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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两年前,也不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年深日久,便滚雪球一样起来了。
而今,两年过去,遇着张家这样的好人家,与其说是芳姐儿不想嫁,不如说她是看不上张家。
好高骛远,又嫁不成,不愿嫁,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他自来是个不信鬼神的,道士的事儿,有一次,不见得有什么,可若是同一个手段使上两次,便太露痕迹了。
顾贞观想了许多,终是叹了口气,最后问了一句:“芳姐儿,我看那张家二公子是极好的,我想着你与他乃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儿……”
“爹爹,女儿不愿嫁。”顾瑶芳没料想顾贞观进来是说这话,一时忘了那到道士的事儿,生硬地开口截了顾贞观的话。
顾贞观终于不言语了,他瞧着芳姐儿,仔仔细细地,却让顾瑶芳一瞬间明白过来。
她按着那藤椅的扶手,试图为自己辩解,秋水般明眸里盛着点湿润。
可顾贞观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一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样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干涉不得你们,只巴望着你们都好。可我想着,怕是不能了……”
“……”顾瑶芳低头,却咬牙暗恨,也不知顾贞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捉摸不透。
那道士的把戏没能奏效,顾瑶芳心里气得发慌,对顾贞观是满心的怨怼,哪里愿意听他在这里絮叨?可不听也不成,一时忍得心口疼。
“你既然不愿嫁,我已修书给张家,只推了这一门婚事,你日后莫要再后悔。须知,千金难买的便是后悔药,芳姐儿,你可想清楚了。”
顾贞观不惯跟别家大人教训孩子一样,动辄出手,况他只是怀疑,兴许是存着那一丁点的希冀,不愿意往深了想。这些年来,只看着袖姐儿豁达,任由这些个流言漫散,不想芳姐儿终究看不透,执迷不悟。
他又道:“这世上,男女婚配,都讲究门当户对四个字。我顾家门楣虽不低,可在这大清,不过是汉家人,到底不如正经八旗满蒙的高门大户。门第不对,嫁进去也是诸多的艰辛苦楚,芳姐儿,你可想清楚了。”
芳姐儿,你可想清楚了。
顾贞观这话说了两遍,他一直看着顾瑶芳,可顾瑶芳只是低着头。
她手心冒汗,平日只觉得顾贞观说话和和气气,可今日老觉得这话里套话,一句勾着一句,环环地扣着,句句戳进她心底隐秘之处。顾瑶芳手抖了一下,只作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若是女儿身子骨好了,自是愿意嫁,可如今这样,嫁进去也不过是拖累别人,爹爹何苦逼迫女儿?”
逼迫?
顾贞观忽地一笑,他一张老脸真是有点挂不住了,又觉得这女儿养了终究不是自己的,也不知说什么,一拂袖便出去了:“你好自为之,那些个道士,莫再往家里招了。”
起头的一些话,都还不见得有什么,说得隐晦,可最后这一句惊雷一样,吓得顾瑶芳脸白。
她本来站起来,准备送顾贞观出去,被这话震得浑身发软,一下又坐了回去。
青溪见老爷走了,连忙进来,瞧见顾瑶芳那一脸恍惚惨白的模样,吓得厉害:“小姐,您怎么了……”
顾瑶芳手指扣着藤椅扶手,那指甲陷进凹处,只咬牙狠声:“他是故意的!”
“啪”地一声,掀了桌上一干杯盘,满脸阴鹜之气不散,顾瑶芳气息不稳,连着喘了几口气,想要说话,可想起这一遭顾贞观说的一句句,真跟扇她脸一样,竟然白眼一翻,眼前一黑,一头栽倒,气晕了过去!
消息传到顾怀袖这里,笑得她一口茶喷出来。
顾贞观怕是心里有底,只是不知道顾瑶芳跟那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如今看她死活都“不敢”嫁出去,估计也明白了。事儿,不仅仅是倾心外男又私相授受那么简单了。
“哎哟,奴婢肚子都疼了,不成不成,别笑了,哈哈……”青黛也跟着笑弯了腰。
顾怀袖想想,还是笑得打跌,拍手,“这回怕是真晕,真真笑煞我了!”
“哟,三姑娘这是在笑什么呢,这样高声大气的。”
一名美妇,不知何时来了顾怀袖这西院,刚进屋便听见主仆二人笑声,尖着声音问了一句。
顾怀袖一听,眉头一抬,这顾家大宅,也就一个人有这样的气势了。
顾贞观有个妹妹,名为顾姣,早年嫁出去克夫,夫家一家子都死干净了,干脆搬回了顾家住,自顾怀袖母亲去世,便代管着这顾家上上下下的事务,平日里忙得很,今儿怎么往这边走动?
青黛是个伶俐人,忙上去扶她:“这不是正在讲笑话儿呢吗?姑奶奶您进来坐。”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十五章 落井下石
顾姣早年也是这无锡城里一枝花,作为顾贞观的幼妹,她自然有过一段风流日子。可伴随着出嫁之后种种不如意,原本的闺秀,竟也染上风霜。一年一年,柴米油盐酱醋茶地催逼下来,活活儿地磨成了个市侩的俗妇。
她是没了丈夫的人,膝下无子,只有回顾府讨生活,正巧顾贞观夫人殁了,顺手就开始操持着顾家的家务,不算是吃白饭。
浅紫半臂套着白底缎衫,下头一件正蓝百福马面裙,留了个复杂的牡丹头,这顾姣瞧着也是风韵犹存的。
她一进来,便使劲儿地打量着顾怀袖:“三姑娘这出去一趟,竟是瘦了不少,必是途中舟车劳顿,没休息好吧?”
顾怀袖心知这不过起个话头,便随意一笑:“姑姑也当知道我这嘴,吃得挑,没了小石方做的吃食,去哪儿能如意?”
“这倒也是。小石方那手艺,厨房里师傅们可是赞不绝口的。”顾姣笑了一声,脸上又露出几分为难来。“说起来,这里却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目光在顾怀袖脸上逡巡了一阵,似乎在看顾怀袖的脸色。
一般这种“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话,被以这样一个话头起出来,那就是必定要说的了。
她来一趟不容易,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怀袖清楚得很,只顺着她话道:“姑姑来这一趟,有什么话也就说了,左右就咱们两个,谁也不能听了去。”
她伸手隔着雕漆圆桌,握了顾姣手腕一下,显出几分亲昵来。
总之她在这大院里,也不必端着什么架子,人人都知她是个什么德性,跟丫鬟笑闹也都是没分寸的。
顾姣原还有一点顾忌,不过估摸着顾怀袖跟顾瑶芳关系本来不好,便下定了心,她脸上露出那种埋怨的神情:“我原是顾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苦无生计才回来讨口饭吃,嫂子去世,我心里也痛,可家务总不能没人操持,这才接了顾家的掌家之事。本已经是个外人,平日里做事格外小心,不敢让上下有什么不满之处,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儿。”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抽了丝帕出来,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
“本想着日后你二哥娶了媳妇儿,我这差事便可放下,眼瞧着你大姐就要嫁出去,寒川也该快了。我心里挺高兴,昨儿便去跟芳姐儿说,趁着家里有个喜事,这三月时候,赶早地裁上两身衣服。”
这些事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过姑姑到她这里来编排顾瑶芳的不是,那就奇怪了。
顾怀袖有些谨慎,也没接话,端着茶杯便低眼瞧着,轻抿一口,像是在认真听顾姣说。
顾姣看了顾怀袖一会儿,见她没接话的意思,便只能自己继续说了:“袖姐儿一向是更懂事的,你知道你父亲自打辞官之后,也就前岁圣上南巡的时候,得了些赏赐,别的银子都从庄子上来,一年到头这日子勉强能算是个滋润。可芳姐儿要养病,也不能怠慢了,要什么人参,珍珠粉……她一时馋了,要厨房做什么,都不敢说不做。她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别说是咱们,就是老爷都比不上她。”
这一次,顾怀袖听出眉目来了。
府里这柴米油盐的账本事儿,她只听说过一些,这些都是顾姣管着,虽猜到顾家内囊也上来了,可何时严重到顾姣连这些也上来抱怨?
她只觉奇怪:“大姐身子不好,娇贵一些,府里上下照顾她一些也是应该。”
“话是这么说,我也没短了她吃的穿的用的。”顾姣心里老大不愿意,终于将昨日的事给说了,“昨儿我找你大姐,说该裁衣裳了,她便说自己去岁的衣裳不好,那还是苏绣的缎子呢,一身要好几两银子,竟也觉得不好。这也罢了,合该今年她快出阁,裁身更好的,偏说要请那燕云庄的裁缝,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请得起?她要吃的要穿的,府里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她使!”
顾瑶芳在府里的银钱开支,自来是一个人能顶上别的主子合起来的份儿的。
顾怀袖皱了眉:“咱们府里……”
“咱们府里早没那么多的银钱使了,光大小姐一个便花了不少,还有往来人情便不说了,府里一大口子人,张张嘴都要吃饭,更甭说你二哥也是个能花钱的……这衣裳咬咬牙给她裁了是不要紧,可有一就有二,更何况,府里是真开支不出这么多了,样样钱都要计划着使……”
顾姣埋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阴声怪气地说着。
顾怀袖觉着吧,顾瑶芳这挑剔是个毛病,顾姣怕是也不喜欢她,否则不必来她这里抱怨了。
“这事儿您也就找我抱怨抱怨,我也帮不了您啊。”
她一脸无奈的模样,却对顾瑶芳之事绝口不提。
顾姣心里暗骂了一声,只询问她道:“我方听说老爷从大小姐屋里走了,芳姐儿摔了东西……”
顾怀袖截道:“姑姑与父亲乃是兄妹,这大宅里的事情有什么说不得呢?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泥,我这样的小辈,万不敢多言,家务事都是姑姑操持着,是您劳心劳力的,我们小辈本该体谅着,平日里若有什么不妥,您多提点,我们才能做好啊。”
不就是想拿她顾怀袖当枪使吗?
这顾家是不如以往了,可她娘留下的嫁妆还在,加上父亲添了不少的东西,从顾瑶芳开始,到顾怀袖,人人都有一份,顾怀袖对这家里的事儿一直都是冷眼看着,一是不想插手,二也是插不了手。
这顾姣看着就是个顶精明的姑姑,一把把家里的权都攥在手里,下头小辈谁敢说她什么?
顾瑶芳固然不对,可这顾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怀袖不想蹚浑水,不如把顾姣往顾贞观那边推,也好叫顾贞观知道自家大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她这话里的意思不多,不过就是给顾姣吃颗定心丸。
这裁衣裳的事儿,本是昨日发生的,要说早说了,何必留到这个时候?不过是看那顾瑶芳找来的道士在前头吃了瘪,老爷顾贞观对顾瑶芳的态度似乎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转变,顾姣这能看风向的转眼便明白过来——踩顾瑶芳的时候到了。
顾姣来找顾怀袖,不过是想看看她态度,探探口风。
顾怀袖直接建议她去找她兄长,这不就是暗示了?回头要顾贞观问起来,她也好多一个托词,就是顾瑶芳要找她,也能栽到顾怀袖头上。
得了这回复,顾姣满面都堆着笑:“还是袖姐儿是个会说话的,我想着府里的规矩也该整饬一下了,回头还要给府里人裁衣裳,明儿有成衣铺的婆子来,三姑娘可记得莫出门。这就去找兄长说上一说。”
“可还是那家齐云斋?”顾怀袖眼皮子一跳,心头一紧,忽地问了一句。
顾姣没当一回事儿,只回道:“正是呢,还是齐云斋的白巧娘,人家说喜欢咱们家,愿意给咱家做衣服呢,也是福气。我走了啊,三姑娘您跟青黛继续聊着。”
“姑姑慢走,青黛你去送送。”顾怀袖微微一笑,不自觉地一捏荷包里揣着的玉佩,心底却是暗叹了一声。
该来的躲不了,催命的来了。
青黛去了一趟回来,便臭了张脸:“姑奶奶平日里待大小姐多好,别人捧着,她也捧着,说裁衣裳,还不都是她给大小姐找出来?如今眼见着人不好了,老爷似乎不大喜欢了,便落井下石,也够下作的。”
“墙倒众人推,你当她平日捧着我大姐是心甘情愿吗?”
怕是私底下不知忍了多少回,顾姣跟顾怀袖她们娘关系不好,顾瑶芳很得生前母亲的喜欢,一贯不爱搭理顾姣,都是顾姣热脸贴上去。今儿顾瑶芳在屋里发火,虽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可聪明人也知道顾贞观肯定是说了她什么,再加上前头那道士被撵走的事儿,便能确定个七八了。
“那小姐您也不该直接叫她去找老爷啊,回头大小姐那边听说这事儿,还不怪在咱们头上?”青黛抱怨着,过来给顾怀袖捏肩膀。
顾怀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瞧着外头太阳要下来,倒想出去走走。
“我若是一个字不说,大姐便不会怀疑我?你也是忒天真了,只要姑姑往我这边走过,这腥我便沾上,还跑得了?左右她都会怀疑,不若我成全她,早早地坐实了。原我是见不得她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顾瑶芳也别怪我。”
早年顾瑶芳下黑手的时候也没手软过,她这个时候圣母个什么劲儿?
不过是往井里扔了块石头,听听响,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她没工夫跟顾瑶芳计较,这人太蠢,早晚惹出事儿来。
“都不是什么好人……”青黛咕哝着,“姑奶奶手里攥着钱拿出去放印子,当然说手里周转不开了,怕是这一回拿捏住大小姐,便不放下了。”
放印子钱这事儿,顾瑶芳也听过,她也不搭理:“等二哥娶了媳妇儿,当家主母一换人,她迟早得吐出来。谅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不是个有胆略的,我父亲岂是个没准儿的人?他心里,有数着呢。”
从张家那一日他找自己说话开始,顾怀袖便当看明白了。
今天这道士一遭,她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只是不知道,顾贞观知道的,到底到了哪个程度?
“走吧,去园子里逛逛,松松骨头。”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往园中走。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十六章 庶子明川
这已经是个暮春的时候,园子里的花也开始有凋谢的迹象,顾怀袖转了一圈,松了松筋骨。
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去,她跟青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说来纳兰公子的忌辰也快到了,老爷怕又要往京城跑一趟了。”青黛掰着指头算了算,纳兰性德乃是权相纳兰明珠长子,在世时乃是顾贞观往年至交,只可惜英年早逝,是个命浅的。
顾怀袖一听,心里咯噔地便是一下。
往年顾贞观都是自己去京城祭拜,偶尔带着家里人去,可这一年……
“我这心里老是觉得不舒坦……”
一副要出事的模样,顾怀袖压了一口闷气,看看天色,也不大早了,便回转身,朝着后头走,“罢了,还是回去吧,明儿还有人来裁衣裳。”
说起“裁衣裳”和“白巧娘”这三个字,顾怀袖便觉出一种难言的压抑来。
青黛跟在她后面,正想要问,不过此时顾怀袖偏巧看见回廊上一灰衣瘦削的小子快步跑过去,便是眼前一亮,忙开口道:“小石方!”
那灰衣的小子一愣,抱着满怀的瓜果蔬菜,回头一看,便瞧见顾怀袖,顿时露出一脸的喜色。顾怀袖往回廊台阶这边走,那小子也凑上去:“三姑娘好!”
眼前这少年,许久不见,个头看着倒也高了,可还是瘦猴一样。
这人是当初顾怀袖从京城救回来的,那个时候还是个小萝卜头,不过却是厨艺方面的天才,能把顾怀袖这样一条挑剔的舌头给伺候好了,自然是个本事人。
一见到小石方,顾怀袖眼睛都笑眯了:“小石方好,我还当你厌恶我吃得精细,一见了我就跑呢。”
小石方平日其实是腼腆的性子,刚开始笑得欢实,这会儿倒脸红起来。他那大眼睛眨了眨,想去摸头,可手被占着,也摸不到,于是只能尴尬:“小的才跑过去,赶着给您做晚上的吃食,一时没顾得上看周围,哪儿想到三姑娘在?”
青黛抱着手,一副不饶恕他的模样:“亏咱们小姐还惦记着你,去一趟桐城给你带回来那么些的好东西,有的人啊,一转脸就忘记了。”
顾怀袖也板着一张脸,看似对小石方这种蔑视她的行为不满。
她没说话,小石方心底这忐忑的,忙道:“这哪儿跟哪儿的话啊,小的这不是没看见吗?瞧青黛姑娘您说的,我给您道个歉成么?您别埋汰我了。”
“噗哈哈……”
青黛笑出了声来,摆了摆手,“逗你玩儿呢,看你一脸着急,莫是当了真?”
小石方横了她一眼,“早知道你埋汰我,回头要什么吃的,我就俩字儿:没有!”
说着,他扭身抱着一怀的食材,便给顾怀袖一躬身:“三姑娘,石方这就忙去了,您还是管管青黛姑娘吧,这迟早是个嫁不出的。”
“你!”
青黛气得柳眉倒竖,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顾怀袖才是笑得打跌,她掩唇笑着,不过一抬头看见走廊尽头过来个少年人,便咳嗽了一声,止了笑。
青黛跟小石方都不过是玩闹,这会儿瞧见有人来了,也收敛起来。
站在那边的少年,约莫十三四,身量还未长足,穿着天青的袍子,看着眉眼俱是清秀,是个生得好的,只是略微畏缩了一点。
顾贞观下面育有二子二女,长女瑶芳、次子寒川、三女怀袖、四子明川。前面三个都是嫡出,后面一个是妾柳氏所出,今年刚十四,也就是现在顾怀袖看见的这一个。
他似乎是有事从这边路过,见着自己三姐,也不好扭头就走,便上前来一拜:“明川问三姐安。”
顾怀袖一摆手,叫青黛跟小石方过去谈,她晚上的吃食还是需要商量一下的,最近想出些新吃法,还要青黛去说。
不过她一直看着顾明川,微微一笑:“一家人哪儿来的那么多礼,赶紧地起吧。这是才从家学回来?”
顾贞观挺重视教育子女,二哥顾寒川今年十九,虽材质平庸,不过平日先生拘束着,也只能发奋刻苦,竟中了个举人。虽说今年春闱没过,到底是顾家的希望。四弟顾明川是个庶出,却也早早地入了家学,被教导着要跟谁家的谁一样,发奋努力。
顾怀袖倒是觉得,这四弟瞧着,却比二哥要聪明许多。
顾明川确是下学回来,因为顾怀袖平日里为人处事也温和,所以他倒也不怎么紧张。
他眼睛跟他姨娘一样,那是漂亮的桃花眼,面容很是俊俏,这会儿略略地一弯唇,又带着几分腼腆:“刚刚下学,今日功课完成得早,先生夸奖一回,早放了我回来。”
“你也是个伶俐的,想必柳姨娘还等着你回去呢,我也不拉着你多说话了。”顾怀袖跟这府里的姨娘们没怎么接触,顾贞观有几房妾室,不过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正室能生养,顾贞观也不会把小妾扶正,没了那心思,自然也就没风波了。
这话正对顾明川的意思,虽说顾怀袖为人处事温和,可柳姨娘一向警醒着他,别随随便便地惹了三姑娘,见着了虽不说绕着走,千万也得悬着十二分的心。
这府里上下,单单柳姨娘一个能生下庶出的顾明川,自然也有点本事。
顾明川躬身又给顾怀袖行了个礼,这才转身退走。
顾怀袖就站在这回廊上看着,年纪虽小,心思却已经起来。这府里,向来是她大姐跟二哥的关系好,两个人能钻到一堆,顾怀袖是个落了单的,至于明川,也就是一名庶子,平日里除了他姨娘也没个人疼着,早年不见得如何,上了家学之后,看着倒是越发地长进。
“长进好啊……”
她整了整袖子,便朝着小石方跟青黛那边走过去,这两个人正聊得畅快。
“这南瓜粥也不错啊……”
“我小石方做的,哪一样差了?”
“瞧你这得意的,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一说粥,我倒是想起来,咱们小姐睡得浅,前儿在桐城张家的时候,那边端上来个什么枣仁龙眼粥,张家二公子说这能治心神不宁。”
“枣仁龙眼粥?诶,这倒是好粥啊,赶明儿我也做来试试,上一回翻药膳集,似乎还是哪个大家写的粥方呢。”
“难不成这还真能治?”
“能啊,枣仁龙眼可是好东西……哎?三姑娘,您回来了。”
青黛跟小石方正聊到兴头上,瞧见顾怀袖淡着一张脸走过来,觉得奇怪:“您怎么了?”
原本顾怀袖心情是挺好的,听着他俩又提起那劳什子的枣仁龙眼粥,心情就不美了。
“哪年的破事儿,还叨咕个什么劲儿?一个破粥也能说上个几年。”
她说着,手指头就去戳青黛额头,一脸的嫌弃。
青黛瘪了瘪嘴,心想着这不还是为了小姐您好么?管那粥是谁说的,能治好毛病不就是好粥吗?可是瞧着小姐瞄着自己的那眼神,她又怂了,弱弱回了一句:“奴婢知错了……”
嘴上是知错,背地里就是“你说多少次我都不改”,认错态度好有个什么用?
自己是这个德性,丫鬟也是这个德性,真把顾怀袖给气笑了,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好了,那几个新式菜样,可跟小石方说了?小石方?”
小石方刚才还在偷笑,这会儿便点了头:“是,青黛姑娘已经同我说了。”
“那便好,你厨房那边还忙着,赶紧去吧,我们也回屋了。”顾怀袖斜了青黛一眼,便揪着她走了。
“大小姐眼见着是不成了,张二公子这样的人,真是难找啊……”
青黛逮住机会就要给顾怀袖灌*汤,她觉得那张家二公子可是顶好的,当初看着顾怀袖受罚是心疼,回头来想想,竟然有人能压制得住顾怀袖这性子,也是稀罕。这不是茶壶配茶盖,刚刚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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