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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青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雅
城门处,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积雪三尺,银装素裹。
一抹玄色身影静然伫立。





吾名青鸢 第59章 西昆仑
绸缎般的墨发在朔风中飞扬,挑逗着雪花片片,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扶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澄澈的眸子宛如雪山上的辰星,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静静停着一瓣雪花。干净的脸部线条仿若江南小巷中,缓缓行来的青衣书生。
纯净、俊逸、尊贵,还有若有若无的哀然如蝶,所有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衬着一袭玄紫色螭龙夺珠云水浪纹文绫衫子,外罩银色织锦镶边银狐貂裘,宛如一株冬夜梅花,他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瞧着青鸢一步步向他走来。
大魏皇帝,李辰焰。
九州之主,天下至尊。就那么一个人,等在那里,等着她来。
青鸢走近,些些蹙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不是应该问问他,绛棠阁西窗下,梅花开未。
“鸢儿。给。”李辰焰嘴角弯成柔软的弧度,掏出一枚东西递给青鸢。竟然是,一个鸡蛋。
“朕,会煮鸡蛋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孩童似的欣喜,些些急促,干净的瞳仁似海子静影沉碧,让青鸢怔怔忘言。只能默默接过,剥了蛋壳,放到嘴里,却吃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熟了哦。”青鸢抬眸,嫣然一笑,眸底却有些水光荡漾。
她曾经由了疏忽,让李辰焰中毒。然后她进宫照顾他,他错把三月三的习俗当成新岁习俗,煮了鸡蛋送给她,却是连鸡蛋都没有煮熟,讨了青鸢好一顿戏笑。
一个俗气到极点的鸡蛋,却让两个人都不用多言,两个人心底的命运转轮,重叠,纠葛。
“早日还归。”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李辰焰淡淡的笑着,眸底淡淡的哀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挽留,他向侧站去,为青鸢的车马让开道路。
似乎是正月的雪太过冰冷,似乎是一个鸡蛋太过重不可堪。青鸢默然点点头,转身走回马车,每一步都有些踉跄。落英忙把她扶上马车,却震惊的瞧了青鸢一眼,青鸢的手,冰冷得吓人。
马车又重新驶出,车轮子在寂静的城门,在寂静的正月雪天,印出咕噜噜的两条印子。
当马车经过李辰焰身边时,青鸢想去撩帘子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一个如昔的、干净的、哀伤的声音传来。
“早日,还归。”
纵然陌上花开,纵然仙宫浩荡,纵然命不相逢,纵然前缘无奈。也请求你,早日归来。
车轮子咿咿呀呀响,马车里一片寂静。终于远远离开了长安城门,踏上了西行的官道。
车内最后传出的一声低语“珍重”,飘散在雪花朔风里,也不知是否有人听清留恋。
长安城门恢复了人来人往,城门下的玄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没有人在意一辆出城的马车,却有更多暗中的眼睛,在默默注视这远去的烟尘。
敬天十二年。正月。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精阙之光,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
所有命中注定的都将重逢,所有三生姻缘都将偿还。
命运线的交集,将说未说的答案,都湮没在这雪天草木天际黯,孤鸿声断层云里。




吾名青鸢 第60章 麒麟竹
敬天十二年。二月初十。
岐州。治所雍县。位于关中平原西部。门户重地,汧水所经。
岐州州城。福全客栈。南来北往的客人大声吆喝着,飘出关西柿子酒的香味。
这当口,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一名温凝女子着鹅黄色衫子,正是落英,男子玄色衫子冷峻,正是桓夜。另一名女子容颜普通,只能说有几分秀气,正是易容过的青鸢。因为金价之乱,“鸢姑娘”名声大盛,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她化名“阿倾”西行。
“客官里面请!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呐?”小厮乐呵呵的迎上去。桓夜把青鸢抱到店中的条凳,方对小厮道:“两间客房。先送点吃的来。煎壶热茶,让小姐暖暖身子。”
青鸢一愣,忙到:“两间客房?”
桓夜神色从容的为青鸢拍落肩上的雪珠,轻道:“是,两间。我守护小姐,睡在走廊。”
不待他话说完,青鸢就不客气的按住了他的手,应道:“小二,三间房。”桓夜还想应什么,青鸢眉梢一挑,抬眸道:“这是小姐的命令!”
桓夜只得作罢。小厮干干的笑了笑,为几人张罗去了。
“走了这么些天,才到岐州。连关中都还没出。”落英支着下颌,无奈地啜着热茶道。
青鸢一笑:“咱们都没出过关中。路途自然不熟,走了好些冤枉。这早春的冰还未化尽,官道都滑溜,马车行来也不顺畅。”
落英叹了口气,亲昵的拉住青鸢的手臂,靠过来道:“听闻岐州出鹿糕馍,待会儿嘱小厮买几块。小姐这个五香嘴可不能错过。”
正当口,哐当一声,一个粗瓷碗兀地砸到青鸢几人案上,哗啦碎了一桌,发出刺耳的声响。原来是邻桌的几个大胡子中年人,和一个白衣书生争论着什么。大胡子怒目圆睁,撸起袖子就要打书生。
桓夜就要拔剑出鞘,青鸢按住他,迟疑道:“仔细动手,那几个人中年瞧着模样古怪。”
“果然是蛮子!说着就动手,毫无礼数!粗俗!粗俗!”白衣书生满脸涨得通红,却不示弱的直视中年人。
中年人的瞳仁是罕见的褐色,鬓角的头发带着丝儿卷曲,说出的关内话有些怪异:“白面小子懂甚!咱几人来自波斯,口音怪了点,你何必诬陷我们是突厥!这等叛国大罪,你这个黄毛小儿胡说八道!”
掌柜的陪笑着,心疼的瞧着一地的碎瓷片:“几位客官消消气儿。这位公子哥儿,咱岐州可是深在关中,天子脚下,怎会有突厥人。公子哥儿看走眼了罢。”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道:“好没见识的平民!我大魏和突厥边患正紧,突厥派几个探子来,深入内腹,此等大罪,你可担当得起!”
“胡言乱语的竖子!就让咱爷教教你礼数!兄弟们,给我砸了这鸟客栈!”中年人往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叉腰怒喝。客栈门瞬时崩塌在地上,一大群精壮汉子涌进来,各个手执刀戟。
当先的,则是一名着黑色斗篷的人。依稀从身形辨别出是名女子。大胡子中年人倒头便拜:“参见巫咸大人!此地小儿甚是无礼,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打人了打人了!”不知是谁嚎了一声,客栈里顿时炸开了锅,诸人慌忙四下逃窜。
“哼,一群蛮子,也敢放肆。本公子可是天赐‘玄武莲泉’!来人,上!”白衣书生的话方落,一群影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场中。这一幕让青鸢眸色一闪,落英脸色有些异样。
玄武莲泉,乃是钱家族徽。八大家之一,钱家世子,钱武莲。




吾名青鸢 第61章 麒麟竹
顿时,两方人二话不说,打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呵斥声声,被殃及的宾客哭爹骂娘,可一下秒就被后面逃窜的人群给湮没了。
精壮汉子们招招狠毒,数丈长的玄铁刀戟虎虎生风。白衣书生这边的人则剑舞灵动,神出鬼没,一时间占了上风。
“愚蠢,区区突厥探子,也敢毁我大魏江山!”钱武莲眉梢上挑,从袖中掏出一枚符箓,刚想企口念咒。唰一声,符纸顿时碎成了粉末。
而在他对面,精壮汉子们簇拥着的黑色斗篷女子,双手捏了个古怪的法印,似乎袖中还有一只蛇嘶嘶吐着信子。
“放肆!我乃钱家世子,天意选中!”钱武莲脸色陡变,还想掏出几张符箓,下一刻他却脸色惨白的哀嚎起来。无数条毒蛇正从他的后背爬上来,条条都有小儿臂粗,五彩花纹。
听见主子的哀嚎,舞剑的黑衣人们也乱了手脚,慌忙撤回保护他。精壮汉子们瞅准机会,几个大刀砍下去,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小姐,不管是不是突厥,咱们先走。那是巫术。”桓夜脸色阴沉,护着青鸢往门后退去。
落英也点点头,焦急道:“是蛮人间流传的巫术。可怖得很。先找地方避避。”
青鸢深深的瞧了钱武莲一眼,便欲回头随二人离去。可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一刻,方才还言在耳畔的两人忽地就没了踪影。
眼前依然是混乱的打斗,独独没有熟悉的二抹身影。青鸢四下寻找,甚至高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响应。二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方才说话时也相隔不远,却在自己回头的刹那,踪迹全无。
道法隐匿。青鸢蓦地瞳孔放大,喉咙有些发干起来。
另一边,精壮汉子簇拥着的黑衣斗篷女子,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瞥向青鸢,唇边冷笑凛凛:“大人已布局,你逃不掉的,青鸢。”
说着,她抹了抹中指的一枚古铜戒指,顿时,无数虫蜱从她斗篷下,唰唰滚到地上。
这一幕青鸢却没注意到,她躲避着四下乱景,寻找着桓夜二人,不经意间回头打量,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一片狼藉的石砖地上,无数的虫子密密麻麻的向她爬过来。个个拳头大小,颜色花花花绿绿,满是褐毛的双腿硌得石砖地唰唰响。
青鸢倒吸了口凉气,她最怕虫子一类,便是二话不说的往二楼夺路跑去。可那群虫子似乎认准了她,也唰唰的跟着她爬上了楼。
密密麻麻的像一片虫海,散发出古怪的臭味。青鸢胃里作呕,她已经不敢回头看,只顾捡着空路就跑。连一只绣鞋都不知掉哪儿去了。
十七岁的女子,道上屠鸢,此刻却失了镇定,嘴唇都哆嗦着发紫,踉踉跄跄的跑到了阁楼。
虫子唰唰的围拢过来,青鸢一手捂住嘴避免呕吐,一手往身后摸索。却发现没了路。身后抵着一扇窗户,离地面数丈高。虫子丝毫不思量的围拢过来,甚至有一只已经窜上了青鸢脚背,吓得青鸢浑身发抖。
她瞧了瞧身前黑麻麻的虫海,再看了看身后数丈高的阁楼。深深吸了口气,心下一横,两眼一闭跳了出去。
耳畔边唰唰的风声,身体急剧的坠落。青鸢心里寸寸发凉,念叨着玉皇大帝天赐保佑,半路杀出个救命大神让她逃过此劫。
可下一秒,一声沉重的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破了。
旋即青鸢感到自己掉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四周隐有熏炉的温暖芳香。
“。。姑娘。。可好?”耳畔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温和的,诧异的,惊疑的。
青鸢迟疑的睁开眼。才看清四下场景。她好命掉在了一个马车里,身下柔软的织锦垫子让她捡回一条命,头顶车篷则被她撞出一个大窟窿,呼呼灌着寒风。
车里一男一女,年轻男子正是问话的,女子则背对着二人躺在一边,动也不动。
青鸢面前的年轻男子,二十四五。丝缎般的黑发微微拂过象牙色的肌肤,剑眉斜飞入鬓,眸如明星,高挺的鼻梁下一抹薄唇微微上翘。一袭珠灰色云锦银绣五爪蛟龙衫子,拢着玄色镶银边貂裘大氅,惯见的京城富家俊公子模样。
“奴阿倾,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青鸢镇定下来,确定过脸上易容尚在,行礼谢恩。
男子淡淡一笑,指尖折扇虚扶青鸢一把:“阿倾姑娘不必客气。是姑娘自己掉进了车里,我郑麟竹可没帮什么。”
男子掏出一张符箓,双手捏了个法印,车篷顶顿时完好如初。
青鸢却眉梢跳了跳。郑麟竹,天赐“麒麟竹花”,八大家之一,郑家世子,天意选中。
马车顿时有些诡异的寂静。饕餮献桃四足青玉博山炉里,上乘的沉香缭绕,暖烘烘的芬芳。
“天下有缘逢,无缘散。我无意探究姑娘是谁,姑娘也不用戒备我。”郑麟竹神色从容,悠悠递过来一块雪白糕点,笑道,“岐州特产,鹿糕馍,来一块?”
青鸢接过那块鹿糕馍,眸色愈深:“公子乃是八大家世子,仙人选中。此去西行,莫不是远上昆仑?”
郑麟竹指了指身旁躺着的女子,道:“非也。麟竹怎敢冒犯仙宫。不过是送绮娘回乡,以不负当年诺言罢。”
青鸢探头一瞧,眸色顿时有些异样。
那女子不是旁人,赫然是王淑妃。




吾名青鸢 第62章 麒麟竹
青鸢和她也算有些过节,后来她被李辰焰贬为思过宫宫婢,就失去了音讯。车内不管二人如何应对,王淑妃都一动不动,只是眸子能转一转,看见青鸢时眸色有些异样。
“王淑妃?没想到郑世子也敢偷了皇帝的女人。”青鸢感受着鹿糕馍的鲜美,微眯了眼。
郑麟竹没有回答,转身为王淑妃掖了掖绒毯,方幽幽道:“当年她执意进宫,我们之间,就剩下了一个送归故里的诺言;那时她被贬去思过宫,尝遍九十九种刑法,经脉俱断,舌根被剜,剩下的就是一口气,等着我兑现诺言。”
青鸢指尖的鹿糕馍滞了滞,似乎郑麟竹和王淑妃之间纠葛颇多,如今,佳人不再,你嫁我娶,依旧同行只是为了当年一诺。必不负君。
郑麟竹回过头,笑意像水一样泅湿在沉香缭绕里:“与我同行可好?这一路多个人陪我说话。对着绮娘的安静,都快让我发疯了。”
青鸢差点被鹿糕馍呛到,似笑非笑道:“我亦有好友,亦要西行,为何要陪你同路?”
郑麟竹不在意的看向王淑妃,语调从容:“阿倾姑娘莫不是要远行昆仑?紫微、缈山、虚海,三大仙宫。其中秘闻禁事,姑娘莫不想知道?别忘了,我可是天意选中,麒麟竹花。”
“世子高高在上,阿倾不敢叨扰。”青鸢眸色愈深,指尖探向了袖中小剑。
郑麟竹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宫一阁一轩楼为何存在?紫微宫宫主为何?是否要西行万里之遥方可至昆仑?昆仑仙宫是否曾有凡人到达?姑娘真不想知道?”
一声微响,郑麟竹的包裹已经被扯开,青鸢旁若无人抓过一大把鹿糕馍往嘴里塞,口齿不清道:“我应了。马车开快点,本姑娘渴了,到下一城去打二两柿子酒来。”
岐州州城客栈里的事,青鸢已经确定是有人以道法或者巫术,对她使诡。幕后人定不是她一个凡人可以抵抗。如今和天意选中的“麒麟竹花”同行,也能自保。至于桓夜落英,到时候命了道上的人去寻就是,比她一个人管用得多。
最让她动心的,则是这个郑家世子。仙选之人,对于昆仑的了解定然比她多,方才几个问题她还真想知道。这些大魏绝对的秘闻,平日万不能打听到,她也是赚到了。
车轱辘在雪地里吱吱呀呀响,车内的沉香缭绕,安宁如初。
另一边,几人远去的客栈里,一片狼藉。一位黑衣斗篷的女子瞧着脚下的车轱辘,莫名的笑道:“缩地成寸?用了如此亏损精血的高深道法,堪堪把马车移到楼下救了她。好一个麒麟竹花,只怕也是受了那人指使。”
“巫咸大人,是否要属下跟上去?”旁边一个大胡子中年人恭敬地拱手禀道。
巫咸摇摇头,眸色晦暗:“他在暗中跟着的,连我上去都只能送死。你们还不够看。”
“是谁,那么大胆子!连我们突厥十勇士也敢轻看!”中年人有些愤愤不平,撸袖喝道。
巫咸没有回答,只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悠然道:“罢了。回去禀报翡衣娘娘。”大胡子汉子一听“翡衣娘娘”四个字,顿时恭敬得脸色都变了变,低声应允。
巫咸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我突厥扮作波斯大食胡商,深入大魏关中。在各州各县都备下内应。尔等怎如此疏忽?在小城客栈就被人揭穿了身份。”
大胡子汉子尴尬的挠挠头,讨好道:“巫咸大人明察秋毫。要不是前时的金价之乱,大魏边防空虚,各州县都还百废待兴,空洞不少。我等也不能如此容易的潜进来。真还得感谢,那道上二主之一的鸢姑娘了。”
初春的寒风卷起二人对话,顷刻消散在阴沉沉的天际。大魏的早春,暗流涌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寒料峭。岐州边城的某处山头,枯树丫间还凝着去岁的冰雪,一派寂静。
一辆马车停在一堵石壁下,车旁生了堆柴火,火光映出两道人影。正是郑麟竹和青鸢。
“味道不错。没想到锦衣玉食的郑世子,也会抓野兔烤兔子。”青鸢满意的啃着手中一枝烤兔子,火光映出眼角满足的微笑。
郑麟竹却瞧着手中的烤兔子出神,应道:“绮娘本就重伤在身,前时你撞破车顶,她被那寒风一激,得了金疮痉。我的车子里备的药物,还缺了一味姜芥。离下一个城镇还有数里,姜芥往哪里寻去。”
“算我的错!瞧着你兔子肉烤得不错的份上,本姑娘就还你一个人情。”青鸢没好气的狠狠咬口兔肉,便把那串着的树枝往火堆里掷去。说罢便抄起火堆里一根点燃的枝桠,起身往林子中走去。
“认得姜芥?不会迷路?不怕野豺?”郑麟竹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却只听得女子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多烤点兔子。本姑娘回来当夜宵。”
初春的林间没有一丝月光。黑乎乎的枝影横斜,顷刻湮没了窈窕倩影。




吾名青鸢 第63章 麒麟竹
厚厚的落叶踩在绣鞋下没有一丝声响,青衫身影灵巧的越过枯枝灌丛,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只丛林精灵。
“该死的王淑妃!本姑娘本该取了你的命,却还大发慈悲帮你采药!可恶可恶!”青鸢嘟起红唇,像小女儿般狠狠踩着脚下的灌丛,发出吱呀的暗响。
似乎是感应到了女子的不快,噗通一声,一枝枯树丫从顶上掉落,刚巧打在青鸢头顶,还未化完的积雪激得青鸢打了个冷噤。
“连你也跟我过不去!敢对我堂堂屠鸢无礼,拖出去,斩了!”青鸢一跺脚,撒气般将手中火把顺势向头顶扔去,可下一刻,她就倒吸了口凉气。
火把诡异的浮在了半空。隐隐瞧得有个黑色的兽,用嘴衔着。
“吱——”一声刺耳的怪叫,那个黑色的兽忽地从枝桠间一跃而下,落在青鸢面前。火把瞬时熄灭。无数的幽绿的眸子从四下冒出来,全部冷冷的锁定了青鸢。
空气顿时凝滞。初春的寒气顺着青鸢脚心儿往上窜。黑乎乎的树枝子拂动,低低的让人心骇。
“吱——”那黑色的兽又叫了声,竟像婴儿啼哭,头上似乎有一只大角。似乎认定了青鸢是盘中餐,它惬意的伸了伸爪子,能听见利齿间的涎水,滴落在枯树丫间的声响。
青鸢心跳似乎都慢了半拍,这不是俗世的虎豹熊兽。她眸色一闪,袖中小剑唰唰的像当头的兽刺去。同时,转身撒开脚丫,没命的使出轻功,夺路逃去。
当当当,小剑在她身后被全部打落,旋即异兽们似乎更加兴奋,仰天长嚎,纷纷往青鸢追来。凡夫俗子的脚程哪里比得上异兽,还没跑出十步,青鸢就感到了耳畔兽类唇齿间的热气,一滴涎水滴落她的肩膀。旋即身形一滞,衣角被撕裂,她踉跄着一把摔倒在地
那一刻,青鸢心中被哗啦浇了盆凉水。她知道自己完了,就要那么没声没息的,连这异兽是什么都没弄清,就糊里糊涂的葬在荒山了。
突然,空间寂静。身后的异兽全部停了下来。听得见凛然的朗喝:“二十八宿随身降,祖传正法经符咒,十方一切诸圣贤,作法之时变万千有等邪魔不尊令。。”
青鸢心里一动,怔怔的回过头。眼前赫然是郑麟竹玄色貂裘的身影,他手执一张符箓,念着口诀。盯着数十异兽,目光如炬,无尽的威压骇得那些异兽都不敢上前。
“扫除千灾化為尘,弟子一心专拜请,閭山法主速降临。神兵火急如律令!”最后一个字落下,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光晕组成的道士,他手执长剑,威风凛凛的像异兽群冲去。顿时,场中形势陡变。方才还凶狠的异兽如老鼠般,四下逃窜。可那道士的长剑更快,如穿花落叶,血光飞溅,不到半刻,一群异兽便死了个干净。
林中恢复了安静。黑乎乎的枝桠拂动如昔。道士的身形随着落地的符纸,忽地消散。
“起来罢。”郑麟竹喘了口气,整了整衣衫,走到青鸢手边,安慰似的对她一笑。
青鸢才发现自己还趴在地上,她愣愣的环顾了四下,一派宁和。异兽们的尸体躺在林间,提醒着她方才的生死危机,尚是真实。
“道法。不错,不错。”青鸢尴尬的咧了咧嘴角,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问道,“是什么异兽?俗世从未见过。”
郑麟竹看向一堆异兽的尸体,有些异样的眸色暗沉。他没有回答,陡然转了话题道:“没想到你走到了这里。当年,我和她都来过这里。当年,这里有棵刺桐花树。她一个富家小姐,除了牡丹芍药,哪里见过这个。硬是嚷着要家仆把那株树挖回去。当年,我正巧路过,只觉得这女子好不讲理,不讲理得,可爱。”
男子的声音带了时间的厚度,一帧帧泛黄的干净。让青鸢无言相对,只是抬眸瞧向男子的方向,有一株已经枯死的树,当年,应是刺桐花嫣红如火。
“我,不喜欢王淑妃。”犹豫了半天,青鸢企口道。
没想到郑麟竹没有丝毫动容,反而低头一笑:“我也不喜欢她。觉得她老是跟在我身后,吵得耳根子烦。她就赌气进了宫,说是哪一天我不嫌她烦,就来接她回家。”
“王淑妃难道不是在京城本家养大的?”青鸢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只有一袭玄衣孤峭。
“非也。她出生在西北分家。因为容色美艳,被接到了本家抚养。。走罢,姜芥我采到了。回去瞧瞧她的伤。”郑麟竹忽然止了口,也没看青鸢,转身往来路走去。只是那步伐却有些不稳,踩得落叶吱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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