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这样的齐头并话,郑重承诺于一个妃子而言,意味的什么,顾长歌心里比谁都明白。她轻轻将手覆上裴缜的修长手上。
这个孩子,来的出乎意料,却带来了更多的欢喜。
待到晚间裴缜方才离开,顾长歌由香芝小心翼翼扶着起身去送,望着裴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夕阳渐晚,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金灿灿的洒在树梢枝头、不远处的湖水潋滟流光,亦映得顾长歌的身影斜长。
如此岁月静好,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望着自己心爱的夫君外出,盼着他尽快归来,带着他们的孩子,祈求岁月便就此凝结,长长久久下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裴缜早出晚归,却要日日陪着顾长歌睡下才好,甚至会为她浣好洗脸的帕子,春日里的风暖,却也担心扑了她瘦弱的身子。
他是焦急的,希望事情尽快完结,早日与顾长歌回宫,好叫太医多开些药膳为她补身子,她的温婉柔情异于后宫里的任何一位妃嫔,这让裴缜从胸中激起感动与疼惜。
他是知道顾长歌做了什么的,她为了能让自己的军权更稳,劝说了父亲上交兵符,这样的牺牲对于他人而言都是绝技不可能的。
他也想过,不如便就此回去,反正他是君王,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有异议,不过是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历朝历代都百治不绝。可是……
顾长歌却并没有因为身在宫外而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地方,青山绿水田园小院,她主动要帮着红珠,想要学习做饭,却被香芝劝阻拦下了,只好在旁边瞧着。
君婆婆十分喜爱这个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女子,时常拉着她闲聊。君婆婆跟着秦府老夫人久了,见识到底也比那些乡野村妇广得多,三言两语间却能听出不少秦府曾经的荣耀。
“妾身仍旧不明白,老夫人善待诸人又慧眼识珠,怎么会任凭秦府娶进门一个从未受教过的花柳女子呢?”她轻轻蹙眉。
君婆婆叹了口气:“老夫人哪肯,可拗不过呀,如今秦府已然是老爷当家,当初老太爷不肯夫人入府,老爷便不肯回家,日日留宿在烟花柳巷,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家族门楣!最后实在无法,夫人又有了身孕,也只得让夫人入府为妾了。”
“妾吗?可为何婆婆唤她一声夫人?”顾长歌手里有一下无一下的剥着豌豆,将饱满的碧绿豆子攒满一手再放入一旁的小盆里。
“可不是,”君婆婆一脸惋惜“她出身不高只能做个妾室入府,可能嫁入这样的高宅大院已是祖上积德。没多久老夫人便做主为老爷娶了当初的夫人魏氏,本来魏氏在的时候老爷不大宠爱夫人的,可偏偏魏氏身子不好,生产时候过去了……也不晓得是伤了什么阴骘,老爷有三房妾,算上正房夫人一共四女,几年下来也唯有如今的夫人生过一个男孩,其他的都是女孩,为着少爷的名分,最终还是抬了她做夫人。”
眉头一挑,顾长歌佩服这个妾室的好运气,不禁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魏氏的女儿,可是名叫秦秀秀?”
君婆婆很是诧异,点点头疑惑:“怎么,你认识她?”
“我与她曾有一面之缘,而后觉得十分投契曾经去秦府参加过一次女子的游园小聚。那日我遇到秦柏伦时她也曾帮我解围,只是不想后来……罢了,到底也是有惊无险。”
她那时不知自己有孕,竟然也敢如此拼命的逃跑,换做此刻,只怕是左右为难,还好这个孩子没有让她后悔。
她爱怜的抚摸自己的小腹,这动作落入了一旁正在喂奶的红珠眼里,晓得做母亲的喜悦与担心,笑着说她:“夫人福气好,这样折腾孩子还老老实实在肚子里,可谓是后福无穷的。”
顾长歌笑一笑:“我当真是后怕极了的。”
这样闲话着家常,时间就过得很快。
距离他们私下里出宫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昨日郎中曾说,瞧着差不多不过一月的样子,该是四月里有孕的,头三个月是最不稳的时候,顾长歌却在这样的乡野村落里安安稳稳事事顺心,除了偶尔担心裴缜的一两次晚归外,再无他想。
在出宫快一个月的时候,一次裴缜深夜回来,露出浓浓的疲惫。顾长歌起身为他脱了外衣,仅着里衣二人躺在炕上,望着外面的月光说着悄悄话。
“爷事情办的不顺利?说给妾身吧。”她低声絮语。
这几天事情发展的不太顺利,裴缜到底是没有经受过油量等物,虽然有顾长歌时常的讲解,哄方大人等不接触小事的人倒是无妨,可偏偏今日方大人似乎有所察觉,身边带了一个掌柜的,那人姓沈名一单字为段,一上来便问了几个问题,叫裴缜答得磕磕绊绊,继而沈段便眼神闪烁。
本来要进行后面的事情,由沈段引着裴缜查看的这些个档口铺子的事也推诿到明日,他深觉不妥,本不想让顾长歌忧心,却也揣摩不定,只好与她说一点。
顾长歌听后,神情微微变色,这件事说来可大可小,往大来说,方大人等人挣的是一份亏心钱,连带着上面到下面,一条线要牵下来,不少人都要被连累,往小了说,不过是个有钱人要做事,不懂那些细枝末节也是寻常。
可是,如果真是后者,方大人那样的爱财如命,必定会早早让裴缜把银子花出来,何必如此推到明日。
这样来看,恐怕不妙。
裴缜是谁他们并不知道,但与沈家敌对的人不少,他们几乎垄断了整个海镇的粮油生意,多少人叫苦连天,百姓不得安生,挣得多却也花的多。这些个穷人的粮食他们也要扒一层皮才放手,中间有多少利益纠葛,算出来的数字恐怕够砍头的了。
这样想来,他们已是起了疑心,裴缜又佯装是白手起家的阔商人,际遇好才有如今的结果,可若说铺子里的小事哪样都不明白,那就奇怪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不觉握了裴缜的手放在胸口,想要压一压快要跳出来的心:“爷,妾身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
“此话怎讲?”裴缜声线低沉,伸出一只手臂,让她枕上去更舒服些。
“爷,”她扭脸瞧着裴缜,眼眸晶亮“若是他们发现爷不是真的商人,会怎样?”
裴缜默默良久才低低说道:“我已经接触到了沈家家奴在外的管事,如果发现我不是真诚想要合作,只怕要斩草除根避免一切后患。”
“爷思虑周全,既然知晓他们的动向可能,可要早做准备。他们做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亏心事,未免杂事旁逸斜出,总会不择手段些,且他们上头又有人保着,爷,”她翻个身,整个人贴在裴缜的身上,从他身上汲取热度“妾身担心,也害怕。”
裴缜不语,默默良久,只以手抚摸她滑嫩背部。
锦宫词 第五十九章 海镇追杀
望着裴缜深深地睡去,顾长歌轻手轻脚从炕上爬起来,脚尖触碰在冰冷的地上半天才寻觅到一双鞋。
因着动作轻缓,推门只轻轻发出一点声响。
她就着月色拾步向外,踏着芬芳青草,有露水洇湿了裙边和鞋子,凉丝丝的透着寒意。她只做不觉,手里却紧握着一只小哨子。
哨子由纯银制成,通体平直无任何花纹,只在最低端刻了一个歌字。银质发污,已是多年旧物,看得出来已经保存了许久。
顾长歌向来将它贴身保存从不示人,如今也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
将哨子含入嘴中,一阵长长短短的呼哨响起又平息。
望着遥远的夜空,不远处传来一声啸叫,顾长歌眼中一喜,忙从怀中掏出一片厚厚的皮子套在左手臂上太高。
一只硕大的海东青扇动着黑白相间的羽翼啸叫而来,在空中飞旋两圈,俯冲而下落在顾长歌套好皮子的胳膊上。
海东青是早年裴弦特地训练好,用来跟顾长歌之间传递消息的,平时就跟着顾长歌,若没有主人呼唤,它便自由自在,捕杀猎物养活自己。
海东青性格孤傲,一旦被驯服便会忠贞不渝。
它乌黑的眼睛看着顾长歌,尖锐的喙光亮透着森森寒意。最厉害的是一对足,爪尖好比利刃,一旦抓到猎物便会深深刺入皮肉不再松开,饶是顾长歌垫了皮子,仍旧能感到它的锋利。
“乖,靠你了。”顾长歌将一小块丝帕卷好,绑在海东青的腿上。胳膊忽的一抬,海东青扑了下宽大的翅膀又盘旋离去。
第二日裴缜醒的很早,顾长歌醒来时候他已换好了衣服。他到顾长歌面前叮嘱她:“今日一去或许有风险,若我寅时尚未归来,你便让柱子去都城找你父亲。”
顾长歌伸手抓住他袖子:“若无万全把握,爷还是不要去了。都城到海镇,少说也要一日半的马程,柱子不善骑马,来回少说也要三日。”
她眼中流露出担忧,裴缜笑着安慰她:“你便放心吧,我只是怕意外而已,若无七八分成算,我也不必冒险。就算有事,他们立时三刻也不会拿我怎样,三日足矣,更何况我还有李达保护,你放心就是。”
眼瞧着是留不住,顾长歌只好任他骑马离去。
二人约定午后于不远处的河边,裴缜与李达一回来就即刻上路,届时李达会驾着马车过去。
吃过午饭,顾长歌与君婆婆红珠柱子告别,她命香芝将银票藏于枕头下面,他们一旦翻动便会瞧见。
五月底的骄阳并不晒人,金灿的日光却刺眼,晃得人眼前一片花白。
香芝与顾长歌并头坐在草地上,手中有一搭无一搭的转着一根初开的蒲公英。
已经快要到寅时,可坐等不来裴缜,右等也是不见,顾长歌一颗心不免悬了起来。
正在焦急猜测的时候,香芝忽然眼见瞧见不远处两个身影策马而来,忙叫顾长歌来看。
顾长歌手搭凉棚,远处不正是裴缜与李达吗!她心内一阵激动欣喜,顾不得有孕几乎要跳起来。忽的又觉得不对,不是说要会驾马车来吗?
二人身影越来越近,香芝背好包裹,等到马蹄扬尘而至,顾长歌却见李达一身劲装打扮,裴缜的眉头深深皱起高声道:“快上马!有追兵!”
顾长歌向他们身后望去,却见十几人一队马匹催命般狂奔,一片飞土弄污了天空颜色。
他弯下腰去一把将顾长歌抱起放到身前,不待她坐稳便急急催马,香芝也被带到李达身前,两匹骏马齐头并进,马蹄飞扬,可气氛却紧张起来。
裴缜三局并做两句解释道:“我与李达分头行事,我负责引开他们注意,李达则去方大人府邸偷取账簿,没想到半路行迹败露,账本到手却引来追兵。”
顾长歌一颗心倏忽悬起,紧紧抓住马鬃高声问道:“爷,咱们这是去哪?”
两匹马快速奔跑,很快隐入附近密林。
因不熟悉地形,马匹上又坐着两人,很快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嗖,一声破空之音,顾长歌感到左耳处火辣辣的,一根长箭狠狠钉入旁边树干,尾部仍旧颤抖,一缕长发飞到空中,落入土地。
她失声道:“有箭!”
裴缜抽出腰间长剑,一手握马缰,一手在空中舞出剑花,叮当几声打开了数只破空而至的箭矢。
身后追兵高声喊:“他们跑不了!方大人有令!死伤不论皆有重赏!兄弟们上啊!”
他们士气一阵鼓舞,顾长歌脑袋飞速在转,若是死伤不论,只怕今日凶多吉少!可恨时间太早,若是能晚一些就好了!
忽的胯下座马一阵嘶鸣,裴缜低呼:“不好,下马!”立刻抱着顾长歌翻身跳下马背。
顾长歌只感觉到自己被带到地上,被裴缜死死护在怀中一个滚地,尚未弄明白情况已经被推到了一棵一抱粗的树后,裴缜持长剑在前方挡住流星般的箭矢。
李达见裴缜的马中箭受惊,也忙勒马前来帮忙,情形混乱不堪。
眼看着有一箭射得极近,李达顾不过来,那箭便擦着李达脖颈飞了出去,骇得顾长歌失声大呼:“爷!”
她焦急万分可恨自己是女儿身,若是手持利刃的巾帼倒也能帮一帮他们!
裴缜侧脸瞧她焦急模样,分心喊道:“莫怕!我定护你周全!”
顾长歌却突然冲了出去,裴缜一愣却已感到她扑在了自己身前,他握剑的手仍挥舞在半空,顾长歌潸然泪盈的眼眸却牢牢映在了他的眼里,如同放慢了时间。
顾长歌噙着泪水抱住他,而一支箭已插入她右肩,血花旋即绽放,伴随着血腥与粘腻的味道,刺激裴缜的大脑,一股狂怒与心痛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
“啊!”他一声大吼,紧紧抱住了顾长歌软弱瘫倒的身体,飞舞的长剑旋得更快,密不透风,可无奈敌兵人数众多,眼看着李达那边也要扛不住了。
就在绝望之时,忽听一阵凄厉的呼啸,一只海东青振翅掠过,一把抓住一个官吏的头颅,利爪狠狠插入他的皮肤,一阵惨叫他被带下马背摔在了地上。
“还不快住手!”一声大喊从不远处响起,一大队人马快速奔来,停在了裴缜身后,将士们弯弓搭箭,凌厉的箭锋直对十几个官吏。
一时间四下安静了下来,顾长歌在裴缜怀中疼的几乎要将牙咬碎,汩汩鲜血湿透了半边身子的衣衫,珍珠粉色染了暗红。
可是瞧见了裴弦带了人来,她却笑起来:“爷,他们来了。”
裴缜眉心紧紧凝成一个结,怒吼道:“谁许你出来了!谁许你挡过来的!”
顾长歌只是皱着眉头笑,全然不顾此刻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右手完全无力。
官吏们见来的一众将士,均背阔腰宽身材魁梧,战马毛色滑亮肌肉虬结,明显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气势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吓得他们纷纷丢弃兵器滚落马背,瑟缩着跪在地上。
见到这里,顾长歌才敢昏昏然疼晕过去。
裴缜怒极,抄起长剑想要去杀了刚才射箭的人,却不愿不敢放开抱着顾长歌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再将她摔到地上。
裴弦与顾旭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裴缜面前跪下行礼:“微臣护驾来迟!”
裴缜眼风掠过裴弦与顾旭,最终定格在顾长歌身上,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箭以双手环住她:“将他们绑了,压回海镇!”
顾长歌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伴随着一阵强烈地眩晕,她睁开眼睛几乎要被日光晃得生疼。嗓子干的要冒出烟来,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霎时急了一身汗。
还是碧玺先发现她转醒,忙跑过来,满脸的喜色:“娘娘可醒了!香芝,叫太医!”又扶着她“娘娘小心,肩膀伤到了还是躺着吧。”
她嘴型比着,碧玺立刻明白,端来了红枣泡的水,此刻温度刚刚好,顾长歌张口喝下,一股清甜充盈于口,顺着嗓子熨帖入胃。
总算是活过来了。
顾长歌心里一阵慨叹,想明白了前后发生的事情,试着说话:“皇上……”声音有些嘶哑,陌生,想来是睡了许久的缘故。
碧玺面带笑意:“娘娘不必操心皇上,皇上龙体万无一失,昨夜娘娘回的宫里,皇上连夜便传了太医,咱们宫里才知道娘娘有了身孕,可娘娘一直昏迷,可把奴婢们急坏了,鸿禧已经求了一晚上菩萨了。”
顾长歌想笑,却因抖动带痛了肩膀,倒抽一口冷气蹙起眉。
碧玺玲珑剔透,忙又扶着她躺好:“娘娘还是好好养着,现下回了宫一切都好了,想来守在外面的人已经去通知皇上了。”
“无妨,”顾长歌轻轻说道“王爷他们呢?”
“好像还没回来,听说皇上遣了王爷与顾大人在海镇办事,”碧玺轻声回答,又劝道“娘娘才醒,不如再歇一会,小厨房备了燕窝粥,一会太医走后也好用一些。”
顾长歌这才安心,阖了眼睛又沉沉睡去。
锦宫词 第六十章 锦鲤
由于裴缜这次的微服私访,前朝的动荡让各位大臣都心惊不已,帮个月来,沈家经历了抄家落狱,未满八岁的男童流放边疆,而未满十二岁的女子皆入奴籍,其余众人皆斩首。这样狠戾的做法让朝中人心惊肉跳。
顾长歌有了身孕,自从回宫后便休养身体,当日为裴缜挡箭,肩头被射中,虽并未透过去,却也有很深的一个口子。顾长歌自己看不见,可香芝说很是骇人。
周无术日日过来,由香芝换药,虽然这样却仍旧无法暂缓顾长歌的疼痛。这是她最难受的一段日子,无事也不再外出,裴缜特地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过皇后仍旧是皇后,就算没有六宫之权依旧是独一无二的皇后。
她平日里穿的就更简单了,无非是一件里衣再一件纱织长裙,干净又方便。这样自然也没什么人来将前朝的事说与她听。
裴缜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前朝政事未踏入后宫一步。
这日才过了午后便打发了小瓷子来告诉顾长歌消息。
小瓷子跪在殿外,瞧着坐在玉兰花下的顾长歌,一身素白缥缈美乳画上之人,他轻声说道:“皇上让奴才告诉娘娘一声,如今已经安排了秦柏伦前去充军,到边疆为国守卫。”
顾长歌闻言抬眸,笑了一下:“世家的公子理应如此,本宫的弟弟不也是这样为国争光么,想来秦家也要感恩戴德才是。”
“是,”小瓷子应着,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嘴里接着说“皇上还说了,秦家是大家族,嫡长女秦秀秀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就别再拖了,叫许了七王爷做侧王妃。”
“七王爷?”顾长歌乍一听闻也是吓了一跳,秦秀秀是嫡长女没错,只是留到了十六岁,只怕家中是打算送入后宫的。
她早在海镇的时候就想过这件事情,女子十五岁及笄,上次裴缜登基选秀,秦秀秀恰好没有赶上,如今尚未定亲,只怕也就是为了等着入宫选看了。眼瞧着明年就要到了,又要进行三年一次的大选,想必秦家准备好了。
裴缜这么一册封,以秦秀秀的性格未尝不是好事,只是秦家难免失望,到底嫁给一个王爷是不如嫁给君王有用的。
她心中百转千回,也只说:“既然是皇上吩咐的,便好好去传旨就是,只一样,我与秦家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很是喜欢她的性格,秦家嫡长女出嫁自然是不会少了她的嫁妆,可我作为她的闺阁女友,也希望能为她添妆,去传旨的时候叫人一并告诉了秦家便是。”
小瓷子走后,香芝捧了桂花蜜茶过来放到桌上。
自上一次出宫,主仆关系明显亲厚起来,香芝拼着自己要受委屈也不愿拖累顾长歌,而顾长歌宁愿放下身段来救一个宫女,这份感情无人能及。
“娘娘为何要为秦小姐添妆呢?咱们也不是娘家人,更何况秦公子还……”她眉头一皱,不想说下去。
顾长歌微微一笑:“若不是秦小姐,皇上的事情也不会进行的那么快,秦小姐性格天真,从小在秦家虽然有秦家太老爷和老夫人庇护,到底也是亲生母亲不在的,难免要继母欺负了,更何况为着这事,秦夫人的儿子充军去了?本宫为她添妆,一来是告诉了秦家宫里头还有个贵妃庇护她,不许人随意欺负了她去,二来也是告诉七王爷,要好生善待这个侧王妃。”
“这倒是,奴婢瞧着秦小姐没有坏心。”香芝伶俐,入宫两年跟着顾长歌多少也都明白了很多人情世故。
“一来她是要嫁给皇亲的,虽然七王爷性格懦弱,到底对人不坏,他母亲是如今的常太嫔,也是个性子极和婉的,定然不会吃了亏去,虽然只是个侧王妃,可七王爷如今并无王妃,唯有几个妾室,若日后有了孩子,想来也当得王妃之位。一切且凭她造化吧,”顾长歌懒懒伸手饮下桂花蜜茶,不由皱眉“好甜,自本宫有孕,便不爱这些了,去换了牛乳茶来。”
后宫里,女人间的几句闲话却道不出前朝的狂风暴雨。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先是沈家被重兵包围查封,又有孟家的几个亲戚接连遭累。沈画碧在将军府内,虽未经受这样的连坐,却也眼睁睁只能看着年迈的父母亲与亲哥哥嫂嫂被杀。年幼的小孩子免遭灭顶之灾,却也再无翻身的可能。打入奴籍流放边疆,等待的也唯有死亡。
她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屋内,不吃不喝,以泪洗面。
媳妇乔柳依多次登门探望皆被打发出去。
她从未有过如今的这种恐惧,也庆幸自己当初嫁给了将军。
当初她也劝过哥哥,海镇离得太近,若是有一日被告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哥哥不听,一意孤行,仗着有孟自兴背后撑腰,更是为非作歹。
这次的微服出宫不仅查抄了沈家,想来相关的那些人也都各个销声匿迹了。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是姐姐沈庄茹的脸,眉眼之间与那个女子有几分像,只是更加的温润婉然,不似她的目光疏离清冷,那样和婉的人怎么会有个如此淡漠的女儿。
她自三日内第一次走出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媳妇,一定要帮她求求锦贵妃娘娘,一定要见她一面,直到媳妇为难的应承下来。
顾长歌在宫里拿到乔柳依写的信笺,拆开看了两眼,嘴角微翘便放在火上烧了。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来了,往日里的不屑她却是忘不掉的。
虽然沈家也是自己生母的家庭,但到底与她此刻也无多大干系了,更何况沈家做的那些事情的确也当得这样的惩罚。
裴缜抽空来陪顾长歌吃了顿饭,问了问孩子的事情,是否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顾长歌只一味说一切都好。
她也并非全然不在意的,自从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吃食上便小心了许多。回宫后,一切吃的东西都只在自己宫里的小厨房来做,周无术甚至安排了每顿饭吃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吃,一应俱全。
眼看着时日越来越长,而天气也热了起来,翊坤宫早早摆了冰却也挡不住她觉得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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