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方墨看着孙瑾瑜眼里陌生的眼神,心里百味杂生,他别的不记得了,就记得是她拿网子拿下他的。隔良久,方墨才将视线转向丁秀兰,丁秀兰下意识往孙瑾瑜身边缩了缩。孙瑾瑜能感觉到丁秀兰对方墨的害怕,毫不犹豫站起身来,将丁秀兰拉到身后,冷冷看着方墨。
丁秀兰藏在孙瑾瑜身后,她不确定自己刚才那番话,方墨听了多少去,她也是没办法的,在这里她只有大黑子一个依靠,若不牢牢抓住了,如何能安稳活下去?
方墨狠狠闭了闭眼睛,对丁秀兰招手,冷冷说道:“你过来。”
丁秀兰畏畏缩缩出来,却又被孙瑾瑜一把拉住了,说:“你别过去,她不怀好意。”
方墨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丁秀兰刚才那番话,她因是心中有事,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看着丁秀兰躲藏在孙瑾瑜身边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出。这丫头真真是死性不改,走哪里都想傍一颗大树,从前是裴府大少爷,现在又是孙瑾瑜。她知道这世道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不由已的,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等等,说白了,就是依附男人而活。丁秀兰这般肖想原本没什么,这世道就是如此,可是她可以将这念头打到任何人身上,就孙瑾瑜不行,尤其是现在的孙瑾瑜。
方墨忍了良久,才没有当场发作,只冷冷对丁秀兰说道:“你明日就下山去。”
丁秀兰惊慌看着方墨,不禁扯了扯孙瑾瑜衣袖,畏缩说道:“我,我不想下山……”
方墨冷冷说道:“这由不得你。”
正欲转身离去,孙瑾瑜突然出声道:“等等。”方墨转过身来,孙瑾瑜拉着丁秀兰说道:“你去把剑拿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丁秀兰和方墨俱都看着孙瑾瑜,一人心中波涛翻滚,百思纠结,一人满目茫然无助——她手中的剑已是给了方墨了,如何能再拿回来?可丁秀兰真怕方墨察觉这点,只无比为难看着孙瑾瑜。
方墨看这两人神情动作,心思翻滚,诸念头起伏不定。她鲜少受制于他人,可是孙瑾瑜却不是别人,他从前对她的那些好仍是历历在目,她不可以再对他不起了。若此时此事换了别人,她有无数方法,可以达到目的,可是现下却觉得有些无力。
她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孙瑾瑜独独对丁秀兰一人言听计从?她是知道孙瑾瑜的性子,他要维护一个人,必是倾尽全力去做,她若是真将丁秀兰这样弄下了山去,指不定孙瑾瑜转身就会离开这里。
方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心急,想必丁秀兰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她拿捏住孙瑾瑜,她就一定拿她没办法了。她不能让孙瑾瑜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她不能急,孙瑾瑜只是失去了记忆,而不是彻底换了一人,他依旧是他,他总有一天会想起过往的,她不能让他醒过来时,回想起这段过往,心里难过,追悔莫及。
妆罢山河 第二十四章 无名剑(1)
方墨打定了主意,又冷冷看了丁秀兰一眼,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丁秀兰看着她决然而去背影,心里越发忐忑不安。这时孙瑾瑜说道:“你去将剑拿来,咱们离开这里。”丁秀兰敷衍笑着说道:“大黑子,这里就是漠北啊,咱们又能去哪里?你且宽心在这里住着。若是真呆不下去了,咱们再走。”
孙瑾瑜望着大门,又说道:“她是谁?”
丁秀兰仔细看孙瑾瑜脸色,一字一字说:“她叫方墨。”
“方墨?”这名字在孙瑾瑜又嘴里滚了一个来回,丁秀兰的心险些要跳将出来,孙瑾瑜隔半响,又嘣出一句,“她很厉害。”丁秀兰长长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是啊,所以咱们以后也要离她远些。”孙瑾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丁秀兰磨在孙瑾瑜身边,呼延龙让人煎好了药送过来,丁秀兰伺候孙瑾瑜吃完了。天色越来越晚,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自己总归不能在孙瑾瑜身边呆一整夜吧。呼延龙进屋了,丁秀兰不等他说出赶人话来,主动站起身,嘱咐孙瑾瑜说道:“大黑子,我回屋了,你留着这屋里,千万别再打人了,好不好?”
孙瑾瑜点了点头,看着丁秀兰离开。呼延龙看了看孙瑾瑜,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可两人相对无语,孙瑾瑜的疏离是显而易见的。呼延龙只好怏怏转到别处去住。遣了一个机灵的,名唤涂士强的十七八岁小喽啰在孙瑾瑜身边贴身伺候。
丁秀兰一人胆胆颤颤回到先前所住屋里,赶紧关了屋门。一时不敢点灯,怕方墨知道她回来,摸黑上了床来,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窗外。这山寨建于一山谷之中,入夜了,万簌寂静,只有风声呼啸着更猛烈传来。月婆娑,枝影乱舞,一刻都不停息。
丁秀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想着,方墨会不会突然一脚踹开屋门进来,提着长剑赶了她下山去,一时又觉得这不大可能,大黑子只听她的话,又不知道剑已是交给了方墨。要是不见她。一准会闹起来。她虽是只在这山寨里呆了大半日,却也知道,这山寨里的人十分看重孙瑾瑜。断不会让他就这么走掉的。方墨尤甚。所以只要有大黑子在,方墨她不会赶她下山的。
以后她就好好的,一心一意照顾大黑子。方墨她见了,许是就能留下她来。
丁秀兰心思飘忽不定,守了半夜,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又回到了从燕京逃出来的那晚。
裴府里到处都是火,哭喊声乱了一片。因是她裴二小姐上吊那晚上值夜的,便被单独关在一处,只等着裴夫人挑定了吉日,就下去陪着裴二小姐。她被饿了好几日,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身是梦里,还是已经见了阎王,一时被烟火呛醒了,惶惶然瞪着眼前的一切,求活的本能终是胜过了一切。于是她费了好大劲从窗子里翻了出来,触目的都是火,昔日的亭台楼阁皆拥在一片火红里,满院里的人都慌乱逃窜着,无一人注意到她。
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才好,呆愣了半响,一伙蒙面大汉冲了进来,院里人的哭声喊声乱了一片。她随着人流四下逃窜,然后进了青竹院里,大少爷书房门半掩着,她慌头慌脑进去,畏缩在墙角落。外面火光冲天,透窗格而进,那青木架上搁着一柄长剑,无鞘,冷冽寒光流转着窗外风火,分外炫目。
这是方墨的剑,她记得。
一时灵窍顿开,裴府虽然断了她的死路,可是她可以去找方墨啊,这剑就是她的保命符。
她于是取了那长剑下来,扯下一方布裹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摸了一些值钱物件,一并裹了,缠在背上,趁乱出了裴府。
大街上同样也是乱糟糟一片,天地似乎一下子就塌陷了,到处都是哭喊声,她随着人流拔腿就往北门而逃。出了城去,也不敢回家,只知道往北行。行途中找一家当铺换了一些银钱出来,一路往北行,吃过了无数苦头,差点被一拉车的哄到了荒郊野外给破了身子去,慌乱挣扎中,一剑杀了那人,才得以活命。
至此,她再不敢相信陌生人,不敢随便与陌生人搭腔说话。
谁知道了到了立川,又遇到了歹人,不过是在路边的一家茶棚里讨了一碗水喝,歇了会脚,就被几个地痞无赖强拉到了巷子里,她一把拔出方墨的剑来,声嘶力竭喊道:“谁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我就杀了他!”
那几地痞无赖相看一眼,哄然大笑,有一人不信邪,谄笑说:“小美人,你那剑可要拿稳当了,来,爷来帮你。”上前捉她。她要活命,举剑慌乱乱砍一气,待周围一切声消时,有一人横躺地上,身上尽是血红,余人皆不见了。她拿了血淋淋长剑,慌乱看去,天旋地转,事事物物皆狰狞。她一路狂奔,藏身在一家破庙里。等天黑了,再出来。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只破庙门口蹲在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她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一夜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喧哗声响,她一下子惊起,天已是蒙蒙亮了。店小二叱责声传了进来。她已是如惊弓之鸟了,悄悄地从窗格里探出头去看。却是一衣衫褴褛乞丐畏缩于店门口不走,那小二不停骂骂咧咧,口水不知费了多少。那蓬头垢面乞丐依旧纹风不动。小二实在不耐,遂一脚狠狠踹去。却正临那乞丐面时,被那乞丐一手握住了脚。
那乞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唯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他握了那小二的脚,就那么不经意一推,那小二就被摔得老远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连忙合上窗格,胡乱用了饭,怀抱了剑,继续往北行。没走多远,就发觉不对劲了,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可是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可是等转了身,再走几步,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她心里怕极了,慌忙到了立川城门口。
立川城门边上贴着告示,有识字的人念读上面内容,皇帝驾崩了,新皇初立,裴太师位及三公,为辅国第一重臣。
她惶惶然站立人群当中,脑海里尽是那晚听得惊天秘密,心里越觉得惶恐。
突然有人手指了她,大声喊道:“就是她,王公子就是她杀的!快抓住她!”
她一惊回头,手指她的那人依稀就是昨日那伙地痞无赖中的一个,随着他的指认,一众家丁护院蜂拥过来,她吓得完全动弹不了了,突然有人一把抓了她的手,将她扛在肩上,一路狂奔,直闯立川城门。两个拦路的守城军士都被撞飞老远。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她五脏六腑都被颠挪了位置,被放下时,天旋地转,一下子狂吐不已。等缓过了神来,才发现扛她那人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黑壮乞丐,正拿了她的剑,细细地看。这乞丐手脸黑乎乎脏兮兮的,就是今晨一下就将店小二摔得老远的那人。
她见这人疯疯癫癫的,心里害怕不已,可是方墨的剑那是必须要拿回来的,否则她凭什么要方墨收留自己。她曲了曲身子,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那乞丐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似的,依旧专注看着手中的长剑。
她鼓足勇气,又小心翼翼说道:“恩公,这,这剑是我的。”
那乞丐这时才转头看她,过半响,说:“你,你的?”
他像是长久未开口说话似的,口舌都拧不直。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谁知道那乞丐竟是一下子就缩回了手去,只摇头,说:“不,不,不是你的剑,是她的,我要拿回去,给她……”
她心里着急坏了,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人就是一个疯子,跟疯子你还能说什么?硬抢是绝对抢不过的。她仔细看这乞丐的脸,越看越觉得这人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那乞丐却以为她是要拿抢剑,神情一下冷冽起来。她一下子就记起在哪里见过这人了。
方墨,这人是方墨的同伙!难怪他识得这剑。
她欣喜若狂,立时说道:“方墨在哪里?恩公,你快带我去见她。”
那乞丐将长剑背于身后,看着她,皱着眉头,说道:“方墨……,是谁?”
她膛目结舌看着那乞丐,他不认识方墨!他怎么会不认识方墨?可是他明明就认识这柄长剑啊。她再细细看他,那张脸虽是脏兮兮的,可是那黝黑的肌肤,端正的五官,清澈的眸子,还有这般高大身躯,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人就是那日与方墨看了一个对眼后,就立时站起身走开的那黑壮少年。
她鼓足勇气,又小心翼翼问道:“你,你不认识方墨?”
那乞丐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我,我谁也不认识了。”
她心里怦怦直跳,又试探问道:“你,你是谁?”
那乞丐摇了摇头,满目茫然,说道:“我不知道。”而后又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吗?”
妆罢山河 第二十五章 无名剑(2)
ps玩过度了,又更晚了,抱歉。明天二更。多谢亲们粉票那乞丐虽是蓬头垢面脏乱不堪,一双眸子却清澈无比,看着她。丁秀兰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人失去记忆了。她一时辩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庆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呆愣了半响,遂好言好语哄道:“你把剑给我,我就告诉你,你是谁?”
那乞丐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仍是摇了摇头,说:“这剑不是你的,我需得拿回去给她……”她见他明明谁也不记得,偏又知道这剑是方墨的,还一心想着把剑要回去还给方墨。她心急过度,一下就说道:“你既是说不是我的,那你说这剑是谁的?你明明就是从我手上拿去的,怎地不是我的了?快还我!”
那乞丐虽是生得高壮,心思却是如幼儿一般纯净,竟是一下就这么被她喝住,呆愣愣看她。她也是福至心灵,索性就把他当成了幼儿,柔声哄着说道:“你若是想知道你自己是谁?就把剑还我,我就带你回你家去。”一边又仔仔细细看他的脸色,见他脸色似有些心动,继续说:“你看,你这么厉害,我拿了剑也跑不远。你把剑还给我,我带你回了家,你自然就知道是自己是谁了。”
那乞丐想了想好一阵,是犹犹豫豫将背后长剑递给她,说:“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她微笑说道:“当然知道,你家在漠北。”方墨是来自漠北的·那这人自然也是漠北的。那乞丐喃喃念着漠北,似乎对这两字有几分熟悉感,点了点头,说:“好,你带我回漠北。”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用粗布裹了那剑,领着那黑壮乞丐一路北行,行途也使过一些手段,想要甩掉他·可这人也着实厉害,无论她跑多远,他总是能很快就追上来。无数次无果后,她也就死心了,只得带着这样一人上了路。
渐渐地她也知道带了这样一人在身边好处多于坏处——他虽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却是一身神力,所向披靡,又甚是好哄骗,诸事只需好言好语哄上一两句,他就会听话去做。因他生得黑壮·路人见了,皆是“大黑个”的叫唤,她索性就称呼他“大黑子”。
丁秀兰在半梦半醒中回想着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有了大黑子在一旁,接下来的路途要顺利多了。他们过了漳县,到了漯河,又遇上了周姑娘…···
那几日一直下着大雨,漯河的水漫了好高,听说上游还有冰泞冲下,来往两岸的渡船较之平日少了许多·他们在码头等了半日,对岸才有船过来。下船的五六人来人中,有一个高挑女子最引人注目·穿了蓑衣,手牵了一匹马,缓缓过来。
烟雨蒙蒙,她一时觉得这姑娘好似从画里下来的一般,不由得看了又看。恰逢那姑娘也抬起了头,斗笠下脸端正俊俏,浓眉大眼,虽是有几分憔悴·盼顾之间仍是有夺人神采。黑亮眼睛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突然怔住。人一下子冲了过来,到大黑子面前·展颜一笑,大声唤道:“瑾瑜哥哥!”
她脑海里一时如惊雷劈下——这姑娘居然是大黑子的熟人。
她看着那姑娘在大黑子面前又笑又闹·拉着大黑子,话语连珠出。不知怎地她心里竟是起了一股惶恐之心,从前一个人单独行路的情形又浮现在了眼前,她不由得紧紧看着大黑子。
大黑子看着拉着他说话的那姑娘,眉头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里越发害怕了,若是大黑子真的记起过往,那一定会抢了她的剑,丢下她的。不,不,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她怯生生扯了扯大黑子,说道:“大黑子,咱们要过河了。”
大黑子这才抽出自己的手来,与她一道走上码头。她禁不住回头,那姑娘一人怔怔站着,像是压根就不相信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接着又转身赶过来,拉着大黑子的手,看着他,说道:“瑾瑜哥哥,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湘绣,周湘绣啊。”
码头船老大正在吆喝,要开船了。她不禁低声催促,大黑子猛一下抽出自己的手,牵着她上了船。船下的周姑娘几乎要哭了起来,又巴巴跑过来,一连说道:“瑾瑜哥哥,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我不相信,我,我赶了好远的路,来找你,你怎地不理我······”
船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由不得指指点点。她心里惶恐,脸上似火一样在烧。这姑娘原本就生得好看,这样拉着一男子苦苦哀求说话,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住。从前她总听人说,北地女子爽利,爱恨分明,与南方的姑娘大不一样,这一回算是真真见识到了。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男子又又哭,她真是头一回见到。
饶是她心里再不痛快,可这当景也由不得她说话。
终是大黑子开口,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你。”她于是连忙火急火燎附和说道:“是啊,是啊,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姑娘却压根就不理会这些,拉着大黑子的袖子就是不松手,大眼里泪水成线落,只说道:“我没有认错,我没有认错。”
船老大咳嗽一声,说道:“两位,你们到底走不走的?一会就要下大雨了,别连累大伙都走不成啊。”
她十分为难看着周姑娘。周姑娘把脸上眼泪水一抹,抬头对船老大说道:“我也要过河。”船老大讪讪笑着说道:“姑娘,你在开玩笑吗?我这船哪里还能再多坐一人?况你还带了一匹马。”
周姑娘从包袱里摸出一锭碎银来,放船老大面前,说道:“这些够不够?”船上众人都看着老大,船老大将目光从那银钱上挪开来,讪讪笑着说道:“实在对不住,姑娘,我这船实不能再多人。”
周姑娘将众人一一看了遍,手上长剑一抖,来到一瘦小汉子前,开口就问:“你过河要做的事急不急?”那个小汉子看了看她手上长剑,低着头,躲闪着她的目光,说:“自然是急事······”
他话音未落,周姑娘从怀中又摸出两块碎银,往他手中一放,说道:“你下船吧,你这位置我坐了,岸上那马也是你的了。”一船的人皆膛目结舌,这两块银子足够一寻常人家大半月的嚼用了,况又加了一匹马。那瘦小汉子衣装粗朴,眼里是忍不住的激动神色,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将随身包裹一拿,就下了船去。
周姑娘上了船,就缠着大黑子说话。虽然大黑子无动于衷,可她心里却越来越害怕,她不敢想象有一日若是大黑子真想以前的事,知道她是这样哄骗他的,他会怎么对她。雨越下越大了,淋淋沥沥声音不绝于耳,天真冷,阴湿寒气钻进了骨子里。她窝在乌艄棚里,毛毡帘子时不时被风吹翻卷起来,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水蒙蒙。
周姑娘还在说他们以前的事,她现下已是知道大黑子是怎么回事了,她急切想让大黑子记起以前的事。
周姑娘的声音让她心里的恐惧越盛了。船靠了岸,船老大招呼大伙准备下船了。她站起身来,跟在众人身后下船。她的后面是大黑子,大黑子的后面是周姑娘。周姑娘还在说话。水雾太大了,她于是脚一崴,跌倒在船舱上。大黑子过来扶她,周姑娘一愣之后,也立时过来,刚刚好站在了靠船舷的位置。
她被搀起时,周姑娘不知怎地脚下突然一滑,大叫一声,就落入了水中。
初春北地的河水刺骨的寒冷,周姑娘在水里扑腾着起伏不定,不住叫道:“瑾瑜哥哥,瑾瑜哥哥……”
她倚船身而立,望着冰冷河水里时隐时现的人头,心里这才微微有点踏实。
这里虽是离岸近,可是这河水也够冷了,足够让人生一场大病了。
“大黑子,快,快将周姑娘拉上来。”她慌张催促说道。
大黑子仲了手去,一把将周姑娘拉上了岸,周姑娘冻得索索发抖,手脸都成了青紫色。大黑子竟是二话没说就将自个身上的斗篷接下来披在周姑娘身上。
她本是暖洋洋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冰冷了。
周姑娘这日晚上开始发热,客栈伙计请了郎中过来看,她来煎药。次日,周姑娘的病不见好转,居然还是与他们一同上了路。出了漯河继续往北行,沿途中越发能感觉到北地的严峻形势,手持刀枪的守兵三五成群而过,每过一次城门,搜查都十分严格。从漯河到漠北,众所周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潼关出去。可是潼关官文审批繁琐,实在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拿到手的。
周姑娘毫不在意说道:“谁说只有潼关一个出口?要到漠北的道多得去了。”
她带着他们在逆水等了两日,不仅没有等到愿意下水船夫,还等来了一伙巡河的守兵。周姑娘这会伤得很重,真的走不了了。可是大黑子却不肯走了。没奈何,他们只得先留在漯河,再想办法。
丁秀兰想起大黑子执意不肯走的样子,心里又添了些不痛快。她迷迷糊糊翻了一个身。大黑子虽是不记得周姑娘,可是遇到了危险时,却始终都站在周姑娘的前面。
还有方墨,他应是对方墨也有些印象的,否则,当时,那一挥之下,砍断就不是马腿了······
妆罢山河 第二十六章 春到
丁秀兰零零碎碎想着这些过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寨里风大,催命似的呼啸着,时不时有树枝噼噼啪啪打过窗格。她也不是存心欺骗大黑子的,实在是没有办法,若不这样,她又怎么能从燕京走到漠北来?若不这样,方墨就会立时将她撵下山去了。她在山下,便是有田有铺子,只凭她一个女人,怎么守得住?
至于周姑娘,她也不是有意的,她实在不想大黑子想起从前过往,那等于立时就断了她的生路。大黑子现下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要是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得抓紧了他。
丁秀兰裹紧了身上被子,迷迷糊糊又睡了去,梦中依旧是那些路途中或有的或没有的过往,大黑子实诚,虽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待人却是真心实意的,跟在他身边虽是辛苦一些,却也能踏实安稳。听说他还有爹娘在世,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对老人家?好不好相与?许是等周姑娘病好一些,他们就会回到孙瑾瑜家里,到那时她需得多用些心思才好。
丁秀兰迷迷糊糊中无数念头翻转,一时想到这里,一时又梦到那里,心中终是不踏实,突而又梦见方墨一脚踹开了门,提着那长剑,模样阴森进来,剑指了她,冷森森说道:“丁秀兰,你到底下不下山?你若是不下山,我现下就将你身上刺穿无数血口子!”而她只是摇头不应。方墨眉眼一沉,剑突而往前里送了几分。她胸口一痛·不由得尖叫一声“大黑子救我”就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