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武令媺笑道:“没想到王兄如今说话也说一半留一半。您若是就蕃,难道会当真待在封地循规蹈矩过日子?”
默然片刻,禄亲王缓缓摇头道:“辅国,在你年幼时,本王兄妹俩都曾经与你结怨。但本王不怕你多心防备,今日推心置腹地与你说几句话。”
“王兄请讲!”武令媺抬手示意,也非常好奇这位在皇子中算是劫难最多的大将军王会说出什么心里话。
“本王八岁便上战场,十岁便斩过敌酋首级,本王杀人无算、战功赫赫。但本王从不在诗书经义上放心思,也不懂如何能将国家治理得更好。这些,本王不是不知道。”禄亲王板得死紧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柔软的裂痕,“母妃和妹妹其实都劝过本王,让本王不要肖想那个位子。因为本王只会打仗。但是……”
“但是本王不甘心。”禄亲王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座椅扶手,额头也突然蹦起了青筋,低沉的声音里有无法压抑的炽烈的野望,“本王渴望能率军横扫整个天下,让大周君临四野,令天下人都俯首称臣。本王想当皇帝,就想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让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能欣慰武氏后继有人!”
这个战争狂人!武令媺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腹诽,却也承认相比起对皇位同样渴望的瑞国公、永泰亲王等人,她倒是更为欣赏禄亲王的做派。不管他性情如何,他确实是大周顶尖的将士之一。他的心愿,可以说是绝大部份大周将领的心愿,也肯定是圣祖陛下的遗愿。
“那打下大大的江山之后呢?”武令媺悠然发问。
禄亲王的情绪还有些激动,似乎尚且沉浸于自己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前程中无法自拔。
武令媺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他才反应过来,咧嘴笑道:“还当如何?本王总不可能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让给别人来坐!但本王一定会任贤选能,亲近良臣疏远奸佞,辅助本王治理大周!本王为人孤傲不假,可也分得清轻重!”
叹了口气,武令媺满脸无奈,低声道:“王兄啊,您这赌约,孤怎么听着,像是在煽动孤支持您篡权夺位啊?!”r1152
富贵皇华 第三十七章 男人、女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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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亲王会坐不住,这在武令媺的预料之内。这位皇兄,原本便不是那种轻易便心甘的性子。这从他没有多过考虑就与某个神秘人物勾搭上,“帮着”乌义在宫里演了一出假死的好戏,他自己则拿到了那封写有他名讳传位遗诏的事儿,能看得出端倪。
但武令媺没料到的是,他居然会这么大咧咧地来寻自己,还企图说服自己帮他谋朝篡位。这是瞧着瑞国公身死,以为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见武令媺一语道破自己话里隐藏的目的,直来直往的禄亲王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明晃晃狡黠的笑容,笑道:“你若是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可以。辅国,本王可以向你保证,若你与我对赌,你的地位不会变。本王可不是小毛孩子,眼皮子浅得惹人发笑。就冲你赚银子的本事,你就应该尽享尊荣。”
“咱们那位好皇侄,”禄亲王连连冷笑,“不过是些许海盗入寇鸡毛蒜皮般的小战事,可你瞧瞧他方才被吓得那怂样!本王真是不明白,父皇天纵英明,怎么会选了他来坐江山?可见父皇老了老了许是真的有些老糊……”
武令媺脸色难看,重重将手中茶盏顿在桌上,打断了禄亲王对圣祖的不敬之词,低声道:“王兄,你现在说的话,孤可以相信你。孤对你了解虽不多,倒也知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见禄亲王露出喜色张口欲言,武令媺抬手制止他想发言的冲动,又摇头道:“但是做了皇帝的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禄亲王紧紧皱起眉头,诧异问:“为什么这么说?本王活了几十岁,向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从不食言!”
“这个天下有三种人,”武令媺举起手,一根一根地掰手指头,“男人,女人,以及皇帝。”
“不懂。你什么意思?”禄亲王果断摇头。
“你看看咱们现在的皇上,他还是以前那个天真可爱懂事聪慧的小侄儿吗?”武令媺不好拿圣祖说事儿,便举了眼前的例子。
禄亲王低头思索,好半天,武令媺点心都吃了三块,他才抬起头,眼神仍然有些茫然地说:“本王有些明白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看着武令媺道,“父皇膝下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这样说,”他慢慢站起身,“辅国你是拒绝了本王的赌约?”
“不!”武令媺拍拍手,也站起来,仰头直视这位高大的便宜兄长,正色道,“我和你赌!你赢了,我帮你说话让你就蕃,但有事情发生我两不相帮。你若真有你说的那天,我将手头所有资源都给你,我离开朝堂过安生日子。你若输了,也不要窝在家里数蛐蛐儿玩,你为我效力!若你能接受,咱们就赌,如何?”
面色一变,禄亲王死死地盯着武令媺,目光如宝刀刀刃般雪亮锋利。好半响,他才难得的慢吞吞地问道:“辅国,你真是好大的口气!让本王为你效力,你想干什么?”他不提前面那个条件,想来也是知道能让如今掌握重权的武令媺答应两不相帮就已经是极限。他在意的是后者。
“不想干什么,就想保住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而已。”武令媺莞尔一笑,语气有几分俏皮,“孤也和王兄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无论是谁当皇帝,见孤有如此声势,都不会容孤好生过活。孤没有办法,只能让声势更壮一些,壮到不会有任何威胁。”
“不过咱们若是打了赌,孤自然愿赌服输。你若赢得了天下,孤二话不说退出朝堂,从此再不理事!”她揶揄道,“王兄既有那般远大抱负,想来也不会苛待了孤手下那些能征敢战之士!”
禄亲王突然大声笑起来,却再无话说,横了武令媺一眼,拔腿就走。在他即将出门之时,武令媺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二哥,让全天下的人都成为大周的臣民,这是圣祖的遗愿,也是孤的心愿!”
禄亲王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径自昂然而去。武令媺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这位好二哥的骄傲刻在了骨子里,想让他低头臣服相当艰难。但武令媺实在不忍心大周失去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优秀将领,她想保住他,以她自己的方式。
过去的私怨,那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小节。国之大事,才是如今武令媺真正放在心上的重中之重。
小皇帝即位,属国——尤其是那些国力强盛的属国会怎么想?大周最大的敌人楚国君臣又会怎么想?更别说国内还有不甘心的某些人、企图争夺更多权力的某些人在蠢蠢欲动。如今的大周,明面上看还算平静,实则已然风雨飘摇。
一直藏在屏风后面的祥郡王缓缓踱出,微笑道:“放心,二哥一定会答应你的新赌注。他有他的不甘心,也有他的大期盼!”
“那四哥你呢,你有没有不甘心,有没有大期盼?”武令媺顺嘴问了一句,收回长久望着门口的目光,看向他。
祥郡王缓缓落坐,仰面朝天盯着宫殿拱顶良久无言。武令媺笑了笑,也没打算他会回答。没想到快到上朝时分,禄郡王忽然道:“要说不甘心,那还真是有。十七妹,如果有可能,是否能让你侄儿从楚国回来?”
武令媺目光微闪,点头笑道:“四哥放心,此事孤早有安排。誉嗣在楚国为质,虽然没有多少自由,但安全无虞,四哥不必担忧。早则两三个月,晚则半年,孤会让誉嗣回家!”
祥郡王拱手向武令媺一揖,肃然道:“多谢十七妹周全!为兄如今只盼着一家子安生富贵,不求其它。若说真有什么大期盼,”他瘦削的脸上浮现一缕真诚笑意,缓缓道,“十七妹的大期盼,便是为兄的大期盼!”
迎着祥郡王不躲不闪坦荡真挚的目光,武令媺郑重点头,同样也许下了自己的承诺:“那么四哥,孤也答应你,只要孤不倒下,你的王府便将永享富贵尊荣!”二人相视一笑,但其实二人都明白,这又何尝不是一场赌局?于祥郡王是,于武令媺也是。
早朝继续,前往海州督战的钦差和统军大将必须选出。朝臣们看出辅国殿下与永泰亲王似乎不谐,若是推举任何一方的人选,恐怕都要遭到另一方的反对。他们还算有良心,果断推选出一个争议不会很大的人——户部左侍郎王辉祖。
背后有忠信侯府与武国公府,王辉祖原本可以竞争户部尚书一职。没想到辅臣进京,这个位置提前落在了裴世纬手里。而吏部林尚书新丧,吏部由左右侍郎协同署理,这个天官的职位势必会引发新一波的争夺狂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
督战海州,看似冒险,操作好了却不失为一个更好的晋身之资。王侍郎闻听举荐,毫不迟疑从朝班出列,慷慨陈辞表态愿意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势要涤荡海疆,还百姓一个清静生活。
武令媺在心里暗自发笑,什么朝臣举荐,这分明就是趁着早朝休息时刻,王侍郎和他身后的大人物们紧急商讨出来的对策。既得了一个好差使,又可以躲开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要说心眼子,那些武将就真的那么缺吗?
王侍郎这个人选,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赞同。武令媺不吭声,永泰亲王也没有吭声,小皇帝的意思不重要,太皇太后和辅臣们也觉得王辉祖担任钦差比较合适,最方便的就是统军大将可以轻松决定——忠信侯世子澹台洪当殿请缨,被当殿允准。
要说忠信侯澹台铮如今是妥妥的三朝元老了,圣祖朝时,安绥老帅的龙骧军大将军就是从他老人家手里接过去的。他如今七十六岁高龄,却顿饮三斤酒餐食五碗饭,身体健朗、老当益壮。
原本忠信侯在朝堂上的地位与安老帅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他之所以沉寂,与十几年前一段公案有关。
圣祖自西疆返朝没多久,英亲王便突然被关进了宗室局,亲王府也被重兵把守重重监禁。忠信侯数次求见圣祖想为英亲王求情,却惹怒了重伤在身的圣祖。忠信侯被严旨斥责,下令闭门思过。后来闻听英亲王被杀,忠信侯伤心之余重病一场,缠绵病榻许久。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孝宗和英亲王在忠信侯手下学过功夫。尤其是英亲王,在得到圣祖同意之后,正经八百地摆了拜师酒宴,给忠信侯磕过响头,是忠信侯的关门弟子。
有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孝宗待人御下出了名,但凡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少有不尊敬他不爱重他不亲近他的。便是辈份为叔叔,年纪实则差不多的英亲王,也向来以他马首是瞻。
唯独忠信侯澹台铮,比起孝宗,他更喜欢英亲王,说一句当成儿子来养绝不为过。英亲王被安上一个忤逆的罪名被圣祖就这么杀了,真正的原因忠信侯百般打探也无从得知。他如何不知这是圣祖有意为之?于是,他辞去了龙骧军大将军的职务,甚至约束了儿孙的前程,自己则称病不朝,直至如今。r1152
富贵皇华 第三十八章 澹台铮与殷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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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信侯是勋贵中的勋贵,祖上便是大周开国大帝的从龙重臣,立下不世功劳,得封世袭罔替忠信侯。现任忠信侯澹台铮也不差,若没有他领兵作战,光宗时期楚国的侵略步伐就不会那么快止步。
圣祖继位后也同样重用忠信侯,在抗击楚国的战争中多次委以重任,直到彻底击溃楚国的侵略野心,换来这么多年的安宁日子。战后,忠信侯领了龙骧军大将军一职,忠心耿耿地替圣祖守护着太宁城,直到英亲王忤逆案发生。
圣祖待老将们还是宽厚的,他并未怪罪忠信侯的故意称病不朝。哪怕此后再也没有宣过忠信侯见驾,忠信侯府众子弟似乎也无意前程,他对忠信侯府的宠眷却从来不绝。甚至,忠信侯府与武国公府的亲事还是圣祖亲自指的婚。
圣祖驾崩,忠信侯在府里哭得晕过去,也终于入了宫在圣祖灵前结结实实地哭了三日灵。然而当年事,哪怕真的像一块大石沉入了水底,忠信侯却仍然期盼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不枉英亲王叫他一声师父。
圣祖朝指望不上,忠信侯自然将希望放在了景泰朝。所以,忠信侯府凭借世子领军清剿海盗之机,重入朝堂。这其中重重曲折,只有那些资历老的朝臣隐约能猜到。
武令媺不清楚这许多,但她乐见军中又多了几位愿意为大周效死的将领。她也听说过忠信侯府的威名,由衷期盼忠信侯世子能名实两相符,尽快把海盗给剿灭,还百姓清静日子。
罢了早朝,武令媺将太皇太后送回坤熹宫。因小皇帝没有传召,她便径自出宫回去公主府。刚一登车,八宝便一脸怪异地进来禀报,说是忠信侯往府里递了贴子,要过府看望圣手。
“忠信侯的脾气还是这么古怪,怎么着也应该是请求觐见您,再来提看望圣手老先生的事吧?”八宝晃晃拂尘嘀咕。
武令媺向来不看重这些虚礼,闻言便笑道:“你去问问圣手门的神医们,圣手的身体能否见客。若是能,便定下时间给忠信侯府回话。”她可不去得罪这些三朝元老,免得在朝上给自己找不自在。虽然不惧,但会很烦,她没那个时间应付。
圣手老先生前几日苏醒了一次,自己给自己把了脉,又结合了徒弟们的意见重新给自己开了药方。吃了这些天的药,老人家的精神头明显健旺了许多。从一天清醒一个时辰,到昨天为止已经清醒了两个半时辰,身体真正在好转。
武令媺事多时间赶,而且也没那么合适每次都能撞见圣手醒着。所以自圣手被她接回府里,她就与他说过两次话。每次都只是短短几句,她便被圣手给赶跑。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圣手在避着自己,每每瞧着自己的神色里总带着三分的欠疚。
不光是忠信侯,她府里这位老人家也相当古怪呐!不管了,这让俩老的一起古怪去吧!她此时还不知,这两个老古怪之所以会凑到一起,根源还是在她!
三日后,公主府临湖客院,圣手居住的小院子里到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十几年来第一次踏足府外,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对象就是辅国公主,这不知让多少不明真相人士气得晚上睡不着觉。
其实武令媺根本就没有见着忠信侯澹台铮,人家指明要见圣手老先生,她好歹也是辅国公主,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见人。外院总管凡米来恭恭敬敬地将澹台铮送到这座小院门口,见圣手跟前服侍的药童清风将人接了进去,他才离开。
圣手老爷子独自一个在后院晒太阳,此时正值午后,春日阳光温柔,给老爷子的满头白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澹台铮一见舒舒服服窝在靠椅里的圣手,一双老眼便微微瞪大,随即嘲笑道:“不是号称神仙中人,怎么也会有这么半死不活的时候?”
听这口气,这二位便是早就相熟的。圣手懒洋洋地摆摆手,示意澹台铮坐下,唏嘘道:“一辈子老了老了,被个小辈算计,确实丢人呐!”斜着眼看澹台铮,同样嘲讽道,“你呢?不是号称一辈子不出府,怎么还是钻出窝来了?”
“殷少忧,老夫敬你年岁长,你可不要倚老卖老!”澹台铮虎目一瞪,大模大样在紧邻圣手的靠椅里坐下,挽挽袖子就冲着茶案之上摆着的果子点心下了嘴。一路吃,一路连连点头,貌似赞许,末了还要说句,“老夫走时给带点。”
殷少忧便是圣手的本名。这个姓氏在当今天下已经极其少见,许多殷姓人家为避免某些麻烦,都改了谐音,譬如英、赢、迎、应等。之所以会这样,只因为被大周大楚等国取代的商帝国皇族便姓殷。
不屑地连连撇嘴,似乎很看不上澹台铮的吃相,殷少忧从白胡子掩着的嘴里蹦出两个字:“吃货!”待澹台铮发飙之前,又问,“你来见本山人有何事?本山人尚在病中,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瞻仰你的饕餮之态!”
“我就想知道,承缄到底因何事触怒了圣祖?!”澹台铮咽下满嘴的食物,直勾勾地盯着圣手说,“我清楚你清楚,你不要敷衍我。圣祖在时,我哪怕知道你清楚始末都不敢找你。现在你若是不好好答我,别怪我不客气要对你这个重病号下毒手!”
武承缄是英亲王的姓名。殷少忧低叹一声,满脸疲惫满目苍凉,轻咳几声之后道:“何必再追究?人,终究是没了!”
澹台铮冷笑几声道:“别糊弄老夫!你当老夫不知道,人人都道你与孝宗是忘年至交,老夫却知你暗地里待承缄那小子比孝宗还要好得多!你以为老夫没有猜过原因么?老夫只是想从你这里直接得到答案,免得老夫费脑子去想。”
“那你呢!你又为何更喜欢承缄胜过宗严?”殷少忧不甘示弱,反唇讥道,“你盯着本山人,自有人也盯着你!”
“承缄活得自在潇洒,与老夫脾性相投。老夫也承认孝宗天纵奇材,但他肩上担子重,脸上笑得再开怀,心里也藏着事,实在憋闷。”澹台铮老脸上满是怀念之色,叹息道,“可惜了!大周若有孝宗和承缄,何至于如今这般牝鸡司晨!”
“放屁放屁放屁!”殷少忧突然暴怒,一个势头从靠椅里蹦起来,抓起身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就朝澹台铮给砸过去,一边砸一边嘴里不知用哪国的语言叽哩咕噜乱咒一气。
澹台铮被一堆果子点心砸了个结实,要不是躲得快,一杯热茶都得浇他满脑袋。他急忙跳起身,绕两张靠椅转圈躲着殷少忧的搏命“追杀”,一边嚷嚷:“糟老头子,你疯啦你疯……唉唷!”却是被装水果的精巧花篮给砸中了鼻梁。
两个老头子加起来一百七八十岁,却像稚儿一般闹得不可开交,还要小药童清风捣着两条小短腿扬着小短手来拼命拉架。待得两老一小重新立定,都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老爷您要再闹腾下去,俺就禀了公主姐姐,断了您的零嘴儿!还有您这位客人,真是好不知礼数!”清风鼓着小腮帮子气咻咻地扔下狠话出去,将后园的门重新严严实实掩住了。
“老疯子,别的事不提了。你帮老夫一个忙,老夫在朝上就不与辅国公主为难,如何?”澹台铮也不嫌弃掉地上的果子脏,随便捡起一个在衣襟上胡乱擦擦就塞进嘴里大嚼。
殷少忧一声冷哼,伸出大拇指虚虚作势按下去,嘲弄道:“不是本山人看笑话,小闺女儿要收拾你们忠信侯府,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澹台铮一挑花白浓眉,哈哈大笑道:“那就试试?”两个老古怪又剑拔弩张起来,斗鸡似的眼瞪眼互不相让。最终还是澹台铮有求于人,讪笑两声道,“好啦好啦,说说而已!”
大获全胜的殷少忧傲娇地撇他一个白眼,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说:“求本山人何事,速速道来,再速速给本山人滚开!”
澹台铮凑到殷少忧近前,低声问:“云稚姑娘在哪儿?”
殷少忧诧异看他,也低声问:“你找云稚做甚?”
澹台铮神神秘秘地凑得更近,与殷少忧头碰头窃窃私语:“有一日晚上,老夫接到承缄一张血书字条,托老夫一定要找到云稚姑娘,要把她当成儿媳妇那样好生照顾……”
他没看见殷少忧越来越古怪的神色,自顾自地说,“老疯子,你说承缄这是什么意思?老夫知道承缄对云稚姑娘有意,莫不是……”他眼睛一亮,略显激动地说,“云稚姑娘有了承缄的孩儿?珠胎暗结了……”
“云稚她……”殷少忧打断了澹台铮的话,迎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冷酷无情的字眼,“早就死了!”
澹台铮失声反问:“死了?”
殷少忧缓缓点头,神情里也满是无法作假的哀痛。澹台铮呆呆看他,忽然泪如泉涌,悲声大作:“承缄,师父对不住你!”r1152
富贵皇华 第三十九章 武承缄和殷云稚
七十六岁的老将,可以说一生之中流泪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是单单为了英亲王武承缄,忠信侯澹台铮痛哭了两回。
“世人都道孝宗惊材绝艳,又有谁知还有一人才华不在孝宗之下,却隐于幕后默默无闻默默奉献,甘愿成为煌煌烈阳之下的萤火之光?”殷少忧声音沙哑,眼里也落下泪来,“澹台,孝宗一死,武承纬若不杀武承缄,这大周的江山还会落入他儿孙手里么?!”武承纬,这是圣祖的名讳。
一语惊醒梦中人,澹台铮用力抹去脸上泪水,哽咽道:“我不是没猜过是这个原因,没想到还当真因为如此。圣祖他,他也是将承缄当儿子来养的啊!且承缄他……他根本无意帝位!”
“兄弟,怎么可能真的变成儿子?人心隔肚皮,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叫人放心!”殷少忧冷笑两声,招手示意澹台铮再度靠近,声如蚊蚋与他耳语。澹台铮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竟然反悲为喜,咧开大嘴无声大笑起来。
“知道就行了,此事万万不可外传!”殷少忧连连告诫,澹台铮拼命点头。他紧紧抿住嘴,向殷少忧拱拱手,匆匆告辞。
殷少忧疲惫不堪地躺回去,许久,高深莫测地笑。
当年事,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差不离,没想到还能从澹台铮这里获悉一些他也不知的秘事。幸好幸好,他那场乱点鸳鸯谱没有成功,否则还真是乱了伦常。他脑门子刹时就沁出了冷汗,连连拍胸脯,甚是后怕。
静悄悄的后园子。老圣手闭目养神,不过片刻他便睁开眼睛,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唐锦堂说:“你都听到了?”
唐锦堂紧紧皱着眉,低声道:“风叔叔告诉我……”
“如今看来咱们应该都误会了,”老圣手苦着脸,连连摇头,“你爹是云稚的贴身死士。唯云稚之命是从。替孩子的生父背上黑锅绝对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儿。难怪云稚死活要把孩子送到宫里去,她不是在躲你娘亲,而是害怕孩子的生父一旦暴露。盟里那些长老会对孩子下杀手。”
云稚,这只是她的名,她同样姓殷。她是商帝国最正统的一支皇族艰难传下来的血脉。她是天一盟的真正主人,她富有四海。麾下也有数量甚是可观的勇武忠诚之士,但她绝不能爱上普天诸国各帝室王室子嗣。更别说生下拥有这样血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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