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娇颜 第二百八十七话 新年
四周人来人往,大伙儿都准备着要回家了,脚步轻快笑容愉悦,从卫策身边经过,不忘了同他打招呼,更有人挤眉弄眼地调侃:“嘿,想当年,我刚成亲的时候,我媳妇也见天儿跑来衙门寻我,一会儿不见就离不得哩……”
“明明这小半年,我才是第二次来,何曾见天儿来寻?”
叶连翘撇撇嘴,等那人走开了,便小声嘀咕一句,心里觉得讶异,抬头道:“你怎知我来找你便是有事?我都说了是顺路……”
“问这种问题你傻不傻?”
卫策头也不抬,接过夏生递来的包袱,领着叶连翘往外走,出得偏门,方淡淡道:“你自己也说,此番才是第二次往衙门里来,若不是有事,你跑来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嫌我来的少了?”
叶连翘好笑:“那行呗,既如此,往后我便天天……”
“行了,说吧,到底何事?”卫策打断她的话,“你带那位姓祁的嫂子去不老堂拿什么来着?”
“她闺女好似生了湿疮,她便来问问我该如何是好。眼下城中几乎所有的药铺都没开门,刚好咱家铺子上还有些药材她能用得上,我便领她走一遭。”
叶连翘跟着他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说到这里,脚下便稍稍一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走到通达巷那里时,碰见苏家四公子了。”
“嗯。”
卫策显得很平静,仿佛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那又如何?”
“我看见……”
叶连翘抬头飞快地瞟他一眼:“他身边常跟着两个小厮,你可有印象?今日我便是碰见他和其中一个,站在墙根那里说话,三言两语。也不知怎的,他便挥手给了那小厮一巴掌。”
“所以呢?”
卫策仍旧一脸淡定:“你想说什么?”
对于他的这种反应,叶连翘实在非常不满,瞪圆了眼睛狠狠剜他:“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这事若换过旁人,自然不算什么,可那苏家四公子,你晓得的。他一向待人温和有礼。冷不丁瞧见他打人,还用那么大的力,打得那小厮连连后退。换做是你,瞧见了能不吃惊?”
“我不吃惊。”
卫策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毕竟你也成天打我来着。”
“我何曾……”
叶连翘脸上一红:“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打岔行吗?”
“我便是不知,这跟你有何干系。”卫策偏过头扫她一眼。“他打人了又怎么样?那小厮连性命都是他的,挨两下有何紧要?官府也管不了。何况是你。”
“我又不是想管。”
叶连翘撇撇嘴:“你说的没错,这跟我的确没关系,只不过,抽冷子瞧见那苏四公子一反常态。我难免有些吃惊,跑来找你,一则就是想同你絮叨絮叨。二则……”
说到这里,她便悄悄往卫策脸上一打量:“到底之前苏大夫人那事儿……”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卫策面上无半点笑容:“我听人说。别的女子有了身孕,不是吃不下睡不着,便是通身难受,怎地你却与旁人不同,不仅脾气差,还突然变成个包打听?能告诉你的事,我不会瞒你,这不能说的,你问一千次一万次也是白搭,我劝你省省口水吧。”
“透露一点也不行?”
叶连翘还真是没法儿就这么死心,两步小跑绕到他身前:“就说一句……”
“不行。”
卫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其实叶连翘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便对这事心心念念放不下,知道不该打听,却又偏生管不住自己。这会子听见他答得这般斩钉截铁,简直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心下就不痛快起来,索性不再搭理他,气冲冲地走到前头,回了家,立刻蹬蹬蹬地上了楼。
听见动静,万氏从灶房里出来了,擦着手望向卫策:“可巧,你两个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再抬头看看楼上,眉头一皱:“你又惹她了?不是我说你,好歹比人家大五六岁,就不能让着点儿?她揣着孩子,本就比平日里气性大,你……哎这是什么?”
话没说完,注意力已被他带回来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吸引,三两下拆开来,登时一声低呼:“呀,你是钱没处使了怎地?!”
包袱里是各式各样的炮仗,这玩意儿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用到,图个吉利而已,并没甚么出奇。只是除开炮仗之外,包袱里还有几个小小的烟花。
这年头,大型的焰火,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只在逢年过节时会置办一些给家里孩子玩,寻常百姓却是决计不会把钱花在这闪一下便消失不见的东西上头。包袱里的烟花虽然个头很小,且也不是点燃了便冲上半空的那种,至多只能在地下转一转,然而即便如此,它的价格也绝对不会便宜。
“过年玩玩,花不了两个钱。”
卫策冲万氏笑了一下,抬头望望二楼的窗户:“连翘,你要看吗?”
叶连翘正躲在屋里生闷气,听见他呼唤,不情不愿蹭到窗户边上,往下张了张。
这当口,他已将一个烟花点燃,火光四溅,那东西像个陀螺似的,在院子里转开来。
万氏给唬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就往堂屋里躲,叶连翘却是立时来了兴趣。
同她从前生活那个年代的烟花相比,现在院子里滴溜溜转的那东西,无疑要寒酸许多。只是……
“……我就来。”
到底是按捺不住,她没好气地嚷了一声,也顾不得再跟卫策置气了,纵然心急,依旧是将步子踩得稳稳当当。跑进院子里。
“过来。”
卫策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攥住她手腕:“先点一个给你瞧瞧,余下的明日再玩。”
“看不下去了……”
万氏躲在堂屋里嘟囔,却又掌不住要笑,盯着院子里那二人瞧了半晌,无奈摇摇头,转身去了灶房。
……
因了有身孕。大年初二。叶连翘自然不必再回月霞村,每日里安安心心地呆在家中吃吃喝喝。卫策每隔一天得去衙门里当值,却也没什么事可忙。申时便准时回家,整个新年,倒也过得顺顺当当。
正月初五是开市之日,对于城里的很多买卖人来说。年节到这一天也就结束了。府城里在街上行走的人虽然还不多,大大小小的铺子却已经重新开了门。巴望着新的一年,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老堂自然也不例外。
初五这天,平安从清南县赶了来,算是正式开始在这里上工。
她一出现。叶连翘顿时就觉得自己多出来一条十分得力的臂膀,重又在夏青和阿杏阿莲面前将她介绍一回,说好了晚上一起吃一顿。紧接着便把她拽进里头隔间,取了各种方子来与她瞧。
“喏。除开之前咱们在清南县就制过的那些丸药和膏子头油之外,我又新琢磨了一些方子出来,都在这里。现下我不能胡乱接触药材,等到要制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你来动手,这些个方子,你得空时便多看看,就算不能一下子全记住,至少心里要有个数才好。你先好好看,过后我要抽问,你若答不上来,要罚的。”
她半开玩笑地道,又与她商量,既然住处一时半会儿还没着落,便不如暂且安顿在铺子上,横竖这通达巷人多热闹,夜里更夫来得也勤,还算是城中一个比较安全的所在。
平安连连点头,从她手中接过美容方,真个如获至宝,登时便迫不及待地拿到一旁去看,就连手上做事时,嘴里也不停地念叨,委实将一颗心都搁在了上头。
这有经验的人一来,立马就能看出差距。
到底是曾经接触过药材行当,又在松年堂里做了一年的女伙计,与阿杏和阿莲相比,平安无疑上手很快,不过三五天,便将铺子里的各样事体了解得一清二楚,各种美容方,虽然尚未能完全吃透,却也明白了个大概。
一开始,叶连翘还有些担忧,不知平安的到来,会不会让阿杏阿莲心下不痛快,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纯粹是瞎操心。
阿杏阿莲姐妹俩,都是性子很单纯的姑娘,知道平安比自己懂得多,便常跟在她身后发问,还隔三差五带些自家做的吃食来与她。三个姑娘关系甚好,铺子里也愈加热闹,叶连翘彻底安心,每日虽仍旧往不老堂去,却不知比从前松快多少,尽可以在里面隔间里躲清闲,累的时候,也尽可以小憩片刻,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点甩手东家的架势。
这日午后,叶连翘照旧在里面隔间歇着,平安在制药房里忙活,忽地阿杏进来唤她,说是外头有个男人,带了些用得只剩个底儿的瓶瓶罐罐来,问是不是出自不老堂之手。
平安随她出去,只一瞟,一眼就瞧出柜台上的那些盛装护肤品的木匣子、小瓷瓶,皆是从前松年堂之物。
“您有什么事?”
她对站在柜台边的男人抬眼笑了一下。
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客客气气也冲她一笑:“听说您们不老堂的东家,从前在清南县的松年堂里做事吧?这几种膏子,我家夫人和小姐用着甚好,想再买一些,去清南县打听了才知,松年堂现下已不做这买卖了。不知是否出自你们东家之手?若是的,我在这里买也是一样。”
“应该不会错。”
平安随手拿起一个木匣子来,打开盖儿,低头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回头对阿杏道:“这当时还是我同东家一块儿做……”
说到这,突然一停,重新仔细看了看手上的那一点膏子:“不对,这好像……不是当初我们做的那一种。”(未完待续)
娇颜 第二百八十八话 坑她
“不是?”
那管事模样的男人听了这话,立时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平安身上:“你的话,可能做得准?”
平安倏然抬起头,往他脸上瞧了瞧。
“粗看之下,觉着用料仿佛不大一样。”
她思索了一下,略迟疑道:“不过我也并不十分肯定,得问过我问们东家之后才知,这东西是否是从前松年堂所制。”
男人点头如捣蒜:“好好,你去问,你去问,我就在这里候着。”
“……”平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出口,点一下头,将柜台上的几种膏子面脂尽皆抱进怀中,往里边儿走了两步,忽地又回了头。
“您贵姓?”
“我?我姓曲。”
男人不假思索地立刻答道,甚至还咧嘴冲她和善地笑了笑。
“……您稍等。”
平安扯了一下唇角,再没看她,转身进了里面隔间。
这时候,叶连翘正百无聊赖地用书遮着脸打哈欠。
每天没事做,固然是清闲惬意,可连着好些天碰不着药材,她也难免觉得手痒无聊,因此,在看见平安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进来时,她的眼睛蓦地就亮了,喜笑颜开冲平安招手,热情洋溢道:“怎么了,是不是需要我替你答疑解惑?哈,来来来,尽管说,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平安:“……”
总觉得这位从前的叶姑娘、现如今的东家,有了身孕之后怪怪的……
“先听我说完,你再高兴也不晚。”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叶连翘面前,将手里的瓶瓶罐罐一股儿脑放在桌上,因着过往那一年的朝夕相处。同叶连翘说起话来,便不似阿杏和阿莲那般恭敬,显得随便许多:“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一个男人拿来的,问是否出自你之手。”
“不会错啊。”
叶连翘只瞟了一眼,听她不过是来问这个,便觉有点失望:“这事儿你哪里还需要问我?瓷瓶和小木头盒子。都是松年堂所独有。你应当早就看熟了吧?”
“若有那么简单,我的确是不用进来问了。”
平安依旧绷着脸,拿起适才她看过的那个小木盒。递到叶连翘手里:“这盒七白膏,里头还余下一丁点,你仔细瞧,跟咱们从前做的。可完全相同?”
“能有何不同?”叶连翘嘀咕一句,却也立即依言接过。打开盖子,用手指头挑出一点来:“我家里人不让我碰药材呢,你偏偏……哎?”
她手上陡然一顿,眉心蹙起。先把指尖的膏子送到眼前细细辨认,继而又凑到鼻间嗅了嗅:“还真是……不一样。”
“倘若是别种膏子,我恐怕还不能马上分辨出区别。”
平安木木地道:“可这七白膏。当初是松年堂最受欢迎的面脂之一,卖出去的数量多。咱们制的也多,莫说元冬,单是我,都不知帮着你在制药房做了多少,最忙的那段时间,我连晚上回家睡觉,都会梦见这玩意——我对它太熟悉了,即便是最细微的差别,也能立刻就察觉。”
似乎是受了叶连翘影响,她的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要是我没记错,当初咱们的七白膏里,用的是桃仁,这个当中没有桃仁,却多了一种冬瓜籽仁。方才我只略嗅了嗅,便发现这不同之处,倘若仔细查验,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更多差别。”
“不错。”
叶连翘对她的看法很认同,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七白膏,在各种药书中关于效用和制作方法的记载大体相似,但方子却并不完全相同。譬如有些药书中,严格遵循‘七白’二字,用足七种白字头药材,然而在另一些美容药方里,却会稍作添减,仍以‘七白膏’命名。”
她重新将那木匣子拿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半晌,慢慢一字一句道:“冬瓜籽仁利水美白润肤,用在七白膏里很合适,拿它代替桃仁也未为不可——问题是,这并不是我的做法,既如此,它又为何会被储存在松年堂的木盒子当中?”
“我疑惑的正是这个。”
这对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平安索性在她对面坐下了:“在你去之前,松年堂从不接触美容养颜,在你离开之后,不过一个多月,他们便不再做这买卖,按理来说,除了你之外,松年堂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制作另一种七白膏,也完全没这个必要。”
“唔。”
叶连翘垂眼思索片刻。
东西装在松年堂的盒子里,却并非她制作——闹鬼了不成?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平安:“这东西是谁拿来的?”
“我说了,一个男人。”
平安的语气,仍旧如往常那般四平八稳:“听他说,是他家的夫人小姐用了这些膏子头油之后觉得甚好,想再买时,却得知松年堂已不做这买卖。想来,他们也是辗转打听到你现下在府城开了铺,这才找了来,预备确认过之后,往后就在不老堂里买,不过……”
她往大堂的方向张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男人在听见我说,这东西好似并非出自你之手时,神色紧张之中带了点兴奋,就好像……这答案正是他所盼望……”
“他姓什么?”
“说是姓曲。”
“嗯。”
叶连翘低下头,目光缓缓从桌上每一样物事上扫过,脑子却是转得飞快,一个劲儿地在从前的记忆中翻腾,沉默了足有一盏茶时间,冷不丁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这些东西是一套的,润肤、美白、抗皱,洗面膏子、润发头油……你可还记得,有一年过年,苏四公子说是要回府城。想给家里的姐妹和亲戚们带些护肤品,特地让咱们给做了好十几套?”
她这么一说,平安也有了印象:“是,这里的瓶瓶罐罐,倒当真同那一套丝毫不差。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那人姓曲……”
“他说自己姓曲,没说主人家姓曲。这种事。何须苏家人亲来,随便打发个下人跑一趟也就罢了。”
叶连翘眉心又拧了拧。
她一直都觉得,苏大夫人的死。苏家人不会那么轻易罢休,如今怎么样?兜兜转转,他们终于疑心到了这些美容护肤品上头。
“那人还在外头等着?”她抬头问道。
“还在呢,百般催着我进来问你。”平安应了一声。
“你去同他说。这些东西并非我制作,我现在怀疑。是有人冒松年堂的名儿,做出来的假货,问他是否愿意把东西留在我铺子上容我细细检查一个遍,若他害怕出差池。在这儿等着也行。”
平安马上拔腿出去,须臾,又匆匆跑了进来。
“他说。若真有人冒名做假货,这事儿一定要严查才好。让我们尽管检查。他愿意等,只是却不能把东西留在咱们铺子上。”
“猜到了。”
叶连翘丝毫不意外,抿抿唇角:“你把手头的事暂且丢开,阿杏阿莲能做的,便都让她们张罗着,现在来帮我吧。”
……
脑子里塞了太多疑问和猜测,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琢磨明白。
叶连翘觉得,她实在需要对苏时焕重新认识了。
面前的这些瓶瓶罐罐当中,几乎每一种,都有一两样原料被替换掉,护肤品的功效却又十分相似,显然是有人,对她的方子稍作变化之后重新制作出来的,而此人对于药材必定非常了解,烂熟于心。
整个松年堂里,能拥有这等本事的,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叶连翘当然不会傻得认为他只是一时兴起,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原因,想知道答案,只能从眼前的这些膏子头油中寻找。
七白膏,桃仁被换成了冬瓜籽仁;
朱砂红丸子中,少了白茯苓,却多了茵陈和白菊花;
墨旱莲膏被大幅度简化,原本得用上二十来种药材,现下只余七八种;
用于除垢去屑的洁发威灵油里多了诃子……
问题就是,这些改变,对于护肤品的功效并不能产生任何影响,亦不会给人造成任何伤害,简直就像是多此一举,他这样做,究竟是何目的?
叶连翘长时间盯着这些瓶瓶罐罐瞧,弄得眼睛都有点花,鼻子里尽是各种药材的味道,以前明明很喜欢,现在闻得多了,却觉有点反胃,伸手压一压心口,有点焦躁地看向平安:“他到底想干嘛?”
“要是不舒服你就歇着,我来。”
平安看她一眼,低声道。
叶连翘当然相信平安有这个本事,当初苏大夫人疑心自己的妆奁匣有异,将那绛色绢袋交给她之后,正是平安从中发现一粒小小的砒石。只不过,这事儿与自己很可能有莫大关系,她怎能假手于人?
“不用了。”
她摇摇头,将手边的莹肌如玉散拿了起来。
盒子里实在没剩下多少了,只有些许粉末,全倒在手掌心里,也只有碗底大小的一块。
叶连翘揉着太阳穴,打起精神,将那白色的细末凑到眼前一点点分辨,突然,脸色就变了。
“平安,你看这个!”
她伸手拽了平安一把,喉咙里有点发抖:“这莹肌如玉散里……加了藜芦!”
平安就着她的手观察,半晌点点头:“好像……是有,但那又如何?”
“如何?”
叶连翘抬起头来:“这莹肌如玉散,咱们一块儿也做了不少回了,当中用到白芍,你不记得了?白芍与藜芦是甚么关系,你这从前就在药材行当混饭吃的人会不知道?”
平安反应过来,那素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讶色:“……十八反?”
“对,就是十八反。”叶连翘使劲咬咬牙,“他这是在坑我。(未完待续)
娇颜 第二百八十九话 解惑
十八反,很久之前,它就存在于叶连翘的记忆中,尽管彼时,她还压根儿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草明言十八反,
半蒌贝蔹及攻乌。
藻戟遂芫俱战草,
诸参辛芍叛藜芦。
这歌诀流传得很广,但凡在与医药沾边的行当里谋生的人,都必定背得滚瓜烂熟。因为相反的药材同用很可能会产生毒性,或是抵消药效,平日里无论开药方还是配药,人人皆以此为依据来尽量避免。
可是在这个年代,大抵谁都很难想到,居然有人将它利用在护肤品之中。
想想也对,这美容养颜,现下还算是个新奇的营生,莫说寻常老百姓,只怕郎中和资深的抓药师傅对它也知之甚少,最适合用来下毒搞小动作了不是吗?
平安将瓶瓶罐罐一并搬出去,再三同那姓曲的男人言明,这些护肤品绝非出自叶连翘之手,与不老堂使用的方子更是大相径庭,打发他离开之后,再回到里头隔间,就见叶连翘坐在窗边低头沉思,如入了定一般。
“……窗口风大,你也别老坐在那儿了。”
她迟疑了一下,行至近前:“藜芦有毒,若与白芍同服,会使毒性增强,外用却可医治疥癣、恶疮——眼下就是不知道,假使把它与白芍一起掺在外用的膏子里每天涂搽,会出现什么状况。”
“还重要吗?”
叶连翘抬起眼皮瞟她:“苏大夫人已死,她用过的面脂当中同时出现了藜芦和白芍,这就是事实。在松年堂那一年中,我陆陆续续替她制了许多种膏子和头油,保不齐还有别的也被动过手脚……算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我自己蠢?”
“这哪里能怪得了你?”
平安深深吸了两口气:“我只是不明白,白芍与藜芦共用会增强毒性,这对郎中们而言乃是常识。苏家人一早觉得苏大夫人的死有不妥,必然会将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给郎中们查验,只要看过了那膏子,郎中们铁定心里有数,怎地他们却一个个儿地都说,并无任何异状?”
“这个谁说得准呢?”
叶连翘轻飘飘一笑:“你别忘了,除了收买人心,苏四公子最擅长便是摆弄各种药材。兴许他还在苏大夫人的饮食里、日常用具中添加了别的东西,将那毒性盖了去,使其无法轻易被人所察觉也未可知……这话说起来我自个儿都不信,可这医药行当里,似你我这等半罐儿水,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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