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皇叔请便。”宁王欠身。
才出了郑府,裴弦的马车便直径去了圆明园。
皇帝此时正在福海边上凉亭里等着他,桌前摆了一盏碧螺春。
裴弦三步并两步跨过去,行礼道:“臣弟给皇上请安!”
“起来,”皇帝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让他坐到对面,“今日去了郑府,如何?”
裴弦想了想,说道:“一切都还顺利,宁王很是得体,照顾上下迎奉往来,比起几位郑家的子孙都周到得多,可见是纯孝之人。”
皇帝闻言冷哼一声,未置可否,端了茶到鼻下轻嗅,半晌才说道:“朕今日叫你来一则是问问你九州的事情,二则也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沉吟片刻,“你瞧着逸麟可否担当大任?”
裴弦悚然,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皇兄,抱拳:“皇兄,九州的事情臣弟还可说上一二,只是这国本之事……虽然也是朝廷重事,可臣弟一向是不爱参与的。”
“无妨,只是你我兄弟之间,聊聊孩子罢了。”皇帝轻笑。
“臣弟不敢置喙。”裴弦依旧不肯说话。
再三询问再三退让,皇帝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只好淡淡道:“论起来你比朕小几岁,朕都儿孙满堂,你也该成家立业了。之前先皇还在的时候,你便不肯娶妻,说拘束着,如今再不娶,以后要如何向父皇母后交代?”
裴弦一乐,心里绷得弦也没那么紧了,说道:“皇兄又拿我找乐,您知道的,我放荡不羁,恨不得辞去这一身政务乐得清闲,游山玩水。若是娶妻,日日被管束着,怕是不得乐趣。”
“回头让皇贵妃帮你挑个好的,能陪你一起玩的,”皇帝说道,“你们从小也算相熟,脾气秉性朕虽然也清楚,却做不来这妇人家的事,回头叫她张罗吧。”
裴弦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忙说:“哎,皇兄!这……这儿女情长的事情,旁人也就算了,若是让皇贵妃知道臣弟连娶妻都要她来主持,还不笑话死臣弟?”
“哈哈,”皇帝笑了两声,也就不逼迫了,“那你看着办!只是不可再拖了,有合适的就要准备着了。朕如今发愁这几个孩子,过些年也该你操心了。”
裴弦尴尬一笑:“皇兄还操心什么,如今宁王施恩上下,一切都水到渠成。”
皇帝也笑,拿起茶水来又喝了一口掩饰面目上的表情。
裴弦与他说了一阵九州的商业与盐商的事情,见皇帝面露疲色,便告辞离去。
皇帝望着福海一湖碧水,沉默了许久许久。
小瓷子上来为他换一壶茶,他开口说道:“小瓷子,你去郑府瞧瞧,若是逸麟在,就说是朕派你来看看的,提点他让他莫要太过哀伤忘了正事。”
小瓷子点头应道,又迟疑:“可……若是宁王不在郑府……奴才怎么说呢……”
“若是不在就是朕给了郑府体面,去吧。”皇帝瞪了他一眼,吓得小瓷子赶紧就去办事了。
连日来皇帝的心性总是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顾长歌那边却翻动着花名册,里面有女子姓甚名谁,特色为何而优势为何,模样也都画好了。
她认真地用手指捻着画纸,莞尔一笑,看着一旁的温木槿说道:“你瞧瞧,五皇子也到了改选皇子妃的时候了,这一个个的都出挑,不比选给逸宸的差呢。”
温木槿在旁探头看着也笑,伸手指着其中一人说道:“这个我可听说过,都城里有名的美女,传言说她一笑值千金,也不知真人到底如何。”
顾长歌好笑的翻了一页,随口说道:“要不为了六皇子,五皇子也不必这么着急的,偏偏五皇子又没个人照顾着,这事就落在我头上,我这挑好了也就算了,若是挑的不好还不知将来如何落埋怨呢。”
她与温木槿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皇上说了,早定下来也就算了,省的过几年挑来挑去的,耽误了孩子们。”顾长歌又开始翻看起来。
温木槿却有些狐疑:“怎么?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说?”
顾长歌闻言抬起双眸,看四下里并无旁人,低声说道:“皇上容不下六皇子了,怕皇后那过不去,叫先准备着。”
温木槿吃惊的看着她,凑过来问:“难不成皇上是打算废后?”
顾长歌摇摇头:“恐怕不是,如今不行。”
看她不肯再多说,温木槿便也不再追问了,细细看起来女子的图鉴,又想起自己的逸兴也渐渐长大了,心里更是带了几分挑儿媳的样子,挑剔这个挑剔那个。
顾长歌看着好笑,嘲笑她:“等到逸兴该成婚了,怕是将全国的女子都挑选一遍,也难有几个能入你眼的。”
温木槿脸上一红,睨了她一眼,分辨道:“绕是你这么说,那我也不管你了,你便随意给五皇子挑一个就是。”
二人捧着图册看的乐此不疲,一点也不像当了母亲的人。
忽然,温木槿拉了拉顾长歌的袖子说道:“小声点,到底国丈过身,咱们笑成这样不大好。”
顾长歌噙了一抹笑意:“还以为你不在意呢,且等着吧,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皇上怕是也只能忍到那个时候。宁王到底年少不懂事,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耳根子软就别愿我心狠了。”
温木槿听了她说的话,顿了顿说道:“其实若是皇后不那样教育他,或许他真的可以成为太子也说不定。”
顾长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低声说:“当年他母亲要置我于死地,我拼着一条命连夜奔逃,这样的仇恨又怎么能消退?如今我与皇后势不两立,只要她还能翻身,第一个必然就是要了我的命,我又怎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看着脸色发白的顾长歌,温木槿连忙好言相劝:“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也是她自己多行不义,上天会惩罚她,六皇子不长进,对咱们来说就是好事。”
顾长歌沉默不再言语。
再过几日就到了中元节,后宫里的女子都要准备些祭品,纪念已故的亲人朋友。
这一日恰逢郑大人头七,宁王反倒是回了宫中。
碧玺早早回禀说已经扎了金山银山,希望能超度那些逝去的亲人们。
皇后早已不主持这样的仪式,顾长歌为皇贵妃,站在首位,来到福海旁边。
一条纸做的大船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摆放祭品了。忽然看到宁王从一旁走过来,后面还跟随着一众太监,各自搬了许多东西。
顾长歌变了脸色,问道:“宁王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站到前面来,微微行礼便起身说道:“给各位母妃请安,”他特地加重了母妃二字,有意讥讽顾长歌,“儿臣是替母后来的,祖父新丧,母后伤心太甚不能过来,特地让儿臣准备了这些。”
说完,他示意后面的人把东西摆到祭船上。
顾长歌面色不好,后宫里做这样的事情都是象征性的,不会如他一般做了这么多东西。
缓了口气,顾长歌说道:“宁王孝心,只是到底是国丈过身,您是王爷,不可如此悲伤。”
宁王与皇后母子一体,本就厌恶皇贵妃,如今自己成了王爷,也不必太过小心,口不择言道:“我是皇上的儿子,是东霆的王爷,本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妾室,也容得你在这信口雌黄?”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顾长歌面孔雪白,看着宁王,沉默不语。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沉着的声音道:“好啊,看不出来你如今竟这般有出息了。”
锦宫词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本宫要你死
夜色如水,一抹明黄色身影从过道里走过来。
众人纷纷行礼,顾长歌也蹲下身,随着众人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逸麟愣了一愣,也连忙请安,说道:“父皇怎么来了?儿臣听说父皇在……”
“朕在哪还需要向你汇报吗?”皇帝口吻不善,不怒自威,一双眼睛盯得逸麟只觉得后脊发寒,低下头去。
他环视一圈,看四周堆满了祭品,不由得皱了眉头:“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怎么这么多。”
未等逸麟说话,淑贵妃说道:“宁王孝心,特地为郑大人准备的,说是要替皇后娘娘烧给郑大人的。”
逸麟刚要说话,祥贵妃开口:“恐怕宁王是担心郑大人受委屈,特地准备了这些让他在下面也能享受生前的荣华富贵呢,啧啧,真是个孝子,”目光流转于宁王周身,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宁王是郑大人的嫡孙呢,不过外面的人也都说宁王比亲生的孩子还要孝顺,皇上您说是不是?”
逸麟此时看到父皇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仍旧只以为自己做的如此孝顺模样,父皇一定会夸赞自己,觉得自己仁义孝悌,不免有些自得,口中仍旧谦虚:“淑娘娘和祥娘娘过奖了,儿臣只是尽了身为后辈应尽职责,不敢居功。”
顾长歌晦涩一笑,这个傻孩子,死到临头了还以为旁人捧他呢,自己也莞尔而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皇帝沉默,看了一眼那些祭品,怒从心起,走过去拿起一个纸扎的官帽,忽然用力扔到逸麟脚下怒斥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东西!”
逸麟一惊,连忙低头去看,见是一个官帽,仿着如今当朝一品大臣的,只不过那象征着地位的花带更多了一条,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腿软了一样跪在地上,张大了嘴巴看向自己的父皇,慌张的解释:“父皇!这……这官帽的确是儿臣让人做给祖父的……可是……可是……”
他双手捧起官帽,表情不可置信:“可是儿臣只是为了让祖父走的时候也如同生前一样,这不是儿臣做的!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怒不可遏反而心平气和起来,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从小看大并且寄予厚望的嫡子,心里除了恼怒还有悔恨:“都是朕宽纵了你,从小将你养在皇后身边,皇后却没能教出朕的儿子,反而教出了郑家的好孩子!若没有你的授意,谁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父皇!儿子没有!儿子没有!”逸麟百口莫辩,只好抓住救命稻草不放,“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儿臣的!像陷害母后一样陷害儿臣!他们都不喜欢而成成为王爷,更不希望儿臣成为太子,他们要让儿臣死啊父皇!”
“陷害你?”皇帝气的反而笑了,“若你行的端做得直又有谁能抓住你的把柄!你母后也是心狠手辣之人,朕的那么多孩子都生不下来,留她一命已是朕的恩典!”
“父皇!”逸麟绝望哭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朕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太子!你!与你母后!”皇帝指着逸麟,“这辈子都不可能!绝了你们的痴心妄想吧!”
说罢,皇帝从一旁的太监手里拿过火烛,走向祭船,哗啦一声将船踹远了去,火烛旋即掷向船心,早已被浇上油的纸船应声腾起硕大的火苗,火光冲天耀得人不得不避开护住眼睛。
熊熊大火很快就吞噬了一切祭品。
众人远远看着,顾长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祈祷,为了那个年幼的襁褓婴儿,为了她的逸辉,此时没人能明白她内心的苍凉与痛快。
辉儿,这只是母亲的一点心意,母亲知道你苦,你等着,母亲一定为你报仇。
每当她想起自己的孩子,都忍不住从心尖开始痛楚,浑身发抖,小小的孩子还有体温,在熊熊大火力呛得不能呼吸以至于命丧当场,为何有人能如此狠心。
她被一步步逼上绝境,开始反击。
既然决定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她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
睁开眼睛,四周已经渐渐不那么耀目,宁王哭的凄惨,而皇帝已经离开了。
她平静而温和的笑了,说:“好了,祭品已经烧完,诸位可以各自回宫,”她轻轻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宁王,待众人离开后,低声说,“宁王,您至少还是个王爷,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
宁王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母后说你阴险狠毒,今日果然非同凡响,可本王到底是皇子,是堂堂东霆的王爷,你不过是我母亲手下一个替她伺候皇上的妾,你永远都不会成为皇后!总有一天,你会下十八层地狱!”
顾长歌莞尔,用袖子掩盖唇角,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屑。
她甚至不稀罕与这样一个孩子争辩。
伸手搭在碧玺手腕上,低声说:“走吧。”
几人步履匆匆,而大太监鸿禧从一旁过来,凑到顾长歌身边低声说道:“娘娘,是否奴才过去告诉皇后一身?”
顾长歌面无表情而眼底带笑:“兹事体大也不必在意皇后的情绪,早早说完了早早回来。”
“是。”鸿禧应了一声离开了。
顾长歌回到住处,带着孩子们赏了一会月亮,一身宫装仍未换去,等逸麾困了,她叫乳母带逸麾去睡觉。
碧玺过来,她起身说:“扶我去上妆吧,见皇后娘娘怎能衣冠不整呢。”
她特地挑了一件金色绣大朵芍药花的长裙,眉心点了一点金色花钿,趁着月色往长春仙馆去。
当年皇后还是毓皇贵妃的时候多少次与她一同走在这圆明园的水道旁,闲来无事三两凑趣,如今一切也都变了。
长春仙馆的大门被奴才推开,而殿内灯火通明。
顾长歌走进去,看到了坐在凤椅依旧仪态万千的郑楚毓。
细看去,郑楚毓的眼角已经有细密的纹路,头发却变得斑驳,她轻轻蹙眉,有些事真的能够让人一夜白头,以前她还不信,如今却亲眼见了。
她微微笑,轻轻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端坐在上面,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本宫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你让狗奴才给本宫传话,为的不就是来看看本宫这落魄的样子吗?本宫可不会如你心愿!皇后就是皇后!”
她如今说话极有气势,震得屋顶的灰都颤了几许。
顾长歌起身含笑,也不恼,只淡淡说道:“皇后娘娘当然是皇后娘娘,就算是禁足,也是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从今日起再也不会成为太子,纵然有嫡子的身份又如何呢?”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笑起来,“而且皇后娘娘满头白发的样子,臣妾如今也是一眼不落的看全了。”
“你这毒妇!”皇后眯起眼睛,手指狠狠抓住椅子,“你奈何不了本宫,就要让本宫的儿子受这样的罪!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顾长歌呵呵一笑,眉心的金色花钿在烛火映射下格外耀眼,刺痛人目,她掩唇道:“你们当真是母子,说出来的话都如出一辙。可想宁王平日里如何听你诅咒本宫,不过下地狱也就算了,那都是死后的事了,生前的事你我可还没有了解,如今你与宁王的命可都还握在本宫手里呢。”
她灿烂的笑容在皇后眼里就如同地狱而来的鬼魅,如同吃人的妖魔,掩饰唇角的动作在皇后眼中也是在抹去刚刚吸食的鲜血一般。
皇后瞳孔剧烈收缩,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不觉尖了声音:“你还不肯罢休?你要逸麟怎样!”
带着脸上褪不去的笑意,顾长歌说道:“当然是一命换一命了,你当年杀了我的儿子,如今……”她脸色沉了下来,盯着皇后,“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
当年的桃花宴,顾长歌一直怀疑是郑楚毓的安排,杀了逸辉,今日也好当面问个明白。
郑楚毓脸色青白如死人一般,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顾长歌的心沉入海底,真的是她。
“不可以!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皇后突然发疯了一样,从座位里站起来,扑向顾长歌。
有了上次的经验,顾长歌可不会候在原地等她挠伤自己的脸,退后两步,而跟随她进来的鸿禧上前一把拉住了皇后。
“顾长歌!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皇后痴狂疯癫,在鸿禧手臂里挣扎,却又挣脱不下。
多日的禁足已经让她浑身发软,而长时间被人冷落,吃一口饭都难的日子,她更是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怎能与一个太监抗争。
挣扎了没有多久,皇后就软倒下去,流泪瘫坐在地上,哭着说:“是,当年的确是本宫鬼迷心窍,算计了你,可是如今你也有了孩子,儿女双全,你不可以……”她摇着头,“不可以伤害逸麟,他已经失去了太子之位,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的。”
“就算是本宫如今儿女双全,”顾长歌声音冰冷,凝视着皇后,“也洗脱不了当年你杀害辉儿的事实!本宫一定让你尝尝失去儿子的锥心之痛!”
“不!不!”皇后声音凄厉,哀求道,“只要你放了逸麟,你让本宫做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要皇后之位?”她眼底燃气一抹希望,“只要你放了逸麟,皇后之位本宫让给你!”
顾长歌笑了,嘲笑皇后的天真:“说你们母子像你们还真是像,”她蹙眉反问皇后,“你以为本宫如今的皇贵妃就比不过你这个皇后吗?本宫要你的皇后之位做什么?”
皇后愣住了,如今姿态全无,她只剩下祈求。
“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逸麟……他只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与你的孩子!”
顾长歌低头,半晌轻声说道:“本宫要你死。只要你死,本宫就留你的儿子一命。”
锦宫词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站着一个一闪华贵的女子,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这世间上最好理解,也最简单的事情了。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郑楚毓,满宫里绝无第二的皇后娘娘,顾长歌的心也是百转千回。
她分不清当年自己是不是曾经觊觎过这个位子,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恨皇后。
如今她想要的,就是永绝后患。
看皇后未曾回答,顾长歌轻轻皱眉:“怎么,难道你宁愿活的这么卑微,也不肯用自己的命还你儿子一命吗?”
“哈哈哈……”皇后忽然在地上仰起脖子,笑了起来,这笑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看的顾长歌有些恼怒。
“你笑什么?”她退后两步。
“哈哈,”皇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眶的泪水还没有流完,如今带着晕开的妆,形同疯癫,“顾长歌啊顾长歌,你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吗?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本宫的儿子好歹也是皇帝亲生的皇子,他怎会任由你说杀就杀!”
“原来你在说这个?”顾长歌微笑,一脸了然的样子,解释道,“他是皇子本宫当然不能轻易动他,可是就因为他是皇子,所以皇上才会更加在意。”
皇后忽然停止了笑容,狠狠看着顾长歌。
顾长歌嘴角噙笑:“君王枕榻岂容他人安睡,这句话皇后娘娘不会没听说过吧?宁王多少次暗中勾结郑府意图拉拢朝廷重臣,甚至振臂一呼连半个朝廷的人都要为郑氏说话,这样的家族出来的皇子,皇上怎敢重用为太子?”
顾长歌轻轻换了一口气,继续说:“本来皇上心软决定给你这个机会了,无论是三皇子成为太子,还是旁人成为太子,您都会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娘娘,未来也会是东霆的太后!可是您实在是贪婪,成为太后不够,还想要皇帝的位置,”她轻轻皱眉,表情严肃而可怜,“是您自己把自己推入这万丈深渊。若不是您自己,三皇子此时就是太子!而您早已解除禁足。”
“不可能!”皇后大声说道,“他不过是个贱人的儿子!怎么配成为太子!本宫的儿子才是嫡出!”
“嫡庶尊卑在您心里就这么坚不可摧吗?”顾长歌质问道,“当年孟皇后还在的时候,您的孩子也只是个庶子,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为嫡子,其中的关窍只在位份上吗?无论日后是哪位皇子成为了太子,以后他都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他的孩子将继承千秋万代的基业。”
皇后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根本不听顾长歌的,反而说道:“本宫没有错!本宫是皇后!为皇上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本宫不过是希望母族壮大,更何况郑家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替皇上办事。”
顾长歌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冥顽不灵,一时间收住了想说的话,不欲再劝。
转身看着窗外,弦月高生,一日故去而新的一日终将到来。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漆黑苍凉。
“咱们来做个交易吧。”顾长歌低声说道,看着郑楚毓。
这样的话她在当年离宫之时也同她说过,只不过那时她跪着,而郑楚毓高高在上。如今一切都倒过来了,她站着,而郑楚毓瘫软在地上。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死,除了本宫的后顾之忧,本宫保宁王能平平安安的过这一生,如若不然……”她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微笑,“恐怕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呢,皇上早在三皇子受伤的时候就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碍着郑家权势一时不好动手,您要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就算不打算为了三皇子报仇,恐怕心里早就忌惮着这个残忍无情的儿子了。”
皇后盯着顾长歌残忍的笑容,浑身往外冒起冷汗。
天气尚且炎热,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那张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来的话宛如匕首,刀刀见血。
“如今郑家失了家主,您又说不上话,以宁王的才智,您以为他能活多久?”顾长歌眼睛犹如璀璨的繁星,亮得吓人,“您……又能活多久?”
皇后张开嘴巴,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看着地面,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暗淡而无法对焦,讪讪说道:“可是……嫔妃自戕是大罪……要牵连九族的……”
“皇上早已起了除掉郑家的心,您自戕恰好给皇上一个契机,皇上反而会记得您的好,自戕的罪名和谋反的罪名比起来可小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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