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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所以,过去的故事听听就算了,没必要放进心里。只是那二位都是已逝者,武令媺觉得附和附和孔宜人的赞美也没什么,陪着她伤心亦无妨。
孔宜人显然被勾起了多年间按压下去的情肠,讲到动情处难抑悲伤,不禁呜咽出声。那边玩耍的女孩子们也早就停了牌局,安静聆听过往这些事。
说到先太子竟然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就遗憾离世,敦庄皇后为此日日伤心时,孔宜人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手帕子。武令媺听到这里也不禁黯然,倘若先太子有儿女存世,敦庄皇后恐怕也不至于悲痛过度,郁郁而终。
孔宜人突然离座向武令媺跪倒,伏地哀声请求:“奴婢斗胆,恳求公主殿下向皇上进言。若有合适的皇室子弟,还请皇上能将其过嗣到孝仁太子名下,继承太子这一脉的香火,让先皇后在九泉之下安心!”(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三十五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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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宜人的突然请求令武令媺颇为惊讶,面上表情不变,她心里却有点不痛快。她并不想太过掺合皇族内部诸事,管得太多只会惹人生厌。孔宜人在长乐殿多年,应该很清楚她的立场和为人处事原则,实在不应该开这个口。
且孝仁太子薨逝多年,皇帝对嫡子无人延续香火之事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敦庄皇后也曾有建言,他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然而这么多年,皇帝却毫无动静,其中定有原因!
“嬷嬷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说来让我听听。”武令媺并没有明确答应或者拒绝,反而向孔宜人提出问题。
孔宜人没想到小公主会直接问起人选,她略一犹豫,随即咬咬牙,磕了个头以后才说:“奴婢不敢妄议皇族子弟,只是觉得怀睦老亲王和肃亲王家的小公子们都很好。”
武令媺伸手虚扶,宫女立刻上前去搀孔宜人。“入嗣的话……亲兄弟不是更好?”她笑着说,“嬷嬷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侄儿们?他们也不差啊。”
“启禀公主,奴婢只是感念先皇后和先太子对奴婢的恩德,实在不忍心先太子没有嗣子传承香火而已。”孔宜人把话说得很模糊,不过武令媺听懂了。
怀睦老亲王、肃亲王与武令媺一样,坚决不掺合夺嫡之战。将这两家王府的子弟过继到先太子名下,对此时复杂的夺嫡局势影响会比较小。如果换成皇子们的儿子去入嗣先太子那一脉,说不定又会搞出诸多阴私破事来。
但是,给先太子承嗣的大事。首先有皇帝,其次还有先太子的母家谢府和先太子的嫡姐东昌兰真公主去关心,武令媺觉得怎么轮也轮不着自己。
而且她现在被皇帝捧得如此之高,只怕那些皇兄们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她最应该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情况再做打算,怎么能冒冒然插手这么重要的事情?
“孔嬷嬷,宗祧之事。父皇肯定是放在心里的。宗室局的大宗正也不会坐视不理。谢大将军是太子哥哥的亲舅舅,兰真皇姐是太子哥哥的同胞亲姐,想必也会重视给太子哥哥承嗣的事儿。”武令媺嘴角带笑。缓缓站起身来。
孔宜人不安地抿抿唇,保养得宜的脸庞上浮现焦色,她听得出公主殿下的语气似乎不大好。可是谢骏和兰真公主都摸不准皇帝为什么会迟迟不提给先太子承嗣的事儿,她只好从玉松公主这里下手。谁让皇帝把这个女儿宠上天了呢。她相信玉松公主就算惹得皇帝生气,也不会受多重的处罚。
可惜不等她分辩什么。武令媺继续道:“你为旧主忧心出自忠诚,孤这个新主也甚是感动。可是嬷嬷,这种大事还轮不到孤来置喙!孤的立场和处境你不是不知道!你直接去找谢大将军或者兰真皇姐,都应该比找孤更适合向父皇进言。”
卟嗵跪倒在地。孔宜人颤声请罪:“是奴婢鲁莽了,还请公主殿下降罪。奴婢不该为难殿下……只是方才提起往事,心中悲痛。突然心血来潮才会有如此之请……”
“嬷嬷,你既然知道这是为难孤。就实在不该提出来。这件事,你肯定没有与良全公公商议过。”武令媺失望地叹了口气,淡声道,“嬷嬷在长乐殿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孤记着你的好处。孤明年将开府设衙,虽然还不曾及笄,但也不再需要教养嬷嬷从旁提点了。回去以后,孤会向父皇给你请封,你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孔宜人霍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武令媺。她万万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会因此事让自己离宫。其余宫女们也大感意外,司浴大宫女江满庭不假思索跪倒在地,向武令媺磕头请求:“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孔嬷嬷多年勤谨侍奉的份上从轻发落……嬷嬷她不是有心要为难殿下……”
司寝大宫女鱼素榕张了张嘴,膝盖也微弯。然而她瞥见司膳和司衣都站立不动,又犹豫了。这一犹豫,她便有些庆幸。因为公主殿下说:“孤感动于孔嬷嬷心念旧主几十载,实在不忍心她在新主与旧主之间两难,这才赐她风光回家养老。江司浴,孤这不是罚她。懂吗?”
主子的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要掰开来揉碎了仔细琢磨。在场众人无不明白,公主殿下之所以让孔宜人离宫回家,真正原因在于孔宜人心里自始至终只记着旧主,这才会不顾公主的处境,提出令她为难的事情。哪有这样当奴婢的?!
孔宜人自己也知道犯了忌讳,公主殿下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说要给她请封,已经算是宽和仁慈的了。如她这样不是一心一意服侍主子的奴婢,哪怕她有外命妇的封号,嫁的也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只怕同样逃不脱凄惨下场。
一想到这里,孔宜人的冷汗涔涔而下。她死不足惜,若是因此惹怒了公主,进而迁怒于季良全,将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那她就真的成了罪人!皇帝对季良全确实不错,可季良全怎么能与皇帝最心爱的女儿相比?哪怕这个女儿……
此时公主正在气头上,再求情也是无益,只能先认罪,再图以后。孔宜人果断做出决定,恭恭敬敬地给武令媺磕了头,沉默着退下。她已经不适合再在公主近身服侍,这点眼色她还是有。
出了这件事,八凤辇里的气氛便不复轻松,就连伴读小妞都紧紧闭上嘴不再吭声。大家都是聪明人,什么时候能与公主不分身份地闹在一处,什么时候要谨守本份,必须要分得清楚。
平静目送孔宜人弯腰躬身后退着消失在花鸟活动门后面,武令媺并不觉得可惜。早在她知道孔宜人曾经服侍过故皇后长达二十多年时,她就清楚分离的这天迟早会到来。
其实孔宜人的忠心值得葆奖,只可惜她效忠的对象不是自己,那她就不能留。武令媺低头瞧向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司浴大宫女,沉默片刻后说:“江司浴,你入宫服侍也有不短时间了吧?”
江司浴趴伏于地,轻声道:“启禀殿下,奴婢十二岁入宫,至今已有十年。奴婢也曾经在坤熹宫服侍过故皇后。孔宜人对奴婢有救命和提携之恩,奴婢不敢忘恩。”
“很好。”武令媺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既然如此,你便和孔宜人一起出宫去吧。她年纪大了,也不可能有生养,你就好好侍奉她与良全公公。日后,你若是嫁得良婿,不妨让良全公公来向孤禀报一声,孤自有贺礼。”
“奴婢叩谢公主殿下隆恩,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江满庭泣不成声,缓慢而郑重地给武令媺叩首。
说句良心话,玉松公主待她们这些大宫女是真的好,优容宽厚之处其实还在当年的敦庄皇后之上。她不是不感动,然而孔宜人对她不仅有提携之恩,还救过她的性命。
江司浴离开后,武令媺只觉得心口烦闷,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痛快。她的长乐殿安安稳稳过了这许多年,究竟是不是真的安稳,她和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分离的一幕早在众人预料当中。然而再有心理准备,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不免心酸难舍。
武令媺默然环顾剩下的司膳司衣和司寝三位大宫女,瞧见她们满脸的惶恐,扯出一个笑容说:“里头闷得很,孤想出去透口气,骑会儿马。司衣,你来替孤更衣。司膳,你去给孤做一份甜品来。”
两位大宫女急忙应是,分头准备。江司浴离宫后,除去长乐殿的萧掌事,宫女当中就数司寝大宫女鱼素榕年长,且在到长乐殿服侍之前也曾经有过旧主。她见只有自己没有事做,心里不禁没着没落。
武令媺瞟见鱼司寝脸色惨白,恍若不觉她的心事,对她笑着说:“鱼司寝,你和江司浴向来交好,就由你先兼任司浴一职。孤回宫后,再从二等司浴宫女里挑出大宫女来,这几天就辛苦你了。”鱼素榕立时放下心,急忙跪倒磕头领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年离宫开府,长乐殿的宫人还有多少能跟随在自己身边?武令媺沉默着由宫女们服侍着换上骑装,与同样换好装的安咏卿出了轿辇。
总管太监方德旺已经吩咐马奴准备好了马匹,负责保卫工作的金生水也领着十几名内卫牵了马跟随轿辇徐徐前行。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方才孔宜人和江司浴突然拎着包袱搬到后面供小宫女们乘坐的马车上,到底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妙。
亲自侍候着武令媺翻身上马,方德旺肥着胆子,硬起头皮紧紧扯住缰绳不放,央求道:“殿下,奴婢求您了,这外头还天寒地冻的,您若是打了个喷嚏,回头圣上都会要了奴婢的脑袋。您玩会儿就回来吧,啊?”
武令媺居高临下斜睨着方德旺,似笑非笑说:“小方,你的意思是,父皇是不讲道理的残暴无道君主?孤只是打个喷嚏,父皇都会要你的脑袋?!”
完蛋!话说过头了!方德旺吓得魂不附体,松开缰绳就跪在了地上,拼命磕头请罪。居然吓成这样!武令媺叹了口气,用马鞭轻轻在方德旺肩上掸了掸,笑道:“好啦,孤逗你玩呢!小方,别放在心上,起身吧。”
方德旺这才长出一口气,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公主殿下已经骑着马一路小跑向前。他不禁庆幸他家师父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若不是托庇于玉松公主羽翼之下,恐怕他早就被禄郡王或者东成公主暗地里弄死了。(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三十六章 夹道相迎
天色渐昏,颜无悔心里焦急起来。若不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平、阳县,他们主仆三人便要在冰天雪地里露宿一晚。
他虽从胎里带着弱症,习不得武,但自小被师父用药浴打磨得好身体,又年轻体壮,倒是不怕冷。可颜大叔曾经受过重伤,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并且还有个双双小丫头。他学医多年,自是知道女子最好别受寒。
拐过一道斜坡,颜无悔正想着是不是干脆到附近找找有没有农家可以借宿,忽见山道两边站着不少百姓。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这山坡的拐角之处,那眼神明亮得让他吓一跳。
这是怎么了?颜无悔估算一番人头,仅仅眼前所见怕不就有三四十号人。踮脚极目眺望,他遥遥瞧见还有不少人正从这条山道的那一头疾奔而来。
与颜大叔交换眼色,主仆三人同时提起警惕之心。按理说,此处便是离平、阳县还远,却也不至于远到盗匪胆敢横行的地步。不说平、阳县的衙役,仅仅驻扎的右龙骧军就足以让那些干没本钱买卖的好汉们闻风而丧胆。
再仔细观察一番,主仆三人放下心。不要说利器,道旁群聚的百姓里就连扁担锄头都找不到。有许多人拎着竹篮子,也有人提着粗布包袱。他们议论纷纷,满脸希翼之色。
主仆三人大感好奇,不禁加快脚步,很快就与人群碰面。也不用去问,认真听了两耳朵,他们便明白这么多百姓聚居在此处是为了什么。
当朝的太平玉松公主和寿亲王即将抵达平、阳县!最多半个时辰,鸾驾与王驾就会路过此处。
颜家主仆是抄了山间近道再拐上官道,从长平县来到平、阳县的。所以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行进着一支庞大的队伍。此时听闻是那位慈心仁德的公主将要路过,主仆三人也觉着新鲜与期盼。
“老乡,可是县尊令你们在这迎候公主鸾驾的?”颜大酋扯着几位乡亲开始套近乎。既然平、阳县要迎接公主和亲王,就不怕城门会关闭,他们完全可以瞧瞧热闹再赶路。
一位拎着粗布包袱的村民憨厚笑道:“不是。俺听别人说公主要去平、阳县,便等在这里。俺就是想给公主她老人家磕几个响头,要不是她老人家出银子给俺家砌房子。俺家那几个小崽子非得冻残不可。”
竟然不是平、阳县令为讨好公主特意使人在这儿迎候的?颜无悔却是知道。太平郡三县清凉山里乡民的雪灾赈济之事,据说是太平玉松公主自己掏的腰包。乡民感激公主仁厚,自发在此迎驾也没什么不可能。
那天的那个善良又勇敢的小姑娘。颜无悔能认定她十有*出自皇族,却万难相信她就会是太平玉松公主,只是猜测她在公主面前可能很有脸面。他虽然只是乡野草民,见识却不凡。大周的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有多尊贵。他很清楚。
也许主意是那小姑娘出的,名声却都叫玉松公主给占了去。颜无悔暗地里有些不忿。不过他转念一想。那小姑娘身边居然有疑似内卫的高手保护,必定与玉松公主情谊非常。她的功劳或者不显于人前,但公主应该不至于亏待了她。
可惜,那天小姑娘派给他的人手。在帮他向太平郡郡首递过话、替他安排了救济山民的事宜之后,只待了两天就走了。且如非必要,那二人根本不开腔。嘴闭得死紧。颜大叔想方设法试图套人家的话,却一无所获。还差点惹怒了人家。
赶了半天的路,主仆三人也乏了,正好借机会歇歇脚。他们站在人群后面,饶有兴趣地听着百姓们的议论。不得不说,此次皇家公主行募捐赈灾的义举,确实暖了百姓们被冰雪冻寒的心肠。京城附近这三郡之地,竟然还有百姓在家中给公主殿下设生祠以为纪念的,处处传颂她的令名。
听见人们将玉松公主夸成了下凡的仙女、转世的菩萨,小丫头颜双双忽然翻了个青葱白眼,撇撇小嘴,低声嘀咕:“要是没有我家少爷和那位善心的小姐,住在皇宫大院的公主殿下才不会知道你们遭的是什么难,想到去赈济你们呢!真佛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哼!”
双双的话只让颜无悔莞尔一笑,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才是受灾百姓的救星。他没有能力帮助这么多人。他只是高兴自己眼光颇准,那位出身皇族的小姑娘果然是个守信之人。说了要鼎力相助,她果然办到了!说动公主殿下行此义举,想必她费了不少唇舌,恐怕那根圣手银针也不在她手里了。
“少爷,小人还是认为,您不该用圣手银针来办这件事。只要您到了京里,找到谢府,同样可以救不少人。”颜大酋叹着气说,“那可是保命的好宝贝啊!”
“大叔,一根针只能救一条命,可是怎么救得了那么多遭灾的人?”颜无悔知道忠心的老仆还在为前事耿耿于怀,眼里掠过倔强之色,又道,“再说谢府是义母的亲戚,与师父和我却没有什么交情。我宁愿凭自己的本领在京中安身立命,也不想去麻烦人家。也许会让人家为难也说不定。”
颜大酋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劝下去。不过小少爷有如此心气,他倒是乐见的。罢了罢了,反正小少爷是圣手的关门弟子,那位老神仙疼他如性命,想必除了圣手银针,还给了他别的保命宝贝。
“少爷这么厉害,什么事情都难不倒您。咱们才不用寄人篱下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才快活。”颜双双晃着两条麻花辫,双眼闪闪放光,瞧着颜无悔满脸崇拜模样。
“没上没下,你都被少爷惯坏了!”谢大酋不客气地斥责女儿,却只得到小丫头做的鬼脸,不免好气又好笑。
此时,道路两边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不一时,平、阳县的衙役骑马过来在路边拉起红绳将百姓阻隔至道旁。
一名衙役喜气洋洋喊话道:“公主鸾驾和王驾所到之处,原本要肃清道路,以防有胆大包天之人图谋不诡。咱们县尊老爷闻听乡亲们自发到此迎候,赶着先去求见了两位殿下,大家才没被赶回家去。”
多有山乡百姓不懂这些规矩,闻听衙役此言不禁大赞县尊体贴民意,称颂声不绝于耳。
那衙役听了这些好话,反倒沉下脸来正色说:“就为这事儿,县尊大人担了好大的风险。若是有人胡作非为,他老人家就得同罪。乡亲们,在下还请大家在鸾驾和王驾经过时千万要谨守规矩。公主殿下与寿亲王都是善心人,但是护驾的金甲军职责在身,恐怕不会担待许多。大家千万不可一时冲动,惹下满门抄斩的祸事!”
这最后一句话已是疾言厉色了,唬得满腔热忱的百姓作声不得,脸上也变了颜色。颜无悔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衙役大哥言重了,咱们只想给公主殿下磕几个响头聊表感激寸心而已,绝对不敢以下犯上的。”
人们便纷纷附和,表态说一定会老老实实的。衙役也就是吓吓人,不把话说得严重点儿,万一有人头脑不清楚,当真冲撞了两位殿下,他这个维持秩序的人必定要跟着倒霉。
向颜无悔斜眼看过去,衙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好!”他眼角抽搐、头皮发麻,心说话,这谁家的倒霉孩子长得也太古怪——俊的半张脸俊得要命,丑的那半张脸丑得也能要人性命。
“你,待会儿不许抬头,免得吓着了公主殿下。”衙役用鞭梢指向颜无悔,仅此一句,倒是没有再说更难听的话。
可就是这样,也足够颜大酋和颜双双父女俩愤怒得眼珠子发红。颜无悔却无动于衷,仿佛被身边百姓有意无意避开以及被衙役点名的人不是自己。他还笑着冲衙役点了点头。
人虽丑怪,气度却好。衙役颇赞赏地多看了颜无悔两眼,这才策马迎向鸾驾和王驾到来的方向。没过多久,人们便听得铜锣声响。紧接着马蹄声隆隆,从山壁拐角处冲出两队金盔金甲金刀、就连马匹都裹着全身暗金色软甲的骑士。
早有留在原地的衙役忙不迭指挥众百姓跪倒迎驾,喝令人们低头不许直视。有那胆子大的人悄悄抬起眼皮偷觑,只见黯淡日光反射着金甲士身上盔甲的光芒,这些英武雄健的骑士个个仿若天神。
先头部队如疾风般卷过,随后到来的仪仗队走得比较缓慢。整整齐齐的马蹄声踩在人们心坎之上,除此之外,除了呜呜风响和静道锣声,这支队伍竟没有别的杂音。
方才还敢乱瞄的人们也渐渐胆寒,下意识更低地垂下脑袋。从那些金斧、金瓜、金钺,宝幢、宝旗、宝伞之上散发出的堂皇威严气息有若实质,化为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压重重袭来。他们噤若寒蝉,一动不动趴伏于地,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不久之前还说要将自家土特产奉于公主,现下这个念头早不知被吓去了哪里。
不要说这些从来没有见识过皇族威严的平头百姓,就连颜无悔也深深为此震撼。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和亲王仪仗的威势,到底不如此时亲眼见识来得更有冲击力。
然而,于此寂静无声行路队伍之中,蓦然响起的清脆少女声音却给予他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震慑。她说:“各位乡亲不必向孤行如此大礼,还请平身……”
这温和清甜声音,颜无悔明明听过,甚至在脑海中反复想象过。然而此时再度清楚响起在耳畔,他却产生梦幻之感,万般不能相信所听所见。(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三十七章 首倡义举者,颜无悔是也
方才衙役的话被扔于脑后,颜无悔难以控制惊愕情绪,霍然抬头望去。
他只见缓缓行来的八马杏黄色轿辇之上,有位少女扶栏凭风而立。八凤衔珠朝天金冠下是一张笑容亲切的熟悉脸庞,她眉心那颗朱砂痣殷红若滴,愈发显得小脸玉白娇嫩,明艳无双。
是她!是她!竟然是她!
颜无悔怔忡,复杂心情简直难以言表。无论是少女发上压着的凤冠还是那身他幼时亲眼见识过的凤翔山河公主命服,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当日那位肯用万金之体去搭救有孕民妇的小姑娘,就是当朝尊贵无比的太平玉松公主!
怎么可能?怎么会?颜无悔喉中哽住,呆若木鸡。倚在轿辇木栏旁边的少女正弯下腰肢,柔声细语与道旁百姓说话,明明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却依旧感觉恍若梦境。
“天哪!天哪!少爷,快看哪!是她!那天的小姐是她耶!她居然是公主!”这是小丫头颜双双不敢置信的声音,变了调的嗓音充分说明她有多么意外和惊讶。
颜无悔从梦中醒来,扭头看见颜大叔和双双都是满脸震惊之色。他哑声喃喃:“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忽然心头泛起苦涩,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这心思微妙且隐密,他其实并不大明白,只是莫名觉得沮丧失落。
随着凤辇之上公主殿下与百姓的交流越来越多,道旁渐渐响起抽泣声音,许多人边哭边给公主道千岁,又谢恩不止。颜无悔很想收回自己的目光,眼睛却不听他的意志指挥。仍然执著地追随那少女一时往左一时往右。
他见她秀美面庞之上挂了忧色,她眼里也含了水光,他的这颗心便也如同浸泡在苦水当中一样难过。她为受灾百姓倾诉的惨况而伤心,又为他们能重建家园而欣慰高兴。她皱眉,他便不自觉蹙起眉尖;她落泪,他便眼中酸涩;而她破啼为笑,他便刹时心花怒放。
不知不觉、浑浑噩噩。他只是痴痴凝望那少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恍恍然忘记了自己。这是一种奇妙的体会,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妥,却无法自拔。
颜大酋轻声叹息。犹豫着想摇醒自家小少爷,却又觉得残忍。少年人初生慕艾之心,仰慕的对象却那般崇高遥远不可触及。等他清醒过来,想必也会明白自己是痴心妄想。那么。此时不妨就让他欢喜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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