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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最最好看的手无情离开。颜无悔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又羞又窘又不安,忙不迭躬身行礼请罪:“请殿下恕罪。草民失仪了。实在是实在是……”您的手太好看了啦。可他不敢说,只是讷讷。
“没关系。”武令媺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是朋友,只论朋友之谊。坐下吧,别又绊倒了。快点给我把个脉。”
颜无悔精神大振,更有几分窃喜在心。他悄悄吸了一口气,稳稳坐下,瞧着已经安放在桌上的好看的手,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指哆嗦,慢慢搭手上去摸脉。
指尖之下是微凉滑腻的触感,颜无悔足用了十几息的功夫才令自己沉下心来认真辨识脉相。他微微一皱眉,飞快地看了武令媺一眼,见她满脸的信赖,不禁将腰干挺得更直。摸完右手脉相,他又凝神细察了她的左手脉相,再以一名医者的目光去仔细观察武令媺的脸色。
“看你这严肃凝重模样,莫非我得了不治之症?”武令媺开了句玩笑。御医每隔一天就要给她请平安脉,她对自己的健康也相当上心,每次都要仔细询问御医。只要御医没有隐瞒也不曾欺骗,她认为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知之极深的。
颜无悔脸色大变。眼前这少女实在没有表露太多公主的威严,他一进入医者的角色,就把她当成了普通的患者,于是不客气地喝斥道:“怎能如此胡说?你不可开这种玩笑!”
他立刻又醒悟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态度也有问题,不禁抿抿唇低下头去,放柔了声音道:“请殿下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若让皇上得知,定然伤心呢。”
“我这个人爱开玩笑,以后咱们相处久了,你就知道的。”武令媺终于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实心肠不厚道,正儿八经地问,“我这身体究竟怎么样?”
“您幼时肯定吃过不少苦头,身体根基不大好。不过后来调养得宜,除了有些虚寒之症,并无大碍。草民给殿下开个长年可以吃着的膳食方子,会对殿下的身体有所助益。”堂堂公主也会受苦?颜无悔有些疑惑,却没有具体询问,只是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皇家的事儿,好问不好听哪。
嗯,和御医所言没什么分别。武令媺收回手腕,瞧着少年清逸俊秀的半张好看的脸,微笑说道:“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草民长草民短地自称,也不要叫我殿下。我也不喊你颜公子、小颜郎中,只叫你的名字无悔,你也只称我十九就行了。”闺名却是不能随便告诉的,这是为小颜同学好。
颜无悔心中一热,毫不犹豫地点头,低声道:“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十……十九。”(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四十章 紫微之相
有现成的小神医在这儿摆着,武令媺毫不客气地抓差,请他给自己的随员们把把脉瞧身体。她的态度很客气,也说了会按照求医的规矩来,该付的诊费不少分毫。颜无悔却坚决不肯收银子,只说朋友之间帮点小忙绝不能收钱。
武令媺并没有勉强。她看得出来,小颜同学主意很正,愿意帮忙的心思也相当纯粹。她就示意宫人们在颜家主仆三人的衣食住行里下功夫。与公主同乘凤辇这是不可能的,方德旺命人腾出了一辆马车,专门拨给颜家三人使用。
到了平、阳县,天色已晚,一行人下榻在某位宗室的别庄里。这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颜无悔三人到平、阳县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遵循师命来瞧瞧故人。在武令媺的热情挽留下,他们也一同宿在了别庄。
一夜无话,赶了半天的路,武令媺和宫人们都乏得厉害,早早歇下。她行程很紧,第二天匆匆与那位宗室说了几句话,用过早膳就准备再度开路。她打算祭奠完原路返回,再接了颜无悔主仆同去京城。
车辇正要成行,平、阳县县令满头大汗跑来请求觐见,说是百姓得了消息,竟然自发在路边迎候。并且,不要说平、阳县内,只怕这一路往宁平郡去,都免不了这事儿。
武令媺一听,知道事情棘手了。如果她时间宽裕,倒是不妨临时客串皇室亲民大使的角色。可明天就是明辉贵嫔的祭日,她非要掐着时辰去上香祭拜不可。
当机立断,武令媺决定微服快行,让仪仗队慢慢走。武宗厚也赞成这个方法,他早就对队伍的龟速行进大感不耐烦。迅速分派任务。武令媺打发伴读小妞去军营探亲,再留下几位大宫女应付诸事,只带约摸百人出行。
有金生水为首的三十多名内卫,还有寿王府和家将飞熊骑,武令媺并不担心路途安全。另外,方德旺和内监们打理祭品,他们也是要跟着的。
刚要出发。颜无悔蹬蹬跑来。他说老仆颜大酋对清凉山诸县的山道极为熟悉。如果公主和寿亲王要走山路避开在官道迎候的百姓,可以让颜大叔当向导领路。他们可以先陪着武令媺去温化皇陵,日后再去探望故人。
武令媺也愿意和颜无悔多相处以加深朋友感情。便诚恳谢过他的好意,让他们主仆三人加入了队伍。一行人悄悄从别庄侧门离开,离开县城的路上,果然看见许多百姓往别庄路口蜂拥而去。这城里比元宵节看花灯时还热闹三分。
提心吊胆出了县城。武令媺才长出一口气。而老颜果然是匹识途老马,一骑当先领路。他带领众人走的道儿虽是山路。却并不崎岖难行,马匹完全可以通过。
清凉山内冰雪堆积,银妆素裹、琼玉匝地一般的雪景颇佳。因颜大酋说了这条山道离宁平郡的郡府所在地宁平县很近,武令媺便让大家伙儿小心脚下赶路。不急着到地方。
还没到中午,武宗厚担心妹妹体弱吃不住辛苦,于是下令找个稳妥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再走。颜大酋就将众人带到了近旁一座道观之内。
这道观年久失修。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进过香。观里除了两名瘦骨嶙峋的老道,再无旁人。出门在外。武令媺向来不讲究,让随从们烧了热水,啃点干粮肉脯也就凑合了。
颜无悔见公主殿下居然也和男人一样吃得这样的苦头,不免又心生别样感受。颜大酋同样惊讶不已,偶尔掠过武令媺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赏佩服。
随意吃罢了干粮点心,武令媺起身在道观附近散步消食。她与武宗厚把臂而行,小兄妹话不多,字字句句却都透着亲昵温馨。这一幕落在颜无悔眼中,又不禁感喟皇家亲情难得,也只有玉松公主这样宽仁的人才能与兄长情意深厚。
人看人呐,先入为主的印象实在太重要。如果颜无悔知道武令媺冷眼旁观宫人被活活打死却不发一言,不久之前她还无情驱逐了服侍自己多年的老嬷嬷,恐怕不会这样想。
正看着雪景,忽听呼喝厉声作响。武令媺循声瞧去,见负责警戒的内卫押着一个人走过来。那人被推搡着跌跌撞撞走路,也许曾经摔了跤,粗布长袍上沾着许多雪泥,头发也零乱脏污不堪,宛如一蓬茅草。这人唉哟不停叫唤,不住诉委屈,说他是这道观里的道人,绝非歹类。
听得外头高声叫嚷,从道观里慌里慌张跑出一名老道,对内卫陪着笑解释。原来这个在附近鬼鬼祟祟偷窥之人是不久之前到观里来挂单的游方道士,与本观这名道人之间有拐弯抹角的师兄弟关系。此人并不经常在观里,本观道人只知他时常在山乡村落替人看相,化些斋饭度日。
那游方道人原本叫嚷不迭,但等武令媺、武宗厚和颜家主仆出现后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也似半声也不吭。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小眼睛骤然变得雪亮雪亮,目光在武氏兄妹俩和颜无悔身上粘住了也似,不是看这个,就是瞅那个,神色怪异得不行,就连双双小丫头都被他死盯了两眼。
如此不敬,怎么不叫内卫和飞熊骑恼怒?数名骑士往前一横,就此挡住游方道人的目光。这道人正看得如痴如醉,冷不防被遮住视线,脱口就大声叫嚷:“各位贵人,老道祖传相术灵验无比,请让老道给贵人们看个相,不收钱……”
武令媺皱了皱眉,想着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干脆下令开路。这世间奇人异士众多,她这种情况当然会避忌些。这老道方才的目光透着古怪,她心里还真有点毛毛的。
游方道人被内卫钳住手臂往道观里推,不让他挡住去路。他却一径手刨脚蹬,方才看不出肤色的脏兮兮面孔此时清楚瞧得出涨了个通红。两条腿拼命顶住地面,他就是不肯乖乖回道观里去。扯着喉咙连声央求要给人看相。
要不是武令媺想在颜无悔面前保持仁厚形象,听着游方道人这如丧考妣的难听嚎叫,非得让内卫把他打昏了再扔进去不可。眼下,她却还得交待内卫别动粗。
游方道人瘦得小鸡仔儿也似,根本吃不住内卫的劲道。眼看就要与这些人失之交臂,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咬牙叫道:“不知是哪位龙子凤孙驾临。请容小道分说一二啊……”
“少爷。这道士不会真有什么本事吧?”颜双双凑在颜无悔身边低声嘀咕,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悠。
“如今谁不知道公主与王爷到了平、阳县境内?”颜无悔随师父游走天下多年,看多了江湖伎俩。对老道的话根本不以为然。他招呼颜大叔和双双,紧紧跟随大部队翻身上马。这主仆三人都马技娴熟,不会拖队伍的后腿。
被扔回观里的游方道人手脚并用爬回门口,瞧着已经策马远去的一行人。哭得声哽气咽、捶胸顿足。道观里的道人蹲在他身边劝道:“诸葛师兄,你方才也太冒失了!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小心你的老命不保!再说你家的祖传相术……”他嘿嘿笑出声,连连摇头,很是鄙视的样子。
游方道人胡乱抹了把老泪,冲这道人翻着白眼怒吼:“你懂个屁?!道爷祖传相术妙参造化。你可知方才那些人里都有什么人物……”他本想向这道人显摆显摆,略微犹豫之后还是闭嘴不再多言。
方才那二男二女,皆是大贵大富之相。那名半张脸丑陋、半张脸俊美的少年更是贵到极致的紫微之相!何谓紫微之相?说得通俗点就是他有帝王的气运。
游方道人起初是被那名大高个青年的面相吸引。他一眼就瞧出此人贵不可言、福禄深厚,而第二眼便被半脸少年给惊住。他倒是没往别处去想。只以为这是哪位龙子凤孙到了。此人虽生得奇怪,但是紫微面相,他能确认无疑。
振兴祖传相术,尤其是要洗清江湖中人对诸葛神相的鄙夷蔑视,有什么比相看出一位未来的真龙更好的方法?游方道人想到这里,激动得眼冒金光。既然有紫微之相在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亦是尊贵之相便不算什么了。
然而,当他用眼角余光意思意思地瞟了眼另外一名几乎被大高个青年挡住全部面孔的少女,他胸膛内立刻翻江倒海般闹腾开来,惊骇得连自己的毕生夙愿都快忘了。
命舛、早夭之相,若有高人相助,化解掉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但是,谁来告诉老诸葛,为什么这少女也是紫微之相?女子……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帝王之运?!难道她是男扮女装?呸!游方道人先就啐了自己一口。
“这事儿太古怪!太古怪了!”游方道人抖着鸡爪子也似的手,目光呆滞地念叨不已。饶是他对祖传相术深信不疑,此时也不禁有些忐忑。
他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窜回观内,片刻便卷了个小包袱夹在腋下,头也不回、一溜烟地往山外跑。观里的道人目瞠口呆,半响才失笑打稽首,只认为老诸葛的臆病又犯了。
武令媺也觉得那游方道人脑筋多半有问题,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和神经病真没什么两样,透着一股让人难受的偏执与狂热。离开道观许久,她脑海里都还会映出那双眼睛。
不过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她扔去脑后,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利,她与武宗厚的祭奠之事也办得顺风顺水。在明辉贵嫔墓前,武令媺默默许愿,她不会给生母丢脸,会让九泉之下的生母与那缕已经不知飘去何处的灵魂都感到欣慰。
——安息吧,愿你们来世重续母女缘份。我也会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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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终。。此卷小武终于升级到了可以明正言顺掌权扩充实力的等级。第三卷,她的班底渐渐充实。。鞠躬敬请各位大人观看。。(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一章 公子斐
鞠躬感谢“see_an”大人的两把桃花扇打赏。。偶这心里真凉爽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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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树梢。薄雾悠游,弥漫于丛林间,他仿佛立于云端,削瘦身体好似要随风而去,直上九霄。
夜风吹拂他的衣衫,宽大袍袖猎猎舞动,宛若沧海之上自由翱翔的鸥鸟翅膀。素银衣上,那起伏的褶皱就似银亮水波在缓缓流动。他肩上垂落的墨发隐入黑夜,唯有银光亮起时才肯给人惊艳一瞥。
今夜星光如瀑,汇成白色河流横贯夜空,轻纱般的浮云半遮半挡。星光从天而降,落在他脸上,轻柔小心触碰被莹光笼罩的清冷肌肤。月牙挂在山边,微羞含情凝望他,欲语还休,久久不愿挪步。
仰面朝向银河,他紧紧闭着眼。面容宁静,淡泊。
巫山隔断了沧海,却仍有水雾从山的那边悠悠飘来,沾湿了他的眉眼。一滴水珠凝于纤直眼睫之上,颤颤微微,却留恋这张容颜的绝俗美丽而不肯离去。
如此,便是一夜。
他轻盈立于树梢,任星光洒满全身,纹丝不动。直到脚下黑暗退去,曙光照射,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东方一抹鱼肚白,天色微熹时,被暖意覆盖的橙红巫山是他钟爱的景象。比起神秘浩渺的茫茫星河,眼前的这一幕触手可及,分外亲切。
他伸出手,手指探入熹光之中。他看见的不是美如女子青葱玉指的自己的手,而是橙红天光之中,在他指间微光里盘旋雀跃着不住向上攀升的粉尘。
他痴痴看了许久。世间最不易为人所知所觉的微尘,却能在熹色中任意飞翔。人。却被禁锢在重重枷锁里,一世不得自由。
他收回手指,转首向南眺望。目光翻越了莽莽巫山,掠过楚国百姓安祥宁逸的面孔,飞速来到了沧澜河畔。在震耳欲聋的惊涛拍岸欢送声里,他逐渐冷肃的目光穿过数个小国,跨过晋国与魏国。终能悬浮在那片广大辽阔疆域的天空之中。得已俯瞰大周太宁城雄伟壮观的城墙。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清晨冷风更烈,刮骨刺心,袍袖迎风翻卷。墨发随风剧烈摇摆。他用力吐出方才吸入胸腹间的那口浊气,仰天长啸,声音绵绵不绝。
山林轰然应和。清越激昂的啸声绕空徘徊不去,遍植巫山的高大笔直树木疯狂挥舞枝杈。仿佛在为他欢呼。飒飒木叶拍风声大作,简直像暴雨雷霆。
嘴角噙了淡淡笑容。他深深凝望巍巍巫山,须臾,猛然俯身向下直扑山林的怀抱。树木如有灵性,不但不曾阻挡他降落的步伐。反而殷勤伸出枝条供他借力。
数息间,他便跳下了巫山最古老的这棵巫木,轻巧落地。扬起的素银袍袖和如绸墨发卷缠在一处。便似那夜空与银河般经久不离。
他信步漫游,在小半个时辰后就走出这片深郁丛林。及地袖角拂过山道之上铺着的散碎青石子儿。他的脚步优闲从容。道旁山花烂漫,碧草如茵,巫山之外仍旧冰天雪地,这儿却早已迎来了春讯。
便是已然看足了十七年,他却仍然像是第一次见到也似发自内心地赞叹。这片哺育了族人和他的幽古山林,他深深热爱,却又不得不远离。
山道蜿蜒,一直向下,没于静谧安祥的村落之中。早起的族人见他徐徐行来,慌忙避开道路,恭声唤他,公子斐。
他微笑颔首,如同过去七年一般无二。离得远了,他还能感觉到族人们崇敬目光胶着在他后背。不为别的,只因他是公子斐。
即便身为尊贵的长房嫡脉,也不是每名子弟都能被族人们尊称一声“公子”,何况是他这样的没落偏旁?他为自己骄傲,而他的骄傲源自他自己的努力与坚忍,无关出身。
村落的最中央是一座黑瓦白墙大宅,他衣袂飘飘,脚不点地般走进大开的朱红九钉大门。早起洒扫的仆役远远觑见他的身影便忙不迭跪倒,不敢直视这张令人轻易便心神动摇的面孔。
分花拂柳、穿廊过檐,他很快便在一座朴素小院的门外站住脚。门虚掩,一直等待数日未归的小主人。他的笑容由衷温暖,大袖轻挥,木门应势而开。
院中树下石桌之上,已经准备好喷香扑鼻的早膳。他眼眶微热,快步走过去,对那正在桌旁忙碌摆放碗筷的妇人喊道:“娘,孩儿回来了。”
他的母亲并不惊讶,笑容宁婉。她眼波温柔,站在原处凝视着心爱的孩子,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轻声说:“阿斐,你回来的正好。”
母子俩相依为命,他离家上山潜修,母亲便在家中静候。功成之后,他必用长啸声音宣告他的即将回归。而当他踏进院门,摆在石桌之上的早膳必定温度正好。
母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此行唯一的牵挂。幸好如今他在族中地位崇高,想必族人们不敢苛待母亲,他才能走得安心。
迅速更衣净手,他陪着母亲安静地用过早膳。还不曾好好与母亲诉说别离之情,院外便响起令人不快的催促声音。族长已知他功成回家,命他前去参见。
族长与他的祖父是同父异母兄弟。他这一支人脉凋零,他从来没有见过祖父的面,也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面。族长那一支却不然,好生蓬勃的一大家子人。可惜,族长家里与他同辈的子弟都不及他。
尽管心中厌憎那老东西,他却不能不应令而去。不几日他就要离家,母亲却还在这里。他已经狠狠得罪了族长一次,为了母亲,不能再有第二次。不情不愿磨蹭了片刻,在母亲宽慰的目光注视中他离开了小院。
族长自然住着大宅里最大最好的院子。他目不斜视,低眉顺眼跟随仆役往里走。心中的鄙夷与愤恨。早在他五岁时就能不动声色地隐藏于深沉眼眸之中,他面上一派平和。
路上撞着几位成名于他之前的族兄,他不卑不亢行礼,与他们说着彼此都觉腻味的客气话。然而无论底下如何暗潮汹涌,表面他们却兄友弟恭,好生和气模样。
他知道他们的妒嫉,但那又如何?只怪他们天资低人一等。比不上他的成就。也就无法获得来自皇城的亲睐。他听见几声难听酸话,只在心中哂笑,脚步越发沉稳从容。
走进族长的静室。他向闭目养神的枯瘦长者行礼,跪坐于蒲团之上。他知道,族长心里对他不喜至极。但那又如何?即便时光倒流,他仍然会选择直接向皇城的当任大巫禀报星象异兆。而不是告诉偏心眼的族长,任这位伯祖父再一次将他的发现据为己有。
“此次陪同固山王世子去周国游学。你心里可有章程?”老者的话音沉郁凝重,平板无波。
“侄孙当唯世子马首是瞻。”他恭敬回答,表情驯顺,低垂眼帘却遮去了意味不明的流光。
老者沉默半响。闷声道:“为免惹人多般瞩目,给世子和你自己行事造成不便,以你母亲的姓行走世间。不必告诉世人你姓君。”
他心里腾地燃起熊熊烈焰,这老匹夫居然不让他顶着家族姓氏外出!如此。就算他有什么功绩,世人也不会知道他是楚国最古老的巫族君家的人!且声名事小,安危事大。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死的也只是无名小卒,而不是君氏子弟!
他知道,这是族长给他的惩罚。可就算明知这老东西对自己没安好心,他也只能暂时忍耐。咬咬牙,他伏地叩首道:“侄孙还请伯祖父多加看顾母亲大人,侄孙感激不尽。”
“公子斐,”老者的声音里讥诮之意大起,“如今外头已经遍传,你是我君家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观星者。不但当任大巫极为欣赏你,就连陛下也戏言下一任大巫之位非你莫属,老朽又怎么敢怠慢你母亲?嘿,你瞒得可真好,老朽竟不知凤家出身的大巫居然会收君家人当徒弟!”
难怪师父会说,君家如日暮西山,在巫族六姓世家中的地位一年不如一年,全因族长心胸狭隘、苛待族人之故。他在心中暗叹,却不想对族长解释自己与凤大巫的缘法。
他只希望能平安从周国回来,在皇城安京的星象院谋得一席之地,而后将母亲带离这片他虽眷恋却无法不离开的故土。对族长的冷言酸语,他只沉默以对,伏地不起。
“听闻凤大巫好男风,你生得这般模样,倒也难怪会入他的眼。”老者见他一声不吭,心里嫉妒憎恨之火烧得越发旺盛,言语间更含羞辱,“即便不以君氏子的名头行走世间,老朽也盼你能爱惜名声,不要让你祖父和你父亲蒙辱于地下,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八尺昂藏大好男儿,却偏偏男生女相,长着一张足以傲视世间绝色女子的美丽容颜。他在族内峥嵘崭露之前,所有的委屈与羞辱皆因容貌而起。若不是母亲拼死护着他,已经过世的老仆又身怀绝技,恐怕尚在幼时,他就被偷卖出去供人亵玩了。
不过母亲并不认为男人生得太过美貌是件悲哀之事。她无数次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笑着说:“你生得这样好看,全因老天爷偏爱之故。你若自轻自侮,岂不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容貌美丑全不由你自己选择,你又何必为此而烦心?日后,若你成为举世瞩目的大能者,世人自然看不见你生得是美还是丑。”
所以他努力修炼,他拼了命地修炼。他也终于成为君家的公子斐,而不是连名字也没有的君十九。想到这里,他飞快平静下来,充耳不闻族长的话语。莫欺少年穷,他总有一日会将所有屈辱一洗而净!(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二章 训练基地
太平皇庄总管木愚由“就狂了”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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