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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他余光一瞟看见了方墨,连忙,说道你怎地还没有歇下?”眉眼带了微微笑意,又说,“你等我啊。”几步又跑,拿了一团黑乎乎草叶包裹的塞递给方墨,“还热着,给你。”
方墨打开了,一惊,说道这个,是老鼠”
萧帧笑呵呵说道嗯,这是萧九几个守了半日逮到的,你别瞧着恶心,味道确是不的,我先前也不敢吃,后来实在忍不住才吃,确实不的,我不骗你。”
方墨瞧见他清瘦面容已是生了短小胡渣,不过十三四岁就有沧桑之气,微笑说道好啦,我先进去了。”
方墨到时,萧荣正背了双手看窗外月色。正值月中,难得一轮满月当空照着,只眼下遍地凄凉,寒风索索,倍添了萧索。
冬来回道爷,方姑娘来了。”
萧荣微笑着转过身来,伸了手,说道请坐吧。”
方墨依言坐下来,萧荣纤长手指缓缓抚着杯沿,方墨见他明显有几分心不在焉,也不急着,只缓缓饮着杯中茶水。一杯尽,萧荣才微微一笑,说道我一向极是佩服方墨你,年纪虽然,却胆识过人。实话说,如你这般翘楚人物,我也曾见过一个,当时心里震惊,就以为所谓天纵奇才,大约就是他一人,却不料这世上还有一个。果然是江山辈有人才出,是我缪误了。”
方墨笑着说道是世子爷过奖了,我哪里有那么出色?不过是到山过山,到水过河,一切顺着走吧。不世子爷叫我有何事?”
萧荣看着方墨,说道方墨,你对眼下局势有何看法?”
方墨细细看他,他与往日相比显然憔悴了许多了,但眉眼仍是淡雅如风,一轮月色相伴,风姿更是出尘。他这会儿要得不是鼓励,更不是煌煌之词,他比她更清楚眼下局势的险恶。方墨直接说道我不看好。”
萧荣替她了斟了茶水,等她继续说下去。
方墨说道其实世子爷比我更清楚,我们现在所仰仗的不过是大周的援军快点到来,可是大周援军现在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甚至大周到底有没有援军,我们都不……”
萧荣手微微一颤,茶水便溅泼出少许。是啊,从永历三十年十月起,到现在已是快有半年了,肃北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有一个信念始终支撑着他们,那就是大周援军。因为他们深信,只要大周的援军一到,肃北的危机就可以结束,漠北燕云十六州就可以收复,漠北平和温实的日子就可以再。可是——这小半年里,若是真有援军,从大周京都燕京到漠北,两个都足够了他们怎地还没有现身?
“继续说下去。”萧荣缓缓说道。
方墨皱着眉头说道眼下咱们内城早就是北狄人的囊中之物,他们若是想要,不过一日冲锋就可以到手,可是他们却放任咱们一直等下去。世子爷有没有想过,他们到底为这么好心?难道他们不只要大周援军一到,他们两面受夹,想要再回北狄就难了?”
萧荣缓缓饮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好心,不过是大周的援军是永远不会来的。”
营中灯火荜拨一声乍响,却是油灯即将燃尽最后一次的宣张,转眼间,营帐内黑暗一片,只余两人静默无声,伴了窗外了凄凄冷月。屋外喧哗一时入耳,却是胡不归琴声到了尾声,无限豪情急转直下变成了尸横遍野,荒草萋萋,满地凄凉。
冬来赶紧进来添了灯油,剪了灯芯,退了出去。萧荣面上依旧带了淡淡笑,说道方墨,上次与你交易,我欠了你一回,现在该我兑现承诺了。”
方墨看着他,心里不由得砰砰直跳。
“漠北肃北王府始建于大周乾丰元年,至今已有三百八十二年了,许是肃北第一代藩王子孙后代会有今日这劫难,在初建时就秘密留了一条密道,直通西城虞山脚下。你若是想好了,便挑个,我送你们从密道出城吧。”萧荣慢慢说道,“虞山那处许是还有些北狄人,你也不用担心,我自会想法牵制他们,你们只要穿过虞山,过了逆水,也就太平了。”
方墨时候,院内众人都已经歇下来,空荡荡院子里面只有满院白花花月光冷清清泼洒在地面,她一个坐了良久,苏瑾娘半夜醒来,见床旁黑乎乎坐了一人,吓了一跳,待揉了眼睛看清楚,便握了方墨手,说道乖女,你怎地不睡?可是饿了?”
方墨摇了摇头,月色中面前妇人朴实脸上满是关爱,她不由得倚入苏瑾娘怀中,说道娘,你想不想出城?”
苏瑾娘扑哧一声笑,说道你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不是?眼下谁不想出去,这里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也没穿的,咱们在王府里倒还好,听说外面还有人家相互换了孩子来吃,唉,这日子,怎样才是一个头?也不大周的援军时候到?娘有时候生怕熬不下去,留了你一个在世上孤零零的,若真是这样,到了地下,遇到你爹,娘真不咋说呢?”
方墨过了良久方才幽幽说道娘,我是不是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七十章突围
??费章节(12点)
三月初八晚,方墨一切收拾妥当了,先行来到萧荣帐中,远远看见帐营门口站了两个面目秀丽的丫头,冬来正笑呵呵跟这两人说着话。她一时不便进去,就站在不远处来回,听到里面人声喧沸,似乎有人在争吵,方墨心中狐疑——不知道是谁这般胆大,敢在中军帐营喧哗?里面一声尖细女声说道:“哥,难道你忘了?我也姓萧你们都不走,我也不走”
接着帐帘哗啦一下打开,朝云郡主萧潇好似一阵从里面席卷出来,萧帧紧跟她后面,两人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方墨眼尖,早瞧见萧潇面上隐隐有水光流转,萧帧满目涨得通红。进到大帐里时,萧荣正一手支了额,凤眉微皱。看见方墨进来,眉眼便舒展开来,微笑说道:“都准备妥当了?”
方墨点了点头,萧荣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方墨领着萧荣来到偏院里,孙瑾瑜正带着大家等待院里。方墨并没有告诉大家要出城的事,只让简单收拾行李。一院的人这时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就怕是王府的贵人嫌弃他们,要撵出府去,如果真到了外面,就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有活路?
肃北王府的萧世子一袭银灰长裘,在数十黑卫拥簇下,眼眉笑意温煦,却不像是要撵人的样子,说道:“既是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他话语温和,众人心里微微有些安定,紧紧跟着方墨身后穿了王府院廊而去,进了一处小林子。漠北的初春仍是刺骨的冰寒,这林子萧索冷清,尽头处是一荒凉院落。
萧世子让近卫开了门,领了众人进去,也不说话,只在院里静静站了,瞭望院北方向。天近午夜,夜森森寒冷。不大会,小林子那边过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孙大娘觉得这人分明有几分面熟,想了想,便记起来了。这位嬷嬷确实是见过的,就是他们头一次离城时,王府送了夏至冬临过来的那位余嬷嬷。
那位余嬷嬷记性也好,带了笑意冲孙大娘几个颔首,又对萧荣微躬身子,回话说道:“回世子爷,王妃说她习惯了肃北的玉泉山上的雪水,已是离不开了。请世子爷不要再等她了,莫要误了正事。”
萧荣面上现出一抹无奈来,挥了挥手。余嬷嬷微躬身子行了礼,便往原路回去。
这院中许是久没住人,处处残破不堪,几株老树立着阶下,枯枝残叶在风中索索发抖,院角有一口老井,井上铺盖着破草席子。萧荣招了招手,让方墨过来,微笑说道:“这井壁上面有一扇小门,我已经让人等在那里,你们坐了水桶下去,就可以看见他了,他会带着你们走出去的。”
方墨看了看他,许是满院火光太过耀眼,萧荣面色略有些苍白,浅色眸子虽然仍是笑意莹莹,可那笑分明就是浮在表面上的。方墨点了点头,第一个下到井里,这井已经有些年头了,两壁都生了厚厚青苔,井水幽深,森森寒气直往上冒。约莫下到一半时候,果然见到井壁出开了一扇小门,一灰衣老者正举着火把守在小门旁边,看见木桶过来,一把拉过,牵了方墨出来。
方墨触及他拇指处一团厚茧,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这人面容实在不奇,一袭灰白布衣,与大街上来往的漠北老人一般模样,可他右手拇指厚茧粗糙,只有惯拿兵刃的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厚茧,想来此人必是肃北黑卫中的好手。
这处小门开在井壁上,与下方井水有些距离,门里面幽深黑暗,方墨探头一看,一股阴森潮气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有多深。
不大会,上面等候的一众人相继下到了井里,孙瑾瑜最后一个下来。方墨伸头一看,萧荣正正往井里张望,井水幽幽,被红彤彤火把照了倒映在他面上,莹莹闪闪,如不真实幻影,仿佛下一刻就会粉碎。方墨心头一热,转头对李进说道:“李叔,烦恼你带了大家出去罢,我还另有事情没有办完。”方墨身子一跃,又上了木桶。
上面的人见她又上了木桶,以为她遗漏了什么,连忙将她拉上来。方墨跳出木桶,笑盈盈说道:“世子爷,那井里死气沉沉的,我实在不喜欢,要走,我也不会从那里走出去。”
井下孙瑾瑜见方墨久久不下来,想了想方才她那样子,隐隐猜到她这番是要做什么。连忙招了木桶下来,对孙大娘说道:“娘,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方墨。”也不等孙大娘阻止,快快催促木桶拉上去。孙大娘见这孩子分明是怕她拦阻,话硬生生掐在喉咙里,只得眼睁睁看着木桶将人拉了上去。
方墨看见孙瑾瑜也上来了,而井下的灯火已经消失了,显然人已经都走了,她笑着跳到孙瑾瑜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也嫌那井下憋气?”孙瑾瑜嘿嘿笑着,也不说话,只顾摸自己的头。
萧荣淡淡笑着,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既是嫌那井下憋气,那今儿晚上咱们就大大方方从肃北正门出去,北狄人想要不费吹飞之力拿下肃北内城,那就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几分能耐了。”
几人正说着,小林中突然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萧帧,他看见方墨依然站在院中,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你怎地还没有走?”方墨歪着头,笑盈盈看着他,说道:“你都不肯走,我什么比你更差劲了?”
萧帧一滞,明明是想刮她一眼的,不知怎地却觉得鼻尖有些微酸,没好气说道:“尽在逞能”又转头对萧荣说道:“哥,大伙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冲出去?”萧荣看了看天色,说道:“胡先生呢?”
萧帧笑着说道:“胡先生还在下棋,他说等他那局有了结果,就过来。”萧荣微微笑了笑,说道:“胡先生既是不急,咱们就再等等。”
夙夜,漠北突起大风,初春的寒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整个大地,肃北四城密密驻扎的北狄帐营有无数被这猛烈狂风连根拔起,许多沉睡中北狄士兵来不及逃走,就被轰然倒塌的大帐压死。一时间北狄三处大营一片慌乱狼藉,北狄人正臭骂着老天的反常,突然听得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在苍茫茫天地响起。
天漆漆的,这绵长悲怆声音随着漠北凄厉风声飘扬到了漠北的每一个角落,北狄人犹在茫然之中,肃北内城突然燃起冲天火光,两列人马跨过防线,分别往西北两处方向冲了过来。北边一列领头那人白马银枪,银色铠甲在昏黄火光中泛着莹莹寒光,势如破竹,直冲北狄的中军大营,他的身后是肃北实力最强的第一军,人马所到之处北狄人人仰马翻,有无数来不及反应的北狄人犹在茫然之中就丢了性命。
西边那一列领头却是一年方十三四岁的少年,俊美出尘,虽是年幼,却凶狠无匹,长剑飞处,血花四溅,几乎无人能挡。而他的身后却是一队杂牌军,男女老少皆有,虽然杂乱,却个个都是好手。
这一场突围战让北狄人一时乱了阵脚,在他们看来这内城中十余万肃北人吃了一个多月树皮草根也该差不多了,只等他们得闲了进去收收场子。却不想这一夜之中,在他们心目只有半口气的肃北萧家军居然冲出内城,杀向兵力超过他们十倍的北狄大营。
趁着慌乱,肃北内城围困多日的民众纷纷跟着大队人马后面涌出城去,多日的饥饿和冰寒使得他们忘了自己的弱小,不顾一切的撕向企图挡住他们去路的北狄人。
北狄中军大营西侧一个华顶帐营里,一位十七八岁的俊美男子斜靠在榻上,对营帐外面的风起云涌好似没听见,只缓缓晃动杯中清冽可人的葡萄酒,在那一汪浅绿的映照下,他青色的眸子更是灼灼流彩,无比绚烂。
一个驼背老奴掀了帐帘进来,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主子,那位方姑娘出来了。”
宇文熙手上动作一停,青色眸子流光一闪,说道:“哦,总算是出来了,胡奴啊,看来咱们又要领先一筹了,走,咱们看看热闹去。”两人一同出了营帐,外面战事正是激烈,北狄兵力到底远胜肃北许多,只起初的那一波慌乱之后,很快就稳定了阵脚,开始反扑,宇文曜于北狄中军坐镇,亲自带了人马围堵萧荣。
萧荣带着第二军见往北突围不成,立即调转马头往肃北城南方向杀去。北狄三军之中宇文飏的实力明显最弱,萧帧带着数万人马撕开北狄西城防务,直接往虞山杀去。
宇文熙遥遥看着跟在萧荣身后的方墨,青色眸子慢慢漾出一抹笑意来,缓缓说道:“这萧荣倒也是个难得人才,只是可惜了。”
驼背老奴微微笑了笑,恭敬说道:“还是主子料事如神,咱们城南人马此刻正候着这位世子爷的大驾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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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七十一章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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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北城南是一片密林,密林地势渐行渐高,然后急转直下,深崖之中黑水河的分支就从这里流过,两边皆是陡峭山崖,凭了这无法翻越的天险,肃北巍峨千里城墙在这里咔然而止。此时正值夜深,这浩瀚深林只闻风声,再不见任何声响。
一条长龙从肃北城中奔泻而出,渐渐朝密林飞舞过来,马蹄的喧哗打破了周遭的寂静,林中树木随了这奔驰而来的震天响动一阵晃动,仅剩的枯枝残叶纷纷飘落下来。
快到了只要进入这片密林,凭了熟知的有利地形,再也不用惧怕身后如饿狼般穷追不舍的北狄人了。极度疲乏的肃北第二军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密林爆发出无限勇气,快马加鞭飞驰而来。
却不知这密林深邃密林在虽有无限魅力,却也无限凶险。
方墨猛然拉住缰绳,长距离的快马疾驰,使得她的两颊变得晕红,望着远处密林,她眉头轻皱,突然大声喊道:“小心有埋伏……”
然而她话音未落,密林中突然射出万道寒光,直接扑向蜂拥而来第一军,无数凄厉惨叫划破山林寂静。萧荣一枪挑掉身边孙瑾瑜手上的火把,大声叫道:“灭火”
箭雨仍是如暴雨射出,但因失了准确目标,惨叫声顿时变得稀疏。孙瑾瑜正在马上躲避,听到萧荣又大声说道:“下马”他赶紧跳下马背,那马失了控制,嘶叫一声,直接往密林方向奔去,不过片刻就被射成了筛子。突然一个黑小身影滚在他身边,他转头一看,方墨黑幽幽眸子中泛着莹莹寒光,低声说道:“瑾瑜,咱们进林子。”
是了,眼看宇文曜的追兵就要到了,前后受夹绝对只有死路一条,这林中虽然凶险,却仍是有许多未知生机。孙瑾瑜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着滚进林子里,还没等站起身来,就感觉兵刃森冷的寒气了,方墨长剑一挥,就将树上那人消落下来。孙瑾瑜站起身来,听得一阵风动,左右俱都有人杀到,他后退一步,避过刀锋,大刀飞处,直接将其中一人削成两截,另一人虽然险险避开他一刀,却落在方墨剑下。
不过转眼功夫,林子外头已是杀成一片,宇文曜人马已到,黑林之中便有稀疏光线透进。方墨回身看了看,不见萧荣身影,也不知道他进来了没有。这时也容不得多思量,她与孙瑾瑜对看一眼,两人继续前行。
萧荣仍在密林外头,他一声大喝之后,便暴露了目标,箭雨密密射到,身下白驹原本显目,此时更是难逃,不过片刻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萧荣下了马背,宇文曜人马已是蜂拥而至,退路只在转眼间就消逝了。萧荣回身一看,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已是往密林深处窜去,他俊美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浅淡微笑,长枪在手,背林而立,守在当下。
晨光初上,宇文熙驱马而来,立在宇文曜身边,望着不远处被数十人马密密得水泄不通仍在勉力奋战的萧荣,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取了长弓瞄准萧荣,一声闷响之后,萧荣身子微微晃荡。
宇文曜转过头去,淡淡看了宇文熙一眼。
萧帧带着另一路人马且战且行,于天初亮时,终于穿过了虞山,到达逆水边缘,数万人马到了此时已是仅剩了数百人,风起,浩浩逆水萧萧,无边森冷。漠北经过数月的混战,早就残破不堪,此时天才初亮,薄雾森森,哪里有渡船可寻?
众人正在茫然,不知道是谁突然叫道:“快看那边”
萧帧看过去,逆水千里河涛翻滚,奔流不息,去处方向却有一条黑蒙蒙细线渐渐扩大,漫成一道浩瀚人流,北风呼呼,一片尊皇之色带着无边生机正这边汹涌过来。
“是大周的援军大周的援军来了”不知谁带头呼喊道,众人都转过头去看。不错,天地最尊贵者莫如金线织就的尊皇龙旗了,正是大周的军队大周的援军来了无数人欢呼哭喊起来,历了数月的艰辛,总算是等到了这一日漠北的希望来了漠北有救了
有无数人呼喊扑了过去。
许是花了眼,许是太激动,萧帧竟是看见那迎风飘展的尊皇龙旗下放出无数阴森寒光。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欢呼在这一刻静止。那些欢呼着扑过去的人们突然一个个惨叫着倒在地上,无数箭雨细密如雨从那边金黄色人海里射过来,只片刻间,萧帧身边只剩了索索利箭穿透人体的沉闷声响。萧三见萧帧仍是呆呆愣愣,转身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上,避开那些惊险的箭雨。
萧帧仍在震惊茫然之中,嗜血激扬眸子在这一刻失了所有神采,嘴里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他们历了无数艰苦活下来,失去许多亲朋好友,从肃北城里逃出,来到逆水河边,只要跨过了这条逆水河,他们就可以活下去,然而他们心心念念期盼的大周援军却在这一刻打碎了他们所有希望,夺取他们的性命。
眼看那人流就要包抄过来了,萧三一边拖了萧帧往河岸边上一间破败屋舍跑去,一边大声呼道:“不要过去,找掩护”
所剩百余人醒过神来,蜂拥进到院内,萧三连忙关了院门,细密箭雨钉射在木门之上,发出砰砰闷响。一时院内却静得可怕,从生死边上过来的众人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天地间的颜色怎地一下子就变了?
从肃北到虞山,到逆水,这一路的厮杀,没有一个人退却害怕,而这时却全失了魂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周援军为什么要杀自己人?
院外万马奔腾,滚滚黄土飞扬,将初晨暗淡光线层层遮掩,天地似乎一下子重回黑暗,有人大声喝道:“肃北萧家贼子,卖我大好山河,还不速速出来受降”一语毕,天地震撼,这话当真是豪情万丈。
萧帧满目苍凉,一望院内众人,皆是震惊之色。他们怎地成了肃北贼子?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怎么会成这样?
突然有人轻叹一声,马车的车帘掀开,下来一位三十四五虽的中年美妇,这妇人虽是有了年岁,却仍是风姿无双,肌肤赛雪,五官似画,浅色眸子流淌着无限温柔,走到萧帧身边,抚了他的头,缓缓说道:“孩子,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咱们萧家在另一战场失手了罢。这种事情他们从前又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这回碰巧遇了一个好机会罢。”
萧帧怔怔看着她,不由得叫了一声,“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屋外奔驰人马不知几千几万,这荒凉小院在顷刻间就可以崩塌。
那美妇轻轻一笑,温和说道:“帧儿,咱们漠北萧家儿郎怎么轻易被打倒?记住娘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困境,一定要活下去,也只有活着才能找那赵怀宗讨个公道。”她话音刚落,纤白手中寒光一闪,猛然刺向萧帧后颈,萧帧不查,眉眼瞪得老大,猛然往后倒去。
美妇怀中抱着萧帧,如玉般皎洁面上泪如泉涌,轻缓缓说道:“天底下还有比我更狠心的娘亲吗?竟是亲手断送自己女儿性命?”
萧潇从马车中跳了下来,走到她身边,说道:“娘,这是我自己要的,若不用这法,萧帧怎会任命听从?咱们萧家总得要留一个人下来,找那金銮殿坐着的人问个究竟,咱们肃北萧家怎地成了贼子?怎地卖了山河?”
中年美妇将两个一模一样的头抱在怀里,喃喃说道:“潇儿,娘只想你们好好活着,便是这样,也难吗不跳字。萧潇却不说话,站起身来,换了萧帧铠甲,拿了萧帧长剑,回头对萧三看了一眼,萧三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郡主放心,萧三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将帧少爷送过逆水。”
萧潇昂起头来,这张与萧帧一模一样的脸上泛出无比坚毅光芒,缓缓看过众人一眼,大声说道:“咱们肃北萧家从来都是站着受死,没有跪着受降的,他们想要咱们跪下,那就要问问咱们手中的长剑许不许了?”
院中仅存人马皆是萧家最核心护卫,历了方才那番突变,都知道这回是必死无疑,萧潇话语一出,便得到震天呼喝。院门猛然打开来,百余人蜂拥而出,扑向那尊皇旗下的万千兵马。逆水萧萧,薄雾在渐渐消退,有人咚一声跳入森冷波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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