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底下又是一阵嗡嗡隆隆的议论声。
叶连翘冲众人颔首笑了笑,回头见赵老狗闭着嘴,便皱眉道:“继续说啊!”
赵老狗脸都皱成一团了:“这不是……都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从头再说,我没让你停,你就不许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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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六十话 初来
这一天,城中最有名的木匠赵老狗,足足在松年堂的大门外念叨了一下午,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同一番话,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也哑了。
叶连翘特地让铺子上众人不要给他水喝,当然,大家压根儿也就没那个意思,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有几个年轻些的学徒,还三不五时就跑出去瞧他一回,端着茶碗嘿嘿直乐,再大模大样地喝上一口,故意把动静儿弄得格外响亮,勾得他一个劲儿吞唾沫,满心里恼怒,却又半点发作不得。
直到申时初,叶冬葵干完了活儿,领着叶连翘和小丁香一起回家,姓赵的才算熬到了头。叶连翘一句“你可以走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空气里飘荡,那家伙便一溜烟地跑出老远去,钻进巷弄没了踪迹。
往后赵老狗还会不会如从前那般行事,他们兄妹三个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从今日始,他们不会再与这个人,有半点干系。
叶家三兄妹了了旧怨,捎带着还给松年堂又做了一回宣传,都算是两全其美。三人将那口在胸中憋闷许久的恶气吐了出来,不约而同都觉得轻松,回家欢欢喜喜做了饭菜来吃,又聚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入了亥时,考虑到明天还要做事,才匆匆忙忙地各自歇下。
一夜好梦,隔天,便是叶连翘正式去松年堂坐堂的日子。
叶冬葵得去药铺里做活儿,小丁香作为叶连翘的小跟班儿和好帮手,则是理所当然地跟着她同去,兄妹三个一道出门,到得松年堂,叶冬葵即刻开工,叶连翘笑吟吟与铺子上众人打过招呼,便带着丁香小尾巴径直入了内堂。
铺子上请的两个女伙计已早早到了,正手脚利落地抹灰扫地。
两个姑娘皆是十五六岁,高一点的那个叫聂元冬,性子活泼嘴也甜,一见叶连翘便迎上来寒暄;另一个叫做伍平安的则明显要沉静许多,不大爱说话,柔柔冲叶连翘一笑,便转身自顾自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这二人从前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药材,并不是完全的外行。寻常而言,她们这年纪,正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在外做工,难免使人觉得奇怪,然而叶连翘却也没多问,只笑嘻嘻同她们见过,又拉来小丁香,让她叫姐姐。
“叶姑娘你放心。”
聂元冬十分自来熟地挽住她手臂,亲亲热热道:“招我们来上工的那天,姜掌柜就吩咐过,我和平安妹子是帮你做事的,你的美容方我们不能讲给任何人听,即便是铺子上的人,包括他在内,也不能说。方子这种东西,行医的人素来当个宝,你虽不是郎中,但我知道,你定然也十分珍惜,我俩都是嘴紧的,决计不会胡来。”
叶连翘含笑点了一下头,并未曾多言。
有些事,在决定来松年堂坐堂之前,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这两个女伙计,的确是专门请回来给她打下手的,然而工钱却是松年堂在付,她们很明白到底谁才是东家,怎么可能无条件地向着她叶连翘?
况且,她如今成天都得呆在松年堂,倘若姜掌柜他们真惦记着她的美容方,她根本防不胜防,既如此,又何必惴惴不安?
叶家老爹抄回来的美容方,拢共只得几十百来张,总有用尽的时候,但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用功,却不会白费。
她像一块海绵,狂热的吸收着自己能够搜罗到的所有知识,只要她肯琢磨,这些东西便能衍生出成千上万种变化。它们牢牢地刻在她脑子里,这才是谁也抢不走的。
“你们先去准备准备,趁着眼下咱还闲着,我教你们如何制面膜。”
她冲端着盆原路返回的伍平安招了招手,对她二人笑着道:“将要入夏,姑娘们开始有晒黑、晒伤的烦恼了,昨儿我刚琢磨出一种面膜,美白又清凉镇静,白天晒过日头,晚上回了家敷上一敷,会非常舒服,我觉着,等天气一热,肯定会有许多人想买。”
聂元冬与伍平安没料到一来便能动手操作,都激动起来,连连答应,跑去对面的小库房搬了两个木盆来。
这一头,小丁香却是有些忧心,背着手,老气横秋地皱起眉头:“二姐,你说今天,能有人来找你吗?”
叶连翘回身摸摸她的头:“肯定有,至少曹大伯家的小闺女就肯定会来,不过,我倒觉得她未必是头一个。”
她忽然起了兴致,双手一拍,笑着道:“哎,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第一个进来的,会是想让我帮她解决什么问题?我猜……是除皱纹!”
“才不是!”
小丁香惯来很捧她的场,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赌,头一个进来的,肯定是找你治酒渣鼻、除黑痣、疮的!”
叶连翘险的喷出来,使劲儿拧她一把:“我说,痣和疮两个字,你能分开念吗?你二姐我没本事医那个啊!”
又回身看向元冬平安两个,笑嘻嘻道:“不如你们也来一块儿猜?”
话才刚说完,门外头便探进来一个脑袋。
“请问……”
四个女孩儿同时回头,全都呆了。
对美容养颜有兴趣的大多是女子,之前叶连翘和姜掌柜也都料定,到时候上门的必然女客居多,正因如此,才特特请了两个女伙计帮手。
谁能料想,坐堂头一天,进来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个男的?
门外的男人约莫二十左右,穿得还算干净整齐,被四个姑娘盯得直发窘,挠挠后脑勺:“郎中……”
“我不是郎中,不诊脉,也不开药方,我姓叶。”
叶连翘忙摇了摇头:“你请进。”
“叶姑娘。”
男人立马改口,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蓦地又停住了。
“之前听人说,无论有任何容貌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你。我想问问,要是这毛病不在脸上,在身上,你是不是也能……”
真的是来找她解决问题的!
叶连翘心里一喜,抿抿唇:“当然可以,这位大哥你过来坐,跟我说说你的情况。”
男人这才三两步迈过来,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了,吭吭哧哧半天,却又不肯说话,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自己的胳膊,一脸尴尬。
叶连翘注意到他的动作,见他难以启齿,索性也就不问了,单刀直入道:“把你的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是……”
男人应了一声,略作犹豫,终于慢吞吞挽起袖口,将胳膊伸到她面前。
元冬和平安两个也伸长了脖子来瞧,一看之下,立时倒抽一口气。
“我的天,你这是什么?!该不会过给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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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六十一话 疑难
男人原本就万般不自在,听了元冬的话,便愈加窘迫,满面通红地飞快放下袖子,摆了摆手。
“你们别怕,我去医馆瞧过郎中,他说了,我这个是不会过给人的。”
叶连翘乍看时也吃了一惊,极力让自己不要露出讶异的表情,扭头瞟了元冬一眼。
那男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生了无数绿豆大小的丘疹,多为紫红或暗红色,微微高出皮肤表面,相互融合成形状不一的斑块。许是因为痒得厉害,不少丘疹已被挠破了,略有淡黄色的渗液溢出。
这东西,看上去可真是有点……
“能治吗?”
男人眼里藏了几许期待,又隐隐含着两丝担忧,颇有点战战兢兢地问道。
叶连翘心中已有了某种猜测,却不能贸贸然下定论,略一思忖,对他吩咐一句“你稍等”,便起身走出去,掀开竹帘。
时辰还早,铺子里没甚买卖,姜掌柜尚未到,曹师傅正领着大伙儿归置药材。叶连翘四下里张望一番,出声道:“小铁哥,你来一下行吗?”
“咋了连翘妹子,要帮忙?”
那名叫小铁的学徒,是跟着曹师傅学手艺的,在松年堂是出了名的机灵又细心。他一溜烟跑过来,笑哈哈道:“一大早,你便有买卖上门,往后生意一定没话说!掌柜的和我师父都交代过,但凡我们闲着时,就得尽力帮你,你有事只管言语,没二话!”
叶连翘含笑往内堂的方向指了指:“是个男的,不大方便,烦小铁哥你搭把手,领他去偏僻处除下衫子,仔细看清楚他身上的情形,最好能拿纸笔记下来,越详细越好。”
“行嘞!”
小铁痛痛快快地应承了,向曹师傅交代一声,立刻快步进去,引着那男人去了隔壁空屋。
叶连翘回到小书房,甫一进门,元冬便迎了上来。
“叶姑娘,真对不住,头先我不是故意的……”
她满面歉疚,拉着叶连翘的手道:“我晓得自个儿不该瞎嚷,实在是……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瞧着又唬人又膈应,一下子没忍住……”
方才叶连翘不过是瞟了她一眼,半个字没说,她竟也能立时察觉到不妥,这姑娘,倒是个心思细密的。
“不妨事。”
叶连翘轻轻笑了一下:“你们没接触过这行,冷不丁吃了一吓实属正常,别往心里去。只不过,咱们既然吃这口饭,往后少不得会常常碰见这种情况,还是注意些好。人家生了这种毛病,已然十分心焦痛苦,既上了门,就是信得过咱们,咱不仅要替他解决烦恼,还得帮着他放宽心。”
“我明白了。”
元冬一个劲儿地点头:“你安心,我保证不会有下一回。”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小铁领着那男人回来了,把他送到门口,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平安,便径自去了前头忙活。
“叶姑娘你看。”
平安朝纸上迅速扫了两眼,不动声色地送到叶连翘跟前。
叶连翘咬了咬唇,垂下头去。
“紫红、暗红色丘疹遍布全身,四肢多于躯干,四肢屈侧多于伸侧,尤以腕部屈侧、踝部周围最多,腰部也较为密集。丘疹大小基本相等,为多边形,此外,趾甲明显增厚,甲面凹凸不平,有纵沟,未知是否与丘疹有关。”
小铁很是负责,记录得简明扼要,三两句话,便将症状描述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的猜测,基本上就可以当做定论了。
“这位大哥贵姓?”
叶连翘抬眼望向那局促不安的男子。
“我姓刘。”
男子低低地道。
“嗯,刘大哥。”叶连翘便宽慰地对他笑笑,“刚才听你说,你之前早已去医馆瞧过,想必郎中已有诊断——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身上这些丘疹,应是叫做‘紫癜风’,可对?”
紫癜风,她曾经在医药书上看过这个病名,但头一次接触,却是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
不知算不算凑巧,其时她家里有一位亲戚长辈,便生了这样的病,看过不少医生,也吃了许多药,状况始终时好时坏,甚至,以那个年代的先进医学,连病因都无法确定,只是大致上认为,可能与精神障碍、病毒感染或自身免疫有关。
至于她来到大齐朝之后接触的那些医药书,对这方面的记录,自然就更少了。
坐堂的头一天,接待的第一个人,居然就是这样的疑难杂症,这算是在考验她?
“是,没错,就是这个病,郎中同我讲过,我记得真真儿的!”
听见叶连翘准确地说出了病名,男人一下子激动起来,搓着手道:“我也不晓得这毛病,到底该不该来找你,是郎中那里老也断不了根,我才跑来碰碰运气。其实说起来,平日里这些紫红色的疹,对我过日子也没啥影响,最多就是痒一点,可……架不住它实在难看呐……”
他说着,便有点伤心起来,耷拉下脑袋:“拖拖拉拉,总有大半年,平日里干活儿,哪怕再热,我也不敢随便脱衣裳,就怕被人瞧见,回了家,媳妇和孩子害怕,都远着我,压根儿不让我挨一挨……天儿越来越热,眼看就要入夏,到时候我可怎么办?不是说,只要是有容貌上的烦恼,都可以来找你吗?叶姑娘,这毛病,你究竟能不能治?”
叶连翘没有马上回答他,低头皱着眉思索。
苏时焕给的那本医书上,对紫癜风有寥寥数语描述,说此病多因阴虚内热、血虚风燥……
“既如此,内服方便该用生熟地黄、脉动、旱莲草、石斛……”
她不自觉地低声嘀咕,被男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郎中给开的药也都是这些!”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手忙脚乱地展开:“叶姑娘你瞧瞧,你说的那些,这上头都有哇!吃几服药,能好上一阵儿,可没过多久便又发出来——我该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了吧?”
叶连翘抬了抬头,没答话,脑子里仍旧转个不休。
男人身上的丘疹与热疮瞧着有些类似,单用内服方恐怕不够,十有八九得内外结合才行。而这外用的药,就是她的分内事了。
“我需要时间。”她沉声道,“两天之后,你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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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六十二话 犯愁
姓刘的男人空手而去,离开的时候,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那么木着一张脸,缓缓地走了出去。
想来,这大半年的求医未果,已然令得他心力交瘁,提不起力气来高兴或是失望了。
隔着两道门,从后巷里隐隐传来刨木头的声音。
松年堂是一间药铺,最怕的就是药材被不洁之物沾染,而叶冬葵做的是木匠活儿,难免会弄得木屑飞扬。如今那喜静的账房周先生挪去了后院,为免打扰他,叶冬葵就唯有将木料拿到偏僻少人的巷子里,收拾利落了,再搬去大堂动手修葺。
这动静在旁人耳中或许有些嘈杂,然而在叶连翘和小丁香听来,却格外觉得亲切。小丁香忍不住便是抿嘴一乐,笑嘻嘻道:“哥可真够勤快的,就是闹腾了点儿。”
叶连翘也笑了,在心里叹一声,从书橱上捡了几本书,往窗边书案一坐,沉下心仔细翻看起来。
现如今,要找出几种对症的外用药材,于她而言并不是甚么难事,冰片、青黛、孩儿茶……这些都是治疗疮肿、溃后不敛的良药,对寻常的热疮会很有效用,问题是,要对付紫癜风这等疑难杂症,它们就显得太过于温和,还远远不够。
苏时焕留在小书房里的医药书委实不少,然而她连着翻了好几本,上面对于紫癜风的记载却都大同小异,而且十分简略。她当然可以一鼓作气将书橱里的书仔细翻个遍,至多花上三五天罢了,只不过,若是到那时仍旧毫无头绪,她岂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是烂透了。
在窗边勾着脖子坐久了,浑身都不得劲,脑袋也有些发涨,叶连翘活动了一下手脚,不经意间抬起头,就见元冬和平安两个正站在稍远处,眼巴巴地瞅着她。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对啊,早晨刚到那阵儿,她好像答应过,要带这两个姑娘一块儿做面膜来着,谁成想那刘大哥一来,她就把这事儿丢到了脚后跟儿,这会子,人家还等着呐!
她转脸看看天色,在心中略一思忖,索性丢开手中书,笑着站起身:“走吧,大概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咱正好去把面膜做出来。”
元冬喜得跳起来,转身就往外跑。人都冲到门边了,忽然又刹住脚,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道:“我忘了问了,姑娘需要哪些药材,我去管曹师傅要。”
平安则要沉稳许多,往叶连翘面上张了张:“叶姑娘,刚才那位刘大哥的紫癜风,你有法子了?”
“暂时还没有。”
叶连翘坦白地耸耸肩:“不过,老在那儿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总得换换脑子不是?横竖还有两天,你别担心,他是头一个上门来找我帮忙的人,他信得过我,我就一定会尽力。”
说罢便拖过一张纸,飞快地写了两笔:“就是这几种药材,份量我写清楚了,你们去管曹师傅讨来,另外还得用到几个鸡蛋。”
“是。”
平安再没多话,含蓄地笑了一下,接过纸,同元冬两个先行退了出去。
……
说起来,这面膜其实也很好做,不过是将杏仁、轻粉、滑石、龙脑和麝香研成细末,用鸡蛋清调匀,便可存进瓦罐中,置于阴凉处保存。
这种面膜除了夏日里晒后使用,使皮肤清凉镇静以外,还有另一层功效。每天清晨洗面后敷用一盏茶的时间,只消连用上十天,便可令得气色红润,面上肌肤光泽如玉。
不仅能养颜,还能养气色,简简单单便令得一张脸白里透红,且松年堂的药材又是出了名的好货色——这样的诱|惑,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
几人在小书房对面的屋里捣腾了好一会儿,便也将面膜制了出来,元冬和平安蹲在地下将瓦罐一一封口,小丁香也挽着袖子帮忙,一面忙活,一面笑着抬头道:“我估摸着,等入了夏,这面膜指定能卖得好!”
叶连翘站在一旁看她们干活儿,少不得出声提醒:“不过这面膜里加了麝香……”
“我知道,有孕的女子用不得这个,叶姑娘放心,我记着呢。”
不等她说完,元冬便抢着道。
“嗯。”叶连翘含笑点点头,
这当口,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乐颠颠道:“叶姑娘,该吃午饭了,你们几位的饭菜,给送去小书房?”
松年堂里,从掌柜到学徒全是男人,姜掌柜考虑得周到,怕叶连翘她们几个姑娘家成天跟大老爷们儿凑在一处不自在,便预先同伙计们打好招呼,让他们多照应着些,午饭分开来吃,免得女孩儿们尴尬。
不过……
从早到晚窝在小书房里,已然与外边大堂隔绝开来,中午这一顿饭,叶连翘便有心凑凑热闹,一方面与众人搞好关系,另一方面,她也觉得,从大伙儿的言谈之中,自个儿说不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再说,倘若她真个诸多忌讳,当初压根儿就不该答应来这药铺子里坐堂了。
“咱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行吗?”
她先转头问了问元冬和平安,见她们没有异议,便抿唇笑着对那小伙计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也出去吃,饭桌是摆在后院吧?给我们格外安个小桌子就好。”
“得嘞!”
小伙计痛痛快快应一声,笑嘻嘻道:“那你们赶紧出来,饭菜都做好了,今儿中午姜掌柜特地嘱咐灶房里多做了两道好菜,可香呐!”
言毕,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儿。
“洗洗手,咱们这就去吧,别叫人等。”
叶连翘回身对元冬和平安吩咐了一句,牵起小丁香,抬脚率先走了出去。
后院中,饭菜果真都已摆上了桌。
只是寻常的一顿中午饭而已,菜色并不十分讲究,却至少是大盘子大碗,瞧着扎扎实实,很是丰盛。院子搁着大圆桌,旁边不远处,又置了一张小方桌,便是几个姑娘的位置了。
年轻的学徒和伙计们,自打来了松年堂干活儿,能和年轻姑娘在一个院儿里吃饭,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个个儿都兴奋得很,嘻嘻哈哈涌到后院里落了座,没胆子凑上来同叶连翘她们搭话,便叽叽咕咕地你推我我挤你,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姜掌柜和曹师傅向来与他们同桌吃饭,很快也来了,打开后院门将巷子里正忙活的叶冬葵叫进来,拉着坐在自己身边。
“别客气,来了铺子上,咱就都是自己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啊?”
姜掌柜扭头对叶连翘道,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伙计便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捂着嘴小声道:“叶姑娘她们也和咱一起吃,往后我饭都能添三碗。”
“这么多菜都堵不上你的臭嘴?”
曹师傅登时笑骂:“你可把细点,假使唬着几个丫头,打明儿起她们再不肯出来吃,你就哭去吧!没瞧见冬葵小子还坐在这儿呢?惹恼了他,撸袖子揍你——别说我没警告你,干木匠活儿的,力气可大!”
众人“轰”一声笑开了,那曹师傅便又对叶连翘笑道:“别恼,都是粗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其实没坏心。”
“没事儿。”叶连翘唇角一翘,冲他摇摇头,“对了曹大伯,不是说曹姑娘今天会来吗?怎么不见她人?”
“我让她下晌申时左右,等咱们快打烊的时候再来。那丫头最是能闹腾,只要她一出现,你就别想消停了。”
曹师傅一脸无奈,然而一言一语间,却分明是将那小闺女疼在了心尖尖上,顿了顿,又道:“连翘丫头,今儿早上来的那个男人,听小铁说,好像挺麻烦?”
“是。”
提到这个,叶连翘便有些烦心,摸摸眉角:“他得的是紫癜风。”
“紫癜风?”
曹师傅一惊,满面愕然:“……哟,这个可不好治!我说,他既然得了这个病,理当去找大夫看诊吃药啊,走来寻你……”
“他不是觉得难看吗?”
叶连翘叹口气,夹了一筷子菜给小丁香:“那紫癜风倘若治得不及时,身上丘疹就会越来越多,严重时还可能长到脸上。他去医馆看过,也吃了不少药,效果一直不大好,我就想着,给他配一副外用药,只是……没头绪啊。”
说到这里,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眼见得她犯愁,曹师傅便有点不落忍,思忖半晌,蓦地一拍掌,试探着道:“丫头,要不……和四公子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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