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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倒是这一位爷信佛,才真正是莫大的讽刺。
胤禛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继续朝着前面走。
有时候他也在想,到底在皇位上会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坐上去的时候,他就变得失望,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惜这一切,要等他坐上去,才会知道。在大事未竟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如今已经不想去想,到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不是值得……
天家无手足,天家无父子。
胤禛只回头道:“你在离京之前曾给我一本账册,可是沈恙的?”
“沈恙官私两道的盐都在走,四爷没把我的账册用去要挟他吧?”
顾怀袖微微眯了一下眼,直视着胤禛。
胤禛摇了摇头,不过却掐佛珠道:“看你在人前还对沈恙的儿子挺不错,你夫君也是沈取的先生,怎么偏偏……”
偏偏顾三背后捅人刀子这么不留情?
顾怀袖岂能不知道胤禛想要说什么,只是这件事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若有人以四爷丧子之痛来设局,四爷怕也跟现在的我一样,心里总归有个疙瘩解不开的……您那里知道,每次见着沈取,我是什么心情呢……”
“你该自称奴才。”
胤禛不对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却提醒顾怀袖。
不过,在顾怀袖看向他的时候,胤禛又随口道:“事情谈完了,你自个儿忙去吧,钦差这边就该走了,周道新此人不会有事,你代转一句便是。”
“奴才明白。“
顾怀袖福了个身,便退了出去。
这会儿周道新还没走,王岩现在还没革职查办,只是因为还要用人来安置灾民,看看能不能戴罪立功,像是当年的宋荦一样。
周道新巡抚一省,这会儿还要写桐城县令这几年政绩相关的文书,查了县衙之中许多的卷宗,又发现旧案沉积不少,王岩这几天走路都是飘的。
好不容易查完卷宗,周道新到张廷玉这里来拜访,两个人也很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当年因为朱三太子一案闹出嫌隙来,不过至交总归还是至交,赈灾时候帮扶,很是得利。
他来的时候,顾怀袖正在逗着正月,教她说话,至于张廷玉抱着的除夕,还是在睡觉,懒得令人发指。
“正月生下来的时候肠胃不好,现在倒是长得好……我只担心除夕,你不觉得,他跟霭哥儿当年越来越像了吗?”
张廷玉看着儿子的脸,手摸上去又肉乎了许多。
顾怀袖一听这句话就有些不乐意,“哪儿能每个孩子都跟霭哥儿小时候一样胖呢?这个又不是胎里带出来的,只是除夕太懒,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倒是乖巧,就是……”
“就是太懒了些。”
张廷玉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孩子们都还不很大,有了养着霭哥儿的经验,现在带着孩子也不觉得很累。
阿德在外头说巡抚周大人来访,张廷玉就很自然地将孩子给放下了,道:“我去外头看看。”
“眼看着要到日中,留他下来吃顿饭吧。现在四爷跟十三爷都打马回京准备交差了,周道新这边也没什么大事,总归有什么差错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去……你们毕竟还是多年故交。”
顾怀袖的意思,张廷玉明白,他亲亲她脸颊,便笑着出去了。
有人同时去厨房那边吩咐做事,张廷玉则顺着院墙这边走过去。
隔壁还是叶家,只是已经多年没有往来了,张英等人没了的时候,也没说有个什么表示。毕竟叶家的姑娘平白没了,现在还记恨着张家呢。眼看着叶家那边请来了风水先生,赈灾之后的几天,都在琢磨着怎么修院墙。
到底两家中间这一道墙已经老高了,人人都叫做“六尺墙”,代表着两家之间的恩怨。
可张廷玉没想到,今天刚从这里过,还想着怎么跟周道新说话,只听见隔墙一声大喊:“砸了!”
紧接着就是巨锤敲击墙面的声音,阿德简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上蹦了蹦:“隔壁的你们干什么!”
叶员外早已经老迈不已,身边站着个先生,拿了个罗盘正在算,说这面墙打了好,回头重修。
张廷玉就这么背着手一望,忽然之间有些无话可说。
叶家当时没了一个姑娘,后来叶家一位公子也因为落第而投河自尽,那一年张廷玉乡试也没中,可是他借此扳倒了当时的乡试主考官赵子芳。后来张廷玉高中状元,桐城这边得了消息也热闹了好一阵,叶员外一想到自己亡子,哪里能高兴?
现在张英吴氏去了没三年,竟然有人砸墙而过,张廷玉倒是哂笑,他们也不怕沾了晦气。
“叶员外,这是何意?”
叶员外冷笑了一声:“两家隔着墙久了,府挨着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们张家多亲近,如今拆了重修,你们家的墙往后头退三尺出去!”
一口恶气在心头,叶员外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自家儿子怎么就那样平白去了,张家的儿子竟然就中了解元,又得了状元,后面还有个朝元!人比人真是气死个人,今天叶员外就是来找晦气的!
他看向了后面犹犹豫豫的工匠,只道:“还愣着干什么?砸!”
阿德一看这人还来了劲儿,上去就掳袖子:“嘿,你们这也太无礼了吧?咱们家都还挂着白,你们什么意思?!”
“修墙之事十万火急,风水先生算过了,碍不着你们家。”
叶员外可懒得理会阿德,说了一句就继续指着墙,让工匠砸。
眼看着阿德还要跟他理论,张廷玉却冷笑了一声:“让他们砸!”
眼不见心不烦,张廷玉那边还有周道新等着,不过就是一面墙,张家大宅大着,还怕少了那三尺地?
“二爷,这,这也——”
阿德就是难咽下这口气,好好的这叶家也是能找事,钦差贵人一走,立刻就上来找事了。只怕是最近见着张家里里外外进出不少人,知道现在张家人厉害,所以看着堵心了吧?
原本都是桐城望族,怎么就成了这样?
“二爷,咱们这三尺千万不能退!要是退了……”
“有什么不能退的?”
张廷玉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被砸了的墙,三尺而已。
“先父言,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一堵墙,再过几年风风雨雨去,你且看看还留下什么……让吧,让他三尺又何妨?”
说着,他人已经直接朝着前院厅中去了,阿德摸了摸自己的头,回头看了叶员外一眼,终于忍不住“呸”了一声,“让你是二爷大度!什么为老不尊的东西……”
屋里周道新听见动静,出于礼貌没出去看,不过看在张廷玉老神在在地进来了,才道:“我近来整理桐城的卷宗,处理王岩的事情,今日听了你家这墙的事,倒是想起一桩悬案来。”
“说的可是当年叶家姑娘?”
张廷玉倒是还记得,不过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如今你好歹也是一省巡抚,怎的还喜欢这些刑名之学?”
“唉,甭提了,我也想着我若只是个刑名师爷多好?”
周道新就好这一口,端看他当年在纳兰家宴席上所言所述,便知这人精通刑罚与查案。
张廷玉听他戏言,随口便建议道:“你可以向皇上请辞,我估摸着会有不少人同时来参劾你,巴不得把你从这个巡抚的位置上拉下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肥差,你自己倒还想着往外头推。”
“我这不是最近整理卷宗手痒了吗?整日里跟公文打交道也是累人。”
喝了一口茶,周道新舒了一大口气,放下茶盏又揉了揉自己额头。
“不过说起来,叶家姑娘的事情,你当年也有嫌疑……不对,是你夫人有。”
都说叶家姑娘芳华恋慕张廷玉不得,结果蹊跷死在自家角门外头,却是离奇不已。当时还传张家二少奶奶去叶家走过一遭,出来的时候叶家人几乎都指着她骂。若是按着办案的想法走,周道新头一个就该怀疑顾怀袖杀人。
不过,在瞧见张廷玉瞬间变脸的时候,周道新便连忙摆手道:“说句玩笑话,你怎的就当真了?”
“我昨日看见你夫人杀了三个人。”
张廷玉不紧不慢说了一句。
周道新背后汗毛都要竖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知道张廷玉这是以牙还牙,才一拍桌道:“睚眦必报,小人心性!”
张廷玉又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君子。
不过周道新难得来一趟,至交两个也有很久没有这样品名聊天,最近张廷玉的事情不少,现在才闲下来。他主动换了话题道:“王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不过是小小一个县令,只把事情如实上报,毕竟关系到赈灾的事情,还要经由户部那边一起审过才有咨文下来。我如实写公文,保不保得住乌纱帽端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周道新说着,便打了个呵欠,姿势不雅至极。
“阿德,你家就没什么吃的吗?快点给你巡抚老爷端些上来,你家二爷老是苛待贵客。”
阿德心道几年不见,周道新这人脸皮又厚了一层,一看自家二爷的脸色,似乎也不反对,便叫人下去拿糕点了。
不曾想,就在这个水灾刚过不久的夏日午后,又一个噩耗传来了。
缠绵病榻已久的陈氏,在重病挣扎了一月余之后,终于还是结束痛苦,撒手西去了。
顾怀袖那个时候就在陈氏的屋里坐着,陈氏再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出来,顾怀袖也出于一种奇怪的忌讳或者说是敬畏,不曾再问起此事。不仅是因为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更是因为那一种奇怪的对上苍的敬畏。
生命的渺小,伴着皇天后土的磅礴。
她坐在陈氏的病床前,轻轻地替她合上了眼,道一声:“大嫂一路走好。”
黄泉路上,兴许能见着张廷瓒。
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的人,只是有缘有分,却没时间罢了。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顾怀袖便知道是家里人都进来了。
她平静至极,起身退后,一屋子家里人都来了,慧姐儿忽然大哭了起来,顾怀袖也只能看着。
她觉得,自己兴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陈氏那一句话的意思了。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二一五章 归京日
陈氏能活这几年下来,几乎算是个奇迹了,当初怕是没哪个大夫想得到吧?
只是在见过胤禛,问过了当日的情形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给擒住了,或是承受不住,也或许是大愿已了,就这样挣扎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到底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还是不甘心……
总之就是这样去了。
忙陈氏的丧事也有一段时间,最终将她葬在了张廷瓒的墓旁,龙眠山张家祖坟里又多了新坟。
这一年过年,又是一副惨淡景象,乔氏跟彭氏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一时也陪着沉默。
开春来得很快,今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再没有出过什么别的差错,桐城这边县令王岩的调令也下来了,说是虽然有过,看功过相抵,只罚俸一年,以儆效尤。王岩一心以为是张廷玉去朝廷那边美言了,竟然跑来贿赂张廷玉,说是感念张廷玉美言之恩。
可惜张廷玉大半时间不在府上,好不容易回来住一趟,竟然见到王岩这么个扫兴的,一时只叫人棍棒将王岩赶了出去,一点也没有想见的意思。
张廷玉今年年底孝期便满,要回京城了,自然有不少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巴结巴结。
若是搭理了一个王岩,后面还有百十个王岩在后面等着。
张步香如今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还很灵活,从小就玉雪可爱的一团,眯着眼睛笑的时候别提多讨人喜欢。倒是除夕,虽然也能走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叫他娘给吃的,懒得动。张若霭每次来逗弄弟弟妹妹,都觉得除夕简直是另一个自己,小时候他也是横着长的啊!
原本就是双胞胎出来的,香姐儿跟霖哥儿两个五官比较相似,只是张若霖活活懒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顾怀袖每次看见这双胞胎兄妹的对比,就很想狠狠叹气。
“娘……为什么要叹气?是除夕不乖吗?”
霖哥儿趴在棋桌上,用围棋的棋盘跟他哥哥张若霭下着五子棋,偶然抬头看他娘用那种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不大明白。
如今已经完全瘦了下来,看上去很有风流帅小伙儿模样的张若霭却是笑了一声:“若是你每日出去走动走动,娘就不忧心了。”
张步香刚刚采了外头的荷花进来,跑到顾怀袖面前:“娘,你别搭理我二哥,他没救了,快看看步香采的花。”
顾怀袖抿着嘴笑,接了正月采的花,却是懒得拆穿她。
张步香穿着粉蓝色的衫子,杏眼樱唇,是个小美人的坯子,嘴巴又甜,很讨人喜欢。
只是这花不大可能是她采的,多半还是石方在外头拉荷叶来做粥,顺手递给她的。
“小妮子真乖。”
顾怀袖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前面张若霭跟张若霖下棋。
“我也会下……”
张步香撇着嘴,看着张若霭,张若霭好歹也是家里的老大,见着自家妹子竟然这样瞧着自己,只把棋子一放,道:“不许看我!”
“羞羞羞!”张步香直接给张若霭扮了个鬼脸,一副不屑模样。
顾怀袖倒是好奇起来:“霭哥儿,你怎的跟你妹妹置气?”
“嘻嘻……娘,前阵大哥教我下五子棋,结果他输了,输了一回还不算,说步香作弊,然后他又下了一回,又输了,再下了一回,还是输了……”无奈地一摊手,张步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个恨铁不成钢啊,“您说说,我哥跟您学了这么多年,怎的还没我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厉害呢?”
张若霭老脸微红,用棋子敲着棋盘,咬牙切齿道:“嘚瑟吧你就!”
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又忽然看见了霖哥儿怀疑的眼神,顿时觉得人生太黑暗了。
霖哥儿觑着他:“大哥你败给过那个臭丫头?”
“谁是臭丫头,你骂谁呢!”张步香立刻从顾怀袖怀里蹦下来,扑过去就要跟霖哥儿掐,“胖二哥,胖二哥,也就是仗着比我早生出来一个时辰,不然定然让你叫我姐姐!”
霖哥儿不紧不慢地吐了个舌头,做什么都跟老牛拉破车一样,这个时候香姐儿手都按在他脖子上了,他那个鬼脸才扮出来,而后又慢吞吞道:“臭丫头骂我呢……”
顾怀袖笑得直不起腰来,正好外头慧姐儿、需哥儿还有雪姐儿一起过来,顾怀袖忙叫这几个小家伙都坐下来,拿了糕点出来给他们吃。
慧姐儿已经到了快出阁的年纪,看上去有些羞涩,只是陈氏方去没一年,慧姐儿还要守孝。
她是当初冯姨娘生的,却被陈氏养在膝下,虽不说跟自己亲女儿一样地疼着,可毕竟陈氏膝下无出,待她也是极好。慧姐儿是张廷瓒唯一留下的血脉,虽是庶出,一应穿戴吃食从来都是比照着嫡出走,等出了孝期,还要配给个好人家的。
顾怀袖过去拉着她的手,只跟她说些趣话,又问要不要她来下棋,慧姐儿诗书都学,只是并不是很聪慧,略知道一二罢了,围棋也只算是略通,至于五子棋却是不想下。
她道:“婶婶不必挂心着,我只看着他们玩就好。”
这一屋子里几个孩子,慧姐儿年纪最大,姐妹里头排老大,后面跟着的是张步香跟张怡雪,一个是顾怀袖所出,一个是四房彭氏的女儿;男孩当中,原本该张若霆年纪最长,只可惜幼时夭折;霭哥儿行二,霖哥儿行三,三房的需哥儿则是行四。统共这样算算,也已经是六个小孩,他们彼此倒也能够玩到一起去,至少这个时候还没什么隔阂矛盾。
顾怀袖只这样看着,忽然便明白儿孙满堂的那种感觉了。
霭哥儿今年已经十二,过不了几年也是要婚配的,只是不知道能相中哪家姑娘了。
渐渐地,这一家子的琐事又要起来了。
等今年的孝期一过,清闲时间也要跟着去。
日子是冬流过夏,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一家子终于除了孝,转眼竟然已经是康熙五十年了。
太子还在朝中,到底那边消息不是很多,来回都要花上三四个月,张廷玉也顶多是知道朝堂那边大致是什么情况罢了。
原本预备着跟家里兄弟过完年,再启程回京,没想到十月里京城康熙那边就已经给张廷玉发了圣旨,十一月里张廷玉孝期一过,便着令他进京。这样一来,张廷玉也只能匆忙收拾好了东西,带着顾怀袖等人上京了。
张廷璐与张廷瑑还是留在这里,慧姐儿也留在家,至于婚配嫁娶的事情则由兄弟媳妇这里看顾。
顾怀袖在家里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便准备着走了。
冬日里头还要坐马车,陆路上京,行程不会很快,算算应该刚好在年底模样抵京。
不过人还没走,府门外头倒是停下了一驾马车,来的还是沈取,这两年时不时病一回,好歹也没伤个性命。
他经人通传进来,没想到看见府里忙碌模样,倒是吃了一惊。
张廷玉在堂中看着挂在中堂的字画,背着手,听见人将沈取引进来,便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生意上比较忙,所以沈取并不是时时来上课,他很聪明,旁人一年背的书,他一个月就背下来了,据说看账本也是过目不忘,只是脾性活脱脱又一个沈恙。现在进来,对张廷玉倒是恭敬,朝他一行礼:“学生给张老先生问安,却不知先生这是……”
张廷玉道:“皇上圣旨让今年上京,拖延不得,怕是没机会在给你讲学了。”
沈取一怔,随后淡笑了一下:“能得先生教导,已经是万幸,岂敢奢求还有日日讲学的好?幸得还赶上,能给先生送个别。”
张廷玉叹了口气,想到京城之中的事情,终究还是伤脑筋。
不过那里才是真正的功名利禄场……
他看了一眼沈取,道:“今次你父亲没来吗?”
“钟恒叔叔跟着我来的,我爹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沈取用了“似乎”两个字,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沈恙到底干什么去了。
“罗玄闻”的信,这几年都没有断过,张廷玉岂能不知道沈恙干什么去了?
只是他瞧着沈取,这“似乎”两个字,着实令人玩味,到底沈取知不知道沈恙做的这些事情?
“你父亲现在茶米布生意都交到你的手上,他也不过只有盐商那边的事情,最近也不是什么行盐的月份,瞎忙活个什么劲儿呢。”张廷玉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沈取则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鼻梁,低笑道:“指不定在为学生寻个美娇娘……”
“……”
张廷玉陡然沉默。
仔细算算,沈取今年虚岁十五,似乎快到了这个年纪。
沈取说完,没听见张廷玉说话,只觉得奇怪:“先生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起你父亲并无正妻,却不是你是先娶妻,或是……”张廷玉又没说了,只是看着沈取。
“都是父亲瞎忙活,安得人世一风流,跟他一样多苦?”
沈取自己并不大在意这件事,眉眼里带着通透的灵气,又含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实则,沈取多出入烟柳巷,都是跟着沈恙,不过沈恙不大喜欢让他碰女人,沈取自己也不喜欢,娶妻对他来说还太早,沈恙也就是瞎忙活个没完,劝也劝不住的。他老说,把事情先安排好了,年纪一到就成亲,多好?
不过一个现在还没娶妻的人,似乎没资格跟沈取说这些。
沈取这个儿子也想着,什么时候给他爹娶上一个呢。
张廷玉定下的日子就是明天走,看着时间不早,他道:“到了京城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你若是学问上有什么疑惑,随时写信给我,我见了必定回复。只是京城江南来往不便,你父亲可也给你请了别的先生,不耻下问总是好的。以你聪明才智,科举一途堪称天才,可有想过入仕?”
“入仕?”
沈取摇了摇头,觉得张廷玉有些奇怪。
“劳形于案牍,如张老先生一样多年汲汲营营,也不过屈居人臣之位,商累,官累、士农工商,何曾有过什么分别?取曾以为张老先生见识远超常人,不想还是落了下乘。”
“敢这样出言批评自己先生的,你兴许是头一个,不怕我让人把你打出去吗?”张廷玉冷冷地笑了一声。
沈取则面不改色:“先生不高兴,将学生打出去,师生之道,无可厚非。”
“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张廷玉端了茶盏,却问了这么一句。
沈取道:“先生同取言,知行合一。道理何用人教?都是人生父母养,何必分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奴才臣工皇帝,没意思……”
这时候张廷玉忽然很想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皇帝的眼线,“若是你换了一个人说,而今已经人头落地。”
“所以取只对先生言及此语,旁人万不敢说。”
其实不过是张廷玉提到入仕,沈取忽然这样想了而已。
从小沈取的身体就不好,可是跟着沈恙在江南走动和延请大夫看病的时候,却见过不少人。
他见惯了世间寒凉,眼界心思向来与寻常人不同,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必宣之于口。
“先生您高官厚禄未必高兴,我爹富可敌国未必开怀。官也好,商也罢,莫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先生与我父亲却是金樽空对月……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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