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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说罢,便冲他二人点头一笑,抬脚进了内堂中,少不得又被元冬那个话多的拉住,欢天喜地地说笑一番。
……
有一句话,曹师傅是说对了。
松年堂的青娥丸在七夕当日被抢购一空,单是门口的药摊子,在一天之内就赚了二十几贯钱,这对于松年堂来讲,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但在别的药铺医馆那里,则完全是另一番情形。
青娥丸的大出风头,难免令某些人心中生出不满来。
夜幕降临,彰义桥附近的茶馆二楼,临窗的一张四方桌前,挤挤擦擦坐了五六个人。
“这是明刀明枪地要与咱抢生意!”
当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愤愤举起拳头,“砰”一声砸在桌面上:“想他松年堂,原本就背靠大树好乘凉,平日里便将药价压得极平,老百姓们都信他们,买药材都喜欢上他们那儿去——咱天生便没个好靠山,自然无话可说,可如今,他们居然又弄出个劳什子青娥丸来!说起来是女人用的美容丸药,却处处同人标榜着男人女人都吃得,这是明摆着连口汤都不给咱剩下呀!”
“可不是?”
另一人当即接过话头:“原本在成药这一层,松年堂与咱们是差不多的,卖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价格嚜,也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毕竟有成本在那儿摆着,他们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可那青娥丸,却是整个清南县独一份,有那东西在前头撑着,往后光顾松年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要是万一往后他们再弄出个什么幺蛾子来,咱别说喝汤了,趁早关门大吉吧!”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这个说“与松年堂做同一门生意,本就十分不易,他们还如此赶尽杀绝”,那个道“太黑心,简直不给人留活路”,一时之间嘈嘈嚷嚷,闹腾个不休。
“好了,都住嘴。”
上首位上,一个老者不动声色将众人的议论都听入耳中,冷不丁一拍桌,待得四周静下,这才缓缓捋髯道:“你们一个个儿地,全都没有说到重点上。”
“那……徐郎中,你有何话说?”众人纷纷转头朝他望过去。
“无论松年堂还是咱们,皆是打开门做买卖,各凭本事赚钱,人家能想出这么一条路子,将七夕当天的风头都抢了去,那是人家的能耐,你我有何资格置喙?这青娥丸从斜刺里杀出,顶着‘美容丸药’的名儿,却将咱们自家铺子的成药压过一头,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制作这丸药的人。”
“您……什么意思?”
“若我没记错,这青娥丸,是松年堂里那个姓叶的小丫头做的吧?名曰‘坐堂’,却根本没有行医的资格,若只是制些外用的膏子、头油来给人用也就罢了,但她万万不该胡乱做丸药来给人吃。药材亦有相生相克,她能懂得了多少?如此行事,太不负责!”
“我听说,她爹是个郎中来着,还有那松年堂的少东家,苏四公子,也是精通医理药理……”
旁边有人试探着低低道。
“那又如何?”老者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她爹是郎中,难不成她便能替人治病?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能如此草率?咱清南县这许多年来,从不曾售卖过任何一种美容丸药,倘若在她那里出了岔子,可并非松年堂一间药铺遭殃,弄得不好,整个县城的医药界,都要受牵连呐!”(未完待续)r580





娇颜 第一百二十六话 赤鼻
因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桌上众人顿时都群情激昂起来,义愤填膺地撸袖捶桌,对老者的话表示无比赞同,或是痛心疾首地感叹,保不齐哪一天,因为松年堂的叶姑娘那莫须有的“错处”,他们便要跟着遭殃。
无法在生意场与松年堂抗衡,他们便只能将自己使不出来的劲儿都搁在了茶楼的四方桌上,七嘴八舌地喧闹了好一通,直到戌时中,眼瞧着便要宵禁了,方才意犹未尽地纷纷离开,带着满腔奇异的满足感,没入夜色之中。
茶楼中,所谓“同行”的这一番非议,叶连翘自然是全然不知,事实上,她也不得空去管别人究竟怎么想。青娥丸甫一上市便博得了个满堂彩,接下来的时间,她便将心思都花在了这上头,除开每日里替上门来的客人解决容貌上的烦恼之外,便多数将自己关在制药房中,制作足够的青娥丸,保证前头的药架子上不会缺货之外,也在心里不停琢磨,接下来该推出哪一种美容丸药才最为适宜。
这日黄昏,松年堂临近打烊,前头大堂里的伙计和学徒们已经在忙活着收拾各样家什了,叶连翘揉着酸软的胳膊从制药房里出来,按照惯例去外边儿的药架子上瞧了瞧,又返回小书房,叫来元冬和平安吩咐了一番。
“听姜大伯说,今天青娥丸也卖出去不少。”
她含笑道:“这两日又制了几百丸,明儿你们若来得比我早些,便要记得招呼小铁哥他们把丸药都搬出来,把药架子补满。还有,方才我瞧着,咱们小书房里的白蔹膏也不多了,那东西咱们一块儿做了好几回,需要用到什么药材,你们心中该是都有数,明天莫要忘了去曹师傅那里讨药材,咱们就好趁着早上铺子里人少的时候给制出来。”
元冬和平安笑着一一答应了,叶连翘便转脸看了看天色。
“差不多该打烊了,又踏踏实实过了一天。”她乐颠颠地道,“每日里我最盼着就是打烊这时候,可以回家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也总算能好生歇一歇。你俩要是不忙着回家,咱们一起走如何?七夕那天晚上本应承了请你们吃甜汤的,只没遇上你们,这会子我要兑现承诺了,你俩肯不肯?”
“那敢情好啊!”
元冬立刻笑个开怀,手脚麻利地将小书房收拾得利利整整,上前来一把挽住了叶连翘的胳膊。平安也是无可无不可,三人说笑着从内堂里出来,同姜掌柜、曹师傅以及一干学徒伙计笑吟吟道了别,跨出门口正预备往彰义桥的方向去,冷不丁却瞧见门外那三两棵杏树下,站了两个人。
七月里,树梢的杏子是已熟过一茬的,如今便只余下一树浓荫,青翠的树叶仿佛还余着一缕甜香,叶连翘每日从那里经过时,都愿意站上片刻,深深吸两口气,解一解浑身的药味。
而这时候,树下站着的那两个人,看上去仿似两母女,当娘的那个约莫三十四五岁,做农妇打扮,穿得十分平常,肩上还背着个蓝布包袱,隔得远远儿的都能瞧见她额头的汗珠;她身畔那个姑娘,却是死死垂着头,叫人看不出样貌,从身形上估计,至多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两人立在树下,模样仿佛有些踟蹰犹疑,时不时地往松年堂这边瞟上一眼,脚下动一动,却又好像始终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走进来,也不知是胆怯,还是有甚么别的缘故。
叶连翘做了这大半年的美容养颜买卖,在松年堂坐堂,也有几个月的时间,总算是见过不少人。来找她解决容貌问题的人,绝大多数走进内堂时,都不会神色镇定面带微笑,反而多多少少有些不自信,甚至乎压根儿没抱半点希望,只是来撞撞运气而已。眼前这两人,若只是来抓药而已,大可不必如此迟疑,她心下便有些猜疑,她们十有八九也是来找她医毛病的,便站住了脚,回身对元冬耳语了一句。
元冬点点头,蹬蹬蹬地跑下台阶,三两步凑到那对母女面前,清脆爽利地道:“两位是来松年堂抓药的吗?”
两人当中,年纪稍长的那个立时抬起头来,朝元冬脸上张了张,含含糊糊应道:“啊……大姑娘是松年堂的人?”
“对呀,我就是在松年堂里干活儿的。”元冬含笑道,“两位若是来抓药,这就随我进去吧,我们虽是已打了烊,但抓药师傅却还未走,正好这就替您把药材置办齐全,若是再迟些,就得等明日啦。”
一头说,一头看了妇人身畔的少女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姑娘马上把头垂得更低,耳根子也一下红了起来。
“好,好。”
妇人答应了一声,脚下却仍是站着没动,颇有点怯怯地抬头看了元冬一眼:“大姑娘,借问一句,我听人说,这县城里有个姓叶的姑娘,专替人医治各种各样容貌上的问题,不管是怎样麻烦的症状,她都能解决——那位叶姑娘,是不是就在你们这松年堂中?”
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还真给叶姑娘猜着了!
元冬闻言便笑了,回身往叶连翘站立的台阶上一指:“没错,您来对地方了,喏,那不就是叶姑娘吗?头先儿正是她瞧见你们站在这里,才打发我过来问一问。您可真是来得合时,再晚些,她可就回家了。我瞅着,你们仿佛不是清南县城里的人,既是来见叶姑娘的,就赶紧同我一块儿过去,让她先给看看情况。她家也不住在城里,耽搁得晚了,一个女孩儿家走夜路不安全呐!”
那妇人仍在犹豫,想了又想,终究是对身边的闺女道:“咱都在这外头站了半个时辰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请她给看看,老这么拖着也没好处不是?她是专给人医这些容貌上的毛病的,铁定不会笑话你,啊?”
说罢就将那少女的手一拉,冲元冬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在叶连翘跟前站住了脚。
叶连翘远远地隐约听到两人交谈,心下已晓得她们是来找自己的,虽急着回家,却也不愿他们白跑。见那姑娘只管低低埋着脑袋,便知她的问题多半出在脸上,也不多言,冲那妇人笑笑,招呼一声,领着她们又回到松年堂中。
这时候,姜掌柜和曹师傅已经从柜台里出来了,正吩咐伙计们锁好门,看样子是立刻要准备回家。陡然见得叶连翘领着两个人回来了,心中便知晓她多半得晚些走,赶忙吩咐每日里锁门的余满堂再多留一会儿。
铺子上一干人等与叶连翘处得都不错,余满堂自然也不例外,见状就笑呵呵道:“没事儿,连翘妹子你自管去忙,我等着你就是了。”
叶连翘转头对他笑了笑,道一声“给你添麻烦了满堂哥”,没再说别的,掀帘子先行入了内堂。
……
夏日里天黑得晚,眼下这辰光,外头还亮亮堂堂的,暂时不用点灯。元冬和平安都跟着叶连翘回到小书房,将窗上的竹帘拉起来一些,屋子里的光线也便足够了。
叶连翘将那母女二人让到桌边坐下,眼瞧那年轻的姑娘还是有点怯生生的,便耐着性子坐到她身边。
“姑娘贵姓?你不必有顾虑,既来找我,便是信得过我,无论你有什么麻烦,我都会尽力。至于你的情况,我更加不会出去胡乱嚷给人听,元冬和平安也是一样,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能不能先抬头让我看看?”
“我姓聂……”
那姑娘蚊子哼哼似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兀自耷拉着脑袋,好半晌,仿佛才终于下定决心,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忐忐忑忑地抬起头来。
先前估计得不错,这聂姑娘的确约莫十五六岁,娘胎里带出来的褐黄肤色,生两条疏淡的眉,算不得美人,却也不难看,与她娘一样,都是普通人一个罢了。
引人注目的是,她面上生着大大小小的红斑和明显有炎症的丘疹脓包,尤以鼻头鼻翼最为密集,简直整个鼻子都是通红的,两颊和额头上也零星遍布着一些,虽不见得吓人,却也着实有点有碍观瞻——原本就眉眼平平,如此一来,更让人觉得她整张脸上只余下那些红色的斑疹,生生将五官都给淹没了。
这便是……典型的酒渣赤鼻了。
这种毛病,与紫癜风一样,同样是原因不明,却很让人头疼。比起男子,女子更容易出现此种症状,却多发于三十岁以上的妇人,眼前的聂姑娘如此年轻,却也有了这种情形,委实很少见。
不管贫富,不论相貌是否出众,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美的,也难怪这聂姑娘,会如此羞于见人,连头也不肯抬起来了。
“这毛病,总有二三年了,也不知是因为啥,突然就冒出这红色的斑点和疹子来。”
一旁,聂姑娘的母亲忧心忡忡地道:“一开始,只长在鼻子上,过后渐渐的脸蛋子上,额头上,也长了出来,叶姑娘,你说愁不愁人?我们是乡下人,一开始,并没在乎这个,想着用不了多久,该是也就会自己好了,谁晓得,竟一直拖延到今天!叶姑娘,我瞧着,你的年纪仿佛比她还小些,我这闺女,却是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了,一张脸弄成这样,莫说是男方了,就连媒人见了都直摇头,这可怎么好?!”r1152




娇颜 第一百二十七话 不难
妇人摆明了是一腔愁绪想要倾诉,在乡间自然是无法与人多说的,来了这里,好容易逮到叶连翘这么个合适的人选,便一时停不了口,叶连翘也就没着急,坐在一旁耐心地道听她说。
“我们不是清南县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靠种点地卖粮食过活,对于这毛病,我们懂得不多,也不知道它究竟要紧不要紧,如今想想,我真是悔死了,若早些带着她去瞧郎中,只怕也不会弄到今天这地步,叶姑娘,你说是不?连着好几次说亲不成,我和她爹商量着,再这么下去,可就把一辈子都耽误了,所以才想着要领她好生瞧瞧。听人说你最会替人解决容貌上的烦恼,我们便盘算着,与其去请郎中,倒不如直接来找你,只怕还更有把握些——叶姑娘,这毛病你究竟是能治不能治?”
叶连翘细细听完妇人的话,便转头看了那聂姑娘一眼。
她已经飞快地又低下头去,两手搅扭在一起不肯做声。
酒渣赤鼻虽是同样病因不明,然而与紫癜风难以寻到有效治疗方法不同,针对这种病症的方子着实不少。叶家老爹抄回来的那些个美容方里,便有好几种是专管医治酒渣鼻的,叶连翘过后翻阅的那些个医药书里,也常有提及,所以,说穿了,这病应当不难治。
思及此处,叶连翘便安抚地冲那妇人笑了笑:“我叫您一声聂婶子,您不介意吧?婶子,还有聂姑娘,这病症便唤作酒渣赤鼻,其实不少见,要想治疗,并不非常难,只是很需要花上一些时间。您方才说,您二位不是清南县城的人,现下可有落脚的地方,能在城中逗留多久?”
听见这毛病不难医,那妇人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喜色,聂姑娘在膝盖上不断搅扭两只手的动作,也倏然停了,虽仍然未抬头,但可以想见,她必然是竖起耳朵在仔细听叶连翘说话。
“我们也是今天才进的城,城南磨刀巷里有我夫家的亲戚,之前已与他们打过招呼,等一下就过去,这段时间都暂住在那里,离你们这药铺不大远。”
妇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吭吭哧哧地道:“我也知这毛病耽搁了三两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医好的,只不过……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寄住在别人家,一两日的倒还好说,时间长了,就算人家不计较,我们自个儿心里也会有些不是滋味啊——叶姑娘,这毛病,你估摸着要医好得花多长时间,还有……大概要使多少钱?”
她们穿得原本就很平常,甚至还有一点寒酸,可以想见,即便不至于囊中羞涩,也决计拿不出太多的钱。而这医治时间嘛,每个人的情况都各不相同,又哪里一句话就说得清?
“需要花上多少时间,我现在还真没法儿一下子就确定,得先给聂姑娘用上三五日药,看看效果如何,然后才能有定论。”
叶连翘含笑道:“至于这得花上多少钱,婶子和聂姑娘不必太担心,松年堂一向是不会多收人一文钱的,何况贵有贵的治法,便宜有便宜的治法,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会尽力不让你们花冤枉钱。”
她说着,便轻轻拉了那聂姑娘一下,示意她抬起头来。
“聂姑娘,你别总埋着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得好生挺清楚,在心里牢牢记住才是。酒渣赤鼻这种毛病,生活习惯、精神紧张又或是冷热不当,都有可能引起,我自然会尽心为你解决这个烦恼,但平日里,你自个儿也得多注意才是。如今天气热,清南县又日头猛烈,你尤其得小心,莫要在大太阳地里暴晒,辛辣、刺激之物绝对不能吃,心情也要尽量放轻松,高高兴兴的,别把这当成一回事,这病症反而容易好。另外,我多口问一句,你平日里用什么洗脸,清水吗?”
“往常是用清水的。”
那聂姑娘便战战兢兢抬起头来,飞快地扫了叶连翘一眼,旋即望向别处:“最近这半年,我娘见我脸上的红斑和疹子发得实在厉害了,便托人买了胰子回来,让我用那个洗,说是能洗的干净些,保不齐我的脸就好了。可……一点不见效果。”
这是当然的吧?
说起来,胰子与澡豆可算作是同类物事,但如今大齐朝市面上的胰子,大多数都含有碱性物质,对于酒渣赤鼻不单没有帮助,反而可能会使其更加严重。她娘自然是好心,然而此举,却是帮了倒忙了。
“你该不会来城里,也把那胰子给带来了?”叶连翘当即正色道,“可不能再用那个了,听见吗?平日里,用来洗脸搽脸的东西越温和越好,若是觉得清水洗不干净脸……这样吧,我自家制了几种澡豆,用的都是最天然的东西,明日我带一些过来,你拿回去使,能比胰子温和许多。”
聂家人手头并不宽裕,光是来城中找叶连翘诊治,已经下了老大决心,想着怎么也得为自家闺女的一辈子做些打算。眼下冷不丁听说,不仅要花诊费药费,还得添上一笔澡豆钱,心中便咯噔地往下沉,两母女都没有接话。
叶连翘也瞧出她们可能是怕使太多钱,便咬了一下嘴唇:“你们不必太过忧心,这澡豆是我自己做的,不是松年堂的东西,送一些给你们用就是了,不要钱,但诊费药费,却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你们若是能接受……”
“行,行的!”
听说那澡豆是不要钱的,那妇人立时便松了一口气,使劲把脑袋点了又点:“这怎么好意思,叶姑娘你不仅答应帮忙,还白送我们东西,这可真是……出门遇上贵人了,叫我咋谢你……”
叶连翘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多说,转头又将那聂姑娘打量一番,便见得她眼角处似有两点子略微干涸的浊泪,便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双眼还有点畏光啊?”
聂姑娘有些诧异地张了张嘴,立即颔首应道:“是,叶姑娘……你如何得知?仿佛也是这面上生红斑带来的毛病,眼睛时不时地便要流泪,光线太亮便睁不开……”
“的确是那红斑带来的,不必担心。”叶连翘抿了抿唇,“如此你便更晒不得太阳了——明**们再过来一趟,等日头落下去了再出门,到那时,我会把脸上用的膏子给配好,先用上一两天看看是何情形,再看要不要换过另一种方子。趁着现在,婶子和叶姑娘都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药材是用不得的,我配药的时候也好多注意,省得出纰漏。”
“没有,并没有什么是用不得的,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妇人当即便言之凿凿道,还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
“那行,今**们先回吧,明日临近申时再来,这会子掌柜已经回家了,药费和诊费,明日见了他之后再说。”
叶连翘便笑了,起身又叮嘱一回需要注意的地方,让元冬将二人送出门,自个儿和平安两个快手快脚将小书房收拾了,也出得门去,同正坐在大堂里啃烧饼的余满堂告了别,一径回到家中。
……
这晚,吃过饭后,叶连翘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后房中,往油灯里添了点棉籽油,咬着笔杆子思忖许久,将医治这酒渣赤鼻的外用方子定了下来,至于需不需要用内服药丸或汤剂相配合,也得看那聂姑娘之后的情形再说。
家里有个当郎中的叶谦,她当然可以事先与自家爹爹先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但内心深处,她却不想什么都靠别人。
若此刻她毫无头绪,自然不敢胡来,必然要先问清楚了再定夺,但既然有那么多方子现成摆在那里,医药书上也有不少内容可以参考,她为何要自个儿一点脑子都不动,只想着靠别人?她还能仰仗叶谦一辈子不成?
桌上的笔墨纸砚是叶谦回来之后新买的,比从前好用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小丁香很是乖巧地在旁帮她研墨,叶连翘便提笔,用她那丑得压根儿不敢见人的字,在纸上写下“木香膏”三个字。
蜗牛壳、木香研为末,加入去皮尖,研如膏的杏仁和朱粉、硫磺,碾磨均匀之后,调进家常用的面脂之中成稀膏,每夜里睡觉前,脸上用淡浆水洗净,将稀膏涂抹于患处,隔天早晨起来,再用温水洗去,能解毒杀虫,可治积年酒渣赤鼻。
方子定下,翌日一早去到松年堂,忙活完手头那些个琐碎事之后,叶连翘便管曹师傅讨来一应药材,去制药房中将那膏子制了出来。
傍晚,临近申时,聂家母女二人依言再度赶来,叶连翘便将那膏子连同自家制的澡豆一并递了过去。
“澡豆是早晨起来洗脸的时候用的,咱们先试试光用外用药,效果究竟如何,你们严格依着我说的做,切记莫要偷懒,当是能起些作用。这两**们不必来,两天过后,还是这个时辰,我在松年堂等着你们。”r1152




娇颜 第一百二十八话 阴霾
聂家母女二人将叶连翘的话一一记下,抱着那罐木香膏离去了,背影看起来虽称不上欢天喜地,倒也至少添了一丝如释重负之感,毕竟无论如何,有药可用,总比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要好得太多。
叶连翘也并未曾将此事看得非常紧要。
这几个月以来,到松年堂找她解决各种容貌烦恼的人委实不算少,有的人只消用一种药便可痊愈,而更多的人,却得经过不断地尝试,添减药材甚至将整个药方换过,才能找到最适当的方子,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个年代医疗水平落后,无法通过先进的仪器去判断某个人的肤质究竟如何,只能通过客人们的口述,以及叶连翘凭着经验用肉眼观察来估摸个大致,结果必然不会十分准确——况且,美容护肤原就是如此,不经过尝试,你便大约永远都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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