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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顾长歌也不在意脏了,随意坐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大口呼吸空气,感觉五脏都要裂开似的疼痛。
过了好久,她才喘匀了气,瞧着香芝也缓过来了,才伸手摸她胳膊。
香芝面色有些白,却也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奴婢没事的。”
顾长歌这才放心:“秦家在海镇颇有威势,咱们已经惹了秦柏伦,自然他不会轻放了咱们,如今也只有先出城再作打算。”
“刚才夫人对秦公子做了什么?他竟然没能追过来?”香芝追问。
顾长歌闻言抿嘴一笑:“行走江湖雕虫小技罢了,还好我有所准备,要不今日怕是要栽在他手里。”
她的簪子在出宫之前,叫鸿禧找人在上面淬了迷药,药效十分快,见血便立刻发作,顾长歌只是备着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时候。
等二人真正休息过来了,顾长歌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回忆着来时候的路,不远应该就有个村落,便一同往那边走去。今晚至少要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了。





锦宫词 第五十六章 海晏村
两个女子二人都惨兮兮的,除了周身衣物还算完整,其他却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望着越来越近的光影,顾长歌咬了咬嘴唇,问香芝身上是否还有银票。
香芝上下摸了摸,才找出两粒碎银子。
她二人落魄至此,换了一般人家定然是不敢收留的,生怕惹了一身麻烦。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顾长歌看上一户村子最边上的人家。
这家人看上去并不富裕,门口有零零散散的草垛,还有不少柴火,院子连围墙都没有,用木桩打了几个桩子,中间钉上横条算是围栏了,门随意的挂上,从外面一拨便开,若非是家中实在没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东西,也要把门好好修一修。
她轻轻一推,院子门果然应声而开,村子里传出一阵阵的犬吠。
香芝走上前去,率先轻轻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屋内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声音:“哎,谁呀?柱子,快去开门。”
又有踢踢踏踏的声音靠近门边,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稚嫩的娃娃脸,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年纪,不过个子长得比较高。
“你们有事吗?”他问道。
顾长歌努力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些:“小弟弟,我们是从海镇出来的,遇到点麻烦,你家大人在吗?”
叫柱子的男孩扭头望去,向里屋看了看,把门打开了。
顾长歌瞧见屋内一共三个人,柱子,刚才年轻声音的女子,还有个看起来有五六十的老妇人,女子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正咿咿呀呀的用勺子喂着碗里的东西。
看见顾长歌和香芝站在门口,老妇人让她们进来:“进屋说吧。柱子,给客人端碗水来。”
柱子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
“坐吧,这是怎么了?”老妇人面露疑惑,“你们两个女子,夜深露重独自外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长歌与香芝对视一眼,见香芝仍旧露出后怕的神色,顾长歌开口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掐头不说裴缜的事情,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老妇人听了很是叹气,一遍又一遍的唉声叹气:“都是苦命的,你们不嫌弃今晚就住在这吧,我叫媳妇把东厢房腾出来,今晚你们就住那里,海镇就别再去了。”
迟疑一下,顾长歌掏出唯一的那点银子塞到老妇人怀中,恳求道:“婆婆,可否请人帮帮忙,上城中寻我夫君一趟?我跑的匆忙,夫君此时恐怕已是急疯了。”
老妇人还没说话,年轻女子急着开口:“姑娘当我们是什么人呢,这点事怎么好收你的银子!柱子!”她唤了一声“你去城里跑一趟,瞧瞧姑娘的夫君是否在寻她,若是在,便带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今晚本就打扰了……”
不等顾长歌说完,老妇人也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们没有别的本事,但也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听到这里,顾长歌有些困惑,这老妇人虽居城门外,却似乎很是瞧不上高门大户的秦家。
“只是柱子过去,如何对你夫君说呢?”年轻女子接口。
顾长歌伸手摸上发间,还好有几个发钗还在,随手拔下一个递给女子:“烦请将这发钗交予我夫君便是,他认得我的东西。我夫君今日身穿一身墨蓝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枚鸳鸯香囊,小弟一见便知。”
柱子应了一声撒腿便跑了出去。
顾长歌面露感激之色:“婆婆,今日落难还好有您的帮助,要不我们两个女子,真是要落得个无家可归了。”
“罢了罢了,”老妇人摆摆手“造孽啊,真真是纨绔向来无饿死,可怜你们两个……”
听她这么说着,顾长歌心下疑惑,不由发问:“听婆婆谈吐似乎也是念过书的,可是认识秦家的人吗?为何婆婆这么说?”
许是难得有人闲聊,婆婆露出愿意讲讲神色,年轻的女子也露出一丝仿佛是孩童听故事的渴望神色,顾长歌看了香芝一眼,四个女子并着一个男孩一个婴儿围坐在一张破破的八仙桌上。
“我年轻的时候呀在秦家做工,专门伺候的就是秦家老夫人,老夫人待我们是极好的,常常会给我们念诗,教我们认字,我又是自幼服侍夫人的,诗文自然是没少听……夫人唤我一声君歌。”老妇人露出怅惘的神色。
顾长歌默默接口道:“可是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中的君歌吗?”
她眼眸一亮,点了点头:“你也知道,老夫人是十分有志向的,当年虽在深宅,也经常做些善事,老爷若是有麻烦,也会与老夫人商量,可惜从她儿子开始,秦家就不那么光耀了……”她说到这里眸光又暗了下来,恢复到她平平无波的情绪里“现在秦家老爷对事很是不公,老太爷衣锦还乡,皇上还赐了这座宅子,手下有点积蓄便叫老爷做点事,没想到老爷竟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说到这里,老妇人一脸唾弃神色。
“他家三代单传,如今的少爷不学无术欺压弱小,老夫人怕少爷走了外路,让我去侍奉少爷,可少爷顽劣,秦府现如今的夫人极是疼爱这个孩子,不肯说一句重话,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可他越来越过分……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辞了老夫人,在家带带孙子罢了。”老妇人长叹一口气。
“只是我曾有耳闻,秦家大少爷秦柏伦风流倜傥礼贤下士,风评极佳。”顾长歌将心中疑惑说出口。
“嗨,”老妇人一笑“那不过是他那爹为他使银子买的罢了,成天也就是个混不吝,你今日也瞧见他是个什么德行了。”
顾长歌默默点头。
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月亮都挂起来了,年轻女子怀中的孩子早已沉沉入睡,老妇人拨弄着烛火,年轻女子又捡了衣服来缝补,一针一针,针脚极密。
受过了刚才的惊吓,顾长歌与香芝又累又倦,瞧不见裴缜来她实在放心不下,不住的瞌睡。
老妇人劝她们去休息,这边有她们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终于是支持不住,顾长歌这才并着香芝挤在东厢房的一张炕上和衣睡去。
见到裴缜已是第二日的清晨,顾长歌忽的醒来,却见香芝早已起身,而裴缜双眼有些血丝,执了顾长歌的手紧紧握住。
“爷……”她轻唤一声,想起昨日的惊吓,眼圈便红了,又泪水盈然眼眶。
裴缜伸手拭去她的泪水,顾长歌瞧见他仍旧穿着昨日的衣服。
“别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个事我必定让他付出代价,别哭了,别哭了……”他安慰着她,眼底里满是心疼。
香芝已经把昨夜的事细细说了,听得他又惊又怒,瞧着顾长歌睡也不安稳,更是下了决心要让那秦柏伦付出代价。
“如今妾身被人盯上,怕是难再进海镇……都怪妾身不好……”顾长歌懊悔着。
裴缜尚未说话,却见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头进来,他招招手:“柱子。”
柱子背着手走过来,好奇的打量着二人,慢慢说着:“奶奶叫你们去吃饭呢。”
裴缜轻轻再拍一拍顾长歌的后背对着柱子说道:“好,我们等下就去,”等柱子走了,才继续跟顾长歌说“海镇不去也罢,我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有李达在。莫要再哭了,也不怕小孩子瞧见了害臊。”
顾长歌轻轻一笑,捶了他一下,这才起身整理衣服,随意洗了把脸出屋。
八仙桌上摆了满满一大盆米粥,裴缜昨晚寻了顾长歌一夜,直到瞧见一个小男孩守在客站门口,才跟着出城,如今是饿坏了。
摆好了碗筷大家便围坐桌边,年轻女子给众人分粥,香芝也帮忙。
粥煮的热热的,小米易熟,喝下去熨帖五脏舒服的不行,裴缜连喝了三大碗才罢休,连桌上并无配菜也没在意。
顾长歌却问了一句:“你们早上只吃这些,能吃饱吗?”
她看到裴缜喝了三碗,而其他人不过喝了一碗粥,就连长身体的主子也只是一碗粥后便放下了碗,眼巴巴的看着裴缜。
年轻女子嘴快,无心说道:“我们平日里就是吃这些,若是运气好,砍柴的时候能挖到菌菇之类最好,偶尔也能碰到野兔,只是野兔跑的太快,我们都抓不到。”
“啊?”顾长歌有些诧异“你们平日里只是喝粥吗?”
“嗯,不瞒你说,”女子似乎是不好意思,脸色发红,低着头小声说“自从我丈夫去世,家里便没有劳力了,柱子还小,我又要带孩子,只好先靠着衙门里发的救济过活……”
裴缜有些尴尬,端着空碗讪讪说道:“我刚才可是吃掉了你们今日的口粮?”
他忙翻袖口要拿银票出来,被女子拦住了:“今日是官府放粮的日子,公子莫要见外,咱们也算有缘,一顿饭罢了。”
“可是……我们到底还是给你们添了麻烦,若非我太能吃,你们或许这几天能吃的多一些……”裴缜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如我与夫人扮成你们的家眷,多领些粮食回来吧!”




锦宫词 第五十七章 救济粮
因知晓裴缜的心思,顾长歌特地问年轻女子要了两身适合她与香芝穿的衣裳,将长发披散后用帕子裹起来包在头上装作是寻常妇人的模样,可容色倾城又怎好隐藏,还是香芝想了法子,将她嘴唇抹苍白些,好看起来气色不佳。
发救济粮的地方就在城门口处,顾长歌松口气,还好这种场合那些贵公子哥是不爱去的,昨夜太失魂落魄,若说逃回客栈,裴缜不会没办法护得自己周全。
可一来情势危急,她总怕裴缜回来的并不及时。二来她是不愿裴缜在意的事情节外生枝,本身那些偷偷摸摸的人就爱疑神疑鬼,若做的有哪里不对了,很可能刚刚联系上的事情又会断掉。
一行人等在队伍里,裴缜看顾长歌侧颜,睫毛纤长,皮肤白嫩吹弹可破,纵使唇色苍白依旧是绝代佳人。
她低着头,低声与香芝说着什么,裴缜伸手去拂她鬓间碎发,浅笑道:“我有时想,若你与我就平平淡淡住在山林里,与世隔绝,该多好。”
顾长歌一愣,还没说话,旁边一同排队的陌生大妈鄙夷的看了裴缜一眼,抢先说道:“姑娘你可别听他的,都靠救济粮过日子了,还与世隔绝呢。”
裴缜眉头一皱,一脸的无可奈何。顾长歌噗嗤一笑,对着大妈点点头表示感谢。
瞧着裴缜赌气模样,她轻轻拽一拽他袍袖:“夫君说什么都好,若是与世隔绝,你我二人也可饱尝务农桑种的乐趣。”
她面颊泛红,大妈只是不屑的扭过头去,心想沉溺爱情的人当真是无药可医。
裴缜憋不住笑意,轻轻拉了她的手。
随着队伍慢慢往前走,快到他们了,香芝将手里的小布袋子分给她们,很快轮到了三个人。
一共三溜队伍,有三个官差模样的一手拿着簸箕一样东西乘,态度十分怠慢,横眉冷对。
顾长歌将口袋递过去,对面是个瘦高个,瞥了顾长歌一眼,坏笑着:“姑娘这么漂亮,还用领救济粮?”
瞧他言语轻浮,顾长歌低下头不欲被他再细瞧,装作剧烈的咳嗽起来,那人嫌弃地赶紧铲了一铲装口袋里叫她赶紧走。
三人顺利拿到东西,欢欢喜喜就要走。
香芝却打开了口袋,欲言又止。
她形情不对,顾长歌便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香芝将口袋展开给顾长歌瞧,她伸头一看,傻了,又匆忙打开自己手里这个,眉头便皱了起来。裴缜不明就里,凑过来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爷,您瞧,”香芝伸手在口袋里抓了一把,将手平放,上面有部分东西“这白色的是咱们常吃的大米,可这些发黄的是米糠。”
裴缜哪懂这些,顾长歌接过话去:“若说米里有糠,救济粮存放在库里也是难免的,可是这些米里的米糠却占了大半,刚才分粮的时候妾身没有瞧见,糠细碎沉在下面,在表面只浮着一层米,一铲下去称上来的多半铲竟都是米糠。”
见裴缜仍旧不解,她继续说道:“米糠是米外面的壳,虽然也能食用,但平日里是不会去吃的。”
说到这里,裴缜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打开自己那袋口袋,往里翻了了翻:“你是说,这里是被人故意加了许多米糠充作好米,看似是救济了百姓,实则以次充好。”
顾长歌与香芝一同点头。
裴缜喃喃道:“不会啊,朝廷里批下的粮草足够百姓果腹,如今又非乱世,并无战争,江山富足,无需以次充好才能让更多人吃饱。必定是有人贪婪,将救济的粮食私吞,掺了不值钱的东西进来。”
顾长歌说道:“问题就是,那些好米,去了哪里?”
裴缜眸光凛过寒色:“走,咱们回去。”
他们到海晏村的时候那家人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坐着分米与糠。老妇人手极快的捡着一粒一粒大米放到旁边的一个小盆里。
瞧见他们回来了,年轻女子笑着站起身来:“多谢你们了。”
顾长歌瞧着他们不觉问道:“每次领了粮食回来都要这样分开吗?”
裴缜想起今日早晨起来喝的米粥,全都是白晶晶的米,并无米糠,脸上一红,知道为了招待自己,他们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
“是呀,当真是麻烦,可是还好有这些救济,否则我们两个女人,一个男孩子一个婴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才能生存下去?”她面露愁绪,接过了东西放到桌子上。
裴缜与顾长歌坐下,伸手想要帮忙,却不知从何做起,还是香芝看着大概会一些,便上手。
“之前不好问,这个家里只有你们吗?”顾长歌试探着。
“哦,”年轻女子笑了一下“我丈夫在外地做帮工,要一年半载的才回来一次,平时家里就我们几个,他一个人做活,哪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后来又收养了柱子,还想着若是能送他去读书就好了,更要省吃俭用点。”
裴缜目光流连在小柱子身上,香芝讶异:“我还说呢,怎么姐姐瞧着不像是有这么大孩子的。”
老妇人叹了口气:“柱子命苦,早年跟着一堆乞丐到处跑,我儿子带他回来的时候他也才十岁,如今三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顾长歌瞧了柱子几眼,这个看上去瘦弱单薄的小男孩,眼瞧着不过十岁,这个年龄的孩子长得快,原来已经十三岁了,却还像八九岁的小孩一般,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不免有些心疼他。
“你们过得如此清苦,又怎么送他念书呢?”香芝歪着头问,手里却不停的忙活。
“那也是没办法呀,”年轻女子笑着说“能让他念书最好,若是不能,以后帮着镇子里的人做做活,能学门手艺也是好事。对了,还不知道几位后面打算去哪?”
裴缜犹豫了一下,想起海镇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一时三刻还走不了,可又不能放顾长歌与香芝两个女子在外,之前发生的事已经够让他心惊的了,再出什么事情,怕是……
顾长歌想了想,也是不愿因为自己耽误裴缜的事情。这海镇外海晏村也没有什么客栈可以居住,若是二人走的太远,裴缜来回极是不变,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尚未说话,老妇人开口了:“若是海镇内有事没有办完,那贾公子且去办便是,只是长歌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不嫌弃的话便住在我们这里,我们一家都很喜欢长歌姑娘与香芝姑娘。”
微一沉吟,裴缜说:“到底还是麻烦君婆婆了,这些日子恐怕要打搅,”他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这是我一点心意。”
老妇人脸色大变,忙推辞了:“不可不可,你们在这住,是咱们的缘分,你若给我这个,便是瞧不起我老太婆了,那还是请自便吧!”
见她这么说,裴缜又让了几下,只得要讪讪收回。
分完了米,年轻女子要去忙碌着做午饭,香芝去帮忙,顾长歌便坐在院子里陪君婆婆闲话,她也才刚刚得知媳妇名叫红珠,是去年才与君婆婆儿子成亲的,二人自幼相识,君婆婆家虽然不富有,但红珠只为着她夫君的好,不嫌弃的嫁过来帮他照顾母亲。
那边饭很快做好,顾长歌入席后看着眼前水汪汪的一些菜,不觉感到反胃,却又不敢表露出来。裴缜倒是无所谓,帝王对于饮食仿佛都不那么在意,好也罢了,不好也就那样,并不会极为追求。香芝自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顾长歌只觉得一阵阵的胸口发闷,泛着恶心往上涌,终于忍不住的,她突然直起身来往外跑去,吓了众人一跳。
裴缜与香芝迅速追出去,瞧着顾长歌在院子里扶着石桌干呕不止。
“这是怎么了?”香芝有些焦急“夫人可是吃坏了东西?”
顾长歌只晓得恶心,顾不得别的,仍旧干呕了两声才平息,用手顺着胸口,往下压住汹涌的难受。
裴缜瞧着她这样也是担心,问红珠附近是否有医馆,红珠说村里面,哪来的医馆,倒是有个常常帮村里人瞧病的郎中。裴缜烦请她去跑一趟,扶着顾长歌进屋坐了下来。
郎中来的很快,片刻便进了屋。把了脉静气感受了一下,随手就端了一旁的水喝了:“无妨,有孕之人向来容易害喜,大惊小怪!”
顾长歌好似没有听明白一样,愣在了原地,而裴缜的表情却瞬间变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顾长歌。香芝却欣喜若狂,连忙行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这……怎么会……”她惊疑不定的望着裴缜“妾身前几日才……”刚说出口又慌忙停住,红着脸看了一眼郎中。
那郎中大大咧咧:“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至于夫人刚才说的也是会有的,不必担心。那我开个方子,回头你们抓点药安胎吧。”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红珠连连道谢,香芝又追出去塞了一锭银子,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裴缜忽然一把抱住了顾长歌,声音喑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长歌……长歌……太好了……你终于有孩子了……咱们有孩子了!”
这时的顾长歌才反应过来,竟是喜极而泣,眼泪流出来又用手背擦掉,不住的点头:“妾身有孩子了。”




锦宫词 第五十八章 有孕
裴缜扶着顾长歌躺到了东厢房的暖炕上,如今阳春五月里虽然没有再生炉子,却也是被窗户映照的暖融融的。
顾长歌的手被裴缜握着,不肯松开,她瞧着他如同儿童般的笑颜,心里泛起甜蜜与安宁。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门外的微风吹起柳条,抽出嫩芽青绿,有孩童在村口三五个人跑跑跳跳,笑着闹着。最远处一片黄湛湛的迎春被折下来,手巧的小姑娘利索的编出花环戴在小妹妹的头上。
望着这样的情景,怎能不令人心动。
像是幽然存于心底的小花倾情绽放,连同自己腹中存在的小孩子,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竟然悄悄孕育在自己的体内。
这样的好时光于谁都是奢侈又可望而不可求的。
裴缜甚至害怕粗麻布料碰伤了顾长歌的身子,特地让小柱子跑了趟海镇将客栈里的东西取回来。手中握着的是伊人温婉一双玉手,手指纤长微微发凉,指甲圆润不施丹蔻,健康的粉色更衬得皮肤白皙细腻。
“爷今日没有事情要去海镇吗?”顾长歌清浅一笑,对于裴缜的心意已是了然。
他肯如此疼惜爱怜自己,为着一个身孕,竟是怕自己受半点不适,要这样陪着自己才好。这样的感情于帝王而言,是怎样的?
她也不晓得是否日后也能如此两情缱绻,但至少现在,她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裴缜却是舍不得与她分开片刻,只一味的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弄得她一阵酥痒:“我哪也不去,乍闻你有孕我真是又惊又喜,长歌。”
他手心温暖干燥,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她:“这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也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可是你与她们都不同,这个孩子,是只属于咱们两个的。”
“是,”顾长歌声音温和柔婉,平静的眼眸里似有流光溢彩“咱们的孩子,不必承担那么多的事情,健健康康的长大,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的平安喜乐,是妾身最希望的。爷也是如此对吗?”她抬眸,望着裴缜。
裴缜轻轻点头,被顾长歌一席话引得思绪万千,做一个皇子,哪里是平安喜乐的一件事,从小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这特殊的身份,换做是个闲散王爷,倒是能一世逍遥。
忽的,他心念微动,轻轻攥了攥手,承诺道:“长歌,你信我,你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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