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荣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舞泪
这个兵讲上一段,就狠狠抽一口烟,接着讲“山里啊有这么一个卖豆腐的老汉,老汉的这个闺女长到十八岁了,可是不懂男女之事呀。这一天呀,卖豆腐的这闺女就到了一个村子卖豆腐,这个村子里呀有这么一个二傻子,脑子不清楚,一天净想的些亲嘴嘴,睡觉觉,这一看卖豆腐家的闺女长的俊呀,那傻子脑子里也活泛开了。”
“轰!”一枚炮弹在我们掩体前面爆炸,我喊了声“看看,日本兵都给你叫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士兵们一阵大笑。
那个兵继续说“这个傻子吧,就看那闺女不注意,扑上前就抱住闺女亲了一口。你说十八的闺女了,被人亲了不知道是人家非礼她,只以为是小孩子似的打了她一下,是欺负她了,这不一下子就哭起来了,那傻子虽然傻,可也知道害怕,一看这闺女哭了,掉头就跑。”
那个兵说的会声会色,还带着手舞足蹈,比划着,虽然写出来不精彩,可当时讲的确实是满堂皆痴。
有个兵喊“快说快说,后来呢?”
那个兵装着大爷的样子靠了靠身子,“这闺女吧,让人欺负了,就跑回家了呀,一进门就问她爹,说爹呀,我让人欺负了,你说怎么办?这老汉呢本来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哪能养个闺女让人欺负了,是吧?所以呀,这老汉就告他闺女,说去,谁欺负你你找谁去,我卖豆腐家的闺女不能吃亏,谁欺负你一下,你就去给我欺负他两下,给我欺负回来。这闺女就听话呀,这就杀回去找那个二傻子了,那二傻子一看这闺女跑回来找他了,吓的还以为这闺女要收拾他了,站那也不敢动。”
大家都知道要讲到结局了,所有人都期待着望着他。
那个兵一拍大腿“这闺女呀,冲上去抱住那二傻子,‘吧!’‘吧!’猛亲两口,扯着嗓子喊,你再欺负我,你再欺负我?那傻子都懵了,一看还有这好事,直接就把这闺女按倒了。”
一地士兵轰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仙叼着他的旱烟袋也笑了,我们在枪林弹雨里谈笑风生,我们用我们的笑容狠狠的讽刺血腥的战争。
日本人想让我们恐惧,想让我们退缩,我们偏不,偏不,我们就是一群倔强而自傲的后生,我们坚强的守卫着我们的土地,我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战斗,牺牲,可我们连死都是笑着的,因为我们为保卫家乡而战斗,我们倒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我们自己。
很快有士兵送来了三箱子子弹和一箱子手榴弹,同时还送来一个消息,城东也被突破了。然后城北不得不后撤,否则日军一旦突入城中央,就可以将城北的士兵包了饺子。
送弹药的士兵说他们在城中央,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设置了一道强大的防线,可以同时守卫三个方向,旅部所在的县政府也在加固工事。
我真想说**啊,你们在十字路口设置防线,是可以同时抵御三个方向,可也要同时受到三个方向的猛烈攻击啊,能守的住吗?
作战参谋难道都是一群猪啊?
我拉住一个送弹药的兵问:“有援兵吗?”
那士兵摇头“没有,旅部早就空了,参谋都上阵地了。”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还是问道“野战医院的人怎么样?”
那士兵一愣,他的样子很难受,他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刚才有颗炮弹炸了,炸死了几个医生和护士,现在好像就剩下两个护士了。”
我心里一紧,我发现我开始担心她了,那个皮肤很白的漂亮姑娘,那个姑娘叫叶晓雪。
我抓住士兵,急问他“那叶晓雪有事没?”
士兵大喊一声“不知道。”挣脱开我的手,跑了。
神仙拍了下我的肩膀,他的安慰总是无声的,我对着他点点头,日本兵和我们就隔着一道火线,大火熄灭的时候,就是我们生死相拼的时候,我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就不要再去想她了吧。
我忽然就感觉身体虚了下来,腰里撕心裂肺的疼。伤口又开了。
神仙拉开我的衣服,我看到流出来的血都变的稠了,黑糊糊的,神仙抬眼看了我一下,说“人,不是牲口,再不歇的,非死不可。”
可我怎么能抛下这群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记不住他们的样子,可他们分明和我在生死与共,我们早就融为了一体,我们谁都不能抛下谁。
我要是现在走,那就是逃兵,虽然下一秒我就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我对着神仙摇头,他一定懂我的坚决。
所以他没有理我,而是转头对小猫儿耳语了几句,就不再管我,我也懒的问他和小猫儿说了什么。
战事在持续,我们要在原平,再守三天。
我辈荣光 第十三章 该突围了吧
烈火整整燃烧了两个多小时,当火焰开始熄灭的时候,日本兵踏着灰烬冲上来了。
他们的指挥官一定非常气愤,因为他的士兵竟然组织了敢死队,超过两百人密集冲锋,他们在一瞬间聚集到街道上,向我们进攻,没有掩护,他们准备用身体挡我们的子弹。
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没有子弹了。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日本兵被打成烂肉,可后面的士兵踏着他们兄弟的尸体继续前进,短短三十米的距离他们至少付出了五十人的代价,可冲锋已经开始,现在撤退只会死的更多。
我听到后面有军官在喊,“继续冲锋。”
他们勇往直前,不顾生死,我们挡不住他们的冲锋了,当第一个日本兵冲进我们掩体的时候,我们的防线崩溃了。
我抄起步枪捅了上去,那个日本兵挡开了我的刺刀,一脚将我踢飞出去,我对着他开了一枪,“砰。”把他的额头打穿了。
小猫儿叫了一个兵,冲过来把我架了起来,拖着我就跑。
我心里一惊,忽然想起来刚才神仙跟小猫儿耳语的样子,肯定是神仙命令小猫儿什么了。
我愤怒咒骂着“小猫儿,我草你妈了个逼的放开老子,你们这是造反,放开老子,老子要打仗,老子的兄弟还在那里,老子要回去杀人,老子要杀人。”
小猫儿居然踢了我一脚“我草,你怎么比俺家的老母猪还犟了。”
我恨不得站起来踢死这个牲口,可我站不起来“你妈的。”
我奋力的挣扎,可我离他们越来越远,我看着我的兄弟们和日军厮杀在一起,而我却被小猫儿拖着离开了阵地,我发现我的心在破碎,那种抽搐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我望着我的兄弟们,泪水滚滚而下,我使劲的抓住了腰里的伤口,更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失去了知觉,我在隆隆炮火里昏迷了过去,我想,我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吧。
我的兵,我们的兵,他们的英勇绝不亚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支部队。
我们以四千人对日军四千人,我们被日军包围在原平城里,我们打到弹尽粮绝,我们打到尸山血海。
整个196旅被枪毙的逃兵绝不超过十指之数。上至少将旅长,下到三等新兵,我们官兵一体,扼守中国北方,我们钉在这里整整七天,没有让日军踏过原平,至少在今天,山西,仍在我们手里。
我昏迷了两天,在10月7日夜,日军终于全线突破城防,所有部队收缩防线,在城中央的十字路口设防。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到10月8日夜,日军挺近到了城中央,部队继续后撤,士兵们往城东撤退,开始保卫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座院子,激烈的战斗进行到了10月10日早晨,日军仍被挡在城东外面,粮食已经所剩不多,弹药损耗严重,士兵阵亡达三千八百人,除去转移出去的二百多人,我们剩下的,只有不到四百人了。
整整一个旅,四千三百多号人啊,生生打到剩下十分之一,这已经是九死一生了,可我们,还要战斗,死去兄弟的尸体堆满了原平城的每一个角落,这里,从今天起,就成了一座亡城。
仙本二郎把双拳握的咯咯作响,他额头青筋暴起,猛烈的怒火在翻腾,“八嘎,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部队,竟然打到如此地步还不撤军!帝国战士英勇的热血已经洒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为了一个小小的原平城,我们竟然付出了两千七百条生命!姜玉贞,我必亲手,劈下你的头颅!”
下首十余位军官高声大喝“天皇万岁!”
在前往忻口前线的公路上,阎主席站在一块巨石上,望着北方,天边的炮火声传出了数十里,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原平城里的滚滚浓烟。
有传令兵送上电报,上面写着“我部将于明日上午抵达预定位置并设置前敌司令部,署名: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
阎主席一把将电报撕的粉碎,高亢的五台强调质问着“卫立煌是个做甚的了,到现在还在路上,还在路上,崞县两天前就陷落了,原平城里我的196旅打的都快要全军尽墨,他卫立煌还在路上,还在路上。”
此时的卫立煌却在拿着原平战事的最新电报摇头感慨“诸位,看看吧,看看吧,看看人家阎某人的部队是怎么打仗的,诸位都好好看看吧,忻口一战,我们必须要打出,和196旅一样的骨气呀。”
黄沙滚滚,举头北望。
战事持续到10日夜晚,我们只剩下西城门和县镇府大楼两处据点了,号称两个月就要消灭阎锡山的板垣征四郎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们一个旅就挡住了他们十天啊,我在幽幽的黑暗中醒来,这里是县政府的地下室,县政府是一座三层大楼,地下室很宽阔,电灯照的通亮,我很疑惑哪里来的电,可能,这里有发电机吧。
我扭头一看,躺在我身边的重伤员已经死了,因为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是真的一动不动,然后我抬头,看到了一排已经死去的伤员,这些都是重伤员,没有药品,他们几乎必死无疑。
地下室的中央有一张手术桌,叶晓雪和另一个女护士围着在哭泣,躺在上面的一个兵肠子都掉了一地,我粗粗看了下,起码有上百个和我一样的重伤员,他们大多都死了,还有一些在微弱的抽搐着。
我的身体极度虚弱,可我的意志却从没有过的坚强,我感觉我应该可以站起来,我就扶着墙往起爬,刚刚站起来,通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我摇摇头,我他妈真成了废物了。
我还想站起来,可我又一次摔下来了。
“通!”这一次我感觉内脏都散了,从胸膛里传来了火辣的疼痛。
叶晓雪寻着声音转过了身子,看到我在地上挣扎,冲过来扶住了我,把我弄好,靠着墙躺在了那里。
我连扭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可我却笑了,我对着叶晓雪露出我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尽管我苍白的脸吓的叶晓雪都快哭了可我还是要笑。
“哥哥死不了。”我想逗她,我从来都没有调戏过女孩子,可现在剧烈的痛苦让我无法支撑,我想逗她看她的笑脸,也许那样我可以好受一点,我就抬起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闺女,哥哥刚才梦见红烧肉了,里面还放着这么大一块蒜。”
我用手比划着,那是一块拳头一样大的蒜。
她笑了,“哪有红烧肉里放蒜的?”
我和她一起笑,空旷的地下室里只有我的笑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身体都成了两半的伤兵没有呻吟,我眼睛里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咬着牙躺在地上抽搐,他们疼的脸都变样子了,可他们没有叫喊,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吧?第一个重伤员在撑着,之后所有的伤员就都撑下来了。
躺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山西最好的后生,没有人想被看不起,哪怕我们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哪怕死亡就在下一秒钟等着我们。
不断有伤员被抬进了地下室,放在地上,新进来的伤兵看到所有人都在沉默着,于是那些先前喊声震天的士兵也悄悄闭上了嘴,我们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可我们至少可以保持沉默。
我问叶晓雪“今天几号了?”
叶晓雪想了想“应该10号了吧?”
“战事如何?”
叶晓雪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待在这里三天了,有伤兵说,我们撑不过今天了。”
我知道我们要死了,可我心里真的不想死,我从战斗开始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我要死了,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却强烈的渴望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一句话“该突围了吧?”
我辈荣光 第十四章 突围
晋军旗下八个整编步兵军,另有若干独立旅团和三个骑兵师,其兵力达24万之众,而卫立煌部拥兵三万,部署在忻口主阵地,晋绥军此战集中十七,十九,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军和若干师团近15万大军扼守忻口,阎主席已经将全山西所有可以调动的军队都拉到忻口了。
这是赌命的一战。
共计六个集团军的近20万人在忻口一线布下了一道最坚固的防线,我们,将迎接6万余支那派遣军的猛攻,生死存亡,在此一搏了。
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们却有必死的决心。
原平战事进行到10月11日,我们只剩下原平县政府大楼和一百五十多名士兵了。
上峰发来了电令,“令:姜部已完成坚守原平十日之任务,望择机突围。前敌总司令:卫立煌。”
神仙走进了地下室,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他拿着一把毛瑟手枪,另一只手里握着五个弹夹,他脸上的血都凝住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神仙走了过去,当我走到神仙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有泪,我的眼睛一下子也湿了,我摸神仙的口袋,想找根烟抽,可我居然从神仙的口袋里摸出了五包香烟,我忽然明白了,这是断头烟啊。
我再看看神仙手里的枪,我忽然吓的自己都哆嗦了,我一把将神仙推到墙上,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神仙的领子,我咬着牙吼“你不能杀了他们,不能杀了他们。不能,他们跟我们在原平打了十天,十天,他们没能死在日本人手上,老子不能看着他们死在你的手上。”我愤怒的吼着,可我不得不将声音压的只有神仙一个人听到,我不能让那些支离破碎的士兵们听到,我无法想象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将被枪杀会是什么样的痛苦。
神仙还在哭,他不理我,我怒到不能自控,我一巴掌拍在神仙的脸上,他还是不说话,我又一巴掌拍了上去,他还是不说话,我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拍,我恨不得咬死他“我们不能杀自己的兄弟,不能,我宁愿他们当俘虏,当逃兵也不能让你打死他们,他们没有错,没有错。”
神仙哭的更厉害了,他眼睛里的光一闪,我知道他下定决心了,他推开我,一下子就把我推在了地上,他把手枪和弹夹扔在地上,掏出五包胜利香烟拆开,一边拆一边转头对我说了一句“老子就是自己枪毙了自己,也不会杀老子的兄弟。”
神仙抽出烟,给第一个伤兵递过去,然后自己点着一根,把自己的烟也递上去,那士兵对着神仙的烟狠狠的吸了起来,神仙一根一根的发,然后给他们对着,他开始说话了。
“长官已经确定了今晚突围,现在,能走的,跟着我们突围,不能走的,投降,或者,”他看了看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枪,那意思就是说,不愿意投降的,可以自杀。
我哭了,我他妈从没有这样哭过,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们居然逼着自己的兄弟自杀。就因为我们保护不了他们。
我们曾和他们并肩战斗,在枪林弹雨里同生共死,可现在,我们却要逼着他们去死。
神仙在那里给他们点着最后一根烟,那第一个抽烟的兵把烟摁灭了,他只有一条腿了,他只能爬了,所以他爬到了手枪边,把手枪和弹夹抱起来,又爬了回去。
叶晓雪坐在远处捂着嘴巴,震惊而恐惧的看着这一切,最惨烈的一幕就要上演。
我爬起来,扑了过去,我抓住那把万恶的手枪,我对着那个伤兵说“兄弟,别,别,大不了就投降,没人想让你们死,没人,没人!!!”我哭喊着,我恨我自己,我恨我没能保护他们。
那个兵对着我笑,他说“我都成这个样子了,当了俘虏也是死,兄弟,咱们都是山西,最好的后生。”
他说完话,还不等我反应,“砰。”的一声,打穿了自己的脑袋。
血溅满了我的眼睛,我的世界,一片血红。
旁边的兵拿起了手枪,“妈,下辈子我还是你儿子。”
“砰!”,子弹打穿了脑袋。
第三个兵拿起枪,插进了自己的嘴里,喊着“死吧,死吧。砰!”
“砰!”
“砰!”
一枪,一条命。
我听着枪在响,枪响一下,我的身子就哆嗦一下,“砰!”“砰!!”“砰!!!”
每一声枪响,就是一个英勇的士兵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没能死在敌人的枪下,他们没能死在躺满兄弟的战场上,他们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的不见天日。
他们,都是最好的兵啊。
“砰!”“砰!”“砰!”
神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撕裂的呼喊像招魂的神咒,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的自杀,我们无能为力,我从未如此的无力过,我为我的无能而羞耻,我为我的无能而悔恨。
叶晓雪冲过来,抱住我,她把眼睛死死的闭上,把耳朵死死的捂上,可枪声还是传到了心底里,一枪,接着一枪,所有的人都哭了。
“砰!”“砰!”“砰!”
年轻而勇敢的后生们啊,你们就这样死了么。
我仰天哭泣,我的眼泪像火一样烧着我的心,我们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他们死了,他们解脱了,可他们的死却是我们一辈子的耻辱,那一声声枪响像刀子一样割在我们的心上,兄弟,兄弟啊。
我听到最后一个兵在喊“生在山西,死在山西。”
“砰!”
几十个兵啊,就这样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用死来证明一个山西后生的血性和骨气,我们却只能用眼泪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兄弟们,走好!
我昏昏沉沉的往外走,我像一具尸体一样在走。
我推开地下室的门,门外面,跪了一地的兵。
天,终于黑下来了。
突围将在夜里十点开始,我们还有一共一百六十七个人。我们在一楼大厅里集合,士兵在分发弹药,所有人全副武装,士兵,军官,参谋,司机,厨子,护士,以及一干文职人员。
我们全副武装,我们将为我们的生命做出最后一击。
姜玉贞旅长坐在地上,他在喘息,他双手紧紧握着五六步枪,撑着他的身子,他已经累的快要站不起来了。
他抬起头看我们,满眼的血丝,少将军装已经破烂不堪,但是肩章上的将星却分外闪亮。
他抬起手看了下手表,现在是9点35分,突围将在25分钟后开始。
“我们已尽了军人的本分。”我的旅长说“虽然我们不能击溃日军,可我们,已经拼尽了一切,我自阳泉开拔的那天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我的士兵,我的弟兄都死在了这里,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们,也死在这里。”
他望着我们,我知道他的痛苦,一个军官最大的痛苦不是失败,而是,亲手葬送自己的兄弟。
他站了起来,望着这剩下的一百多号人,他高呼一声“我将带着你们,冲杀出去。此刻开始,一切为了活着。”
我低下了头,我想起了所有死去的兄弟,神仙和小猫儿站在我的身后,整个五十八团只剩下六个人了,我们是196旅损失最惨重的一个团。
姜旅长忽然又说了一句:“要是我死了,由五十八团团副武忠暂领军权。”
他说完话,走到我面前,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彩,他说“武忠,把他们,活着带出去。”
我点头,沉默是因为我无法用言语表诉我的心,我是军官,我将冲在最前面。
我辈荣光 第十五章 跟着我
离突围只有二十分钟了,小猫儿趴在我耳朵边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心里一凉,我叫他不要声张,然后我拉上神仙,我们三个人悄悄退了出去。
我轻轻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里面的灯还亮着,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个兵。
那个兵在翻那些死去兄弟的口袋,他从那些血淋淋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沓钞票,然后装到了自己的兜里,一个接着一个翻。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做这种事情。
战争财谁都想发,可我们能去拿日本兵的,怎么能去拿自己兄弟的?
那个兵没有发现我们,我往后退了两步,我脑子乱的厉害,前几天我刚枪毙了两个临阵脱逃的兵,那是神仙架着我开的枪,上百个兄弟盯着我,我别无选择。
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古以来,掠民之财即为匪,即使我的兄弟们都自杀了,可他们的东西也还是他们的,我们没能护住他们的命,难道他们死了我们再让他们被抢掠一次?那是对英雄的亵渎。
那是对军人二字的侮辱,我们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我在一瞬间拿定了主意,我看看神仙,他盯着我,我看看小猫儿,他也盯着我,我是军官,他们在等我的命令。
这是一名军官必须承担的责任。
我掏出了手枪,里面有整整二十发子弹,沉甸甸的手枪压在我手上,也压在我心里,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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