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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将自己的谋划仔细想了两遍,霍去疾抱着银枪,头搁在枪杆之上,半睡不睡开始打盹。白天他绞尽脑汁给追兵设*阵布圈套,将他们引得往南边去了,却不敢保证能骗他们多久,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果不其然,大约到了下半夜,霍去疾猛然睁开眼睛,蹑手蹑脚缓慢起身,将耳朵贴在雪坑洞壁之上静心聆听。他受过严格的斥候训练,哪怕地面铺着厚雪,他在坑下还是能听出异常动静。
来者共有六人,他们都弃了马匹,步伐轻盈,几乎无声无息。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轻功卓绝的江湖游侠,他们的体重还是将积雪压得往下沉。
能够察觉几乎微不可闻的轻细雪沉之声,就是霍去疾躲避追兵的一*宝。那些人都不知道,他从小耳力就超人数等。这么安静的郊野,他们自以为谨慎小心,却不知大地已经透露了他们的行踪。
将来若有不测也去了九泉,霍去疾完全可以挺着胸膛,骄傲地告诉父亲和兄长,他不仅活着逃到了京城附近,还用种种手段干掉了十三名追兵,并且现在又让那些人分头追捕。人越少,自然越好下手。
眼里掠过残忍血光,霍去疾将耳朵更紧地贴在坑壁之上。他慢慢将枪杆伸直,忽然眼瞳微缩,手臂轻轻一抖,枪尖剧颤,枪身刷地抽往雪坑靠东的洞壁。
不多时,风声带来压抑痛呼。霍去疾侧耳静听,有点失望,居然只暗算了两个人。猎户用来捕猎大型猎物的尖刺陷坑相对于人类来说承重能力上佳。他如果不加把力震松陷坑之上的积雪,那些人不会掉进坑里。
除去那个由猎户布下的陷坑,霍去疾还在附近雪地里利用枯树、山石、雪洞做了不少手脚。若没有自保手段,他也不敢专门往深山密林里跑,并且能在追兵围剿中活下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这一队追兵应该是被他的小手段又给引错了方向。但霍去疾已经毫无睡意,他用积雪仔细将银枪的枪尖擦拭了两遍。天光虽微弱,却将枪尖照得锃亮,似有丝丝寒意向四下扩散。
盘膝默然坐了片刻,确定再也听不见人类活动的动静,霍去疾缓缓站起身,动作轻得连洞壁之上将坠未坠的雪都不曾惊动。他手脚并用沿着雪坑斜坡向上爬,在出口附近,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他才将用来当门的雪堆扒开,露出狭窄洞口。
洞外唯有呼啸朔风与夜枭凄啼之声,霍去疾不再迟疑,脚后跟使劲,身体有如利箭嗖地窜出了雪洞,闪身躲在他早就将位置记牢于心的洞旁大石后面。银亮枪尖在半空划过弧光,隐隐有嘶嘶破空声响。
徐徐吐出胸中浊气,警惕却半分不减。霍去疾很清楚,他越靠近京城,对方就越害怕,必然会使出更大的力气来抓他。而一旦脱离清凉山,他的倚仗就会减弱几分,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探头四望,再次确定雪光不能照见的阴影中并没有人隐藏,霍去疾紧紧攥着银枪,猫腰离开大石。然而,他只往前跑了几步,便听得满含戏谑的微咳声响,随即便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小子,你也抬头看看天上,咱家可等你不短时间。你这眼珠子莫非是摆设?”
霍去疾眼瞳微缩,如狸猫般轻盈的步伐突地变向,向斜刺里的山壁扑去。他想利用山壁的凹形风洞暂避,最起码紧贴壁面的后背不用操心,可以全力应付面对面的敌人。
可惜,这名追兵的强大远远超出霍去疾的预料。脑后恶风骤响,他心知不妙想要闪避,速度却比来人慢了好大一截。眼前金星乱闪,喉中甜意大起,在后背遭受沉重一击之后,他喷出大团血沫,人也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于地。
银枪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山壁上,积雪哗啦啦滑落,几乎把霍去疾全身都给掩埋进去。他被呛得直咳嗽,大口大口吐血。他咬牙试图爬起身,伸长手想抓着自己的武器,然而踩住他背脊的这只脚却无情宣告了希望的破灭。
“小子,老实点!少吃些苦头,还能落个全尸。否则,”这人阴惨惨怪笑起来,尖利嗓音就像被割了喉咙要死的鸡鸣,“否则咱家会使出百般手段好好炮制你!”
霍去疾闷声不吭,却相当乖巧地停止了挣扎,任由这人将自己捆了个铁紧,嘴里结结实实堵上破布。他并不是就此认命,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他要留着力气寻找可趁之机。
但这名追兵也是聪明人,狞笑着捏断了霍去疾的双手双腿重要关节,让他不能行走更不能使用武器反抗。将霍去疾夹在腋下,完成任务的追兵撮唇发出古怪叫声,而后施展开身形风驰电掣般疾奔。
路上不断有人骑着马加入队伍。越来越多的人将亲手逮住霍去疾的追兵围在当中,脚步匆促地向山外狂奔。霍去疾有点奇怪,感觉这些追兵很是慌乱,似乎在躲避什么。尤其是那名捉住自己的追兵,根本不顾后面人的死活,有人掉进雪坑或者陷阱,他从不停留。
这是为什么?是否对自己有利?霍去疾的心忽然没有刚才被捕时跳得那么慌乱无助了。(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五章 天降救星
霍去疾很快就知道自己被抓实在不冤,这名阴阳怪气的追兵不仅异常熟悉如何在夜晚的清凉山安全行走,而且武功高强。他随父亲习练的是战场杀敌之术,讲究的是在万军阵中如何克敌制胜,与江湖武人的法门大不相同。
而这名追兵,不说别的手段,光是在雪地之上无声无息有如鬼魅一般脚不沾地的轻功就足令人瞠目。但即便知道逃离的希望渺小无比,霍去疾还是强忍双手双脚的剧痛,在脑中飞速盘算种种可能。
在没有套出帐册下落之前,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如今在世上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以被对头拿来威胁他。但是为了得到帐册,对头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折磨他。
在心里冷笑,霍去疾不怕受刑,就是把他的全身骨头都打断,他也绝不会吐露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世上奇人异士太多,也许有人有手段能够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真话。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路过那个山间小村时,他用身上所有的财物请托了一位乡民,在一个月以后将他写下的血书送到太平皇庄去!
即便太平玉松公主不会仅凭一份血书就做什么,这件事想必也会给她留下印象。假如她有心,或许就能查出点什么。霍去疾知道这件事能办成要靠运气,但他孤身一人面对大队追兵,不得不相信自己会鸿运冲天。
事实证明,霍去疾确实是个有大运气的人。抓住他的人之所以急着离开清凉山,不为别的,只因为太平玉松公主近几日宿在太平皇庄。皇庄之外两里地的地方。驻扎着特意赶来护驾的龙骧军一营兵士,随扈公主的内卫也不是吃素的。
追兵们最不希望面对的事情似乎还是发生了。逮住霍去疾的这名头领很快就发现,似乎影影绰绰有火光。他的人绝不可能打起火把,那么来者的身份便非常引人怀疑。
微一思索,头领果断吩咐众人分头行动,用他们的行踪引开来者。他低头冲霍去疾阴笑,劈手一掌把人打昏。奋起全身功力。竭尽全力飞奔。
然而,这名头领却发现,无论他怎么改变行进路线。遥遥身后还是有人紧追不舍。眼里掠过凶光,他找了个山石间的缝隙把霍去疾塞了进去,自己则隐匿于道旁冰雪之下,打算伺机行动。
不多久。人声便清晰可闻。有人在问:“殿下,您当心着点儿。千万别摔了。”
追兵头领的心猛跳一气,殿下?!是哪位殿下?想到来者可能会是谁,他脸色变得阴沉,随后便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见的声音。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掌把那小子给打死。现在动手是否还不晚?他一时蠢动。不过他听出来者众多,又唯恐于自己性命有碍,这番犹豫之下终是错失了良机。
“小白。你仔细嗅嗅,把人找出来。”武令媺骑在雪豹白面身上。拍拍与自己齐头并行的白糖,指挥它去干活。
话说,那道内有四象之白虎奇兆的血红光柱,让武令媺很不放心。她记得,上回隐有杀气纵、横的血红光柱是为曾经把原主置之死地的金甲士所有。那名金甲士还只是单纯被光柱笼罩,而这次出现的多半也没好事发生的红柱还带着白虎杀星异兆。
因此,哪怕已经夜深,武令媺还是命令内卫和皇庄里经常在清凉山受训的精锐们倾巢而出,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若是危险,定当扼杀于未暴起之前;若白虎红柱的杀意其实并不是针对自己,她也能得个心安。
从安排人手到冲上清凉山开始寻人,中间过去小半个时辰。让武令媺心有惴惴的是,这其间白虎红柱一直都没有消失。而且无论她在皇庄的什么地方,只要向红柱的方向望去,都能感到老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不禁毛骨悚然。武令媺在心里嘀咕,这是谁啊,居然对她有这般深沉的怨念?在路上,她也不断反思。她这么多年来基本上都与人为善,除了禄郡王和东成公主,她没有把谁得罪得这么狠。
而且那对兄妹如今都学得乖巧谨慎,不管人前人后,与她都客客气气的,再也没有干过挑衅她的事儿。难道他们其实是隐忍不发,现在淘弄来厉害杀星才想对她不利?
胡思乱想着,武令媺循着光柱一路急奔。无论光柱是待着不动,还是胡乱移动,她都领着满头雾水的众人紧追不舍。路上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两头雪豹咬死三头恶狼,随从们也射杀了几头夜晚出来捕猎的野兽。
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几个陷在雪坑或者捕兽陷阱里的可疑人。他们被冻得不轻,还受了伤,大约头脑糊涂着,竟把武令媺这支队伍当成了同伴,直到被救出来便立刻五花大绑才醒悟认错了人。
这几人都穿着足以和雪地混淆的白色紧身衣,武令媺瞥见他们神情闪烁,问什么都不回答,便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吩咐内卫将这几人打晕,先将人送去皇庄好生看管,自己继续循着光柱找人。
忽然,白虎红柱消失于夜空。武令媺立时捉瞎,不免失望。她犹豫半响,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两头雪豹身上。她的小朋友没有让她失望,居然当真循着空气中淡淡的人血味道闷头追了下去。
路上又撞上数名行踪诡异的白衣人。这些人暴起攻击,并且悍不畏死。金生水和木愚唯恐武令媺安全有失,断然下达格杀命令,将这些人都杀死。
兜兜转转,这一行人才因雪豹止步也跟着停下。抽抽鼻子,别说内卫和皇庄精锐们了,就连武令媺这个不会武的弱女子都嗅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雪豹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山石缝隙里把昏迷不醒的霍去疾扒拉出来。如路上几次三番一般,武令媺抬手重重按压眉间红痣,却依然没能再次看见白虎红柱。这个瞧着似乎不大好的少年,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但是找出霍去疾之后,雪豹仍然在附近闻闻嗅嗅,最后冲某处雪堆不住低吼,跃跃欲扑。内卫和皇庄精锐们时刻将武令媺团团护在当中,见雪豹示警,他们同时将手中强弩对准了雪堆,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蓦然雪沫满天疾飞,护卫们不敢离开武令媺,只能采取守势,用手中强弩疾射从雪堆里冲出的人影。那人硬是拼着后背挨了几箭全力逃跑,兔起鹘落数息间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金生水和木愚脸色大变,看出那人功力实在不弱。若不是己方人多,又有嗅觉远胜人类的两头雪豹警戒,在大意之下非得吃亏不可。于是对公主殿下今晚的心血来潮探山之举大感头疼,二人皆满面无奈。
武令媺跳下豹辇,金生水和木愚却说什么也不让她靠近蜷缩成团的霍去疾。直到内卫仔细检查过,禀报说此人不仅被绑,而且手脚关节俱断,丧失了攻击力,武令媺才得已蹲到霍去疾近前细瞧。
令人给霍去疾松了绑,又把他嘴里的破布给拽出来,她看见火光中的少年紧紧拧着眉头,脏兮兮的五官看不出美丑。要想知道什么,总得让人先醒过来。武令媺命内卫拿来上好丸药和药酒,金生水亲自掰开霍去疾的下颌,木愚给他灌进药酒和丸药,还耗费内力助他化开药力。
也不知道这少年什么时候才会醒,武令媺冷得够呛,下令人马返回。霍去疾被放在木愚所骑马背之上,众人急匆匆下山。
霍去疾很快就醒了。他微掀眼皮,只用余光去观察所处环境。虽然四下里火光通明,他却立时判断出自己仍然在室外。为安全计,马匹走得很慢,他俯身在马上,伤口被重重压住,全身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昏迷之人和清醒之人的呼吸声音截然不同,木愚第一时间就发现霍去疾苏醒。一只手挽缰,另一只手沉沉按压在霍去疾后心,他只需内力一送,这少年就会呜呼哀哉。他沉声道:“我们和绑你的人不是一路的。你受伤不轻,如果不想死就老实点儿,回了庄子再给你医治。”
庄子?什么庄子?霍去疾猛地睁大眼,忽然发觉自己的内腑不再火烧火燎般灼痛,估摸着应该服了某种药物。他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充满希望地问:“你们是皇庄的人吗?”
木愚看向武令媺,见她缓缓摇头,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被人捆住,还断了你手脚的关节?那个绑你的人又是谁?”
霍去疾大头朝下,只能看见左近有不少马匹,还嗅到了野兽独有的腥臊味儿和血腥味儿。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大晚上的还上山打猎,却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儿恐怕发生了!附近能在深更半夜派出大批人手上山的庄子,数来数去也就只有清凉山脚下的太平皇庄。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没有亲眼确认这些人真的来自太平皇庄之前,霍去疾什么也不会说。(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六章 为人作了嫁衣裳?(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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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疾伤势过重,半路上又昏过去。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床榻上,厚厚的锦被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抬眼打量四处,这房间并不如何华贵,诸般摆设异样整齐干净,竟让他产生了自己还在镇北军军营的感觉。
天色已亮,昨夜发生的一切竟然像是做梦。他从北境之地一路逃亡,吃的苦头常人简直难以想象。今日居然能睡在屋子里床榻上被窝中,竟让他鼻子发酸。
只是……这到底是哪儿?霍去疾没办法起身,他的手脚关节都受了重伤,应是上了药物,还用坚硬的木板固定住。他感觉受伤的地方凉丝丝的,倒是不算很疼。不仅是手和脚,他身体躯干受的伤也都被处理过,整个人被白色绷带裹得只露出脑袋。
真希望这里是太平皇庄。霍去疾喉咙干涩,费了半天劲才嘶声大叫:“有人在吗?我醒了。”
“你醒得倒是及时。”说话者还在窗外,很快就推门进来,把放着清粥小菜的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俯视霍去疾,笑着说,“刚出锅的八宝粥,你的肠胃会很受用。”
霍去疾听声音辨出来者正是昨天晚上和他说话的人,见他二十多岁,黝黑肤色、五官普通,不过嘴角那缕懒洋洋的笑意给他添了几分魅力。而且此人目光锐利,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应该是个功力不弱的练家子。
“多谢大哥救我。”霍去疾仰面瞧着来人,迫不及待地再度问。“这是哪里?”
木愚笑着说:“太平皇庄。怎么,要不要把你抬出去瞧瞧门楣上挂着的匾额?”匾额所书“敕造太平皇庄”六个金色大字还是皇帝陛下的亲笔呢。
霍去疾确实犹豫。事关重大,如果不能确认当真身处太平皇庄,他不敢随意吐露详情。明知道这人是在说笑话,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那就有劳大哥了。”
木愚顿时气结,这小子的疑心病可真是重!他没好声气地说:“信不信由你!太医可说了,你受的伤重得很。不能随意移动。否则……”他拉长音调道。“手脚都废了当心哭都没地儿去。”
“在下也知所求惹人生厌,可是在下身负满门血海冤情,且一路被追杀至今。不得不小心。”霍去疾苦笑两声道,“惹大哥不快,在下很抱歉。”
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霍去疾,木愚好歹也在江湖打过十几年的滚。从这少年的表情分辨出他没有说谎。满门血海冤情?若真是如此,行事还确实要当心点儿。
想到这里。木愚微沉的神色稍缓,郑重说道:“小老弟,此处确实是太平皇庄。我就是皇庄的总管木愚。不瞒你说,昨天在山上找到你时。我家主子也在。咱犯不着骗你。”
他是皇庄总管?那他的主子岂不就是……太平玉松公主?霍去疾有点发懵,但立刻清醒过来。顾不得自己的伤,他挣扎着往地上滚。央求道:“还请木总管替在下向公主通禀,在下霍去疾想求见殿下!”
木愚用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霍去疾。半响才拉了张椅子在床边落坐,慢条斯理地说:“霍老弟,你有什么话不妨先对我说。殿下万金之体,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来打探霍去疾的口风,木愚奉的正是武令媺的命令。否则木愚堂堂总管,根本用不着亲自照顾霍去疾。昨晚庄子上常驻的太医给霍去疾疗伤,明着告诉众人,霍去疾的内伤外伤都严重,医者只能尽最大的努力。除非他是意志极其顽强之人,求生之念强烈,否则这条命很难保下来。
所以木愚只是来碰碰运气,却没料到霍去疾不仅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刻,还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不用武令媺叮嘱,他自然而然会警惕。别看他的话说得熟络,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事实上却提起全身功力,以防万一。
公主殿下是云端的人物,而自己不过草芥,确实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霍去疾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沉默片刻之后说:“还请木总管代禀殿下,镇北军多有人对殿下心生怨怼。”
木愚等了半天,霍去疾却只说这么一句话。再问,他死活也不开口,气得木愚真想砸开霍去疾的脑袋瞧瞧那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不过木愚知道,就凭这小子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再加上他所说的满门血海冤情,公主殿下必然会见他。
好端端的,镇北军怎么就把自己给怨上了?武令媺听了木愚的禀报,错愕之余大感古怪。若说镇南军对她没好感,她相信,只因镇南军的主将是禄郡王。可是镇北军……今冬送去的厚实军服还是她用生辰贺礼竞购来的钱添置的呢?
血海冤情?被追杀至今?脑海里划过闪电,武令媺心里忽然产生极不祥的预感。她坐不住了,也不让木愚把霍去疾抬过来,直接下令摆驾亲自去瞧。
安置霍去疾的地方是运动员们的宿舍。不管是否能接受兵王训练,武令媺都用军事化规格来管理这些人。她果断抄袭了前世所知的军队内务制度,要求他们洗漱用品要摆得整齐划一,被子也要叠成豆腐块,且不定时抽查打分——分数攸关勋章的获得。
别的先不论,起码大男人的宿舍能保持干净卫生,武令媺就觉得就达到了目的。此时上午,营房已经空空如也,大家都去训练了。这间房为木愚所有,若轮到他在营房中值勤,他便宿在此处。
武令媺进房时,霍去疾正在被营房的杂役服侍着喝粥。见公主驾临,那杂役忙不迭放下碗筷伏地请安。霍去疾尽管已经料到公主听了那几句话必来看他,早就给自己打足了气,但皇族天威,他到底还是紧张惶恐,居然被刚吃到嘴里的粥给呛着了。
还没问话呢,就见这少年一个劲地翻白眼。武令媺初初以为此人对自己不敬,又马上发现他居然呛着了。瞅着霍去疾因不停咳嗽而涨得通红的婴儿肥小脸,她心底的阴霾散去了一小点点,嘴边露出笑意。
“你平身,快给小霍喂点儿水,他呛得可不轻。”武令媺对地上跪的杂役吩咐。那杂役赶紧领命行事。
霍去疾喝了茶,火辣辣的喉咙好过了不少。他异常胆大地直勾勾盯着武令媺,暗自审视判断。论年岁,眼前这少女与玉松公主似乎相仿;衣着却十分平常,一点儿也不奢华。单从外表,他实在分辨不出这位到底是不是公主殿下。
有木愚禀报在先,武令媺一看霍去疾的眼神,就知道他还在怀疑。“小金,给他看孤的金印。”她不生气,对霍去疾的谨慎与包了天的胆子倒是有几分赞赏。能在金生水等内卫怒目之中还面不改色紧盯她不放的人,少见哪。
金生水阴沉着脸从怀里掏出小金盒,取出公主金印拄到霍去疾眼前,冷森森地说:“看清楚了,此乃大周太平玉松公主殿下金印。若有仿制,满门抄斩,九族连坐!”
金晃晃的印玺上镌刻着“太平玉松”四个端正小字,字体中正雍容,确实有皇室风范。霍去疾落了心,不管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公主。就冲着她能拿出公主金印,他就敢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微垂下眼皮,霍去疾低声道:“胡乱起疑心,卑下霍去疾罪不可赦!卑下还要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卑下有伤在身,此时实在不能起身叩谢。待卑下把话说完,任凭公主发落!”
昨天夜晚乌漆麻黑,霍去疾脸上又脏兮兮的难以分辨容貌,太医给他治伤时武令媺也没在场,所以此时她才看清了他的面容。这少年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直鼻方口,满面的英姿勃发之气。他脸色虽苍白憔悴,精气神却还算足,此时紧抿的嘴唇无声诉说着他的坚毅顽强与固执。
他有可能是白虎杀星吗?武令媺心情复杂,暗自警醒,表面神情却温和平静,十分符合平易近人四个字。她在金生水搬来的椅子里坐下,浅笑着问:“你叫霍去疾?该不会还有个兄弟叫霍去病吧?”
她想把话语主动权握在手里,于是用轻松口吻开启话题。既然对方说有血海深仇,她不妨先关心这件事,等拉近彼此距离之后再来盘问镇北军的事儿。
霍去疾的鼻子直发酸,眼里染上凄色和仇恨,低声说:“卑下没有叫霍去病的兄弟,卑下的大哥名弃疾,小妹名无疾。他们……都已经不在世上了,此生永无身疾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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