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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窗外月已经西斜,风小了许多,几枝树影横立在木窗外头,在初春寒夜里微微轻颤,山寨里鸡鸣声远远近近传了过来,这境地有几分不真实,她此刻就像窝在从前自己家里一样。虽是贫寒,却也踏实。丁秀兰抹了一把头上汗水,再也睡不着·梦中方墨那一剑刺下,她胸口到现在还些悸痛。她索性睁着眼睛,守着窗外天一寸寸亮起来。
这一夜方墨居然没有趁她跟大黑子分开时,过来赶她下山。丁秀兰心里忐忑不安,洗漱一番后,早早就来到孙瑾瑜屋里,跟他磨在一起。期间只有呼延龙过来过一趟,方墨连面都不曾露过,这屋里只有她跟一名唤涂士强的机灵少年陪在大黑子身边。
大黑子吃了药,涂士强就带着他们两人四下转悠。这山寨的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遥遥望去,仿若仙境一般,越发显得苍生渺小卑微。孙瑾瑜望着那雪峰,突而说道:“这是玉泉雪峰。”丁秀兰猛惊一下,小心翼翼笑着说道:“大黑子,你怎么知道的?”孙瑾瑜怔怔望着雪峰不语,似有所觉。丁秀兰不敢再深问下去,就怕他再想起更多,匆匆忙忙带着孙瑾瑜回了屋里。
那边方墨现下不理会丁秀兰,自然不是要留下她·她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周湘绣赶紧好起来,然后一同回到了祁山。孙瑾瑜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又有自己爹娘在身边·总会慢慢想起过往的。只要他能想起从前,这丁秀兰自是不足为惧。
她一心按吴郎中的嘱咐来调理周湘绣,还没有等到半月,周湘绣的病已是大有起色。不等他们回到祁山,孙瑾瑜的爹娘就赶来了,同来的还有周湘绣的哥哥周子欣。
清风寨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孙瑾瑜虽是也不记得孙掌柜夫妇,但是孙大娘可不能容忍儿子对她的疏离·在来清风寨的第一日就开始打理回程的一切事宜。周湘绣病虽是有些起色·却仍是不宜长途跋涉,她是走不成了。
孙掌柜夫妇过来看周湘绣·看着她病恹恹样子,孙大娘不禁落下眼泪·拉着周湘绣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怎地就这么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如何对得起你的爹娘?”反是周湘绣宽慰她说道:“大娘,我没事。”一边想找一方绢子来。
方墨见状,立时递了一块过去。但是孙大娘像是没看见似的,只拉着周湘绣说话。方墨的手干干伸到半空之中。还是周湘绣破了这尴尬,接了绢子,亲自替孙大娘擦了眼泪,方墨怏怏出去。一人站在门外头。周子欣在不远处跟孙掌柜说话,见她突然出来,还以为屋里出了什么事。立时就走了过来,说道:“湘绣还好吧。”
方墨冲孙掌柜微微晗了颔首,点头说道:“挺好的。孙大娘跟湘绣在屋里说话,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方墨告辞去到了隔壁小厨房里。小炉子前还守着一人邢人见有人进来,就抬起了头。两厢一对看,那人立时就慌盥慌张站起身来,垂着头,局促不安站在那里。
方墨看了丁秀兰一眼,便走过周湘绣的炉子前,伸手正要去揭药罐盖子,眉眼一沉,突而又住了手,转过头来,冷冷看丁秀兰。
方墨的眼神如刀一样刮在丁秀兰面上,使得她的心怦怦直跳,背心也出了冷汗。方墨眉眼狠戾如刀,看着丁秀兰惊慌失措的样子,这才伸手提了药罐,倒了少许出来,放鼻子嗅了嗅。还好,药罐子虽是被动了,里面的东西却是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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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秀兰虽是没有抬头,却也能感觉方墨凛厉眼神被收敛起,不禁心里也长长松了一口气,暗叹一声好险。眉眼低垂看着脚下。方墨将药罐子重新封好,搁放在炉子上,看着丁秀兰,说道:“你还不打算下山吗?”
丁秀兰慌忙摇了摇头,双手搅着衣角,畏畏缩缩说道:“我不想下山···…”
方墨看着她说道:“你若是嫌一家铺面太小了,我可以再给你一些田亩。前期事务都帮你打点好,你只管坐地收租子就行了。”
丁秀兰低着头不说话。方墨看到她心里去,又冷冷说道:“瑾瑜总有一日会想起过往的,你觉得他还能这么听你的话?”丁秀兰大眼里包着两汪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总之,我不会离开大黑子的···…”而后一低头,就冲出了屋去。
方墨气得猛地将手中火钳摔在地上。
到这时候还跟她装,好,且看她能装到几时?
方墨一气过后,缓缓蹲了下来。偌大屋内只有她一人,炉子上的药罐子发出咕咕声响,热气渺渺升在上面,满屋里都是一股浓郁药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药还有好一阵子才好,她站起身来,往后山走去,不远处玉泉山顶的白雪仍是没有融化,可这边山里却渐渐有了春的迹象,树上开始冒出了点点新芽,山中的空气的清新且冷冽。她一人独走一阵子。就听见了有人过来的声音。方墨探了头过去看,来的是孙掌柜夫妇。也不知道怎地,方墨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遂藏身于树后。
“周丫头的病到底怎样了?我在外头就听见你在哭。”孙掌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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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怕是一时好不了了。唉,这孩子……”
孙掌柜又问道:“我看见大当家从屋里出来时,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孙大娘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背着方墨,看着孙掌柜,说道:“我儿子如今成了这样,我便是说了什么,难道也不该吗?”孙掌柜有些不悦,皱着眉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孙大娘冷笑说:“我怎么说话的?我儿子一直以来掏心掏肺待她,为了她,连自己命都不顾了,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她哪有半点在乎我儿子的生死?孙铮,你休要跟我说什么大义,什么理应如此!这些狗屁道理,我通通不想听!我只知道她不顾我儿子死活,她对不起我儿子。同样是一起长大的,看看人家湘绣是怎么做的?她连瑾瑜屋里那个丁丫头都不如!人家与瑾瑜可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能一路带着我儿子回漠北。而她呢?她又做了什么?我儿子生死不知,她一转眼就跟萧家的二少爷裹在一堆去了!你没听见寨子里那些婆娘背后是怎么说她的?”
孙掌柜眉眼一横,低声喝道:“你小声些说话!这些事情且是你能胡说的?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成日就不安好事,大当家岂非是你们能说嘴的?她所想的又怎是眼前的事情?”
孙大娘哧一声冷笑,说道:“是,是,她是干大事的人!考虑的绝非是眼前的事情!所以能不管不顾我儿子的死活。我是妇道人家,想得只有眼前的事情,只有我儿子!谁待我儿子好,我就拿人家当再世恩人。至于她,最好是离我儿子远远的。”
孙掌柜气得脸都发紫了,半响方说:“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而后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孙大娘抹了一把脸上泪水,也跟着离开了。





妆罢山河 第二十七章
方墨背倚大树坐下,双腿紧紧蜷缩成一团,抬头望向远迎面玉泉雪峰好似浮在半空之中,映衬着一洗蓝天,皆寂寂无声。开了春,远近山林里积雪开始融化,沉积了数月的寒气随了风来,无声无息钻进了骨子里。
她行事素来是我行我素,鲜少将他人言语放在心上。可这回孙大娘的话却在她心里生了根,她负孙瑾瑜在先,心里原本就愧疚,又累及他落到如今地步,换了任何一人,其至亲之人心里免不了都有怨言。孙大娘所说是实话,她不能视而不听。入了耳的话,不能当风过,她心里渐渐涌起了一股萧索孤寂之感,且越来越沉重。于是一人静坐着,与浩浩雪峰相望,良久都没有动弹。
直到手脚冻得麻木,她心情还是没有走出低谷。只是看时辰不早了,怕误了周湘绣服药时辰。遂站起身时,孰知手脚竟是已经不能动弹了,揉搓了良久,酸麻才慢慢好转。慢慢回去时,炉上的药已经好了。她倒了半碗,送去周湘绣屋里。恰好周子欣也在。兄妹两个皆气鼓鼓不看对方。方墨不禁笑着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周子欣斜眼看周湘绣,说道:“你方才不是嚷得挺起劲吗?怎么这会就不说?”周湘绣脸色虽是有些苍白,可大眼里却仍是不相让神色,昂着头,说道:“说就说。”伸手招方墨过来,拉着方墨手,小心翼翼看方墨脸色·说道:“方墨,我想跟瑾瑜哥哥他们一道走。”
方墨诧异看着她,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情况好些了再走。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周湘绣陪着笑说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不碍事的。”周子欣冷哼一声,说道:“就你这样,能走几步路?”
周湘绣昂头说:“我不走路,我骑马!大不了坐马车回去。怎地不行了?”周子欣一拍桌子,说:“周湘绣,你存心就想气死我!先前不告而别,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现下又吵着闹着跟人家一道回去,有你这样的姑娘家吗?你骑马,你这样能骑马吗?你晚走几日,又怎么呢?周湘绣,我老实告诉你,这回,你不听也得听!你要再胡闹,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哥哥了。”
方墨掀了眉眼,看了周湘绣一眼,后者垂着眼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墨心中一动,一边搀着周湘绣起身,一边说道:“你哥说得也是实情,你也就晚回几日,又不是不回去,有什么分别?来,把这药先喝了。”
周湘绣喝了药,看了看气鼓鼓的周子欣,又看看一边坐着的方墨。她哥哥的话戳到她心口了·她先前不管不顾去找孙瑾瑜,现下人已经找到了,人家爹娘都在身边·她确实应顾及一下脸面了。周湘绣嘟哝说道:“好啦,不跟就不跟。”
方墨微微一笑,扶着周湘绣躺下来,说道:“你要想早些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能蹦能跳了,从玉泉上到祁山主寨,三四日就可以到了。”周子欣在一边说道:“周湘绣·你看看你这样子·人家方墨比你还小呢,可比你懂事多了。”周湘绣不能跟孙瑾瑜一道回去·原本就心里不痛快,这下被周子欣一挑·眉眼不由得一横,正要发作周子欣。谁知道周子欣人比兔子还精,话一说完,一溜烟就走人了。
方墨看着周子欣离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周湘绣气鼓鼓的,恨恨说道:“方墨,你不要再放他进来的,有他在,我心里不痛快。”方墨只笑不语,仔仔细细打量周湘绣。周湘绣气话说完了,一转头见方墨奇怪脸色,怕自己脸上有不妥处,连忙伸手摸了几下。方墨扑哧一笑,岔开话题,又问起她寻孙瑾瑜一路经过。
说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方墨心里渐渐确定了一件事情。等到天蒙蒙黑了,她就守在丁秀兰屋旁边。谁知道过了一阵子,丁秀兰却和孙大娘一同归来。丁秀兰扶着孙大娘,垂着眉眼,脸颊泛着晕红,显得既乖巧又可爱。孙大娘待她十分亲热。两人一路说笑进了屋去。
方墨在旁边转悠了良久,直到那屋里灯火熄灭,才明白原来这丁秀兰竟是拉了孙大娘留宿在她屋里。她怏怏转到孙瑾瑜所住屋里,那屋里也是一片漆黑。她一人在夜中站了良久,山里冷雾渐渐升了山来,山谷事物渐渐变得模糊了。
她转回去时,惊醒了周湘绣。周湘绣鬓发微乱,两颊潮红,笑着说道:“深更半夜,你干什么去了?”
周湘绣伤重未好,这些日子方墨就在她角落里安了一矮塌,夜间就歇在那里。方墨寻了一理由将周湘绣的问话搪塞过去,钻进了被子里,一时也无睡意,睁着黑幽幽眼睛望着周湘绣。
周湘绣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脸正对着方墨。她脸较之从前消瘦了许多,眉宇间已是有了股淡淡轻愁。方墨又想起方才丁秀兰那张无限娇羞的脸。这两人完全是两个段数的。看样子他们还是要早些回主寨才好,晚了,说不定真会让那丁秀兰心想事成了。
次日晨起,孙掌柜夫妇就带着孙瑾瑜丁秀兰离开了清风寨。孙大娘过来辞行,方墨避到外面。山道旁边,孙掌柜坐在车夫位置,孙瑾瑜与丁秀兰并列站在马车旁边,这两人一人身形高壮伟岸,一人娇小婀娜。初升太阳照在他们身上,一时晃花了方墨的眼。她不禁眉眼一沉,黑幽幽眸子冷森森看了丁秀兰一眼。
丁秀兰感觉身上突起了一阵寒意,抬头一看。方墨站在屋旁,正冷冷看着她,丁秀兰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连忙低下了头去。孙瑾瑜也抬头看过去,看着不远处黑幽幽身影,一种非常熟悉感觉划过心底,却转瞬即逝。
孙大娘告辞出来,一行四人上了路。方墨从屋旁出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黑眸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里面,孙瑾瑜放下车帘,心里那股莫名不开心越发沉重了。丁秀兰仔细看了看他,小心翼翼问道:“大黑子,你在看什么?”孙瑾瑜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话。车里孙大娘呵呵一笑,拉着丁秀兰说道:“秀兰啊,这到了咱们寨子里,就不能再叫大黑子了。瑾瑜可是咱们十八寨二当家的。”
丁秀兰脸微微有些红,点了点头。孙大娘笑呵呵拍了拍丁秀兰的手,又看了看一边傻愣愣坐在的孙瑾瑜,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对他们两人说起了祁山主寨的风光秀色。丁秀兰聚精会神听着,嘴角弯起了一道美好弧线。
五日后,四人就来到了祁山主寨门口。通过孙大娘一路上的诉说,丁秀兰心里对这里已是有了一定了解,待下了车来,看到眼前景致,仍是大吃了一惊。祁山主寨处在一山腰之上,下方是陡峭悬崖,前面只有一吊桥与对面山腰相连。山寨里屋舍连绵盘旋向上,周边山石累砌如城墙环绕,遥遥看去,如同一警戒森严的山中城镇一样。
孙大娘挽了她的手,笑着说道:“秀兰,进去吧。”
丁秀兰点了点头,跟在孙掌柜孙瑾瑜两人身后过吊桥。她望了脚下深不见底悬崖,心里有些发寒,微微颤颤走了一半。吊桥那边站着好几人,有两个八九岁孩子看见了他们,欢叫着奔跑过来,踩动吊桥猛一阵晃荡。
丁秀兰胆战心惊站住了脚,再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转眼间,那两孩子就跑到眼前,俱都生得十分好,那八九岁男孩更是粉雕玉砌,颈脖中围着一雪白狐毛,眼眉如弯月,直冲到孙瑾瑜面前,叫喊道:“瑾瑜哥哥,墨姐姐呢?”
孙瑾瑜微微有些发怔,孙掌柜笑着摸了摸那男孩头,说道:“云旭,你姐姐还有事情未了,没有与咱们一道回来。”
那男孩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旁边与他一道牵手而来的女孩轻轻扯了扯他衣袖,小声小气安慰说道:“聂云旭,墨姐姐办完了事,自然就会回来的。”孙掌柜也笑眯眯说道:“是啊,是啊,过几日他们就会回来的。”
孙大娘搀着丁秀兰,说道:“咱们走吧。”丁秀兰见桥不晃了,小心翼翼往前走。过完了吊桥,旁边站着两个妇人,皆衣装简朴,其中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额头上有一小儿拳头大小的胎记,笑容质朴和煦,看着孙大娘,主动招呼说道:“孙嫂子回来了。”
孙大娘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一声,就径直带着丁秀兰擦身离开。丁秀兰有些诧异,正在心里暗猜这两妇人来历,就听见身后那丑妇人问孙掌柜:“孙大哥,我家墨儿怎地没有跟你们一道回来?”
丁秀兰看了看旁边孙大娘,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微笑来。原来这丑妇人是方墨的娘亲,怪不得了大黑子他娘会这般应对的。
孙大娘带着她越走越快,孙掌柜的回话断断续续传来,“····…湘绣找到了…···实不宜长途跋涉,大当家留在清风寨照顾她······过几日就回来了……弟妹不用担心……”




妆罢山河 第二十八章 偶遇
丁秀兰在祁山主寨住了下来,见这里虽是山寨土匪窝,平日里度日却于山下无异,汉子们虽成日早出晚归,不见踪迹,可山里妇人们却仍是只管操作内屋事物儿女吃食,且嘻哈说话,痛快爽利,较之山下更是自在快活。[~]她也渐渐放宽了心,踏踏实实只管伺候孙大娘与孙瑾瑜两人,心里盼着能早日修成正果。
孙瑾瑜记不起前事,暂家休养,每日汤药不断,皆是由她手过,平日孙瑾瑜衣衫缝补,她更是细心周到,孙大娘对她更是喜欢不已,时时都将她带在身边。日子久了,左右邻都暗自调笑不已,只说孙大娘因祸得福,寻得了一个好助手。
这山里的这些日子,对于丁秀兰来说,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孙瑾瑜了。自打回到了祁山,孙瑾瑜就住回了自己屋里。孙大娘盼他早日想起前事,总拖了熟悉的人来往说话,也时常带着他满山游荡。孙瑾瑜虽是对这些人事依旧记不住,却渐渐有了些变化。不喜她陪在一边了,常常一个人呆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每看到他这样子,她心里就不由得暗生怕意,可是在这山寨里,她所能干预的事情实在有限,只得在孙大娘身上更是用心了。
天气渐渐转暖了,漫山的苍白慢慢换上了新颜,山里一众人也皆换下了厚重皮毛长袄。丁秀兰上山时所带衣物早不能穿了,孙大娘让孙掌柜拿了下山路引,要带着她跟孙瑾瑜下山置些家用。
这一日。丁秀兰听孙大娘的话,换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花布夹袄,简单挽了发髻,素着一张俏脸,来到孙瑾瑜屋里,看着他喝了药,正要给他披件夹袄。孙瑾瑜转头说道:“我自己来。”丁秀兰的手停在当场。略抬了眼眉,看着孙瑾瑜穿好了,大步出去。她在后头。心里微微发凉。
孙大娘在外头叫道:“秀兰。[~]”她应了一声,连忙出门去。孙大娘正掀了车帘子,冲她招手。丁秀兰上了车。挨着孙瑾瑜坐了下来,孙瑾瑜转头看了她一眼,略微往边上挪了挪。丁秀兰眼神不由得瞟了瞟旁边,孙大娘只专注看着外头,这分毫变化根本就没有落到她眼里。丁秀兰只得垂着头,安静坐着。
孙掌柜穿了一身灰布夹袄,腰间拦了一根草绳,与寻常山里车夫一般摸样,坐上了车夫位置,赶着车从主寨后山下去。孙大娘等车上了路。这才放下了车帘子,一转头就看见对面并排坐着孙瑾瑜和丁秀兰,心里欢喜,拖着丁秀兰的手,笑着说道:“秀兰啊。一会下了山,若是看中了什么,尽管跟大娘说。”丁秀兰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丁秀兰头次走后山这条道,马车且走且停,孙掌柜时不时跟外面人招呼说话。丁秀兰虽是想看看外面山景岗哨,可是孙大娘和孙瑾瑜都在车里。她实在不好左顾右盼。好在孙大娘甚是健谈,北国民俗,乡间趣事,一路说来,倒也不显乏味。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孙掌柜在外头低声说道:“瑾瑜他娘,快下车,帧少爷回山了。”
孙大娘连忙松开丁秀兰的手,坐直了身子,将车帘子掀开了一道小缝。丁秀兰在山里多日,自然知道孙掌柜口里这帧少爷指的就是漠北萧家的二少爷萧帧,也知道孙瑾瑜就是因为这人才落得失忆下场。方墨虽说是祁山十八寨大当家的,却也只是为他做事。说白了,他才是这祁山十八寨实际上的当家人。
丁秀兰心里实在好奇,不由得也侧过脸看出去。前面山道之上浩浩荡荡过来一队人马,打头是一面青灰旗帜,上面着“隆庆商行”四字,后面队伍连绵不尽,至山道转弯处,犹未见尽头。一众车马精良,青灰旗帜迎风飘展,人数竟是不知有几百。[~]
这样庞大的商队,是丁秀兰从未有见过的。她暗自惊心。孙大娘突然扯了扯她衣袖,低声说道:“走,咱们下车。”丁秀兰慌忙下了车来,与孙家三人一同站在马车旁边。下了马车,看得更是清楚,眼前的商队浩浩荡荡,青灰旗帜扑满了整个山道,车马连绵,一眼望不到头。
商队前头转眼就到了面前。孙掌柜迎上去说话,孙大娘看了孙瑾瑜一眼,低声说道:“儿子,你若是记不起帧少爷,一会先别说话。”孙瑾瑜点了点头。
不大会,那商队就停了下来。孙掌柜返了回来,带着孙大娘几人走到商队中间一辆马车前停了下来。那马车里的人正掀了车帘,丁秀兰不敢细看,匆匆一眼,只瞟见了一个墨黑身影,便赶紧低下头去。孙掌柜带着几人过去时,马车里那人已是下了车来,不等孙掌柜行礼,就已经大步过来了。
丁秀兰面上一冷,就闻到了一股冷清幽香,瞟见了一袭墨黑貂毛长裘来到了孙瑾瑜面前,耳边有一陌生声音说道:“瑾瑜,你是几时回山的”丁秀兰见萧家的二少爷语气亲昵,孙瑾瑜与这人又有救命之恩,这才敢微微抬起头来。
却是一抬头就被晃花了眼,不禁屏住了呼吸,看得忘了神。那人幽黑眸子淡淡扫过来,丁秀兰觉得身上莫名一冷,一股莫名压力使得她又连忙低下了头去。
旁边孙掌柜代替孙瑾瑜回话,说道:“帧少爷,瑾瑜回山快有半月了。”
那人仔细看了看孙瑾瑜,又转头问孙掌柜:“瑾瑜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孙掌柜点头,低声说道:“这孩子还记不得人事。”那人微微发怔,而后又拍了拍了孙瑾瑜肩膀,沉声说道:“不急,有我们大伙在瑾瑜身边,他总会想起前事的。”
孙掌柜颔首说道:“帧少爷说得是。”
那人又说道:“周姑娘好些没有她有没有跟你们一道回来”丁秀兰耳朵不由得竖起,听得孙掌柜回话说道:“我们几个从清风寨启程时,周丫头尚未全好,不宜长途跋涉,就暂留在了清风寨里。”
孙掌柜回了话,那人却久不答话。丁秀兰不禁心里砰砰直跳,虽是没有抬头,却也料到那人是一脸担心颜色。果然,丁秀兰又听见孙掌柜低声说道:“帧少爷不用担心,玉泉山那处有一个医术顶好的郎中,我们几人启程时,周丫头的病已是在慢慢好转了,估计过不了几日,他们几个就可以回山了。”
那人低声说道:“那就好。”又扬声说道,“好了,你们既是下山,这一路也需得费不少时辰,走吧。”
孙掌柜告辞领着其他三人回到自己马车上。商队之中有人举着旗帜领车队让到一边,而后骑马过来,大声说道:“孙掌柜,你们先走吧。”
孙掌柜见道路都清开了,只得驾着车过去。山风徐徐,车帘半扬,马车与那人擦身而过,丁秀兰不禁又抬起了头来。那人一袭墨黑长裘静默立在边上,眉目如画,远近山水皆成了他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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