朔眸色深了深,并没有去在意伤痕,眼见得又一个亡魂从面前扑来。他搂紧青鸢腰肢,飞身一跃,轻巧的避过。猝不及防下,亡魂一下子融入了他的后背。
“怨魂么.”方陵朔眸色一闪,顿时,一股微微泛着紫色的威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凝滞的空气放佛受到了压迫,瞬间瓦解,颤抖臣服。整个空间都发出了嗡嗡的嘶鸣声,似乎不甘心又似乎在求饶。
那一袭湖蓝色衫子的男子,身形颀长,飘然立于坟茔之上,脸部线条绝美宛如上天的杰作,凛冽又傲然的气息,唯独在看向怀中女子时,无声融化。
吾名青鸢 第49章 棋局了
所有的魂魄怔了怔,旋即宛如发现了更可口的佳肴。虚无的身子都激动得发颤,俱俱往方陵朔涌来。密密麻麻的亡魂,化为一派飘渺的龙卷风,刷拉一声往方陵朔涌来。
方陵朔的眉宇间顿时黑气汹涌,湖蓝色衫子猎猎飞舞,隐隐有黑气在他的肌肤上窜动。他不禁蹙了蹙眉,眸底划过一线苍白,但他毫无躲闪,反而傲然的一仰头,任那泛着紫气的威压更加蓬勃的散佚出来,诱得亡魂更加疯狂的融进他的身子里。
“呜呜.”因为没有新的亡魂涌入,青鸢原本扭曲的眉目些些安宁下来。但依旧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双手,撕打着面前的男子。
“鸢鸢,夫子第一次穿湖蓝色的衫子,你说好不好看?”方陵朔低下头,一抹宠溺的笑意如花海蔓延。他瞥了眼亡魂浪潮,身形一跃,翻身跃到另一座坟茔上,用背部挡住了所有亡魂。
男子微微低下头,浅笑,让女子的眼里只能看见他的眉眼:“鸢鸢,转过头,看着我。”
“方.”青鸢恢复了一丝神智,但也只是嗫嚅出了一个字,眸底晦暗不明。
又一波亡魂从右方涌来,方陵朔轻盈的一个转身,翻身跃到另一座坟茔,湖蓝色衫子划出优美的弧度。让青鸢瞳仁里只能映出他的眉眼,丝毫再不见鬼物。
“记不住名字了?回去了看夫子如何惩罚你。夫子学会做了陇州的马蹄酥,是长孙皇后回乡省亲传下的。回去给鸢鸢尝好不好。”
方陵朔的音调低沉带着一分磁性,让人不由的忘了此地险恶,只能无限的沉醉下去。
又一波亡魂从下方扑来,方陵朔眸色一闪,忽的足尖一点,腾空三丈。这似乎惹恼了亡魂,竟是齐齐从上方涌下来。
青鸢黑色的瞳仁正慢慢恢复,眼见得一抬眸便要看见黑压压的魂灵,她忽地感到身形一轻,方陵朔竟是把她抛向了空中,并且力道把握得刚刚好,让青鸢翻身朝下,背部对着亡魂,正面对着方陵朔。
依然的,瞳仁里只映出了他的眉眼。
旋即,她身下的男子伸出手,稳稳的将她接住:“鸢鸢不能喜欢桓夜的吃食。我不许,听明了么?不论恨,还是爱,都只能,是我方陵朔。”
男子的话带着一丝霸道,偏偏又温柔如斯。让青鸢忘记了古怪的坟茔,忘记了四周汹涌的亡魂,神智一丝丝清明。
龙卷风般的怨魂黑压压涌来,方陵朔些些蹙眉,他再怎么躲避,都无法让青鸢不看到这一幕。他怀中的女子也听到了愈发疯狂的怨鸣,眸底好不容易恢复的清明又一寸寸崩溃。
“鸢鸢,不要看。”方陵朔似乎轻叹了口气,他忽的俯下头,封住了女子的唇。
“呜.”青鸢本能的闭上眼。感受到一只柔软的舌尖轻轻叩开了她的齿关,在她的唇壁上打着圈儿,略带颤栗的触感让她浑身不禁一抖。那舌尖如同灵活的小蛇,抚摸过她唇齿间每寸潮湿,挑逗着她发怔的舌,耐心而又熟练的待后者有了些些反应。旋即带着佳人香舌抚摸、纠缠,宛如两条游鱼嬉戏缠绕。
四周诡异的坟茔不见,怨魂的嘶鸣恍若消失。只有浓重的暧昧像水一般,荡开一层层的温柔似火,一圈圈的岁月静好。放佛唯有两人的纠葛,再无其他,无论爱,或者恨。
终于,兀地一声朗喝:“方陵朔你个混蛋!放开我!”青鸢陡然睁开了眼,秋水横波的眸底终于一派清明,袖中的匕首就要射出,方陵朔眸色加深,正欲回话,忽听得一阵拍手声。
“妙!妙!”一抹白衣身影不知从何处,缓缓走出。正是申癸。
青鸢一个翻身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似乎记得自己在后宫绛棠阁沉睡,被申癸将自己困在了封闭的坟茔,似乎是方陵朔救了她,还顺带占了她便宜。
“一宫一阁一轩楼,降旨万魂怨念天罚,你方陵朔不该淌这浑水。”申癸在离二人一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语调悠悠。
不待方陵朔回答,青鸢一声冷笑道:“天罚?我青鸢以九州为局,万民为棋子,搅乱金价,要了十万人的性命。终于引出你们这些乌龟仙人了?你们终于想起我这个妖女了?”
青鸢忽地飞身一跃,昂然立于一块白石之上。她一把扯下鬓边发簪,任七尺青丝在风中飞舞,竟然似有一股慑人的霸道,让所有人都瞬时失神。
“听好了,这盘棋,我青鸢赢了。”
这盘天下棋局,这盘棋,罪孽深重,惊艳绝伦。她赢了。
“申癸,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若是,则我停金乱,若否,则我乱九州。”
“无量天尊。姑娘的问题,贫道来回答罢。”场中突然响起一个悠悠的身影。一个蓝袍道士甩着柄拂尘,兀地出现在场中。青鸢眉梢跳了跳,赫然是天枢子。
天枢子笑着向诸人点了点头,神色间毫无异样。方陵朔的目光有些异样。申癸则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也在惊诧天枢子从何而来。
“姑娘请问。”天枢子捋了捋胡须,静然而待。双眸中似有山河演变。
“紫微宫、缈山阁、虚海楼是否位在昆仑?”
“是。”
“一宫一阁一轩楼,仙人当真存在?”
“是。”
“一宫一阁一轩楼,凡人如何可至?”
“持地图,可至。”
青鸢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倦怠,似乎是要凝聚所有的力气,才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吾名青鸢,天意是否弃我?”
“无量天尊。这个问题,还是等姑娘有朝一日至昆仑,寻到那紫微宫宫主,再一探究竟罢。”
天枢子眉宇间一派淡然。瞳仁却看不到底。青鸢不由的有些发惧,只能停了嘴边的追问,揖手作谢。
“昆仑仙人处,云深路邈邈。世事皆前缘,自有定数然。妙!妙!妙!”
天枢子也不客套,忽地朗声大笑,念了几句古怪的诗,连道三声妙字,就拂袖而去。
场中又安静下来。
青鸢将耳畔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忽的莞尔一笑。佳人双眸寒光熠熠,精致的下颌傲然的抬起。虽然一袭青衫破烂,然则她站在那里却像吸去了世间所有光华,化为眉梢一缕清冷的睥睨灼灼。
从八月到十一月,从一个流言到举国****。天赐青云彩鸢,她终于触碰到了昆仑仙人,那高高在上的一宫一阁一轩楼。祭品,则是大魏十万无辜冤魂。
罪孽抑或其他,她已经不想去问,如果说她青鸢的存在就是异数,那她就想自己去握住,那本来掌控在仙人手中的,命运轮回。
她赢了。尘埃落定,昆仑在望。
吾名青鸢 第50章 何为国
瞧着这样的女子,申癸看向方陵朔,神色有些复杂:“你强行闯进我的域,护她出去,只怕一宫一阁一轩楼已然知晓。你好自为之。”
方陵朔神色如昔,微微上翘的眉梢带了丝轻蔑:“规矩,申癸,从一开始,你就忘了规矩。”
申癸一愣。旋即他扯了扯嘴角,“噗通”一声伏地拜倒,俯身至地,头亦至地。大礼。
青鸢吓了一跳,她早就没把申癸当做原来的俗人,不过拜方陵朔倒是古怪,探询的目光转向方陵朔,却发现他也是凝视着她,噙着浅笑,丝毫没理睬拜倒的申癸。
“申癸..你.”青鸢瞥了眼申癸恭顺的脊背线条,有些尴尬的指了指他。
“马蹄糕,加饴饧还是花蜜?”方陵朔的双眸映出青鸢的眉眼,波光潋滟。
青鸢怔怔,反射性的回答道:“花蜜。”
“好。”
话音刚落,青鸢便两眼一花,旋即万里青原十万坟茔的线条,都开始恍惚消融,瞬时,大明宫红墙黄瓦,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青鸢面前。
十二月的冬阳明艳。晨。太液池的冰湖晶莹。
青鸢怔怔,自己身上是件湖绿色银线绣梅花宝琴的衫子。她竟然直接从夜晚到了清晨,似乎衣服都被服侍穿好。而自己怎么从绛棠阁到了太液亭,却是毫无记忆。
至于什么坟茔,什么天罚,她只要略略一想昨晚的事,就觉得头痛欲裂。唯有三个字在她脑海中如钟磬般回响“我赢了”。
太液亭中。远远的便瞧见一抹人影倚坐在阑干上。青鸢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迈步向亭子走过去。
“鸢儿,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李辰焰屏退诸人,对青鸢噙笑道。他并没有束冠,任由绸缎般的青丝散在朔风里,愈发显得飘逸干净。
青鸢瞧着他因为刀伤苍白的脸,冷声道:“昨晚的事我可没原谅你。最近怪事太多。想来大明宫不是干净地儿。我打算今日就离宫。”
没想到李辰焰容色依然如昔,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道:“对了,忘了这个给你。朕听闻是民间新岁的习俗,朕还是亲手做了,想让你尝尝。”。
青鸢扑哧一笑道:“荠菜煮鸡蛋!三月三,地菜当灵丹。地菜即荠菜,这是开春的习俗,可不是新岁的!”
李辰焰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欲把鸡蛋拿过来:“。”
“罢了罢了,我似乎没用早膳。饿了。”青鸢一把接过鸡蛋,不知为什么,瞧着李辰焰手足无措的样子,干净的瞳仁中的哀然。她心中的火就一点点灭了。
青鸢当即剥了壳塞进嘴里。可下一秒,她就忙不迭的吐了出来:“”
李辰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游离:“。下次,下次朕会记得煮熟.”
青鸢瞧着一国之君笨拙道歉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罢了,皇上没有把鸭蛋认成鸡蛋,民女都感念隆恩浩荡了。”
女子咯咯笑着,一双线条精致的眸子更是亮晶晶的,眉目灵动轻盈,让李辰焰的目光愈发深沉。
似乎不太习惯李辰焰的这般注视,青鸢别过头去,转了话题问道:“最近金价闹得各地****,让你头疼了罢。听闻昆仑公子雄才大略,不如召进宫来出出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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