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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李进等人听了叫声,都往这边过来,看着他背上方墨,李进脸色沉了下来,也不问缘由,开口便催促小孟赶紧放下方墨,而后皱着眉头问道:“这么晚了,你带她去了哪里?”小孟笑着说道:“我们上了一趟城墙上,墨丫头喝多了。”
小孟又看了李进一眼,眼睛眨了眨,笑着问李进:“李大叔,你们这是怎么?这么多人要去干什么?”
李进与小孟一同在北狄草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没将他当外人,听了他问,叹了口气,懊恼说道:“裴胥青又跑了。”小孟一惊,哎呦一声叫,道:“什么时候的事?人找到没有?可不能这人逃了去!”
李进说道:“大伙不正找着吗?这大雪天,那小子伤了腿,瑾瑜又下命卡住了各关口,那小子定是走不远的。”
小孟连忙接过他话头说道:“李大叔说得对!那裴胥青伤了腿,一定走不远,这会去找,一定来得及。李大叔,我就不拦你们的道了,你们留心些。”
李进浑然不觉被小孟牵着鼻子走了老远,大手一挥,招呼道:“大家伙都仔细些,赶紧搜。”吆喝完了,又对小孟说道:“小孟,外面冷,你赶紧将墨丫头背回去,小心别冻着了。”
“哎,哎。”小孟一连应声,背着方墨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他又听见有马蹄声驰过来。小孟连忙退让路旁,这队骑兵转瞬间就到跟前,领头那人突地勒住了马,转头看小孟,出声道:“孟非凡?”
雪太大了,小孟看不清楚这人面相,凭这声音知道这人就是孙瑾瑜,便笑着说道:“孙将军,是我。”他话音刚落,就见马上那人跳了下来,将手上缰绳甩给身后人,大步过来,壮实身躯一下子将他面前的大风大雪都遮挡住了,一声不吭就将小孟背上的方墨接过。
小孟背上一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孙瑾瑜抱着方墨已是走不见人影了。一众马蹄踢踢踏踏跟了过去。小孟不禁低声嘀咕道:“都走到这了,还是被人抢了去。”话虽是这么说,却也连忙跟过去。
小孟追过来时,孙瑾瑜已经到了家门口了,一众骑兵陆续下了马。周湘绣和老太太提着羊角灯正在门口张望,见孙瑾瑜抱了方墨过来,连忙让开来。
周湘绣脸色都吓白了,紧跟孙瑾瑜进了房间,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孙瑾瑜闷了一会,说道:“她喝多了。”周湘绣连忙转身对身边老太太说道:“谢大娘,灶上还有火吗?”
谢大娘连忙点头说道:“有的,有的,我去烧碗醒酒汤来。”
孙瑾瑜将方墨放到了床上,周湘绣拉了被子给她盖好,在床边坐下来,抓了方墨的手,低声说道:“手这么冷,她到底去哪里了?”
孙瑾瑜看着床上不省人事方墨,过一会,低声说道:“我跟她说了延川的事情。”周湘绣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孙瑾瑜。孙瑾瑜低声说道:“她总会知道的,我不想她到延川才知道这事。”周湘绣眼圈红了,手轻落在方墨脸上,默默无语。
屋里一时寂静。小孟突然闯了进来,一下子打破这寂静,看看孙瑾瑜,又看看周湘绣,最后看了看方墨,笑着说道:“我去厨房看看。”一转身,又出去了。他出去之后,孙瑾瑜也低着头走了出去,指了副将领带着人手将汜水关各,他晚一会再回去。众骑领了命令,自行归去。
孙瑾瑜回到堂屋里,拖了条长凳坐下来。不大会小孟就端了热汤从厨房过来,进了房里,却被谢大娘接了热汤赶了出来,说道:“行了,行了,你出去,这里没你事了。”小孟打着花腔说好话。谢大娘油盐不进,说道:“这孩子怎么不懂事?这是女眷房里,怎能乱闯?你没见孙将军都等在外面吗?好了,好了,出去吧,出去吧。”
小孟被推了出来,他坐不住,就在门口走来走去,隔着厚重棉布帘子伸长脖子看。
就这时候,屋外又有喧哗声起,孙瑾瑜起身开了门,放了门口李进等人进来。李进一边解披风斗笠,一边问道:“墨丫头怎么样?醒了没有?”
孙瑾瑜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喝了醒酒汤了。”
李进点头说道:“那就好,这丫头酒量素来好,怎地这回就醉成了这样子?”小孟瞟了孙瑾瑜一眼,嘴里不由得哼哼两声。孙瑾瑜心中有事,也没有听见他这怪声,他见李进脸色不坏,就问道:“李叔,是不是抓到裴胥青了?”
李进笑了笑,转过桌上茶壶,倒了一碗热茶喝了,说道:“裴胥青压根就没逃,是三顺那小子看走了眼。”





妆罢山河 第一百二十四章 荒城
孙瑾瑜愣住,他是看见李进等人风风火火过来,说是裴胥青逃跑了,便立时下了卡住各个关口的命令,正要过去看个究竟,不想路上遇到了方墨,只不过耽搁了那么一会,事情居然急转了,这乌龙闹得也太邪乎了。那大一个人,也能看走眼吗?
李进笑着说道:“三顺那小子多喝了几杯,一眼没有瞧见裴胥青,便以为他逃了,慌里慌张叫醒大伙赶紧去追。我也是昏了头,听了这话,都没有想到要过去看一眼,披了袄子就出去,在外面转了老大圈。方才,三顺那小子遣了人过来说,裴胥青就在那屋角落里窝着呢。他喝多了,才看走了眼。你说这小子,老大一个活人,居然也会看走眼?”
孙瑾瑜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便说道:“李叔,我去看看。”
李进拉住了他,说道:“瑾瑜,别去了,我怕这又是那裴胥青整出的幺蛾子,刚才就过去看了。那屋里窝的就是他,错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周湘绣掀了棉布帘子出来,叫道:“李叔。”孙瑾瑜站了起来,李进和小孟连忙围过来,两人同时开口问话,一人问:“如何?她醒了没有?”另一人问道:“怎么样?她睡了没有?”
李进不悦瞟了小孟一眼,小孟犹不知觉,又问道:“我那醒酒汤最是安神护身了,喝了之后,安安稳稳睡一觉,第二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怎么样?她喝了没有?是不是睡了?”
周湘绣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睡了。”小孟脸上立时笑容满面,李进也松了一口气。周湘绣又说道:“李叔。方墨现在睡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这里有我看着,要不你们都回去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李进点了点。方墨一个小辈,虽是素来在男人堆里混惯了,但到底是个女娃。他呆着这里诸多不便,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另又他还不知道延川的事,心心念念仍想着要快些将裴胥青带到延川才好,行程也是早先就定好了的。李进说道:“那行,周丫头,晚上你就辛苦了。”
周湘绣说道:“李叔放心,我会看好方墨的。”
李进披戴好身上。正欲出去,一转眼就看见小孟,大手一捞,就将他抓了过来,说道:“大半夜的。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走吧。莫要吵到墨丫头睡觉了。”可怜小孟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这么被他提了后襟抓了出去。
周湘绣看看孙瑾瑜,不等她开口,孙瑾瑜便说道:“我去跟谢老伯挤一晚去,晚上若是有事,你去隔壁叫一声就成了。”
转眼屋里人都去,周湘绣一人呆呆在屋里站一阵,房里谢大娘端了空碗出来,见她呆站着。便催促她赶紧去歇息,莫要累到了。周湘绣反是笑着推她去睡,两人推让一阵。谢大娘见周湘绣意决,只得听了,收拾一番,便去睡了。
周湘绣一个人坐在方墨旁边守着。外面风大雪急,尤显得屋内安静。方墨睡得很安静,一动不动。她将方墨的手握在手中,坐着旁边看她,想着以前过往,一会便忍不住落了泪,一人哭一阵,终是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眯了过去,直听到啪一声惊响后,她才醒过来。
一抬眼就看见面前床上空空无人,周湘绣一惊起来,身上盖着的披风就滑落了下来。她将披风捡起,她记得昨夜自己身上可是没有这个的,这事除了方墨,自是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周湘绣将手中披风连忙放床上,正要出去。一人恰好进来,两人差点撞了对准。
方墨洗干净了脸,换了一身衣,笑着说道:“你这么急,要去哪里?”周湘绣仔细看她,方墨脸上已经看不到昨夜回来的一点颓废之色,她一时呆愣愣看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方墨笑了起来说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小孟背我回来的?”
周湘绣想起孙瑾瑜,不知道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方墨笑着轻推她一下,说道:“快去洗把脸。瑾瑜一会就要过来。”
周湘绣洗了脸,李进等人都进屋了,熙熙攘攘围着方墨在说话,方墨坐着一条长凳上,孙瑾瑜站着她身边。周湘绣见了这情形不由得一愣。方墨像是有所觉似的,突然抬头看她,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旁边凳子,说道:“湘绣,过来坐。”
周湘绣低着头过去坐下来。方墨正在跟李进等人商量行程事宜,周湘绣转头看了看方墨身边孙瑾瑜,孙瑾瑜正目不转睛看着方墨,听她说话。周湘绣顿时觉得心里刀割一样的疼。她再也坐不住了,推说要去厨房看看。
方墨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小孟在厨房,让他给你烧个暖手炉吧,这天冷,提着正好。”周湘绣点了点头,慌忙到了厨房里。谢大娘去拿柴火,厨房里只有小孟一个人在,正在灶上忙得热火朝天。看见她进来,脸上笑容立时堆出来,说道:“孙夫人坐灶前来,这里最暖和。”
灶前刚好有个几子,周湘绣就坐了过去,临火烤着,确实暖和多了。她正想着心事,突然听见小孟叫道:“火小了些。”周湘绣一愣,果然见灶里火光暗了下去,于是连忙添了柴火进去。
小孟说道:“前面都有谁在?”
周湘绣随口说道:“李叔他们都来了,瑾瑜哥哥也在。”小孟又说:“哎,都在呀。那用了饭就要出发了吧?”周湘绣魂不守舍应了一声。小孟看她一眼,又笑着问起他们以前在肃北城的事情。周湘绣心里有事,常常问几句方才应一声。
两人正说着,谢大娘进来了,看见周湘绣在灶前坐着,哎呦一声叫,连忙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这里到处都是灰,怎地坐这里来了?”放下手中柴火,就过来拍了一下小孟肩膀,瞪眼说道:“是不是你让孙夫人帮你添柴的?”
小孟还没有回答,周湘绣就站起身,说道:“谢大娘,是我自己过来的。”又笑了笑,“这里挺暖和的。”
谢大娘将周湘绣拉过来,说道:“你别听着这小子糊弄,他这张嘴最是会忽悠人了。这里灰大烟大,你到前面,我一会给送个暖手炉去,你拿了就不觉得冷了。”
周湘绣才出了门去,小孟就从厨房里追出来,笑嘻嘻说道:“孙夫人,你是不是掉了东西?”周湘绣一愣,小孟手上捏了一根檀木簪子,伸过来,说道:“这是不是你的?”周湘绣连忙摸了摸自己头上,一笑,说道:“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这簪子是她央着孙瑾瑜买的,别人戴金戴银,她就喜欢这个。
小孟将那簪子递过去,说:“这是我在灶前捡到的,若不是谢大娘说,这是你的,我差点就当不值钱东西扔了。”又看了看周湘绣,缓声说:“孙夫人,你看,这簪子你当宝贝似的,在别人眼里却未必如此,你忍痛割爱了,换得的未必是你想要的,自己的宝贝还是自己收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湘绣动作一滞,看着小孟离去身影一时愣住了。
周湘绣去了一趟厨房,脸色就好转了。方墨放下心来,分别在即,想着她分娩时,自己定是回来不了的,又细细叮嘱一番。周湘绣一一应了。谢大娘笑着说道:“方将军放心,等您从燕京回来,定是能看到一个大胖小子的。”方墨眉眼低垂下,一会又扬起来。
用了饭,又收拾了一番。方墨李进等人就带着裴胥青出发了。孙瑾瑜周湘绣两人一直将他们送出了汜水关。雪路难行,他们三日后才到舟州,在舟州停留了半日,又出发前往昔日漠北重城肃北。第二日傍晚时,方才到达。
大周永历三十一年,北狄二王子宇文飏的一把大火将这座昔日漠北最繁华城市变成了废墟。四年后,漠北萧帧从舟州开始,点燃了漠北反扑北狄的熊熊怒火,漠北各大州县陆续从北狄手中被夺回来,经过燎原的星星之火,各地都显出一副生机勃勃景象。
唯有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苍茫茫大雪之下,居高一眼看去,灯火几无,若隐若现的断壁残垣处处,皆寂寞无声,风吹过,雪花翻卷,迷迷茫茫,便是那些仅有的断壁残垣也看不见了。
方墨不禁停足,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天黑之前需得找到过夜的地方,其余人打马下去,李进原是押后,见方墨停足不前,便打马过来,顺她眼神看去。心里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方墨说道:“等帧少爷从燕京归来,肃北城一定会有再起的一日。走吧,墨丫头。”
方墨垂下头,对于这里,她都有些心怯,更别说在这里生在这里长的萧帧。而这时候谈重建,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不能,也是不容许。
她跟随马车后面行路。小孟见她突然落到了最后面,连忙拉转马头,跑过来,跟她并驱行路。车队已经来到了城墙下,昔日连绵的高耸城墙再不复在,残破处处可见,偌大巨石四下零散立着,城门那处只剩了两个光杆石柱子,大风刮过,上面散雪纷纷扑落下来。




妆罢山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唯有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苍茫茫大雪之下,居高一眼看去,灯火几无,若隐若现的断壁残垣处处,皆寂寞无声,风吹过,雪花翻卷,迷迷茫茫,便是那些仅有的断壁残垣也看不见了。
方墨不禁停足,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天黑之前需得找到过夜的地方,其余人打马下去,李进原是押后,见方墨停足不前,便打马过来,顺她眼神看去。心里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方墨说道:“等帧少爷从燕京归来,肃北城一定会有再起的一日。走吧,墨丫头。”
方墨垂下头,对于这里,她都有些心怯,更别说在这里生在这里长的萧帧。而这时候谈重建,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不能,也是不容许。
她跟随马车后面行路。小孟见她突然落到了最后面,连忙拉转马头,跑过来,跟她并驱行路。车队已经来到了城墙下,昔日连绵的高耸城墙再不复在,残破处处可见,偌大巨石四下零散立着,城门那处只剩了两个光杆石柱子,大风刮过,上面散雪纷纷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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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东张西望,一边说道:“哎呦,这就是以前的肃北城啊?怎么成了这样?”方墨不做声。李进随车行走,听了小孟说话,就回过头来,问道:“小孟,你以前来到肃北?”
小孟嘿嘿笑,说道:“没有,没有,我是听人说的。当时听说这里是南北商人最多的地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繁华不输燕京,倒是十分神往。”李进说道:“以前的肃北城确实如此,何止南北商人。我还亲眼见过几个海上来的外番商客呢。”说着说着,他心中也不好受了,叹了一口气。就转过了头。
小孟看了看方墨,笑着说道:“墨丫头,你呢?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外番人?”方墨看他一眼,淡淡说道:“见过。”小孟惊讶说道:“你见过?快跟我说说,他们都长什么样子?”方墨说道:“什么样子的都有。”
小孟眼睛瞪着圆溜看着方墨,说道:“你还见过这么多外番人?在哪里见到的?是男还是女?”方墨随口敷衍几句。小孟见方墨脸上伤色略淡,越发揪着这事发问。
方墨被他问烦了。一抽缰绳就驱着马上了前去。小孟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更盛了,又咋呼叫嚷着追上方墨。
众人在这荒城行了好一阵之后,方才找到一家民居借住。这家里只有老两口并一个才总角的小孙子在,大儿子大儿媳早没了。小儿子尚未娶妻随军在外。方墨为安全起见,也没说真名,仍是冠了母姓,说自己姓苏,单名墨。前往惠州,途径这里的。
那老人家上了岁数,也没有多问,只笑着说道:“到惠州去啊?以前倒是都走了这条道,现在都是从祁山过啰。既是来了。都进来吧,进来吧,外面冷。”举了油灯领着方墨李进等人进来。
方墨与了几锭碎银子,老人家就叫了老伴出来,准备吃食,又指了几间空屋问方墨等人能否挤住下。李进等人都在外面混过无数次。吃住这些怎么都有,能吃饱肚子,有个合眼的地方就行了。方墨一个女孩子,自是要另住一屋的。
不过裴胥青就有些麻烦了。以前在舟州及沿途时都借住熟人处,一切都好说。现在他手脚都捆着,被用布袋装了抬进来。若是挤住李进等人那屋里,一来,实在太拥挤了些,二来,这家老人家进出看见了,总是不好。
不得已,裴胥青只得放方墨那屋里。小孟见了,立时就跳将起来,大道理小道理说了一箩筐去,方墨耳朵都被说蒙了。李进被小孟忽悠进去,点头赞成说道:“小孟说得有道理,裴胥青单留你屋里确实不便,多一个终归好些,墨丫头,小孟聪明机灵,就让在你屋里打个地铺吧。”
方墨转头看小孟,小孟谄媚笑着点头如捣蒜。方墨说道:“好吧,你去后面柴房里抱些干草过来,就在角落里打个地铺去。”小孟响亮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去柴房里抱干草。
厨房饭菜还没有好,方墨将李进拉了过来,低声问道:“李叔,苏福海那人头……”李进意会,不等方墨说完,便点了点头,转身进到马车里抱了木头盒子出来。两人找到这屋老人家,寻了一个理由出来,骑了马,往昔日肃北王府奔去。
天黑漆漆的,四下里灯火全无,白雪映照大地,周围皆灰蒙蒙一片,大风呼呼吹过,昔日齐整连绵屋舍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一片灰蒙蒙中若隐若现。
两人来到王府门口,将马系在府门大树上,抱了人头进去。王府亭台楼阁早被大火烧成了废墟,只剩了几堵断墙仍在。他们寻到昔日逃生荒凉院子里。那口水井上面早厚厚积了一层雪。李进用自己大刀将周围积雪铲开了,与方墨合力抬起盖在上面的青石板。
李进点了火折子,往里面张看一阵。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清新水气迎面扑来。
李进将手中火折子交给方墨,说道:“我先下去看看。”
方墨点了点头,帮李进绑好绳子,慢慢放他下去。不多会,那黑幽幽井里就有了光亮。方墨知道李进到了位置,也拉过绳子绑好自己,慢慢溜下去。到了井壁洞口,李进伸手将方墨拉过来。
这是肃北第一代藩王于大周乾丰元年建的一条密道,可以从肃北王府里一直通到虞山脚下去,预备萧家子孙后代危急时刻逃命所用。三百多年只有一次用过,但是从这里活着出去却不是萧家的人。
两人举了火折子默默往洞里走,行一阵后,那洞突然开阔了,现出一间屋舍大小的空间来,里面一行摆着十余牌位,最前头正是肃北萧和牌位。因为心怯,方墨这是第二次来到这密道里,这些都是李进等人做好,连她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
李进将火折子插到了一边,点了香,将苏福海人头恭恭敬敬献上了。
方墨在一边默默看着。李进做完了这一切,转身对方墨说道:“走吧。”




妆罢山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母女
李进松了手,小孟笑嘻嘻拨了酒壶塞子,给屋里围坐的人挨个满上了,轮方墨时,就直接漏了过去。方墨心里知道是何缘故,没有多说,一声不吭端了碗吃饭。她头一个吃完,将各碗里剩饭菜一样装了点,端到自己歇息屋里。解开了布袋子,松了裴胥青手脚,将那碗饭菜摔给他。
裴胥青低头用饭,方墨在临窗前凳子上坐下来,这木窗多年未修,窗纸早被虫蛀了不少小洞,外面风声鹤唳从那些细小虫洞里灌进来,角落灯火不胜轻寒晃荡,屋内光影不定。旧地里,这般风声入耳,方墨又有些伤怔了。
裴胥青只挑了几口,就停了箸,看窗前方墨一眼,低下头去。一时屋里只剩了灯火荜拨声响,而外面风声呜呜,似无尽悲凉哭声。小孟笑嘻嘻抱了床破毯子推门进来,一看屋内这情形,不由得一愣。
方墨转过头来,脸上哀伤神色已经不在了,她看小孟手中毯子一眼。小孟立时笑呵呵说道:“这是老伯特意给我找的。”方墨没有说话,转头见裴胥青停箸不吃,起身走到他面前,端起几乎未动饭菜,心里气又上来,冷笑一声说道:“裴少爷是不是还想来点饭后茶点?可惜这里没有。”裴胥青抬头看了方墨一眼,突地笑一声,又很快收了去,脸沉默了,转了头,看大开屋门。
屋外风正大,四下里散雪飞舞,依旧白茫茫一片。小孟正站在门口,见裴胥青和方墨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看过来,不禁心里一毛,连忙转身关了屋门,躲到角落里收拾自己的地铺
屋里一时又安静了,裴胥青低下了头,方墨冷森森看着他说道:“裴大少爷以前来到肃北吧?这里变成了这样,你们裴家可谓居功至伟。”方墨说得咬牙切齿。裴胥青不禁眉头轻皱一下,正要说话,抬头见面前方墨脸上厌恶的神色,眼帘垂下来。头转了方向又看向别处。
方墨见裴胥青这神情,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端了瓷碗送到后面厨房里。一夜风声鹤唳,方墨睡不安稳,时不时醒来,屋内灯火早息。黑漆漆的,窗外雪光透进来,冷清清犹如幻影,过往如潮,她不甘的心在这夜里慢慢沉静了下来。
萧帧并不知道她还活着,遂川何成突然从后方袭击萧家军,他两面受敌,退路又被切断了。凭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扭转局势,他和段家联姻,得段家强力支援。他做得一点都没有错。若不这样,萧家军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根本撑不了多久,萧家军从漠北远征到延川,一旦落败了,数十万漠北男儿就再也不能返回故土了。
漠北萧家经历这么多苦难,到最后怎么能够落得这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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