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皇帝陛下对灾情确实上心。这次慈善竞购会,他不仅先行替武令媺打广告。为策万全,他还派了一支御林金甲军部队给武令媺站岗壮声势。
所以,当宾客们跟随引路侍女前往寿王府后院的会场时,看见四下里站着的竟然都是只出现在皇宫的金甲士,心里对这次竞购会更是充满了期盼。皇帝陛下如此重视,想必当真会来瞧瞧吧?!
皇帝从宫里出发时,已过竞购会正式开始的未时二刻。他让季良全派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叫上御林大将军谢骏和内卫提督乌义,身旁跟了数位金甲军与内卫的高手,简简单单微服出宫。
这人心说来就是奇怪。以前忙碌起来,皇帝也有十天半个月见不着小女儿的面,但至少知道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长乐殿乖乖待着,心里并不觉得如何。
可这*天,小女儿不在宫里住着,全心全力去办募捐赈灾之事。皇帝晚上安寝时,每每想到季良全禀报的小女儿如何为父为国尽孝尽忠的诸多事宜,又想起长乐殿连续多日都空空荡荡的,他这颗心也慢慢缺了半拉。
马车经过几处街道,皇帝从车窗向外面看,见来往的京城百姓并没有因雪灾而衣不蔽体、冻饿无着,心中甚是安慰。偶然瞧见有书院学子彬彬有礼地欠身感谢向募捐箱投入银钱的百姓,他更是抚须颔首微笑。
皇帝叮嘱武令媺三天送一次条呈让他过目,但武令媺再忙都会抽时间每天写工作报告让人送进宫里。报告中,她将头一天所募集的记名、无记名资金总额和开支总额列出表格,再把自己做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所以,别人只是猜测,皇帝却是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富藏于民间”这话的意思。不要说那些来自民间富户的记名善款,仅仅每天摆在街面上的无记名募捐箱都能募集到令他惊讶的大额款项。
大周许久不曾有大战事,国库其实丰盈得很。不过要是能让国库少出血,把钱花在整顿军备上面,皇帝是十万个心甘情愿。募捐行动有那样令人欣喜的成效,他自然盼望所谓的“生辰慈善竞购会”也能再度让自己欢喜。再加上确实惦念小女儿,皇帝才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子出宫来看新鲜。
马车走得很快,不多时就快接近寿王府所在的东华大街。皇帝谈兴甚浓,和一同乘车的谢骏、乌义谈论路上所见京城诸景。忽而马车止步不前,季良全在外面恭敬禀道:“启禀主人,前方有不少百姓正在围看公主殿下张贴的公告,把路给堵住了。奴婢这就让人去疏通一二,还请主人稍候。”
皇帝长眉一挑,想起小女儿在每日条呈里提到过将赈灾事宜进行公告的事儿,立时起了兴趣想亲眼瞧瞧,说道:“你不必惊扰百姓,想来一时半会人就散了。我也去看看热闹。”
他又笑着对谢骏和乌义两位近臣说:“玉松行事坦荡无私,帐目也一清二白,她自己更是花费巨靡。却还是有人疑心她借机敛财,朕可真是失望得很。”
皇帝脸上带笑,话里的意思却让人胆寒。谢骏和乌义不敢说什么,左不过那些心存怀疑者就是某些人,他们俩不会胡乱置喙。
下了马车,皇帝在众人护卫之下站在人群外面,远远瞧着墙壁上贴着的巨幅公告。乌义功力通玄,隔得这么老远也能把那些蝇头小字瞧得清楚,便低声给皇帝念诵上面的话。
公告之上列有前一天各处募集的记名和不记名善款数字。以所有募捐箱摆放的街道为序,先列明记名善款的捐献人姓名和数额,再是不记名善款的数字。
接下来的内容则是前一天支出的善款用途,只要是赈灾物资就无所不包,甚至连草纸火烛油盐酱醋都列于其上。所有数据都由几个表格呈现出来,便是受教育程度有限的百姓,也能通过表格连猜带蒙出收入、支出以及剩余款项。
皇帝一听,就知道这公告的内容与小女儿交给自己的条呈部份内容差不多。只是有些数字会有出入。想起这些有出入的数字是怎么造成的,他的眼神不禁沉了许多。
这样的公告每天都有,百姓们也见多不怪了,人群很快就散去让出路来。皇帝回到马车里,默默了良久,忽然感喟道:“有女如此,朕心甚慰,却又深感遗憾。朕的玉松儿若是皇子该多好!那样的话,朕必定下苦心大力栽培,而她也必成大器!”(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二十三章 摧心肝
御林大将军谢骏由“沐曦月”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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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季良全所说,圣上子女众多,可是左看右瞧,唯有玉松公主长期养在身边。她乖巧孝顺、聪明伶俐,身份如此尊贵却没有养出半分如东成公主那样的骄矜蛮横之气。
虽然公主如此优秀全赖圣上亲自教养,但也说明她本身的性情资质就很出色。所以圣上才会把公主放在心尖尖上面,甚至不愿意寄养在膝下空虚的徐皇后宫里。
谢骏从来少言寡语,皇帝的话只是让他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乌义则陪笑道:“公主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奴婢早就看出来了。”
皇帝淡然笑道:“玉松儿很好,朕很放心,朕也有心让她多历练。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大周,哪怕是女子,只要有才干同样能得朕青眼看重!”
“如此,天下英雄迟早会尽入皇上彀中。”谢骏冷不丁开口,神色平静地说,“余国皆不可为大周之敌!”
蓦然朗声大笑,皇帝抬手拍着谢骏的肩膀,叫着他的表字道:“伯奎深知朕心!你来说说,玉松儿是不是极有贞敏皇姐的风范?”
提起亡妻,谢骏面露戚色,轻轻点头说:“皇上所言甚是,微臣每每见到玉松公主,都觉得她的直率飒爽很像长公主。长公主若能亲眼见到她,一定喜欢。姑侄俩必定投缘。”
忆起胞姐在自己幼时的多方照顾,皇帝默默无言。乌义察颜观色,自然不会再凑趣多话。不一时,马车抵达寿王府门口,却吃了闭门羹。
“不要惊动人。咱们悄悄从侧门进去,直接去找玉松。”皇帝如此吩咐季良全。季良全赶紧命人将马车赶到王府侧门,这儿有金甲士驻守,令牌一出,自然通行无阻。
武令媺早就把慈善竞购会的具体安排向皇帝做了汇报,因此皇帝很清楚竞购会在王府的某个演武场举行。他进了王府就弃车步行,顺便看看小儿子住的地方怎么样。
话说。这还是寿王去年离宫开府以后。皇帝第一次莅临寿王府。府邸是他赐下的,只知道面积不小,却不清楚具体修缮装饰事宜如何。后来他才从武令媺那里知道。小儿子自己花钱拆除了原有的几栋建筑,重新修造成数个大小不一、作用也不一样的演武场。
皇帝打定主意要悄悄地看热闹,所以不许任何碰上的人出声请安,以免惊动里面的人。自有季良全打前站安排。转过王府后花园。还隔着墙壁,皇帝就听见了阵阵欢腾喧哗鼓噪声音。竞购会场里的气氛好似相当火热。
乌义耳朵动了动。惊讶地低声说:“皇上,奴婢要是没听错,这里头怎么像在唱堂会一般咿咿呀呀的?”
皇帝负手不疾不缓前行,笑出声音。说道:“玉松儿精灵古怪的,说是怕大家竞相拍买宝物情绪太过激烈,所以请了唱戏班子不时唱几段小曲儿压压气氛。”
“殿下考虑得甚是周到。奴婢拜服。”乌义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望向东面树木掩映里的一座建筑。轻声道,“皇上,那边儿就是奴婢给您说过的祠堂。”
皇帝不禁驻足,顺着乌义的目光眺望,只能看见黑色的一檐半角从苍松翠柏间探出来。谢骏原本神色淡然,闻言也瞧过去,灰白双眉轻扬,颇为动容的样子。
“宗厚是个好孩子。他只在敦庄皇后膝下养过短短小半年,且那时他年纪也小,竟然还记得先皇后对他的养育之恩和孝仁太子与他的兄弟情谊。”皇帝低叹着说,“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玉松儿孝顺懂事,宗厚也知恩念旧。”
“微臣也有所耳闻,寿王殿下在王府设祠堂纪念亲人。除了太后和他生母的灵位以外,还设有先皇后与先太子的灵位,经常祭拜。”谢骏声音微哑,思及病逝的亲妹妹和亲外甥,心里又隐隐作痛,忽然躬身行礼道,“圣上,先太子的祭日在正月,祭奠多有不便。臣往年只是在家中遥寄哀思,但明年臣想去温化皇陵给外甥多烧些牲品,也去瞧瞧妹妹。”
皇帝略一犹豫,还是点头答允,语声里带了悲凄之意:“严儿已去了十二年,明年又是一个轮回的开始。若是严儿还在,朕又何至于为这些不省心的儿子头疼?!伯奎,你记得替朕也烧些牲品,尤其要多扎几个纸人烧给他,免得他在九泉寂寞。可怜严儿连一男半女都没留下……”
孝仁太子武宗严的突然去世,在当时给予了皇帝极其沉重的打击。正因为他的死因明里暗里有线索指向西疆蛮人,皇帝暴怒攻心,才会悍然撕毁前朝与蛮人大酋王订下的盟约,亲自领军御驾亲征横扫西疆。
谢骏嘴唇微动,眼里有数点水光闪烁。他也许是想劝劝陷入哀伤中的皇帝,但最终他还是紧紧闭住了嘴。孝仁太子的死因,不管皇帝还是朝臣都已经有所定论。哪怕他与太子旧属们心里疑惑未减,说出来也是无用。
皇帝目光幽凉,缓缓抚须轻声说:“日前,朕接到兰真的家书,说是今年会回京陪朕过年。自她母后离世,她就不常回京了。上次她回京还是五年前。以朕看,这次她回来恐怕也是为了严儿的十三年死祭。”
东昌兰真公主与先太子一母同胞,是谢骏的亲外甥女。尽管听得皇帝话音里除了伤感并没有恼怒怪罪情绪,谢骏还是替兰真公主说好话:“圣上容禀,兰真公主定然也是思念牵挂您的。您也知道,郑家诗书传世数百年,最是规矩大。她身为宗妇,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视婆家清规于无物。郑家族人众多、族务繁忙,内宅诸事全靠她打理。她纵然有心回京,也只会被杂事拖住脚。”
皇帝扭头看向谢骏,凝视着旧日伴读兼往昔挚友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很想告诉他,自己知道兰真公主的苦衷,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谢骏毕恭毕敬的神态,皇帝忽然意兴阑珊,解释的念头立时消去。
乌义将皇帝和谢骏的神色看得分明,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两记耳光,卟嗵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请罪道:“都是奴婢的罪过,不该贸贸然提起往事令圣上和谢大将军伤心。圣上,外面寒冷,奴婢斗胆请您保重龙体为要,进屋去吧!”
“你何罪之有?快起来。”皇帝扔下话,大步流星走向沸腾之声不停传来的竞购会会场。谢骏默不作声紧紧跟随,乌义脚后跟一弹地面直接蹦了起来,三两步也跟上。
在原先演武场空旷场地搭建起来的这座建筑,很显然是临时性的。不见砖石,只有木梁横竖支撑房顶。虽然装点得花团锦簇、颇显富贵气象,到底还是有些简陋。
它的四面用厚厚的印花挡风毡绷紧,挡住了风刀霜剑。除了正中间的会场,左右两边还附设有十几个小格间,都没有门,只是挂着挡风毡再加上一层压毡珠帘了事。
百名金甲士手扶金鳞刀笔直站岗,季良全已经先行打过招呼,皇帝此来,金甲士们只是默然单膝点地行礼。盔甲碰撞有声,却都被会场内快要将屋顶掀翻的热烈喊价声音盖过。皇帝只在屋外凝神听了两耳朵,嘴边便爬上笑意。
瞟见皇帝脸上这抹舒心欢喜的笑容,谢骏心内悲凉。他的皇帝陛下胸怀远志,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陷入太久的悲痛之中。身为人君,如此清醒理智自然是好。可若是身为人夫人父,这样只会让有心者觉得凉薄。
寸步不离皇帝身后,谢骏跟进了一间有点漏风的小格间。虽然烧着炭盆,但屋里还是让人感到寒意入骨。他见皇帝脚步蓦然加快,于是移目瞧去,就见屋里只跪着长乐殿的司膳大宫女和几个小宫女,而屋内躺椅上面蜷缩着一个小姑娘,那是皇帝亲自养在身边长达七年之久的太平玉松公主。
谢骏接替陈赦就任御林金甲军大将军,从前的爵位尽复,皇帝后来仍然加赏了他上柱国大将军的勋爵。所以他对这位也算自己学生的小公主很熟悉,知道她最是贪玩爱臭美更爱口腹之欲。不过从这些天的这些事,他与别的臣子一样也对小公主产生了相当巨大的改观。
方才谢骏没听到请安行礼之声,想来也是季良全提前交待了。这些服侍玉松公主的奴婢只是无声行礼,并没有惊动正在椅中酣睡的小公主。
故而,小公主低低声无意识的呢喃,在这间离会场最远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清晰。她口齿不清却欢欢喜喜地说:“爹……爹……我赚钱了……给你买好吃的……”
眼瞳蓦然紧缩,谢骏心里爬上异样感觉。他想自己站在门边都听得这么清楚,已经走到玉松公主身前的皇上就更不用多说,难怪皇上的脚步微滞、身体也有些僵直。
“皇上十六岁就有了长子,这么多年下来,他只听儿女叫他‘父王’、‘父皇’。恐怕,今日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喊他‘爹爹’。天家人,亦有天家人的悲哀!”谢骏暗自叹息。
他目光敏锐,瞧见裹在锦被里好眠的玉松公主鼻息起伏,将额前流海吹得很有规律地一跳又一跳,安静垂落的眼睫不见半分颤动,显然是真的睡得酣沉。那么她这深蕴纯挚赤子孝心的梦中呓语,其真实度不容置疑。他相信皇帝陛下也是如此想,这声“爹爹”真是摧人心肝!(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二十四章 突破性工作进展
武令媺这些天累得狠了,原本打算只是眯眯眼养神,没料到直接昏睡过去,并且开始做很久都没有再做过的梦。
她大学毕业在家里啃了半年的老才找到一份工作,试用期三个月后拿到了第一份安慰性的工资。钱虽然不多,只是意思意思,但她还是喜不自胜,搂着自家老爹的脖子蹦蹦跳跳老半天。后来她把薪水全部花光光,给老爹老妈买了礼物。
这场过去的故事,如今的武令媺成了局外人。她看见前世的自己和老爹老妈欢声笑语,看见一家人亲亲热热上街血拼互相取笑眼光,看见父母眼中流露的慈爱光芒,蓦然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这一哭就醒了。武令媺还迷迷糊糊的,用手捂着脸哭。耳边有谁的声音似近似远,仿佛在叫“媺儿……玉松儿……”
她很烦躁,想赶走这声音,她不叫媺儿、玉松儿!可是倏地,武令媺脑海心里突然沁凉一片,她意识到她现在就叫媺儿、玉松儿。于是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皇帝的脸就在面前。
“我儿,你是不是又发梦魇了?你太累了!你怎么这么不当心自己的身体?你瞧瞧你的脸都瘦下去了两圈。”皇帝脸上全是焦急,气恼难平,扭头疾言厉色呵斥长乐殿的宫人们,“你们是怎么当的差?!你们看看朕的公主……”
“父皇别骂她们,她们都是听儿臣的吩咐办事……”武令媺扯扯皇帝的衣袖,习惯性地给宫人们求情。
哪知道皇帝一掉头,脸沉得比这几天要下雪的阴霾天还可怕。武令媺这么多年来小心谨慎行事,努力讨好皇帝。不断加深“父女亲情”,皇帝经常被她哄得喜笑颜开,从来没有给她看过这样吓人的脸色。她一时心慌,愣住,闭上嘴。
“父皇交待你办事,你用心来办自是因为你的孝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辛苦成这样瘦成这样。这般疲惫憔悴会不会惹父皇心里难过?难道父皇就为难到了这种地步。要让你一个小姑娘去拼命?!”皇帝眼里满是怒火,瞪着武令媺大声骂道,“你这样才是不孝!不孝之极!”
武令媺被骂懵了。还有些混沌的脑袋有点想不清楚事情。她尽心竭力给皇帝办事,帮他聚集了那么多不用还的资金去赈灾,她不但没有功劳还反倒成了不孝女?皇帝老子的脑回路结构难道是外星人的那种?!他怎么这么难侍候?
但是忽然,她瞅见了皇帝眼里会反光的雾蒙蒙的好像泪光似的东西……泪光?眼泪!武令媺真的难以控制自己的惊愕。微张小嘴,眼珠瞪得溜圆。随即。她更是发现皇帝老子没有俯视她是因为他纡尊降贵地蹲在她这张睡椅面前。
他……他他……他刚才骂自己,其实是因为真心关心担心自己?武令媺的心呯然呯呯然跳动。她猛地意识到,刚才皇帝的语气和表情与前世她的父母因她工作太拼命时的心疼责怪如出一辙!倘若不是真的疼到了心坎里,他不会这样发怒。他生气是源于关爱担心。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工作有了突破性的长足进展?武令媺高兴极了,龇着一口小白牙笑出声来。皇帝老子宛如高不可攀、坚不可摧的不周神山一样的坚固冷硬心防终于被她持之以恒、从不懈怠的水磨功夫磨出了缝隙!
尼玛……容易么老娘!武令媺又立时热泪盈眶。七年啊七年。放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摆平几十个难缠的工作目标了。不容易。真心不容易!
皇帝发了两句脾气,见小女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瞧着不正常的样子,他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骂得太重了,于是懊恼起来。尤其是他想到方才小女儿那软软糯糯的称呼,这颗心酸涩柔软得不像话。他是皇帝,但他还是人,他的心是肉长的,不是当真用铁石打造的。
伸手把武令媺连人带被子从躺椅里抱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去,再将她置于怀中,皇帝缓和了语气说:“我儿,父皇不是真的怪你。只是你这样为父皇劳心劳力,瞧见你这模样,父皇真的心疼。我儿,你说句话啊,别吓父皇。”
这个时候不趁热打铁那就是脑子进了水。武令媺伸出手臂圈住皇帝的脖子,把头枕在他肩上,厚起面皮拖长声音发嗲:“父——皇——儿臣不依。父皇刚才真的吓坏儿臣了,儿臣好多年都没哭过,今天却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不过儿臣还是知道的,父皇心疼儿臣才会狠狠骂儿臣,儿臣很高兴!”她好想去搓自己胳膊腿脚上的鸡皮疙瘩。
小女儿这样撒娇,皇帝很受用。刚才还气得好像要把这间屋子里的人都砍头泄愤,他现在又笑得脸上开了千朵万朵花儿。皇帝轻轻拍着武令媺的后背,柔声道:“我儿,是父皇不好,父皇吓着我儿了。”他轻轻地摇晃武令媺的身体,偏了偏头,额角和她的小脑袋紧紧靠在一起。
武令媺有些恍惚,这样的动作似乎在她前世小时候,她家老爹也做过。老爹把她抱在怀里,与她头碰头,还做鬼脸逗她格格大笑。
当然,你不能指望皇帝陛下去做鬼脸逗你开心,但是能在皇帝老子这儿感受到久违的真诚的父女亲情,武令媺由衷表示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丰厚回报。
那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学会舍才会有所得。这时候自己就该激流勇退,也让别人沾点光。武令媺很清楚,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吃肉,连肉汤都不分出去。到最后,她碗里的肉也会被人抢走。她不允许有人偷走她碗里的肉,她的东西她要自己支配,但她可以主动让出利益来。
且凡事应适可而止。近三天来,募捐到的资金数额已经呈下降趋势。再向京城百姓募钱,恐怕会激起人们的厌烦心理。反正斗宝竞购会也能卷一笔巨款,可以向皇帝交差了。
脸颊蹭了蹭皇帝的肩膀,武令媺有意用细细弱弱的声音说:“父皇,儿臣真的累了。儿臣可以把剩下的事情交给父皇处理吗?儿臣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儿臣不该逞强,让父皇担心。”
“好好好!我儿,父皇这就带你回宫。募捐余下的事情你不要管,父皇会交待给李循矩去办。想必由他来接手,你也放心。”皇帝连连点头,轻轻把武令媺的头重新按回自己肩上,低声哄她,“我儿乖,闭上眼睛睡吧,父皇抱着你。”
咳,我已经十二岁了,再有三年就会及笄可以嫁人。所以皇帝老爹,乃表用这种哄三岁小孩子的语气来哄偶。武令媺暗中吐槽,但心里十分温暖。
她打了个哈欠,当真准备睡觉,又忽然啊一声尖叫,手脚扑腾着挣扎,急急说:“糟糕糟糕,竞购会还没有结束呢,我得去露个脸,可千万不能让大家以为我不重视竞购会或者有意怠慢。父皇,儿臣现在还不能睡不能睡啦——”
皇帝哭笑不得,又为小女儿的心意而动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制止武令媺的乱扭乱动,低笑着说:“好啦好啦!父皇陪你一起去,快点结束了这些事情,你乖乖回宫多养些肉回来。宗厚要是回了京,见了你这样子也得伤心。”
他把武令媺放在地上,亲手给她拢拢散发、抻抻衣裳,又取过大氅给她包成团子,这才牵了她的手出门。
谢骏将方才皇帝和武令媺互动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他虽面无表情,心中却涌上一个恶毒想法——如果这孩子也突然暴毙而死,皇帝陛下您会有多伤心?又会伤心多久呢?
一走出房门,武令媺就觉得寒意侵体,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把雪氅裹紧了点儿,仰面去瞧高大魁梧的皇帝,得意洋洋地问:“父皇,这是媺儿亲手画的图纸,让人建起来的会场。肿么样,看上去是不是很省钱哪?”
皇帝呵呵直笑,用空着的那只手在武令媺额头轻弹了两下,笑道:“瞧着确实简单得很,想必没花多少钱。”
“就是嘛!这种临时性会场,只要能办成事儿,不用建得多豪华。儿臣认为应以实用为主,多花钱去做表面功夫虽然颜面好看,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荷包吃亏。”武令媺在皇帝身边蹦蹦跳跳,倍儿有精神的样子。重生一回,她也改不了工作狂的属性。这几天虽然累,但她过得真的异常充实。
对武令媺的话,皇帝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能省钱办事当然是好,可有些时候却必须要做出大场面来让人瞧。这涉及到地位和体面的问题,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不过小女儿懂得俭省不奢糜,他还是很欣慰。
帝国要持续发展,什么事情都离不开钱。身为皇族天生可以过富贵生活,但太过奢侈就不是好事。武令媺数年来冷眼旁观,对皇帝老子的志向一清二楚,知道他需要大把银子来增强国力。她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她想帮皇帝老子多多地赚银子,让他舍不得派自己去附属国和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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