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阿雾所唯一能为他做的,大概就是吃好喝好,争取多活两年吧。
因而阿雾自从醒过来后,每日便强逼着自己吃饭,除了料理宫务,让楚懋于内宫可放心不管外,便是替长公主抄写经文焚去,也不敢乞求下辈子能还她的恩,但求她再也不要遇上自己这样的不孝之女。
乾元殿里,楚懋已经在带伤接见大臣和批阅奏章了。
吕若兴在一边又心急又心疼,可心里也明白,皇上需要的却不是他的心疼心急,而是远在长乐宫中的那人。
只是那人的心也太狠了,皇上连性命也不顾都要救她,她却狠心绝情得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每日里更是好吃好睡,简直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而阿雾这头,连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看不过去了。
“娘娘,听说昨天夜里,皇上又发高烧了,您要不要去乾元殿看看?”明心懦懦地问道。
阿雾停下笔,看了一眼明心,“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去打听皇上的消息的?”
“奴婢……”明心赶紧跪了下去。
“主子要做什么事,也是你能安排的吗,你若在长乐宫待不下去,本宫就让吕若兴来把你领走。”阿雾冷冷的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明心不住地磕头,心里却为自家主子的冷漠而感到愤怒和冰凉。
“念在你初犯,就去宫门外头跪一个时辰吧。”阿雾又重新拾起笔。
明心谢了恩,退了出去。
阿雾这才虚软的跌坐在蒲团上。在祈王府的那几年从没听说过楚懋生病,可自打他取了心头血后,伤就一直没养好,这已经是第二回发热了。
阿雾只盼着楚懋能从此烧清醒了,看清楚她是怎样不堪的一个人,从此断了两个人的纠葛。
至于楚懋难道就真看不清阿雾的为人?他大概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他同阿雾在一起,酸、甜、苦、辣,诸般滋味都一一尝遍,而其中甜蜜的滋味又格外的少和短,认真回味起来,想来也多掺杂着欺瞒和哄骗。
可是楚懋却依然甘之如饴,放不下割不断,哪怕是苦、辣、酸、咸,可他的心头倒底还有滋味儿,总比那冷漠麻木来得让人留恋。
于楚懋来说,阿雾就是那个赋予了他的日子诸般颜色的人。她或许狠得令人咬牙切齿,可却只有她能撼动他的心。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孽缘,楚懋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至少他现在还不想放手。
阿雾的气性楚懋是知道的,他逼她做那样的事情,她若不气个三五年的那还叫阿雾么?想他们刚成亲的那段日子,他还不是一样的熬过来了。
阿雾本来就慢热了些。
嘉和帝皇帝陛下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乾元殿里,楚懋烧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睁开眼叫了“吕若兴。”
“皇上。”吕若兴跪倒床前,“唐阁老和荣阁老他们都递了牌子想进来看慰皇上。”吕若兴深深的为楚懋心疼,这皇上病倒了,只有臣子们想着来看一看。他如今无父无母,连唯一的姑姑郝嬷嬷也去了,他的妻子,他的兄弟都没说来看一眼,指不定还恨不能他就这样去了。
吕若兴想到这儿就开始抹泪。
“你哭什么?”楚懋有些无力的靠在床上,“还有谁来过?”
吕若兴自然知道皇上是在问谁,只是皇上剖心的那日,皇后都没来,如今又如何会来,可吕若兴不敢吱声,只埋头跪着,“皇上,该进药了。”
“端进来吧。”楚懋的声音有些飘虚。
楚懋这一病,越发使得宫里头关于帝后不合之传闻甚嚣尘上。前前后后楚懋已经两个来月没有踏足过长乐宫了,阿雾更是也没去看过嘉和帝。
但嘉和二年的选秀依然被嘉和帝以“国库空虚”为由给推了。
至于空虚不空虚,身为户部尚书的国丈大人,荣吉昌是最清楚的。他看到上谕,也只能叹息一声。他那女儿固执得很,崔氏进去劝了好多回都不见效。最后逼得急了,崔氏将当初他和王姨娘敦伦的丑事被阿雾看去的话都抖了出来。
荣三老爷脸臊得都没地儿藏了,踱足深悔,到底是年轻时太轻狂,哪里知道会种下这样的恶果。
荣三老爷一边为圣上膝下空虚担忧,一边又为嘉和帝对自己女儿的心意而感到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而对阿雾来说,当楚懋再次踏足长乐宫,每日晚饭点儿就来报道时,她都有些佩服楚懋的坚持了。若是换成她,她都想抽自己两巴掌,打入冷宫才能解气。
明明阿雾自己已经警告过自己,不许对楚懋有任何表示,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面色。脸瘦了,而且没有以往的精神气,显得有些泛白,透着微微的青色,这该是身体还没有养好吧。
阿雾刨了一口白米饭,对自己说,这都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她已经是悖逆不孝了,百死难赎其身了。
饭后,两人挪到次间,楚懋没有再如往常一般,同阿雾聊些朝堂里的事情,只是略略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走了。
阿雾松了一口大气,捧着茶盅歪在榻上发呆。
哪知过得一会儿,就见吕若兴带了人来往长乐宫里搬东西。
缠枝莲文青花瓷缸里养着几盏纯白的睡莲,下面有两只红色的金玉,缸底有南边贡进来的雨花石。另有一个硕大的粉彩描金百子千孙图盘,装着时鲜的果子专供闻香之用。还有商鼎夏彝,玉山子、珊瑚盆景等搬进来。
这样布置下来,本来空荡荡的长乐宫正堂及寝间,顿时就添了些人味儿,有些活气儿,这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吕若兴在一旁指点着太监将东西置放好,又朝阿雾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说若娘娘不喜欢,皇上就再挑娘娘中意的送过来。”
这言下之意就是东西是皇帝亲自挑选的,若阿雾叫人扔出去,他还会再叫人送过来的。
“知道了。”阿雾应了一声。
过得两日,吕若兴又送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并一条尾巴摇得极欢乐的哈巴狗过来。两个小东西都长得一副可爱极了的模样,宫人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
唯有阿雾,受不了那到处飞的毛,连打了两个喷嚏,两只小东西就在长乐宫里消失了。
但是长乐宫里不缺热闹,这不崔氏又进宫了,还领了董藏月和唐音进来,连欢哥儿和蕊姐儿也一并带了进来,另有唐音生的乐哥儿,因为年岁还小,怕在宫里不懂规矩,便留在了家里。
阿雾见着唐音时格外的高兴,“音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唐音正是一肚子的气,你说帝后两个人闹矛盾,关她什么事儿,用得着皇帝拐弯抹角的传口谕,将她天远地远的从洛宁叫回来,从此夫妻分离么?
如今荣珢升了洛宁卫指挥使一职,水涨船高,又有个做皇后的妹妹,这下头巴结的人多了去了,而巴结之途,不外乎就是钱、色二字。而唐音和荣珢已经成了夫妻这么多年,早不复昔日的热恋般的恩爱,虽然彼此情意依然深厚,但荣珢也免不了被外头的新鲜颜色勾了两分心神去。
不过听阿雾这样问,唐音也不敢摆出脸色来,毕竟阿雾已经贵为皇后,而她也是心疼阿雾这里怎么闹得这般地步。要说她的这位闺蜜兼姑奶奶,真是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有福气的人了。
出身显赫不说,自己又贵为皇后,最最让人诟病见嫉妒欲死的是,嘉和帝这样的人物居然为了她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如今后宫就她一位皇后,就这样,这位还这样闹腾,大概不折腾个人仰马翻是不甘心的。
为着这个,唐音虽然极不甘愿,可也还是得了信就尽快从洛宁启程回京了。
“臣妇前些时候听娘娘身子不适,心里头记挂,同夫君商量后,他叫人送我回来的,也代问娘娘安。”唐音道。
阿雾听唐音这样说,才知道这是特地为自己回来的,只是里头不知是谁的主意,反正绝不是唐音自己,这一点儿是能肯定的,她哪里舍得离开二哥半步。
阿雾命人领了崔氏和董藏月还有两个孩子去御花园观花,但留下唐音一人,延进了次间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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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内间,唐音便又向阿雾跪下磕头。
“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阿雾虚扶了唐音一把。
“请娘娘原谅臣妇待会儿的无理之话,臣妇才敢起来。”唐音坚持道。
“音姐姐,你心里头对我有气是不是?”阿雾叹息一声,“你快起来吧,咱们难道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唐音本就是个爽快人,顾忌阿雾都身份不同了才有前面的作派,可她心底依然将阿雾当作她的好友和夫家的妹妹。“好,那我可就开始说了,你别怪我僭越。”
“不会,这宫里头的日子是个什么滋味,你难道会不知道,日夜都盼着能有个说话的人呢。”阿雾道。
“所以,皇上为了你想找个说话的人,就千里迢迢让人家夫妻分离,也得赶回来?”唐音也就只能在阿雾这儿才敢抱怨一下。
阿雾愣了一下,没想到唐音居然是楚懋叫回来的。
“我说娘娘也该惜惜福了,成天这么和皇上闹腾,折腾的还不是你和咱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一说,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唐音道。
阿雾如何能对唐音说得出口,那样的秘密只能一辈子被掩埋。
唐音见阿雾不开口,也就只能自己猜,“是不是皇上睡了其他女人?”
尽管阿雾已经心如止水,但是听见唐音说这样的粗话,还是忍不住唾弃她,“你哪儿学来的这样的粗话?”
唐音捂嘴一笑,“哎呀,不小心带出了洛北腔。你别管我的话如何,你且说我说的对不对?“
阿雾不作声。
唐音就逐条分析,“这男人谁不爱新鲜的,只要他心在你这儿,敬着你这嫡妻,又爱护嫡出子女,女人呀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闹腾起来,反而消磨了夫妻情份。男人嘛,还不就是下头那点儿秧子作怪。”
阿雾就知道唐音这女人能让自己破功,她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哪里像唐家那样的世家出来的闺秀。
唐音见阿雾还是没反应,只是瞪了自己一眼,便又继续分析道:“总不成是你还惦记着我哥哥吧?”
唐瑜?!刚刚站在长乐宫正堂廊下的楚懋,顿住了继续走的步子。
阿雾真是要给唐音跪下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惦记你哥哥了?”她最多就是当年因为前世的事情,多看了唐秀瑾两眼。
唐音轻声道:“好,没惦记就没惦记。”可是唐音心里是没有相信的,如果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她哥哥能陷得如此深?
“不管怎么样,你如今已经是大夏朝的皇后了,皇上龙章凤姿,气宇天成,当初我就说过,他是咱们大夏朝第一美男子,这样的人,对你又是这样的一片心意,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非要闹得有一天后悔不可?”唐音恨铁不成钢的道。
“别说我一个嫁了人的妇人看着皇上眼热,你知道上京有多少女儿家宁肯拖大了年纪,也不肯说亲,都要等着皇上选秀的吗?”唐音劝说阿雾道。
阿雾抚额道:“说这么多,你渴不渴?”阿雾将茶盏推到唐音的跟前,“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音姐姐,谢谢你回京来看我,你还是回洛北去陪着二哥吧,他性子粗狂,必须你在跟前守着。”
唐音愣了愣,“阿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你不要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看着你也难过,你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
阿雾知道唐音是真的关心自己,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回京来,她眼里起雾,“音姐姐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好好带着蕊姐儿和乐哥儿,照看好二哥,也替我在爹爹和太太跟前多尽一份孝心。”
“阿雾。”唐音明显感觉出了阿雾多不对劲,可怎么也撬不开她的嘴巴。
里头不再说话,楚懋这才轻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唐音见楚懋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楚懋虚扶了一把,“二嫂来了?”
唐音被这一声“二嫂”给立即收买了,给阿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瞧皇上多看重你,连带着娘家人也得了恩遇。
“臣妇正准备告退。”唐音见楚懋进来,就想走。当年楚懋还是祈王的时候,她看见他就发怵,更何况现在楚懋成了嘉和帝,威严更胜从前,而且嘴角也没有了以前常带的笑意。
此时正好崔氏和董藏月领着孩子也回来了,向楚懋问了安,心里都诧异,嘉和帝怎么会这个钟点儿过来。
“朕就是过来见见岳母和两位嫂嫂。你们难得进宫,在宫里用了午饭再出去吧。朕待会儿有事,就不陪你们用饭了。”楚懋微笑道。
这话简直是其他几人求之不得的,谁和皇上同桌吃饭都会消化不良的。
“这是欢哥儿和蕊姐儿吧?”楚懋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到姑父这儿来。”
欢哥儿年纪大些,已经懂事,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加之董藏月在家里就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因此有些不敢上前。
蕊姐儿却像她母亲,不怕生,见楚懋生得好,又一脸笑容,“咚咚咚”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楚懋将蕊姐儿抱起,拿了几上的糕点喂蕊姐儿。
其他人看了也许只是惊奇,而阿雾就是极为惊奇了,楚懋的爱洁之癖从没好过,除了阿雾,他是不会主动碰任何人的,如今蕊姐儿就是第二个例外。
蕊姐儿甜滋滋的道:“谢谢姑父。”然后一边吃糕糕,一边看上了楚懋戴在腰上的荷包,伸手去拽。
唐音看了心里发紧,发誓再也不敢带蕊姐儿进宫了,却又不敢在皇帝面前高声斥责蕊姐儿。
楚懋捂住荷包道:“这个不可以给你,是你姑姑送给姑父的。”楚懋另取了身上的翠玉鱼龙玉佩递到蕊姐儿手里,“这个给你玩。”
皇帝身上挂着的玉佩,质地、成色都是极品,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块翠玉鱼龙佩可是传了好多代的东西。
唐音看着心都紧得窒息了。好在楚懋已经放下了蕊姐儿,唐音赶紧拉了蕊姐儿谢恩。
“朕瞧着,蕊姐儿天真烂漫,若是皇后喜欢,不如让蕊姐儿留在宫里陪你一段日子。”楚懋笑道。
唐音心里一惊,做母亲的哪里舍得自己的儿女,但是皇上已经开口也容不得她拒绝。
阿雾道:“孩子太吵了,我还是喜欢安静些。”这就是不应了。
楚懋也不坚持,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往乾元殿去了。
这日正逢着端午赛龙舟,在五月初五这个正日子,帝后都要驾临景明池观赛,所以格外的热闹。阿雾少不得也要打叠起精神来盛装出席。
在池边的搭起的彩棚里坐下,阿雾不由想起她年少时候,也来看过龙舟赛,只是当时她是坐在下面,仰望着台上的帝后,而今物是人非,她坐在高位,却觉得心底荒凉。
池中锣鼓喧阗,龙舟上的健儿正在振臂划桨,眼看着就要冲刺终点,所有人都看得正心紧,却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人,朝着阿雾就是一剑刺来。
阿雾呆楞着,连闪躲都忘了,即使没有忘记,那也是完全来不及。剑来如电,疾驰攻心,阿雾唯一的念头是,她这是得罪了谁,怎的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说时迟那时快,阿雾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见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的挡在了自己跟前。
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味,还能有谁,阿雾看着红色的血花在自己的眼前盛开,那剑刺透了楚懋的背,当胸穿过。
楚懋护住了阿雾,反手一掌,击毙了手里还握着剑柄的刺客。
阿雾扶住楚懋倒下的身子,眼里的泪就落了下来,那剑刚好刺中楚懋上次剖心的伤口,伤上加伤,阿雾满手是血,“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阿雾不敢去抽那柄还留在楚懋身体里的剑,哭着对楚懋道:“别死,别死,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阿雾——”楚懋伸手去摸阿雾的脸,“对不起。”
阿雾不知懂楚懋为何说抱歉,他紧接着就晕了过去。楚懋的禁卫很快控制了现场,阿雾则跟着太医将楚懋送回了皇宫。
乾元殿里几个太医争论不休,都不敢去拔那柄剑,剑刚好刺在楚懋的心脉上,如果拔出来又止不住血,那楚懋就必死无疑。
唐晋山和荣吉昌也大汗淋漓地赶到了乾元殿,可是谁也不敢下令让太医给楚懋拔剑,所有人都齐齐地看着阿雾,她是如今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不拔剑是必死无疑,拔剑则可能死得更快,阿雾却知道越拖楚懋就越危险,她的双手死死地紧握住拳头,“给皇上拔剑。”
吕若兴听了朝楚懋跪下磕了三个头,再从他躺着的龙床暗屉里取出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地匣子,双手捧到阿雾的跟前,“娘娘,皇上曾经给奴婢下过秘旨,一旦皇上……”吕若兴有些哽咽,“一旦皇上不好,就将这匣子当着几位阁老的面交给娘娘。”
(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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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接过匣子,打开来看,里头放着一道圣旨,阿雾取了出来递给吕若兴,吕若兴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打开圣旨。
阿雾领着殿中所有人跪下听宣。旨意上头道:若朕躬不豫,则由皇后监国。又命唐、荣两位阁老潜心辅佐。至于嗣皇帝,听凭皇后过继宗族子侄,封皇太子。
这道圣旨就是在交代遗言了。
其中对皇后的般般深情直可令闻者泣泪。皇后监国,两位阁老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爹的亲家,连嗣皇帝都由皇后来选,可以想见,若嘉和帝真的去了,阿雾指不定还真能走上权利的巅峰,若是再能耐点儿,再出一个女皇帝都是可能的。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也必然不少。
听完宣,阿雾再看那匣子,里头还有一封信,上面交代的是楚懋亲卫的如何联系、调派,以及他的暗卫是如何运作的,解药的方子等等,并附有印信。
“唐阁老、荣阁老,你们两位不必在这儿守着了,前朝还需你们去安顿,皇上遇刺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开了,人心惶惶,最是有心人的可趁之机。”阿雾的话说得直白,唐、荣两位也不推辞,磕头告退,如今可不是在这儿守着表忠心的时候。
阿雾捧着匣子,望着床上的楚懋,这个人何其用心,何其大胆,连自己的命都敢拿来赌,想来他们真是走到了尽头。
初时,阿雾为着楚懋的伤,连心都停止了跳动,可如今缓过劲儿来,再细想楚懋的安排,阿雾恨得牙齿都要碎了,他怎么敢,怎么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博,来逼她就范。
看着楚懋如今毫无声息的躺在眼前,阿雾就恨不能咬醒他,早知他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还不如她给他一剑,报了杀母之仇,说不定还能修得来生。
贺年方领着两名太医,已经开始准备拔剑,回头看着阿雾道:“娘娘。”
阿雾的指甲陷入了肉里,“拔吧。”
阿雾说完就急趋几步奔出了内殿,她对自己说这都是楚懋自找的,无论死活都是他自己的决定。阿雾一边跑一边抹着脸上的泪。
楚懋是何等人物,身手了得不说,他的亲卫和暗卫又岂是等闲之辈,连宫变那样的事情他都能十拿九稳的控制住,何况如今他入主禁宫,阿雾不信那刺客就能悄无声息地闯到跟前。
而且阿雾想不出为何那个刺客的目标会直指自己,她得罪的人虽然不少,但死的死,走的走,相思还没有这等能耐。
只是楚懋扑过来挡的那一剑,阿雾不知道他是故意伤上加伤,还是没有计算周全,他昏迷过去前的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阿雾呆呆地想着,是抱歉,他再也不能护着她了吗?还是抱歉他做过的事情?
阿雾缩在廊外的角落里,抱着膝头哭,直到吕若兴的声音在她跟前响起,“娘娘,皇上的血止住了,贺院正说,这两日若是能不发热,醒过来,那性命就无碍了。”
阿雾还是没有抬头。
吕若兴又道:“那被皇上击杀的刺客的同伙捉到了,供词刚才刑部那边已经送过来了。”
阿雾这才抬起头站了起来,“去拿给本宫看看。”如今阿雾监国,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
吕若兴顿了顿,他本以为皇上性命攸关之际,皇后再冷的心肠都该软和一下,好歹去看一看,可是哪里知道皇后最在意的却是那供词。
当然吕若兴也不敢简慢,领命去取了供词来与阿雾。
阿雾看了供词,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主使刺客的正是当初的五皇子,也就是魏王楚懃,而其中还有一人却是眉娘。
这名字阿雾有些熟,想了良久,才记起,她就是当初在南苑唱曲儿的那妇人,后来阿雾因病住入冰雪林时,楚懋还叫了她来给自己唱曲。再后来发生的事情阿雾就有些记不住了,于她老说,这眉娘是无关紧要之人,却没想到她最后投靠了魏王。
至于那刺客选阿雾为目标,正是依照眉娘之言。
眉娘虽然同阿雾只有几面之缘,可也已经足够让她看出对于当初的祈王,如今的嘉和帝来说,阿雾这位皇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眉娘认为,她从冰雪林出来送入祈王的别院,从此开始在男人身边周旋,都是拜阿雾所赐,她但凡有一点儿同情心,也不会这样待她。比起嘉和帝来说,眉娘更恨的却是阿雾。
而且嘉和帝身具功夫,行刺他成功的几率不大,在眉娘看来,出其不意的刺杀阿雾,那才能见功效。
果不其然,楚懃听了她的,他们果然得手。岂料还来不及庆功,就被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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