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好嘞!”
叶冬葵痛痛快快一点头,跟上去买了一大包,丢给小丁香由着她心满意足地吃,一路闲聊着出了城。
……
回到月霞村,兄妹三人暂且不忙往家去,按照惯例,先去村子当间儿用泥塘子改造的花田瞧了瞧。
万氏和那姓迟的花圃主人说得不错,他们买的那三样草花苗,的确都很好养活。大概是因为照看得经心的缘故,一株株苗子长势甚好,生机盎然的,让人格外舒心。
尤其是万氏口中非常“命贱”的半支莲,只不过栽下去几天而已,居然真个挂起了花骨朵。深黄深红的花苞,浇水之后就更显得娇艳欲滴,夕阳下神气活现地闪着光,嫩嘟嘟的煞是可爱。
“真好看。”小丁香乐呵呵地扑过去,将每一株半支莲都仔仔细细瞧了一回,一丝不苟地浇水,回身对叶连翘咧嘴笑,“二姐,卫大娘说,这花一直能开到七月里,到时候咱肯定能有个好收成。”
叶连翘摸摸她的脸,正要夸她嘴甜,还没开口,旁边的小路上走过三两个妇人,高声同她们打招呼。
“我说葵小子,连翘丫头,泥塘子这么一收拾,还真比从前规整不少,瞅着顺眼多啦!你们仨成天在城里干活儿,早上晚间还要回来伺候它们,辛苦吧?也幸亏你们都是勤快的,这些个活儿,懒人可做不来!”
叶冬葵回头一笑,憨憨实实地道:“我们三个岁数都不大,就占着年轻的便宜,有把子力气,累点不算啥。”
“话是这么说,但丁香才那么大点儿,从早到黑跟着你和连翘丫头忙里忙外的,我们瞧见了也不落忍呀!”
另一个妇人接茬道:“不过眼下好了,你们家里添了帮手,往后,便用不着再这么劳累咯!”
“什么……帮手?婶子你说啥呢?”
兄妹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还没回家?哎哟,那是我多嘴啦!”
那妇人一脸讶异,伸手轻拍一下自己的嘴,竟是不肯再多说,扯着身旁其余两人就走,片刻跑了个没影儿。
叶冬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后脑勺,招呼叶连翘和小丁香快些将花田浇完水,又除了一遍杂草,领着她俩赶忙回家。
经过孙家院子外,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孙婶子从屋里跑出来,将他们叫住了。
“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脸上笑成一朵花:“快瞧瞧,这是谁?”rs
娇颜 第八十话 归来
孙婶子身后的男人约莫三十六七岁,一副高瘦的身子板儿,长脸高颧骨,细看与叶冬葵颇有几分挂相;女人却是个甜净的长相,桃子脸大眼睛,梳着妇人头,年纪看上去未满二十。
叶连翘愣了愣,脑子里陡然冒出来一个字。
爹。
眼前这男人,是她们三兄妹的爹,叶谦。
而那个女人么……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但既然她会跟着叶谦回到月霞村……
她不由自主地转脸看了一眼叶冬葵和小丁香。
那两个人仿佛都给吓住了,半张着嘴,既不出声打招呼,也没有上前,就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是高兴傻了?”
孙婶子回头看看叶谦二人,又将目光投到他们三兄妹身上,乐呵呵地道:“葵小子,连翘丁香,你们爹爹回来啦!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后侧了侧身,对叶谦道:“小孩子长得最快了,一年多没见,模样大变吧?恐怕在外头碰上,叶郎中你都要不敢认了!你这三个孩子有能耐哩,日子过得踏踏实实,可替你省了不少心,若换成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货,你就算是人在外头,也不会安心的!”
“这几年,多亏弟妹你照应了。”
叶谦冲孙婶子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面前的三个孩子:“冬葵,二丫头,三丫头。”
话音刚落,小丁香就飞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蓦地嚎啕起来。
“爹啊,你咋才回来?这一二年家里出了好多事,我姐差点命都没了你知道不?你一出去就是那么久,你不管我们了?”
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叶谦眉头登时就是一蹙,眼睛直直落在叶连翘脸上:“二丫头,怎么回事?”
叶连翘有点叫不出口那个“爹”字,摇了摇头,刚要说话,旁边叶冬葵却已率先出声。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家里?”
“大门钥匙不知丢到了何处。”叶谦应了一声,“冬葵,我临走前,分明吩咐过你,要好生照顾两个妹子,你……”
叶冬葵唇角一动,貌似讥诮地笑了一下,径直走到自家门前,哗啦一声开了锁。
“有话回家说。”
……
叶家的房子原就逼仄,一里一外两间房,从前叶谦在家时,便是同叶冬葵在里间的大床上打挤,是他出门之后,叶冬葵才将房间让给了两个妹妹。
平日里家中只有他们兄妹三个,已是过得习惯,眼下冷不丁多了两个人,立时就显得拥挤起来,将个外间堆得满满当当,转个身也难。
叶谦始终没有介绍同他一起回来的女人是谁,叶冬葵也没发问,帮着把行李搬回来,便挽袖子要去灶房做饭。
“我去吧。”
叶连翘赶忙叫住了他。
至少是现在,她还不知该如何同自己这个“爹爹”相处,倒不如先躲开一阵儿,看看情形再说。
“那也行。”
叶冬葵倒也没推拒,嘱咐她“生火的时候当心点”,帮忙将菜蔬从屋角的大筐拿出来,又从房梁上取下一块腌肉,便皱着眉走了出去。
叶连翘尽量把动作放的极轻,好让自己能够将外头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屋内却始终是一片沉默,就连小丁香也是安安静静的,甚至有点怯生生地紧紧倚在叶冬葵身边,有一眼没一眼地往那女人身上瞟。
沉默了半晌,叶谦才终于开了口。
“你如今该是已从赵木匠那里出师了吧?上次我回来时就听你说,至多还有一年。”
叶连翘将这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简直恨不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啊叶老爹,头先儿在门外,明显已见着你儿子很不痛快了,这会子你居然还头一句话,就往雷上踩!
“出师?”
果然,叶冬葵登时轻笑出声:“对不住啊爹,让您失望了,我没能出师,叫人给轰出来了。不过也还好,总算我学的本事是实打实的,如今虽挣不着大钱,却不至于饭都吃不起,总而言之,活的挺好。”
许是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叶谦没接着往下问,只道了一句“能学到本事就好”,顿了顿,又问:“方才三丫头说,二丫头差点连命都丢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颗雷。
叶冬葵平素性子乐观敦厚,甚少与人起争执,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然而这会子,他那一张脸却是铁青,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了攥。
“我不是说了吗?我被赵木匠轰出来了,他还拿砚台打我,谁知他没准星儿,砸在了我妹头上,这事儿孙婶子没告诉您?爹您运道好,没瞧见那场面,我妹一脸一身全是血,唬得我腿发软,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把她带回村里的。呵,也多亏了您不在家,我只好大半夜地去请冯郎中,他的医术您最清楚,胡乱用了点药止血,我妹头上留下巴掌大的疤!”
叶谦闻言便是一怔。
他也知道自己这回的确是离家太久了些,心中不是不牵挂三个孩子,只是被一些琐碎事绊住了脚,才始终不得空回来。也是想着自家三个孩子都是省心的,轻易不会闯祸,他才没那么担忧。
冬葵说,连翘的被砸破了头?流了那么多血,虽未曾亲见,光是想想心里也觉得犯怵,可是……
“方才我瞧见二丫头,不是好好儿的,不曾留下疤痕。”
他带着疑问,朝叶冬葵脸上瞥了一眼。
“连翘,你出来!”
叶冬葵懒得跟他多说,高声将叶连翘从灶房里叫进屋,一把推到他面前。
“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了,是吧?额头光生生的,我妹瞧着比以前还标致呢,对不?”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您是郎中,内行人,有没有受过伤,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你去,您自己看个清楚!”
“哥……”
叶连翘有点不自在,咬了咬嘴唇,那边厢,叶谦已凝神向她额头看过来。
粗看之下,额头的确是好好的,没有疤痕,也并不曾出现颜色不均的情况。但倘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右侧眉骨上方,有一块约莫半个孩童巴掌大的地方,皮肤明显比别处粗糙,摸上去更是有些磨手。
他当了几十年郎中,经验自是不必多说。这疤痕恢复得极其好,但不能否认的是,之前它一定非常深,弄得不好,足以让人丢掉性命。
方才在隔壁孙家院子,孙婶子只把话题往好处带,说他三个孩子很懂事听话,将自己个儿养活得十分好,不仅能挣钱,还将村里的泥塘子变成了花田。
想来,也是不愿让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些个糟心事吧?
“爹您说的没错,您临出门之前,的确是吩咐我好生看顾两个妹妹,我没把她们照顾好,是我的责任,这一点,我不会也没法子推脱。但您别忘了,您是我们的爹,还是一位医术不错的郎中,我妹受伤那会儿,您要是能在家,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罪!”
叶冬葵越说越恼火,霍地一声站起身:“您一辈子都把出门学医术、长见识当成最重要的事,我是小辈,您要做什么,轮不到我指指点点瞎插嘴。但我们三个总是你亲生的儿子女儿吧?您就真一点都不担心我们?遇上麻烦的时候,您不在身边,您这爹当得可真是……”
他本来想说“当得可真是轻松”来着,可终究是个老实孩子,没法儿将难听话往外吐,硬生生憋了回去,胸膛急剧起伏,猛喘了两口气。
与儿子一样,叶谦也是个性格平和稳重的人,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很冷静,眼下心头却是猛烈一震。
开天辟地头一遭,他儿子用这样激烈的语气同他说话,是真的生了他的气,将他恨实了。
“我……”
他心里也不好受,深深看了叶连翘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坐在他身畔一直没开腔的女人忽然站了起来。
“好了!一回家就闹腾得乌眼鸡一般,何必?”
她一掌拍在桌上,目光直直地从叶连翘、叶冬葵和小丁香脸上掠过。
“这事儿都怨我,你们爹爹同我成亲,过后我爹舍不得我们走,留我们在家多住了一段时间,这才耽误了。要是知道二丫头出了这档子事,他怎么也要飞奔回来!你们要怪就怪我,跟自己爹爹瞎嚷,这算怎么回事?!”
叶冬葵和叶连翘到底年纪大点,早就猜到了这一层,并不觉得惊讶,唯独小丁香,将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道:“爹、爹你……”
“二丫头也是你叫的?”叶冬葵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下一刻就要大发怒,叶连翘赶忙死死拽住他。
“还是你去做饭吧,我累了我要歇歇。”她一边说,一边把人往灶房里死命推。
“这事我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冬葵你冷静点,等你能平心静气了,咱们再谈。”
叶谦将那女人重又拉坐在椅子上,话是对着兄妹三个说的,眼睛却望着灶房里。
顿了顿,他挪回目光,望向叶连翘,将语气放得柔缓了些。
“二丫头,你孙婶子说,你现下在做美容护肤的买卖,额头上的疤,是你自己医好的?”
叶连翘一脸坦然:“是,我把你抄回来的那些美容方,拿出来用了。”
“方子抄回来原本就是给人用的,若是派不上用场,何必花那么大气力?”
叶谦毫不意外,甚至赞许地点了点头:“来,跟爹说说,你用的是哪个方子?”
叶连翘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说这个,行吗?”rs
娇颜 第八十一话 不走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桌上点起了油灯,发出“嗤”一声轻响,霎时间耀得房中光芒大盛,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柔柔的暖黄色。
说完这句话,叶连翘觉得有点尴尬,抬头看了叶谦一眼。
与叶冬葵不同,对于自家这“爹爹”的久久不归,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生气,不难过,因为她从前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个人。而且说实话,叶谦的突然归来,还委实让她觉得有点麻烦——家中抽冷子多了两个长辈,和他们相处、过日子,肯定就不如从前那般自在了。
她之所以不回答叶谦的问题,是真心觉得,现在不应该谈这个。
开玩笑,亲爱的老爹,您可是在外头整整呆了一年多没回来啊,不顾三个孩子的死活,连家里的钥匙也弄丢了,还领回来一个媳妇!此间种种您还没说清楚呢,这会子若大大咧咧谈论起美容方来,让那生闷气的叶冬葵该怎么想?!
叶谦怔了一下,牵起嘴角笑了起来:“行,那咱们就迟些再说,知道你有了本事,爹心里很高兴。”
叶连翘也跟着笑了笑,再找不到话来说,陪着默默坐了一会儿,越呆越觉得尴尬,索性呼地一下站起身。
“我还是去给我哥帮帮手,丁香,你在这儿好好坐着。”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进了灶房里,冲叶冬葵一咧嘴,将灶台上的茄子拿过来,细细切成丁。
也是直到这时,屋里才渐渐传来较为亲热一些的说话声。
小丁香没那么多大孩子的心思,只知道爹回家了她就高兴,哥哥姐姐都在灶房里张罗饭菜,她便怯生生瞟了那女人一眼,跑去倚在叶谦怀里,细声细气回答他的问题。
“……是啊,这段时间我都跟着哥姐在城里干活儿,不过哥的事情做完了,打明儿起就不用再去了,我姐还得继续在药铺子里坐堂……我当然能帮得上忙,我姐都夸我是个好帮手,花田里的花儿,每天都是我给浇的水呢……”
油锅嗤啦嗤啦地响,外头的说话声照旧高高低低地飘进来,叶冬葵表面上毫不在意,却分明支棱着耳朵在听,炒菜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叶连翘唇角一抿,上前去碰了碰他的肩膀。
叶冬葵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回头勉强笑了一下,道:“行了,我有数。”便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让她端上桌。
因为叶谦回来了,这一天的晚饭,菜肴比平日里要丰盛许多。
叶冬葵初见爹时觉得生气,却到底不是那起不依不饶的性子,饭桌上虽然仍板着脸不开腔,可至少不似头先儿那般有一句顶一句。叶连翘话也不多,全仗着小丁香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这顿饭才算平平安安吃了下来。
饭后收拾利落,全家人便都在桌边坐了,叶谦捧着热水碗,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们心里头都憋着气,尤其是冬葵和二丫头,你俩这二年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是我不周到,没想过要照顾你们的心情。该跟你们说的事儿,我一丝一毫都不会瞒着,说完了,你们若还有疑惑,尽可以问我。”
说着便转头看了与他一同回来那个女人一眼。
说起来,他和这女人的事也并没有什么出奇。很简单,不过是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游方郎中,偶然碰上了生重病的老汉,便尽心尽力施法诊治,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才终于使老汉得以团聚。
老汉心生感激,对这郎中便越瞧越顺眼,得知他妻子在很多年前就离世了,便生出要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心。一方面是觉得他人不错,另一方面,也是认为他虽然是个穷郎中,却有一手好医术,只要肯塌下心来给人瞧病挣钱,日子决计不会过不下去,自家闺女跟着他,当是不至于吃苦。
叶谦相貌生得不错,这种事,多年间他也很遇上过几回。前几次都被他婉言拒绝,此番却是不知何故,竟与那老汉的闺女看对了眼,将自家的情况——包括已有三个孩子都与他们说分明,问知老汉与他闺女皆不介意,这才应下了这门亲,操持着办了喜事,小住一阵,回到月霞村。
“预备在家住多久?”
叶冬葵静静地听完叶谦的话,半晌,方低低问道。
“我和……”
叶谦再看那女人一眼,可能是没想好该如何在孩子们面前称呼她,略一思忖,便含糊了过去。
“我二人商量过,老在外晃荡着不是个事儿,你们三个渐渐大了,也有许多事需要我这当爹的给张罗,这趟回来,便不打算再走,横竖我会给人瞧病赚钱,短不了家里的吃穿,你们也不必这么辛苦。尤其是二丫头,到底是女娃,成天在药铺那男人扎堆的地方出入,未免有些不便当——当然,你若还想在那里干活儿,爹也不拦着,你自个儿拿主意。”
之前成年成年地在外头飘,放着家里三个孩子不管,现在新得了个媳妇,就想安定下来了?
叶连翘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想法,几乎是同时,叶冬葵已将相同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叶谦登时给噎住了,许久作声不得,脸色并未变得难看,只是垂下眼皮,少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身畔的女人一直很安静,一声不出地听他们说话,这会子却忽然抬起头来,将水碗一搁。
“别难为你们爹爹了。”
她沉声很是镇定地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儿的心里都不痛快,我也晓得你们看我不顺眼,若此番是你们爹爹一个人回来,没有带着我,你们一定都会很高兴,对不?这些年他没照顾好你们,你们心里过不得也实属正常,但我却清楚,他也有他自个儿的苦处。无论如何,往后咱都得在一块儿过日子,我不介意你们话里话外的挤兑我,但你们真觉得成天梗着脖子闹别扭是一件好事?”
顿了顿,她又道:“我姓秦,你们愿意,就叫我一声秦姨,要是不乐意,不搭理我也成,反正对你们来说,我实打实地就是个外人,但爹爹却是你们的亲爹!这些话,本轮不到我说,听不听,也随你们的便!”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辣劲儿,还透着坦荡荡的意味,三个孩子都呆住了,叶连翘不由得抬头朝那秦氏脸上瞟了一瞟。
这女人长得挺好看,虽暂时看不出为人究竟如何,可性子却仿佛很爽利,憋不住话。跟这样的人相处,或许免不了磕磕绊绊,却至少,应当比那起阴阳怪气的要好得多吧?
她看过去,秦氏便也直直地回望过来,神色淡定。
屋里静得很,灯芯跳动,在墙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影子。
思忖片刻,叶连翘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出来打个圆场,于是清了清喉咙,含笑拉了拉叶冬葵:“要我说,别的事咱们再慢慢再商量不迟,眼下有个麻烦,你们得拿个主意才好。家里拢共两间房,一大一小两张床,咱们该怎么住?”
叶冬葵撇撇嘴,摆明了“老子不管随你们的便”,叶谦却是明显地松了口气,笑道:“这一年多在外头,我给不少人诊过病,也算挣了些钱,足够咱一家人踏踏实实过一段日子。这两天,我先和冬葵住外屋,你们三个在里间大床打个挤,趁着天儿还不热,赶明儿我去拉一车砖回来,挨着房后起一间新屋子,给二丫头三丫头两个闺女住,这样咱家不就好安顿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行李卷拖过来,翻出来一个蓝底百花的包袱,打开来给几个孩子瞧了瞧。
里面大概有几十贯铜钱,此外还有三五块散碎银子。
“盖间屋子,也就是几贯钱的事,找村里人给搭把手,至多几天就能完工,咱先将就将就。”
他脸上笑容拉得大了些,顺手从包袱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叶连翘。
“二丫头,这是我这一年抄回来的医药方,里头有不少美容方,你瞧瞧,若是用得,只管拿去。”
这东西,叶连翘还真能用得上,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忙不迭地接过,冲他抿唇一笑。
这一家子,都是讲理的人,心中纵是有不痛快,也很难真正吵起来。叶冬葵闷坐一阵,自顾自起身去收拾床铺,叶连翘和小丁香便帮着将秦氏的衣物拿去里屋放好,然后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他们赶紧洗漱了,早点歇下不提。
……
秦氏赶了许多天的路,舟车劳顿,脑袋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叶连翘将小丁香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她身边,拿起叶谦给的那一沓新的美容方,蹑手蹑脚走出来,就要往灶房里钻。
刚出房门口,却见叶谦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大门边上,正把脚往热腾腾的水盆里放。
屋里黑魆魆的,叶冬葵安安静静躺在小床上,一声也不出,叶谦抬头看见叶连翘,便冲她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近前。
“二丫头,嘱咐你一句啊。”
他龇牙咧嘴地把脚泡进热烫的水中:“搁在灶台下头那个锅,头先我用来煮了草乌,你们可记着点,千万别再拿它来煮吃食,草乌的毒性可大着呐!”
“……您这会子泡的就是草乌煮的水?”
叶连翘往脚盆里瞥一眼:“您腿脚不舒服?”
“嗐,老在外头走,沾上了寒气,稍微劳累一点就疼,腿脚没从前利落啦!”
叶谦轻描淡写地道:“草乌这东西,治风湿寒气很有效果,就是毒性大,尤其是未经炮制的,真能要人的命!明儿我就去新买一个锅,你千万记实了,别再用那个,知道不?”
“嗯。”叶连翘点了一下头。
“我是真没料到,你竟然会开始做和药材有关的生意,从前你们仨,可都对这个没兴趣呀!”
叶谦看她一眼,接着道:“你要真喜欢这个,爹肯定没二话,美容护肤我懂得不多,可好歹对药材还算精,你有拿不准的,只管问我,咱俩一块儿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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