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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青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雅
女子蒙着眼睛,可兀地有灼灼的威压从她身上散佚出来,仿佛吸去了世间所有的日光月华,一双瞳仁仿佛透过了黑布,慑人的眸色熠熠生华。
场中诸人都瞬时忘言,围着石坛的道士只能不住呢喃“妖女,真是妖女”,赵宛曜握住青鸢下颌的指尖有些发抖,他狠狠的把青鸢扔到石坛上,默默转身离去,似乎低语“我信”,可谁也没有听到。
青鸢浑身都像散了架般,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裂开流血。冰冷的石坛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压抑的死寂。隐约听见道士开始念咒。
“天地自然,秽气消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恒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
随着一声声洪钟般的吟诵,空气开始诡异的呈波状流动。每一缕风每一丝烟云都变得锐利森然,仿佛天地间千万把利刃,齐齐往青鸢砭来。
无形中更有一股天地威压如同千钧巨石,往青鸢的心坎砸下来。十七岁的女子,终于失了镇定。
“臭道士,住嘴!给我去死!”青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的骨骼都发出被碾压的碎响,她感到每一寸生机都在离体远去,每一寸血液都在干涸蒸发。
天地威压砸得她心脏不堪重负,疼痛让她双耳轰轰响,眼前开始弥漫血雾,她的四肢都不听使唤,喉咙的鲜血咽不下去,像小溪般从嘴角流出来。
痛,锥心的痛。灵魂都在被撕裂,千万把利刃同时插进身子,也抵不过此刻的疼痛万分之一。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是觉得痛。痛得要让她发狂,她甚至开始死命咬住自己的舌头,哪怕死亡,都显得解脱。
可她的牙齿都哆嗦无力,不能咬舌自尽,只能生生的让这种痛,夺去她一寸寸神识。
如果在旁人,一定能看明那个高高石坛此刻金光万丈,坛边八名道士呈八卦排列,天地间术咒吟诵浩荡。坛上的女子浑身血污,若有若无的幻影正挣扎着逃离她的躯体。
抽魂。道家酷刑。
“青鸢,你输了。”端坐看台的赵宛曜满面凝重,眸底划过一分莫名的不忍和异彩,他似乎转头,对身后暗影道,“翡衣娘娘,可说好了。我献上青鸢,娘娘封我为世子。”
帘子后传出悠悠的一个女声:“八大家世子,不过是昆仑仙封。吾乃神明,一宫一阁一轩楼都要敬吾三分。”
赵宛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视线重新投回祭坛。他突然浑身一抖,那个早就浑身血污的女子,蒙着眼睛,却死死盯住了他。布后的双瞳像鹰隼般,让他无端心悸。
“天赐青云彩鸢!吾名青鸢!虽言生为不祥,此命也不是尔等可取!我青鸢,生必覆昆仑,死当轮回为鬼!”青鸢拼出最后一口力气,朗声叫道。
女子的声音嘶哑的难听,鲜血崩溃了般从嘴角流出来,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朗朗,带着慑人的威压和霸气,打着旋儿冲开九霄云雾。让四周的道士都不由地畏惧,念咒声凝滞。
赵宛曜蹙眉,正要说几句。忽地,似乎是应和了女子的话,在最后一魂一魄离体而去的时候,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旋即已然消散的六魂五魄忽地再次凝聚,化为幻影急剧的重新飞回青鸢体内。天地间的空气狂风瞬间温和安宁,层云消散,初春的暖阳像讨好般,抚摸着女子的伤痕。
噗噗几声微响,道士周中的符箓忽地化为粉末,而那坛上女子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顷刻雪肤如初。
道士们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压住头顶,让他们敬畏,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噗通跪倒,一句话也不能反驳,那抹纤细的倩影。
“妖女,真的是妖女.。怎么回事.”四下哗然。诸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赵宛曜更是变了脸色,哆嗦着示问暗处的翡衣娘娘。
帘子后的暗影沉默了片刻。旋即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的响起:“七魂六魄,此女生机,被人故意禁锢在了体内。除了那人,没人可夺,哪怕是阎王索命。”
赵宛曜干干的咽了口唾沫:“谁能那么大胆,违背阴阳生死规则,连阎王都耐不得?”
帘子后的暗影低低笑了声,莫名道:“本是幽魂一缕,有趣。本是凡人一个,更有趣。”
这句没前没后的话,让赵宛曜摸不着头脑。正想再问几句,祭坛方向突然喧哗起来。
“代世子,!”一个道士跌跌撞撞的跑上高台,惊恐的禀报道,手臂上的鲜血汩汩,赫然已经断了一截。





吾名青鸢 第69章 抽魂劫
赵宛曜勃然变色,一把抓过七尺长剑,运起轻功,瞬时往祭坛跃去:“何方鼠辈!敢闯我赵家祭坛!我八大家为仙所封,岂容尔等放肆!来人,诛无赦!”
“遵代世子命!”朗喝声地摇鼓动,密密麻麻的赵家精兵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无数道士更是祭出了符箓,桃木剑闪着凛凛寒光。
而喧闹中心的祭坛上,青鸢已经取下了蒙眼布,落英和桓夜扶她起来。故人相见,青鸢自然欢喜,目光却在看见一旁的俊影时,有些不善。
“方陵朔,你易容成什么鬼?没人请你来凑热闹。”
方陵朔一袭素白的衫子衬出大理石般无暇的肌肤,黑缎般的发丝伏贴地垂至腰际。脸上太过于蹩脚的易容术,虽然掩去了无双风华,却依然让青鸢一眼认出,认出那明眸皓齿,薄薄的嘴唇似殷红的蔷薇花瓣,辰夜般的瞳仁噙着温暖的笑意,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呀,手艺不过关。本想瞒鸢鸢一时,来个英雄救美。失策失策。”方陵朔悠悠一叹,食指动了动,顺手就把身后扑上来的道士打出了三丈远,也不知是何手段。
青鸢眉梢跳了跳,又欲回话。落英却忙上来劝道:“二位祖宗,我们还是先逃离这里。彼时找个小酒肆,二位慢慢斗嘴也是不急的。”
方陵朔赞许的点点头:“如此,几位请罢。”顺着他的目光,青鸢看到了一旁被自己忽略了的奇异大鸟。马身人面,身上有虎纹,背长鸟翼,正瞪着人一般的眸子瞧着青鸢。
青鸢不禁呆住,诧异的上下打量着方陵朔:“哪儿偷的鸡?鹅?天马?”
落英噗嗤一笑,拉过青鸢道:“小姐别猜了。方夫子说,是向高人道士借的异兽,名英招。可腾空巡于四海。助我等速速逃离赵家。”
几人说话间,愈来愈多的道士、兵将已经赶到,无数张符箓像冰雹般向几人砸来。喊杀声震天。方陵朔突然止了笑意,深深的看了眼台上帘子后,有些异样的语调暗沉:“我们走罢,这儿,很危险。”
青鸢也不再理论。几人正要爬上了英招的背。在青鸢身旁的桓夜忽然浑身抖了下,青鸢连忙扶住他:“桓夜,可是伤着什么关键?”
桓夜有些古怪的一裂嘴角,不动声色的自己爬上了英招脊背:“罢了,无妨。”
青鸢心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只是片刻,也没多想。逃命要紧,也连忙爬上脊背,挨着落英坐下来。
异兽脊背很是宽阔,老虎斑的毛皮很是柔软,就像坐轿子般。英招一声长鸣,忽地腾空而起,直上云霄。几个呼吸之间,祭坛的喊杀声就远去,耳畔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和脚下阡陌似棋盘。
半空空气凛冽,气流呼啸。像千刀万刃刺得诸人两颊生痛。英招飞巡极快,猛烈的气旋儿让诸人几乎无法呼吸。落英和青鸢更是紧紧闭上眼睛,都不敢去看脚下。
万里距离,世如棋局,第一次到这么高距离的青鸢看一眼,都脑袋发昏,甚至隐隐有些呕吐,只能一遍遍默念着“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不要让我掉下去”。
“小姐,你抓住我,不要掉下去。”落英坐在青鸢身后,紧紧抓住青鸢的衫子,说着安慰青鸢的话,原是自己吓得不行,指尖都在发抖。
“小姐多次大难不死,这次就算掉下去了,估计也会半路杀出个救命佛陀来。”桓夜在一旁悠悠道。
青鸢一愣。桓夜很少开这样的俏皮的玩笑,尤其是这个玩笑听着,还有些冰凉的意味。
“桓夜?”今天已经出了太多变故,青鸢本能的警觉。细细打量着一袭玄衣的男子,眸底似乎有一点黑色的火光在跳跃,但一眨眼又没有了。让她不由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桓夜眸色一闪,笑了笑转过头去,再不瞧青鸢。这般,些些的冷淡,让青鸢觉得古怪,但她只当他在赵家受了伤,许是心情难点,过几天就好了。正当口,忽听得。
“鸢鸢别怕,掉下去了有夫子接着。想夫子搂着接,还是抱着接?”方陵朔悠悠道,太过于粗糙的易容面具,被疾风吹出了老头般的皱纹。
没想到青鸢并没有应答,反而凑近方陵朔,目光紧紧盯着男子的瞳仁,迟疑道:“方陵朔,我青鸢惯了你不正经。如今却眼神儿古怪,好似在躲避什么.。”
落英和桓夜俱一惊,异口同声的问道:“方夫子受伤了?夫子也会受伤?何时受的伤?”
几人的哗动让英招的身形晃了晃,吓得落英一声尖叫,死命抓住了桓夜的手臂。方陵朔唇角微微一勾,瞳仁却只映出了青鸢的容颜。
男子长夜辰星般的眸色些些加深,应道:“夫子受伤了,鸢鸢会心疼?”一番话带了低沉的魅惑,深处却有些可疑的不稳。
青鸢双靥不自然的飞上一缕红晕,她转过头,不敢去看那双能把人吸进去的眸子。冷声道:“只是你好歹救了我。我也不能让你死在我身后,多不吉利。哪儿伤了,让我瞧瞧。”
说着,青鸢伸手去抓方陵朔的臂膀,没想到被方陵朔顺势握在手心:“鸢鸢也会岐黄之术,姬大神医教的?”男子的语调忽地有些嘶哑,有些危险的冰冷。




吾名青鸢 第70章 抽魂劫
青鸢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夫子想多了。小时候常被人打,自学成才。快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感受到干净的温度从男子掌心传来,青鸢又羞又气,猛地把方陵朔向自己方向拉过来,却一下子没留神,女子重心不稳,一扑恰好倒在方陵朔怀里。
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素白鲛绡衫子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男子气息像瀚海一样,携带着略微灼热的体温,让青鸢兀地两颊烧红。
她想挣脱开,却感到方陵朔的食指霸道而又温柔的抚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往胸膛压去。
“不要看,鸢鸢。”
这边,落英和桓夜则目光复杂,一道道青碧色的纹路从方陵朔的后背散佚出来,沿着男子玉般的肌肤,仿佛一条条可怖的毒蛇,游走到方陵朔眉心。方陵朔闭上眼,身形晃了晃,唇色有些发白。
他的眉心忽然显出了一个淡紫色的幻影,隐约似一条小龙。它神气的摇头摆尾,将那些碧色毒蛇尽数吞咽下。不到片刻,方陵朔的肌肤又恢复了大理石般的无暇,眉心的小龙似乎还打了个饱嗝,消散不见。
方陵朔睁开眼,神色恢复了常态,雍雍散散。他根本没理桓夜,只是松开手,低头向青鸢一笑:“这么乖,睡着了?”
青鸢深深凝视着方陵朔,她刚才扑在他怀里,自然能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为了救她,他似乎受了道法的伤。青鸢想道声谢,可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突然她又察觉到,自己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倒在他怀里,桓夜和落英都在旁神色复杂的瞧着,她忽地羞愤跃起,袖中小剑毫不留情的向方陵朔脖颈刺去:“淫贼!诛!”
方陵朔轻松的避过,青鸢扑了个空,在映照背上踉跄了几步,让飞兽失了平衡,扑棱了几下,左右晃动起来。
“小姐,你歇歇!”落英大惊失色,带了哭声的扑腾着双手,像抓住一个稳当的东西,这让英招慌得更加厉害。“别动别动——”桓夜忙制止她,没想到刚一起身,此方失了重量,落英那方忽地往下沉去。“方陵朔,都是你害的!”青鸢又急又气,小剑像醉酒的汉子般,毫无章法的向方陵朔乱刺。几人乱成一团,英招神兽哀鸣了几声,再也支撑不住,忽地一个扎头,直直的往下载去。
疾风呼啸,空气似利刃一把把从下方刮来。失重感让诸人都吓得微微变了脸色,落英更是撕心裂肺的惊叫起来。万里高空,穿云过雾,这一掉落,只怕神仙都要成肉酱。
“方陵朔,你的异兽,想想办法!”青鸢已经被空气刮得泪珠儿滚滚,声音像被撕裂。
“不巧,夫子也只是借的。”方陵朔已然悠悠的一句话,让诸人都气得差点没拔剑出鞘。可是已经等不得诸人应对,棋盘似的阡陌急剧的放大。下方是黄沙漫天,间有绿洲,一条玉带子般的长河蜿蜒。
旋即,噗通通几声闷响,河水溅起丈许浪花。戛然而止的几声惊呼,水边的牛羊被吓得四下逃窜。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弱水.”
这是青鸢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旋即冰凉的河水将她湮没,夺去了她所有的视线和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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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青鸢 第71章 泉州徭
敬天十二年三月初一。
泉州。属岭南道。
自古闽越,鱼米富庶。北望福州,南倚漳州,水路盛会,一朝名城。
曾经熙熙攘攘的三吴都会却鸦雀无声,城楼上像熏肉般,吊着上百具男女尸体。鲜血都还滴答滴答的往下淌。路过的行人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疾步走到一个军爷面前,哆嗦着唇道:“爷,我应征徭役”“徭役算我一个”。
除了妇孺和孩童,连须发皆白的老爷子也忙不迭的上前应征,因为牙齿落近说话都不连贯,诸人都发出了不忍的叹息,却没人上前阻挠一句。徭役虽苦,尚有一线生机,而逃脱徭役的人,已经被暴尸于城楼之上。
远处的鼓楼之上,一架焦尾筝,进贡的迦罗熏香从羊脂玉的博山炉里丝丝缭绕。一位素衣男子倚靠在琴边,指尖悠悠抚摸着琴弦,琴音若有若无。
“禀昆仑公子,今日徭役应征八百三,亡四百五,逃役二百六已经全部处死暴尸。”一名男子战战兢兢的在昆仑公子身后拜倒,身上一袭地黄交枝圆领袍衫,赫然是大魏泉州刺史的官服。
带着昆仑青玉面具的男子并没有应答,眸色有些飘缈,似乎想什么出了神。指尖兀地被琴弦割出了一丝血迹。月色般皎洁的肌肤一点嫣红,透出一股邪魅的妖冶。让旁边的落英和程小湖都看得痴了。
没有人理睬那个泉州刺史,可他恭敬的匍匐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程小湖扑哧一笑,走上前去踹了下他脑门:“叫两声姑奶奶听听,我赏你一块豌豆黄。”
堂堂大魏刺史没有一丝犹豫,讨好似的连叫了几声“姑奶奶”,落英嗔怪的瞥了眼程小湖,语调有些暗沉:“金价之乱,金价一日骤贬。曾经富庶无比的泉州府库,都成了不值一钱的烂泥。还惹出胡商陈甫楠的叛乱,民生动荡,不然你这大魏官员何至于此地。”
程小湖咀嚼着一块豌豆黄,模糊应道:“金价之乱是鸢姑娘闹腾的。公子此次选择泉州,顺利成事,岂不是要感谢鸢姑娘?”
落英异样的看了眼昆仑公子,见后者只是端凝着指尖的鲜血出神,方舒了口气向程小湖道:“嘴巴没得遮拦。不过金乱让大魏数州空虚,如泉州、汀州、漳州,公子沿着这一路下来,正是借了好风,行事便宜。”
程小湖眉目一弯,将最后一块豌豆黄往嘴里塞去,满足的笑道:“这块豌豆黄,就当我小湖谢你鸢姑娘。我先帮你尝尝味道。”
“公子,下官容禀。”被晾了半天的泉州刺史试探的看了口,“这闽江从福州入海。公子却偏偏要改河道,让其从泉州入海。万里之遥,工程浩大。我泉州能征的壮丁都征得差不多了,可这河道才修好一半,公子看.。”
刺史的话说了一半,诸人便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来,刺史的一只耳朵已经被割下,鲜血淌了满地,可他只是浑身哆嗦脸如金纸,连吃痛的话都不敢多嘴一句。
昆仑公子已经立在他身前,指尖的鲜血滴滴往下淌。他掏出一张彩绣雪山磬梅图的水色软烟罗绢巾,细心的一根根擦拭着,眉宇间没有一丝波澜。
男子姿态优雅,宛如小酌,却让诸人都感到了可怖,如同玩弄人命于股掌间的修罗。泉州刺史脸色惨白,鸡啄米似的磕头起来:“公子息怒!下官定把公子的吩咐办妥。壮丁没有了,力气大的女人也上!公子恕罪!恕罪!”
昆仑公子依然没有应答,目光寂静到极致。他只是耐心的将指尖擦拭干净,似乎是对着程小湖的方向,轻道:“那个女人,查得怎么样了。”
程小湖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有些失神,抚着胸口道:“公子所料无差。是她。”
这一句不明白的话,却让昆仑公子面具后的眸色深了深。落英似乎很是了解自家公子的习性,忙不迭的拉开一卷书画,上面山川河海,十几处地方被朱砂勾点出。
当看到那些朱砂点,昆仑公子的唇角似乎弯了弯。这微小的一点变化,却让落英喜得噗通一声跪下,拜首道:“还有九处,大业得成。落英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小湖给公子道喜!彼时小湖可要讨赏!”程小湖也乖巧的敛裙拜倒,桃花目秋水盈盈。
钟楼中一派恭贺声,不远处的城门却哀嚎震天。百余名遗孤瞧见城楼上惨被暴尸的亲人,当场就哭死过去。另一边的徭役应征处,无数的壮丁老子暗自抹泪,却还要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欢笑应付军爷,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
偌大繁华的泉州州城,死寂无声,乌鸦嘶鸣,春风也寒冷如冬。大街小巷商铺闲置,田地荒芜。只有满街的白幡哭泣,撞碎了血色上空。
敬天十二年三月初一。
泉州徭役繁重。人丁锐减。朝廷派出监察御史,着令查办。
三月初五。监察御史回京,带了泉州刺史奏章。只道是因了金价之乱,百废待兴。以整修河道征集平民,给予重酬,反倒对民生复兴有所助益。于是徭役之苦,闽江下流民不聊生,含元殿却不再过问。




吾名青鸢 第72章 突厥汗
史书载:水利徭役,重之数倍。一州白骨,阻断闽江。
初六。突厥铁骑在安西都护府受阻。魏军死守龟兹,胜。
初七。突厥沿博格多山脉,长驱直入。接连攻破沙洲、瓜州。大有进军关中之势。所到州县,大多乱于金价,百废待兴。根本无力抵抗突厥雄兵,开城投降者不计胜数。
含元殿连日大朝,边关急报纷飞如雨。长安洛阳都有了羽林军巡查。
大魏的天下终于风雨来袭。
初八。帝旨:西北战事暂缓,只守不攻,召回行军总管钱将军。拨出军费,在大明宫修筑三清宫,以礼仙人敬昆仑。其殿制之恢弘富丽,蔚为壮观。
天下哗然,中书省进谏。却不能阻拦圣旨君意。含元殿纷纭,天下怨声渐盛。
西域沙山山脚,孔雀河蜿蜒。河水清澈,袤原连天。无数的小野花袅娜的打着朵儿,在连天青草中绽放。河水边饮水的牛羊像洁白的云朵,一眼望不到头。
数百个的羊毡军帐规律的排列在袤原中,似一颗颗明星,传出马奶子和葡萄酒的芬芳。不停的有虎背熊腰的胡兵执戟巡逻,一队队骑兵乘着骏马长啸而过。
诸人却独独对正中的那顶最大的牙帐敬畏无比,兵卫围了三四层,尽管如此,经过的兵将也是恭敬地俯身致意。
牙帐旁边的一处稍显玲珑的小帐中,上乘的羊皮绣花绒毯铺着的榻上,一名女子着水蓝色含春罗襦裙,脸色苍白地偎在被窝里,似乎重伤初愈。
榻边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赫然是突厥可汗,达头。
他铜铃目不怒自威,高挺的鼻梁褐色的眼眸,一袭小袖花锦紫貂裘长袍,粗犷地笑道:“你昏睡了数日,本汗的太医都没了法。你却是倔脾气,偏偏吊着气儿活了过来。真是祖神庇佑我突厥!”
被窝里的女子正是青鸢。自从掉落弱水,她就被突厥人救起。和桓夜一行走散。那日英招一飞数万里,直接从城关到了西域弱水。果然是神兽。
如此,待再见方陵朔,自己一定要问明他此兽向何人所借,如果自己有了这东西,去昆仑岂不是一日之间的事,又何必千里西行。
青鸢正在胡思乱想,双手下意识的摸了把脸上,人皮面具尚在。自己的容颜还未暴露。
见得青鸢走神,达头些些发怒:“本汗在问你,是否现在去?还不回话!”
青鸢一愣,瞧着达头迥异中原的样貌,冷声道:“突厥与我大魏,本就战火胶着。可汗若是恼了阿倾这大魏女子,一刀砍了就是,何必端什么架子。”
这番话却让达头朗声大笑,粗犷的声音似乎要将帐顶掀了去。他猛地掀开羊皮毯子,精壮的手臂像小兔子般捞起青鸢,竟是一把把青鸢抗在了肩上。
“臭蛮子!粗俗!卑鄙!放本姑娘下来!”青鸢被吓得丢了半个魂。男子身上的马奶子牛羊肉的味道,让她双靥涨得通红,一把掏出袖中小剑,毫不留情的一把扎到达头肩膀。
“小丫头还是个爪子尖的。本汗带你去骑骑马散散心!”言罢,达头也不在意肩上的伤痕,大踏步走出牙帐。
帐外早有兵卫牵来了骏马,达头把青鸢放到马背上,正要自己跃上。青鸢却身如燕飞,忽地跃到另一匹骏马上,抓着缰绳,冷冷的逼视着达头。
“小丫头会骑马?”达头跳上马,很是诧异的挑着粗眉问道。
青鸢眉梢一挑,也不回话。猛地一抽骏马,水蓝色倩影随着马蹄声声,倏然奔远。
“有趣有趣!”达头又是朗声大笑,鎏金马鞭抽得响亮,亦是策马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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