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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下官
模糊中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着赵德芳冲來.正是一名河东军甲士.赵德芳猛的一拧身.一下闪开他刺过來的一杆长矛.夹在右肋之下.
他想抬左手一拳朝着那甲士打过去.却发现左手怎么也抬不起來.抬腿欲踢.右脚也是剧痛.最后只是起左腿重重的踹在他小腿迎面骨上.
包铁战靴踩在甲叶护胫之上.一声闷响.那河东军甲士小腿腿骨顿时折断.而赵德芳右腿剧痛.也支撑不住.跟着他一块倒下.
赵德芳压着的那名河东军甲士就摔落在地.赵德芳却用右手长剑支撑住了.屈膝抵在那河东甲士胸口.一剑重重戳下.那河东军甲士惨叫一声.抓住赵德芳手中长剑死死不撒手.
赵德芳用力一拔.长剑被卡住了.也实在沒有了气力.怎么也拔不出來.只好横着狠狠一搅.温热的鲜血顿时溅在韩遵脸上.
赵德芳身上最后一点气力.都已经消耗干净了.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
借着河东军甲士溅在脸上的鲜血.赵德芳擦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才支起身子.就是一柄长剑在他胸腹之间狠狠的刺了进來.
那河东军甲士气力好大.刺穿了赵德芳之后.抵着他还向前几步.赵德芳怒目圆睁.右手抓住那河东军甲士颈项.狠狠一头撞在他的头盔上.金属相交之声响亮.顿时就听见了那河东甲士头骨破裂之声.
李克用高瘦结实的身影.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赵德芳身边.在他身侧.数十名河东将领.史敬思.李存孝.还有不少的亲卫紧紧簇拥着他.
一路杀过來.李克用身上也溅血无数.浑身都快染红了.他定定的看着这名已经垂死.却仍然在死战的齐军将领.低低的哼了一声:“好汉子.”
话音未落.他已经抢步上前.而他身边将领亲卫.都将这名齐军将领的性命留给李克用來结果.李克用手中钢刀猛的挥落.赵德芳的大好头颅.顿时冲天飞起.在空中犹自怒目圆睁.凛凛有威.在他腔子里面.已经沒有什么血能喷溅出來了.所有热血.几乎都已经在战场上全部流光.
随着赵德芳头颅落地.齐军营寨当中最高的那处望楼也被烧透.在火焰中轰然坍塌.最后一刻.望楼上齐军射士仍然在朝外发箭.
火星四溅.飘洒在每个激斗中的甲士身上.映亮了他们身上喷溅的双方甲士热血.李克用已经抓起赵德芳头颅.高高举起.身边将领亲卫振臂高呼:“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而残存的齐军战士就在四溅的火星当中看见了赵德芳的头颅.呼喊声凄厉的同时响起:“赵将军.赵将军.”
齐军战士凄厉的呼喊声和河东军的欢呼声.在同一刻传到了望楼之上.黄巢猛的闭上眼睛.朝后退开两步.虽然相隔如此遥远.但是韩遵的头颅上那似乎仍然凛凛有神的双目.就正在直视着自己.
在黄巢身边.他的一个子侄亲将终于崩溃了.软倒在地大哭出声:“河东人疯了.俺们当不住了.陛下.撤罢…………趁着俺们现在还逃得掉.”
在栏杆处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出去.瞋目欲裂的蒋松猛的转头回來.几步就走到那黄巢子侄面前.狠狠一巴掌扫了过去.包铁手套顿时将他腮骨都打裂了.皮开肉绽.鼻血口血碎肉和断裂的牙齿一起都喷了出來.蒋松犹自不解气.戟指大骂道:“再乱俺们军心.就取你首级号令全军.”
自己亲信子侄挨揍.黄巢却视若未见.蒋松转身又朝向黄巢.抱拳行礼:“陛下.此刻不能退.中军大营还有两千精锐战卒.弓矢器械齐备.属下一定保住中军大营.如若不效.请斩俺这头颅.陛下.河东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李克用都已经亲自冲阵.俺们保得住这中军大营.只要到了天亮.李克用只有自退.陛下.只要得您一言许诺.俺这就下去死战.”
黄巢睁开眼睛.神色不变.只是开口语调已经干涩得难以分辨:“寡人自然寸步不退.如若不胜.此处便是某黄巢之死所.蒋松.你放胆死战.莫以俺为念.”
蒋松重重点头.又朝黄巢叉手深深行了一礼.大步就朝望楼之下走去.
望楼之上.寒风呼啸.带來前面营寨的火星.在众人身周星星点点.望楼之上.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冰寒.
那文臣看向黄巢.咬牙道:“陛下.事已不可为.纵然能守住.迟早也会败了.陛下须得早做决断.”
黄巢老眼当中.突然沁出了大颗的泪珠:“寡人对不起这大齐数万弟兄……”






一品状元 第二百三十六章 血战王满渡十九
黄巢弃大军于不顾.瞒着大军偷偷的撤退了.此时的蒋松浑然不知黄巢已经逃离.对着身边的亲信说道:“我等不惧死.生于此世.又有何乐.”
蒋松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早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继续说道:“家中子女.望公照拂.”
“若我不死.定当如此.”身边的亲信拔出长刀.忧心忡忡的道.
“河东军骑兵已经在前方一里外.”负责侦查的士兵们也有些焦躁的來來回回穿梭于大营和前方已破的小营寨之间.向整个大营传递着珍贵的军情.
“河东军骑兵已在前方半里外.”连续的报告报了上面.很显然.河东军正在悠闲的赶路.他们的前进的步伐.看起來并不是很块.蒋松挥挥手.让新式通报的人领着的阻拦的队伍登上了营寨之上.
“以旗帜为号.弓箭手准备.”蒋松默想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心中忐忑.也许是崔甸连战连北地战绩让他不安.
“杨校尉.午饭吃了什么.”蒋松着马旁扛着指挥龙旗的杨志笑问道.
杨志很专心.他一直是个认真的少年.做什么事都很专心.蒋松不止一次夸赞过他.虽然天赋普通.却态度端正.无论多么细小的事情.他都非常认真.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生活得來多么不易.简直是上天对他的补报.从此不用窝在流民营里跟一群饥肠辘辘的流民排队领一碗稀得如同汤水的米粥.也不用每晚瑟缩在阴暗寒冷的角落里睡觉.最重要的是.人生从此方向和目标.以前的他纯粹只为活着而活着.甚至连明天能不能活着都是个悬念.
自从蒋松将他选进了黄巢的亲军营.每天不但有有饭有菜.隔三日竟还有一顿肉吃.而他要付出的.只是对皇帝陛下的绝对忠心.以及一些在他來很微不足道的刻苦训练.
能过上如此天堂般的日.杨志倍感珍惜.更何况.蒋大人还赐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名字.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來说.这份失而复得的尊严比生命更重要.
无论付出多少艰苦都是值得的.只要每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怪不得他.黄巢亲军大营已经很久沒有经过战事了.所以杨志就将自己棋手的工作做得很是尽心尽力大战在即.蒋松也想和这个质朴的少年说说话.缓解一下自己那个因热血而沸腾的心.
杨志走姿很标准.迈出的每一步仿佛刻意测量过似的.寨上的寒风呼啸而过.小小的身板却如标枪般在寒风中凛立不动.无论哪方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听到蒋松发问.杨志立马挺胸大声道:“回大人.吃过了.”
蒋松微笑瞧着他:“吃的什么.”
“饭团.还有肉干.”毕竟还是十六七岁.孩子的心性.说起吃食.杨志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唇.
蒋松哈哈一笑.对这个孩子.他打从心底里喜爱.
“跟着大军辗转流离.辛不辛苦.”
“有饭吃.不辛苦.”
很朴实的回答.若这孩子说什么为国为民.还我大齐江山之类的虚伪理由.蒋松可就真要把他枪毙五分钟了.
蒋松指着遥不可见的前方.笑道:“坚持一下.等我们熬过了这一战.我给你们加餐.再不用啃干巴巴的干粮了.每个人都有热乎乎的饭菜.还有炖肉.大片大片肥得流油的炖肉.”
杨志咕咚一声.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仍旧很本分地道:“干粮就很好了.管饱.也好吃.”
“所有人做好准备.”刹那间.几股火光冒了出來.敌人已经清晰可见了.蒋松急忙振奋精神.大声下令道.
两个河东军的侦骑很快就到了寨前.他们放出两箭之后停止了向前.因为再往前就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了.
“杀.”低沉的声音从蒋松的口中喊出.一阵脚步声传了出去.有些困顿的大齐军打开寨门一阵.率先冲了出去.这几名河东军游骑瞪大了眼.几根短矛迎面而來.
大齐军冲了过來随手将短矛拔起.带起了一团血雨.野地一片混乱.这里的河东军只有三四十人.而出來厮杀的大齐军足足有两百余人.河东军卒立刻的恐惧的奔散.士兵们试图靠拢起來.
“上马.上马.”混乱中的河东军头目竭力的呼喊.不等传令兵大声将声音喊出.一只长箭扑面而來.他本能的一躲开.在他侧后方的传令兵立刻中箭.他看到一个老将领模样的人.身在冲锋队列的的后面.一张大弓.正在肆意射杀那些那些驱赶着士兵的小头目.
“不要慌”他大声喊着.他的身边围拢着大约二十多个河东军.他们用那些粗糙的木板作为防护.正在奋力的争夺附近的兵器.混乱中有几个人听到了他的命令.一排长箭飞去.将那些正在冲击的齐军立刻射到.一枝枝长箭飞去.
“冲过去.”蒋松领着众人.呐喊着.长箭飞來.不断的有人倒地.距离河东人马还有一百步.散乱地短矛已经投出.“杀”蒋松一声大吼.一声大喝.一道弧线.越过齐军.冲向了后面放箭的河东军.
矛如雨飞.将躲在木板后面的十多个弓箭手重重的钉在地上.只留下濒死前的呻吟声和大声的诅咒.第二波的短矛又飞了出去.将正在马上的河东游骑立刻钉在地上.后排的头目立刻一声大喊.策马向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将那些躲闪不及的前面退下的齐军败兵踩在马下.
“不要停.冲过去.”蒋松喘了一口气.感觉腿上生生的疼.用手一抹.满手的鲜血.他虽然是在队伍地后面.但是身边地大齐军亲卫却是沒有任何经验地新兵.蒋松的脚下只觉得一软.立刻就坐倒在了地上.
齐军队伍又继续向前冲去.沒有了弓箭手地阻击.士卒们显然更加兴奋.手中地短矛再一次地发出.将剩余地河东军士兵又刮掉了一小半.





一品状元 第二百三十七章 血战王满渡二十
刚才还有些慌乱的齐军败兵.有些胆大地立刻加入其中.用捡倒地短矛或者刀枪.加入了追击地行列.东面的平原尽头.忽然出现几个黑点.斥候的回报还沒到.几个黑点已变成了几十个.几百个.上千个.最后黑压压的一大群.仿佛掀翻了蚂蚁窝似的.几千个黑点迅速集结.在蒋松和大齐官兵惊愕的目光中很快连成一片黑色的巨浪.
角号呜咽般吹响.蒋松两眼圆睁.脸色苍白.浑身忽然一个激灵.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河东军大军上來了.方才还有些缓过气的大齐败兵又是一阵慌乱.疯了般的往后面的大营跑去.
“不要乱.都给老子不要乱.”蒋松嘶声力竭的吼道.但前面退下來的败兵早已丧胆.哪里听蒋松的指挥.这些败兵不仅将自己带出大寨厮杀的两百队伍冲乱了阵型.冲上寨中之后.更是将防备完好的寨墙搞的得鸡飞狗跳.防线顿时溃散.蒋松青筋暴起.未曾想到.自己的防御沒有破在河东军的铁蹄之下.反而毁在这些败军的手里.报应.真是报应.黄巢让他们孤军奋战.最后也毁在了他们的手里.
“禀报将军.陛下已经离营.此刻已经渡过王满渡.向东撤离了.”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來向蒋松说道.
“说么.陛下逃了.”蒋松仿佛被雷击一般.陛下怎么可以弃营先讨.这是要置万千儿郎于死地啊.蒋松片刻之后就清醒了过來.也好.走了也好.俺们就可以放胆死战了.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寨墙.蒋松大声道:“传令下去.撤出营寨.退至汴河岸边.俺们就背水一战.再怎么糟糕.也不过就是一死而已.我这条性命.早就活赚了.送给李克用又有何妨……”
齐军犹如潮水一般.撤退出了营寨.來到汴河边上.依着滚滚的河水.蒋松拼命的收拢队伍.竟然集结起了近万员步战之士.
河东军压迫近前.在河岸边的蒋松一眼就看见了河东军高大威猛的军马.但此刻军伍里已经不再混乱.他可以放手一战了.
“结阵迎敌.所有军士戒备.咱们已经叫河东军围了.背后已经沒有退路了.”蒋松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声厉吼.
黑色的巨浪带着无边的杀意.风驰电掣地拍向蒋松.手下的头领们立刻开始了手忙脚乱的结阵.伴随着大齐军汉们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蒋松额头冒出了冷汗.扭头往后一瞧.见身后却是宽阔而幽深的汴河.心中顿时叫苦不已.
背水一战而成功的例子不是沒有过.项羽也曾破釜沉舟.从而成就了他一生中最经典的一战.然而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少了.背水而结阵御敌实是兵家大忌.今日无形中竟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八千大齐官兵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里.果然.沒过多久军心便开始动摇.涣散.
不少军士趁各自的头领军官沒注意.扔了兵器往两头跑去.有水性好的就更方便了.直接往河里一跳.不管不顾地往对岸游去.勉强成形的圆型防御阵顿时多了好几个缺口.
蒋松心中不由一阵绝望. 一片混乱中.蒋松身旁扛旗的少年杨志忽然挺起了胸膛.奋力高举起旗帜.用他犹嫌稚嫩的声音大喝道:“大家莫乱.蒋松将军必能击溃來犯之敌.大齐龙旗在此.蒋将军也在此.大家以龙旗为圆心.速速结阵.” 骂抽打声.数十名亲信抽刀在手.如临大敌般将蒋松团团围起來.
蒋松骑在马上.呆呆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缓缓逼近的数千骑兵.他仍旧沒从震惊中回过神來.
两军相隔并不远.可以看到对方军队的阵势.像一个巨大的半月缓缓推进.他们的阵势很严谨.人马之间相距间隔仿佛尺子量好了一般.穿的盔甲很统一.全都是黑色的铁甲.有经验的军士看一眼便知道.这是典型的河东骑兵.
阵势已结好.后勤数十辆沒有粮草的粮车在阵前摆开一排.它们能有效地阻挡敌人的战马冲势.粮车后面是一排盾牌兵和长枪兵.仪仗里几十余骑少量的骑兵分别压在军占两侧.
蒋松看着身后的汴河水.心情不由分外沉重.自己这方的地势太糟糕了.背水而战这种事.千年前的韩信干过.效果很好.杀得赵军一败涂地.可那时的情况跟现在不一样.敌人轻视骄慢.而将士有必死之心.今日这般境况下.背水一战管用吗.
蒋松沒有上战场也有好几年了.不太懂得打仗了.况且他也是一介草莽出身.兵法韬略布阵等等.他一概不懂.不过再怎么不懂也看得出今日这关不好过.如果沒有援军的话.可以肯定自己死定了.
但是蒋松并沒有乱了分寸.他抽出了刀.朝天斜举厉喝:“弓箭准备.长枪盾牌准备.”
对面数里外.低沉的牛角号也在同一时间呜咽吹响.这是进攻的号令.五千河东军骑兵策马而行.渐渐加快了速度.
蒋松额角冒着冷汗.瞪着通红的眸子盯住越來越近的河东军骑兵.
己方八千人一动不动.神情紧张地严阵以待.对方是攻势.己方是守势.步兵在平原上冲锋与骑兵厮杀无疑是找死.
蒋松目光投注最多的却是己方的八千将士.他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表情变化.
战胜恐惧比战胜敌人更重要.若此刻大家被吓成了一盘散沙四散而逃.今日这一仗沒必要打了.只能下令数十名心腹掩护他渡河逃命.
幸好.素來蒋松对将士们平易近人的态度和时而不断的鼓励此刻收获了善果.八千名将士紧张.恐惧.惶然……什么情绪都有.但却沒有一个扔下兵器逃命的.大齐龙旗高高立于阵中迎风飘扬.各级将官來回巡弋传达命令.人人手中紧攥着刀枪.





一品状元 第二百三十八章 血战王满渡二十一
他们.仍是一支可堪一战的军队.
蒋松观察了许久.终于放心了.也终于打消了自己先逃跑的念头.将士们不逃.他自然不会逃.离齐军尚有两里距离.五千河东骑兵开始催马加速.
一里时.骑兵狂抽马臀.同时他们的手里的弯刀.狼牙棒.钢镗等各式各样的兵器也举了起來.
广袤无垠的华北平原上.河东军骑兵越來越快.越來越近.夹杂着兴奋粗鲁的叫声.手中的刀剑在阳光下散发出森然的冷光.
“放箭.”蒋松扬刀平指.瞋目厉喝.
箭雨在数百步开外的密集骑兵人群里乱扎.一阵惨叫过后.百余名河东骑兵跌下马來.來不及躲避便被后面的马蹄无情地碾压踩踏.如此高速的骑兵冲锋阵型里.栽下马便意味着死亡.
乱象只是暂时.河东骑兵很快在奔跑中调整了阵型.马速不减继续冲锋.
“盾牌.上.”
画着狰狞怪兽的方形实木包铁盾牌向前移动两步.重重往地上一顿.盾牌后的军士弓着腰.脚呈箭步.一手顶着盾牌.一手执着短刀.
一里.半里.百步.五十步……
蒋松骑在马上紧紧攥住了拳头.浑身微微发颤.
两军高速撞上的一瞬间.蒋松闭上了眼睛.
轰.
排山倒海.惊天动地.
刺耳的金铁相交声在平原上回荡.蒋松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地鲜血.一地哀嚎.还有两群不死不休.以命相博的人.
河东骑兵的第一轮冲击便已将齐军的阵型冲乱.蒋松手下人数虽占优.但在这骑兵为王的平原地带.却只能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徒劳无功地举着兵器.然后被居高临下的河东骑军一刀劈翻.情况很不好.更何况这还是一支刚吃了败仗的军队.
惨叫与鲜血夹杂成一片.蒋松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看着无数昔日谈笑的将士们化作河东军的刀下亡魂.这一刻他产生无比的心痛的感觉.
那些针对武将.唇枪舌剑的文人算什么东西.再高明的机谋.再巧妙的计策.再聪明的头脑.在无坚不摧的强大实力面前算得什么.笑话而已.
厚重的前阵被河东骑兵迅速削薄.骑兵像锋利的刀片.在杀戮中缓缓向前推进.目标直指蒋松所在中军.
无数大齐将士咬着牙前赴后继.甚至连战阵两翼的督战队也放弃了督军.抽刀而上.却仍被骑兵的利刃无情绞杀.
触目所见.一片血红.一片哀嚎.还有一双双不瞑目的空洞眼睛.
胜负立竿见影.冷兵器时代.步兵终究不是骑兵的对手.数千河东骑兵的一次冲锋便令齐军伤亡小半.剩下的犹在苦苦支撑.
“将军.前阵顶不住了.左翼已为你打开了缺口.你往东面跑.陛下在后路不久之后必定会集结大军兵.属下为你断后.日后你为俺们报仇就是了.”一个将领浑身浴血踉跄跑到蒋松面前嘶声叫道.
蒋松回过神.看着满地尸首.惨然一笑:“跑.我能跑到哪里去.今日纵然逃得了性命.明日我逃得了陛下身边文臣幕僚们的悠悠众口么.”
“将军.时也.势也.今日不济.再图來日.你的身份不比我们草莽汉子.不可有闪失.”
蒋松神情一变.厉声喝道:“放屁.你第一天认识我蒋松吗.我蒋松什么时候扔下弟兄们独自逃命过.你以为我官儿当大了便惜命了么.”蒋松突然想到率先逃命的黄巢.虎目忍不住泛红.
这名将领一怔.眼眶顿时也泛了红.
“今日唯死战矣.杨志……”
“在.”
“把大齐龙旗举高.人死旗不倒.告诉众将士.我蒋松还在.龙旗还在.”
“是.”
漫天黄尘血雾里.黑色黄边的大齐龙旗迎风飘扬.旗帜上一条金龙随风猎猎舞动.一支为了穷苦大众讨活路的起义军.竟然逐渐腐朽堕落.直到今日.众叛亲离.身处绝境.看到那面代表着大齐的旗帜仍旧立于中军阵内高高飘扬.士气渐颓的齐军将士们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苦苦抵抗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绝然的嘶吼.
“死战.”
“死战.”
令旗挥动.一直迂回于两翼的千名齐军步兵于发动了进攻.在两侧呈两个半月型向中军围拢.然而终究比不得河东骑兵的战力.几个來回冲刺间.齐军伤亡近半.
这是蒋松数年來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大规模的战阵厮杀.当初在被迫起义时.蒋松的感受只有悲哀.只有对李唐朝廷的满腔愤怒.而现在.他却感受到惨烈和心痛.
沒有人逃跑.也沒有人怯战.背水一战已呈不死不休的局面.唯有以命搏命才有活下來的机会.齐军人数被斩杀得越來越多.对方骑兵仍肆意地在人群中挥刀劈刺.无数将士饱含不甘倒在血泊里.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战场向來只以实力说话.
渐渐地.前阵已被完全突破.两三千人就这样永远长眠于这块土地上.死不瞑目.河东骑兵调整阵型.开始向中军推进.
中军阵里.一直高举龙旗的杨志忽然将旗帜狠狠朝地上一插.然后面朝蒋松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多谢将军的栽培.小的怕是以后不能再随将军左右了.这些日子.小的……吃得很饱.小的真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杨志朝他腼腆的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感激.却找不到一丝恐惧.
跨步.拔刀.杨志闪身拦在蒋松的马前.身后五百步兵和数十名心腹骑兵也纷纷上前站成一排.将蒋松挡在身后.凛然不惧地严阵以待. 蒋松感到胸腔一阵刺痛.眼前这一张稚嫩的脸.一具具单薄的身躯.他们……是自己寄予希望的一群起义军啊.杨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眼看要陨落在这茫茫平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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