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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这、这太急了点儿,冷手抓刚出锅的粘豆包,咋的也得准备准备吧?”
“再准备,孩子就生在我家了?”
“生?这、这还赖上了?”
“哼!你那是嘴呀老驴脸儿?我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叫你那两兽祸害了,你还满嘴的放黄豆臭屁,你是人不?”
“我不是人咋跟你说话呢?你是人,咋叫你姑娘勾引我儿子?”
“你、你,我碎尸万段了你?”
说着,抡起烧火棍儿,要打土狗子爹。春花哥赶紧拉着,土狗子爹一撅达的往外走,“我和你不共戴天!我叫你姑娘烂在家里,臭死你个老王八犊子?”春花爹挣挣的撵着土狗子爹,“烂了,臭了,我也把姑娘扔到你家门口恶心你?你想耍臭无赖,还赖账,你个驴揍的,没门?”
吉德在牛二家喝完酒,很晚了,跟牛二出了门,想找找其余的几个哥们,看有几个有空看货场的。正走往土狗子家的道上,刚好碰见跄踉就像老牛顶架似的土狗子爹,牛二问:“大叔,土狗子在家吗,德哥找他。”土狗子爹停下来气哼哼地说:“在家?蹽人家姑娘家丢人现眼去了?等他俩回来的,我非砸断这两兽的狗腿!我叫他俩沾花惹草,小壳郎的跑骚?”吉德一听不对味,就问:“出啥事儿大叔?”土狗子爹一指,“春花家,你们个个儿看看去。”
吉德和牛二匆匆来到春花家,一条老狗懒懒的趴在院门口,歪头汪汪两声,就像司行完职责一样放下了头。春花的大哥拿一纸包从东厢房毛兔子的出来,见牛二就说:“你可来了,这叫我爹打的,皮开肉绽的。这不,鹿角粉,治枪棒伤最管用了。”牛二问:“这咋回事儿呀?”春花的大哥苦相地说:“咋回事儿,我都没脸说?这脸丢的,我都臊得慌。进屋吧,自个儿看。”
屋里眼前的一切,叫吉德啥都明白了。
人世间男女的偷鸡摸狗多种多样,已婚未婚,未婚已婚,惺惺惜惺惺,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一旦破败了,一泓碧水被搅得一塌糊涂,无非掀起一场大沙尘暴,甚至于杀杀砍砍,毙命殁者多了去了。未婚男女架不住欲的诱惑,急不可奈的偷了情,为掩盖这一切丑闻,都相安无事,只有成亲。春花和土狗子、土拨鼠,可是一个大难题,一女嫁二郎,最鞭挞双亲脸面了。一女嫁二郎,史上有过,也不见少数,那也是叫人唾骂千古的。一夫娶双枝儿,几枝儿,大有史实,却叫人视为美谈,贬损过吗?
扁担棒槌,棒槌扁担,扁担挑千斤颤巍,棒槌捶打百下不摧,两个物件相提并论,看来只有叫世俗刮目相看了。
“这丢大人了,我没脸活啦?”细皮嫩肉的春花妈,扯开俊美的团脸儿,捶胸顿足的冲牛二使劲儿,“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哟,生了个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哎哟哟沒发活了这……”
春花已穿戴整齐,下炕跪下,平静地说:“爹、妈,女儿就这个命,不丢人。”“啪”一声,春花脸上挨了春花妈一嘴巴子,“妈,你打晚了,我已怀上他俩的骨肉了。”春花脸上又挨了春花妈一撇子,“妈,你解恨儿,打吧!我死心了,谁愿意人舌头嚼出狗舌头就嚼巴,我活着是他家的人,死了是他家的鬼,一心不二。”春花站起来,从春花的大哥手里拿过鹿角粉纸包,一片腿坐在炕沿上,轻轻地给土狗子和土拨鼠涂着鹿角粉,“疼吗?”土狗子说:“疼出头了。”土拨鼠说:“德哥和牛二也赶上了,就按老丈人说的,明儿个就娶你过门。”春花“嗯哪”的点点头。
“大叔、大婶,这事儿,和好的苞米面,已是锅贴的饼子了,就成全他们吧?”吉德对春花爹妈说:“这事儿俺做主,土狗子爹那俺去说。不过,得容俺三天,你们风风光光嫁姑娘。啊这事儿呢,虽然他们是自个儿嘎对上的,按老礼,还是叫快嘴婆拉纤儿,也像那么回事儿,明媒正娶。这彩礼,土狗子和土拨鼠在殷氏皮货行柜上有股份,先支了红利,过彩礼。明儿个,就叫成衣裁缝过来给春花量尺寸,里外三新少不了,冬棉夏单春秋夹,都置办齐了,一样不能少。大叔、大婶,你们看行不?”
“啥行不行的,这都屎顶嗓葫芦了,就听你大少爷的吧!”春花爹一脸的无奈,同意地说。
“这一姑娘招两姑爷,咱也没搭上,就豁出这老脸,叫人搧吧!戳脊梁骨冒凉风,也得认了,就苦了我姑娘了。”春花妈抹着鼻涕泪的,一脸酸苦地说。
“就咱这穷鬼的儿子,在殷家柜上还有股份?”土狗子妈涕泪交流的帮土狗子穿着衣服,忧愁的脸带上笑容,“是,咱家以前七个盖八个缸,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过的紧巴。这要不啊,还有俩子儿。两玩意儿年前,跟大少爷跑买卖挣的钱,叫他爹拿去在东偏脸子置了几垧生荒地。这要没这啥股份,还真抓瞎。这春花爹妈,别再这个那个的了,这事儿搁谁也难咽,是说出去不好听,可都这样了,孩子愿意,这都是命。咱两家亲家嘎上了,气耨耨的也没劲,还是往好了处吧!这咱小门小户的,皮糙肉厚的,谁愿嘀咕啥就嘀咕吧,也不会少胳膊少腿的。”
“这就对了。土狗子和土拨鼠是俺哥们,俺不会不管的。”吉德说和人的说:“这等俺自个儿开个铺子,土狗子哥俩除当小掌包的,还都有股份。这股金,俺们哥们一趟买卖赚的,都存在钱庄大舅的账上了。俺打保票,有俺吃的,就有俺们哥们喝的,这眼前瞅土狗子家穷馊点儿,往后春花妹子嫁过去,不会吃苦受穷的。大叔、大婶,消消气,三天早上俺们可迎娶春花妹子啦!土狗子土拨鼠咱们走吧,叫大叔、大婶歇着吧!”
吉德和牛二搀扶土狗子跟土拨鼠回到家,一进门,土狗子和土拨鼠屁股上都挨了土狗子爹的洋镐脚,疼得土狗子和土拨鼠呲牙咧嘴的不敢出声。土狗子爹虚张声势的乱骂,“妈妈的行啊,两头猪羔子拱一个咂头,叫我这老脸往哪搁,裤兜儿都没处搁?”土狗子妈哭咧的抡着喂猪剜野菜的老茧的手,一拳一拳醢在土狗子爹身上,“你死老头子干啥玩意儿下死脚啊,孩子身上还带着冤枉伤,那要踢坏打种家伙,我叫你当孙子?”吉德拉扯开老两口掐架,苦口婆心的劝说土狗子爹一番,又说了婚嫁的安排,土狗子爹赞许地要喝两口,吉德说太晚了,明儿一早还要赶回镇上请成衣匠、表糊匠和喇叭匠。另外,还要安排往码头倒腾皮货的事儿,就留下牛二陪土狗子爹喝酒,一个人回牛二家东厢房,摸黑上炕合衣躺下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哥,你睡着了吗?”迷迷糊糊的吉德,朦胧中似乎听见轻柔的女子的天籁之音,随着轻歌慢舞的脚步,就觉得一个人轻飘飘的落在炕沿上,“哥,睡了吗?”吉德似觉得是大丫儿的声音,脚上的布鞋被脱掉了,夹被盖在了身上,他睁开眼,看见一个悄然而至熟悉的秀拔黑影,“是大丫儿吗?”大丫儿轻轻地说:“弄醒了你?我黑灯在屋里窗下看你回来了,怕你凉着,就过来了。还真的,一个人就这么躺下了,鞋也没脱,被也没盖?”吉德心热地坐起来,拉住大丫儿的手,拍着手背,“没事儿,这热的天,你回去睡吧!”大丫儿把头俯在吉德胳膊上,柔柔的输送着只有吉德一个人能感觉得到的温情,他大哥似的轻轻抚摸着妹子似的大丫儿的头,“大丫儿,回去睡吧,俺累了。”大丫儿作姑娘头一次体温到吉德一个男人的体味,温馨又可靠。吉德多次催促大丫儿回去睡,越催促,大丫儿越心潮起伏,难平沸反盈天的激情。她激昂的胸脯急速的张扬,“哥,我要做你的女人!”说完,像一头发情的母狮扑倒吉德,嘴唇在吉德嘴上狂吻。
大丫儿匆匆又强烈又狂野的热吻,疯魔荒淫后透出美伦美奂的女人味,慢慢的温柔得丝丝缕缕,一口一下的,揉得蹚过女人河的吉德,再也无力抵挡天造尤物心旷神怡的美觉,吞噬的贪婪的接受一个妙龄少女倾心的亲吻,诱惑得情愫勃发,俩人急迫的宽衣解带,在一个轻车熟路的驾轻就熟久违女人的男人引导下,巧夺天工娇嫩的花儿敞开了羞涩,俩人颠鸶倒凤在蛮荒的夜色里,留下覆水难收的点点红,刀割骨头的铭记,叫偷情少女一世的厮守,更叫大小伙子一世愧疚不舍的海枯石烂。
“做俺的二房吧!”
“那可美的你?”
“那你?”
“倾心呗!啥妻啥妾的,二房有啥好?我就是跟你好,好一辈子!你看到江豁子那片荷塘里的鸳鸯了吧,那是一对一的棒打不散的一对,咱俩做不成一个炕上滚的恩爱厮守的小俩口,像露水,有聚有散,沆瀣一气,也不错啊!”
“那……”
“我愿意!只要你心里有我,秤再高,不秃噜秤砣,对我好,我决不迈你家的门坎儿,进你家祖坟,活是你吉家的人,死是你吉家的鬼,我就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外布啷!你觉我亏得慌,我倒觉得总比一窝的争风吃醋的好?今儿个吵,明儿闹的,叫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偏袒谁向着谁,都是你心头的女人,你心里多不淤作呀?我不能给你幸福,我就还给你自由!”
“你……”
“咯咯,放心吧我的哥!”
轻轻的来,盈盈的去,大丫儿一甩辫子,黑影掩在了门后。
吉德听着窗外沙沙的脚步声,像跳动的音符,看不到大丫儿洋溢的笑容,对大丫儿杜鹃啼血般的倾心,回味的难眠。
翌日大清早,大丫儿没事儿人似的,一如往常的伺候吉德吃饭,吉德眯眯的扫两眼大丫儿,就着蒸制腌渍晒干的大头菜咸菜丝儿,喝了两碗刀削嫩苞米粒儿馇的粥,就从马棚里牵出大枣红马,跟正喂猪的牛二妈,打声招呼上了马。
“大丫儿,牛二在土狗子那旮儿回来跟他说一声,俺回镇上了。哎,干爹从地里回来也替俺说一声,俺就不等他了。”叫大丫儿一身轻松的吉德,有意撩逗大丫儿,对着门里的大丫儿没话找话的说。
“哥,昨晚黑没睡好做梦了吧?咋过一宿就婆婆妈妈的了,不想走就下马。”大丫儿手拿抹布,一脚跐着门坎子,擦着碗,嘎嘣脆的对吉德说,眼里透着恋恋不舍的神情。
“俺忙完了就回来,还张罗土狗子哥俩婚礼呢,就大后天,怪紧的。”吉德骑马上打转转地向大丫儿唧咕下眼儿。
“没听说啊,这么快?”大丫儿说着迈出门,走到马头,“那俩双棒,春花干吗?”
“鼓蒙两面皮,春花爹一顿烧火棍敲的贼响,不成的事儿也成了。”吉德有所指的点拨说:“这种事儿,瓜熟蒂落,顺理成章。”
“哎呀白瞎春花那个人了,多好的姑娘。”牛二妈拿个猪食舀子凑过来,“要长相有长相,手一喷,嘴一喷,还真成全那两兽了?”
“这可新鲜事儿,两娶一,这觉咋睡呀?”大丫儿说。
“一个丫头家,别瞎咧咧?那爷们娶几个小的有都是,那就不睡了?”牛二妈驳斥大丫儿地说。
“春花也是的,一个姑娘家这也算一个正宫娘娘一个妃嫔,新鲜啊?说出去,多难听,搁我呀才不干呢?这当小的呢,人前就矮半截儿,还得瞅那大的眼色?唉,有春花受的。”大丫儿说着春花,倒出了个个儿的心里话。
“你娘俩唠吧,时候不早了,俺得走了。驾!驾!”吉德骑马走到院门口回头说:“大丫儿,一会儿帮春花忙忙去,再和春花唠唠。”
大枣红马飞起四蹄,一会儿就跑到了江豁口的那片荷塘,“吁!吁!”吉德发现了站在荷塘道旁一动不动望着荷塘的牛二,闹懵了,忙下马问:“你一个人一大早蹽这旮子干啥呀?”牛二冷言冷语的头也没回地说:“能干啥,看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呗!”吉德牵着马,凑到牛二身旁,“心里有事儿?”牛二木夯夯地手里拿朵荷花也不瞅吉德,冷脸地说:“你说这荷花啊,虚伪不?非生在埋汰汰的烂泥里,又装扮个个儿多洁身自好,这不是虚伪?这还不说,明长莲蓬生莲子,又在烂泥里暗藏莲藕生芽,这不明一套暗一套吗?”吉德纳闷,不解牛二这么犯寻思琢磨起荷花干啥,“这是莲花的天性,有啥呀,叫你这么犯嘀咕,还反其道而行之,这是你的悟性?”牛二一仰头,长叹一声,“是啊!这以前哪有这么个人,好心刚擦完旁人脚上踩的屎,个个儿又一脚踩到牛粪上,你说这脚该谁擦呢?”吉德叫牛二这不摸头脑的话,造得一头雾凇,皱皱眉头开玩笑地说:“你问你擦呗!”牛二猛虎般的转身,眼睛瞪成铃铛,怒视着吉德,把手里荷花揉搓成碎片,往吉德脸上一摔,凶神恶煞地吼道:“负心人,别做棒打鸳鸯的薛季衡,把咱妹子娶了!”吉德啊的惊得如雷贯耳,霹雳震顶,意料之中料想之外的突如其来,这大冰雹子醢得猪婆龙(鼍(tuo)龙鳄鱼的一种)盔甲绽开萚(tuo竹笋皮)皮翻飞,橐(tuo)驼飞沙,来这么快?“牛二!你?……”牛二跺着脚的“啊啊”悲戚的狂嗥跑远了。





乌拉草 第172章
几天来,吉德背上关着牛二如李逵两把板斧的话,脚打后脑勺忙得焦头烂额,贪黑的忙完装船,就和吉盛头顶着满天星一轮弯月,马不停蹄的赶到牛家围子土狗子家,没进院,就闻到烀猪肉的香味和人喧鼎沸的说笑骂杂闹哄一锅粥的热闹声。两人下马拴在杖子上,就碰见牛二和云凤两人,咧咧勾勾抬个大泥瓦盆子出来倒泔水,吉盛打趣逗乐子地说:“哈,这就两人抬上尿盆当花骄了?哎,多暂喝你俩的喜酒啊?”云凤搁手往吉盛身上撩着水,“想喝喜酒啊,先把这盆泔水喝了!”说着,就够够的往吉盛跟前凑,吉盛躲躲的跳进院子,把着门扇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等闹洞房那天,瞅俺咋收拾你俩?”吉德瞅眼倒完泔水拎个盆子回来对个个儿木夯的牛二,拉到一旁,哈哈的打马虎眼,“还生俺气呢啊?你猫着啥须子了这呀?”牛二不瞅吉德的一旁梗着脖子说:“你装啥糊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吉德说:“你才装糊涂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牛二回头盯着吉德,“煮熟的鸭子,你还嘴硬?”吉德乞怜地说:“交个底儿吧?”牛二死盯吉徳两眼,“那天夜半晌我回过家,……”吉德哑口无言,怔怔地说:“啊?俺会对妹子好的。”牛二像脸上长了疮痍,揪嘎得一块儿一块儿的难受,“小鬼好搪,可爹妈阎罗王那擓你就得下地狱?做人做鬼你咋交待?咱那妹子体性,你不是不知道,一条道走到黑,九头老牛都拉不回来?我问你,你当时咋想的,老家还有个嫂子呢?”吉德吁口气,柴干火烈,男人要扛事儿,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只得硬着头皮说:“泾水清,渭水浊,两水会合清浊不混,是分明的。大丫儿对俺清纯如泾水,对俺是实心的,俺不会拿渭水污浊她的纯洁感情的。俺虽混浊了,有家有口,可脑子也不是一时冲动,是顺流顺水,也老想接受大丫儿对俺的一片真挚了。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了。”牛二追根寻底的问:“休了嫂子?”吉德看着院里焰焰的松木明子,一时语怯,回答不了牛二提出的扼腕碎骨的问题。
‘休妻再娶,没想也不敢想,事情出了,纳小倒是想过?’
“咱牛二、咱妹子、咱家,对你不薄吧,你咋往咱头上灌屎汤子呢?”牛二发问道:“我们把你当大哥待,你咋好意思对我妹妹下这咸猪手,还这么狠的毁我的妹妹,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配作我们的大哥,割袍断义,咱们就此一刀两断!”
“牛二,俺和大丫儿的感情与咱们哥们的情义不是一回事儿?”吉德内心愧悔地说:“俺和大丫儿的事儿不是跅(tuo)驰,你先沉住气,不要声张,俺和大丫儿一定给你一个叫你满意的答复。咱哥们血浓于水的感情那是天高地厚的,你不能轻意的张口闭口的说出绝情伤感情的话?俺知道,你不是咽不下这口气而是憋足劲的难咽?不管咋的,都是俺这当大哥的不对,俺是腽肭脐(海狗的生殖器),行了吧?”
“牛二!牛二!”云凤扯着尖嗓子喊着寻过来,“快点儿。小樱桃来了,她找你?”
“啥腽肭脐,咱不懂!”牛二走开的回头,狠呔呔的压住嗓子对吉德说,“你这情种,就欠揍!”
“你不情种,俺看你还欠揍呢?”吉德笑哧哧的,也坠地有声地悄声说:“快去吧!老情人等着呢?”
“啥老情人,咱不再乎?没交换八字,啥都白扯,我才是牛二哥那没过门的老婆呢?”云凤尖耳快嘴地顶吉德嗓葫芦,拉过牛二,“小樱桃在东厦屋帮忙掐豆角呢,看来有些不对劲儿,你和小樱桃好好唠唠。”
“她咋啦?”
“瞅你急的,还不是她爹?”云凤嘴碎的嘚咕:“这还有几天了,她爹抠的,还管婆家要啥玉镯子,说是给她弟弟娶媳妇留着,这、这不卖姑娘呢吗?”
吉德看牛二和云凤嘁嘁喳喳走开了,就进院到土狗子洞房转转,屋子里表糊一新,四铺四盖,摞在新从木匠铺买来的炕琴上,自家编的新苇席上一张新炕桌,上面摆着红釉子白花茶碗。
“不错啊!这上轿扎耳朵眼儿的事儿,先将就吧啊?”吉德拍着土狗子和土拨鼠的脸蛋子说:“你俩小子,这炕洞不是石板铺的,噗嗵塌了,别叫俺拿镐刨你俩啊?”
“德哥,你忘了,我俩可都是爬洞的高手啊!别说炕洞了,啥洞不能爬呀?嘿嘿……”
“哈……”吉德想起闯关东来的道上,车老板子大老孙说的笑话,就拿来取笑双棒儿,“俺看有一个洞,你俩没法爬?”
“啥洞?”
吉德招招手,双棒儿双双把耳朵够够地凑到吉德嘴边儿。吉德边笑边嘟囔囔,双棒儿听着听着,乐得把吉德按在炕头上好一顿格唧,“你不也从那旮旯爬出来的吗?”
吉德和吉盛喝完土狗子哥俩的喜酒,骑马到了码头,上了火轮,去了三姓。
立秋,宣告严热的夏天结束,迎来作物果实的成熟。秋后一伏,也不能小觑,一出一猛,除早晚凉爽外,晌午大地还是要晒出油的。
就立秋的前两天,也就是牛二要结婚的前天,发生件蹊跷的稀奇事儿,牛二神秘的失踪了。
那天早上,天灰蒙蒙的,秋高气爽的绿黄大地也显得灰溜溜的布满雾霭,日头在东天边儿上画个虚幻而又橙红橙黄的大黄米面烙饼一样的提溜圆,眩晕眩惑的。
一早起来,牛二穿上崭新的长袍马褂戴个礼帽,打扮得溜光水滑,牛二妈奇怪的问这是干啥打扮得乡绅似的。大丫儿笑笑的抹擦红唇,笑侃牛二,妈,这火烧的心啊架上燃烧着的干柳毛,还熬得住了?这越离喜日子近,心越长草!哥呀,这准是去找云凤姐呗!牛二也不反唇,一脸喜悦的笑,到马棚牵出一匹赤兔马,拿糜子做的刷子蘸水好顿刷洗马的毛皮,备上马鞍子,燕雀一样跨上马,豁亮的喊声妈,说声到云凤家看看,就一鞭子跨出院子大门,头也不回的跃蹄扬鬃的消失在牛二妈和大丫儿视线里。
天渐黑了,人静了,还不见牛二回来。
坐火轮从三姓急匆匆赶回来的吉德和吉盛,等了大半天,焦急地瞅着炕上两个邻居小丫头翻绳,在灵巧的小手中,一根红头绳变幻出鱼网、拨楞锤、牛槽、面条各种千变万化的图形,叫两小丫头稚嫩的小胖脸儿上绽开天真的笑靥。无聊的日头在等待中消逝,迎来油灯的天下,昏暗灯光下,未免叫人有些焦虑,一屋的人默然呆坐着,“滴答滴答”的老座钟,恼人的敲着每个人的心房。
吉德猛然想起土狗子哥俩结婚前天晚上,看见牛二和小樱桃,在土狗子家的东厦屋单独嘀咕好一阵子,心中不由升起一团疑团,牛二会不会没去江沿村哪,而是和有情人私奔了呢?他叫大丫儿和几个小姐妹到小樱桃家跑一趟,看小樱桃在不在家,大丫儿忸忸怩怩的不愿去,怕遭小樱桃爹的白眼。几个小姐妹,拽起大丫儿说你怕咱不怕,就说看小樱桃有啥事儿帮忙活忙活,油灯没嘣几个灯花,大丫儿就跑回来了,说小樱桃在家,不吃不喝的正和他爹闹呢。
这?排除徇情私奔的可能,那只有到老鱼鹰家去找了,备不住云凤那旮子有啥事儿拖住了牛二的后腿了?吉德和几个小哥们从马棚牵出马,一溜烟的到老鱼鹰家里。
老鱼鹰窗子透着大亮,屋里传来云凤咯咯的欢笑声,吉德悬着的心一下落体了,看来牛二还在云凤这里。进屋一瞅,却不见牛二,只有老鱼鹰和曲老三。云凤见是吉德,美滋滋地把吉德忙拉到大红蜡烛下,叫吉德看曲老三给她买的金簪玉镯。吉德没心思,问云凤,牛二呢?曲老三问出啥事儿了?云凤说,牛二惦记你德哥备不住这两天回来,就早早的回家了。吉德说这就怪了,牛二没回家,那又能上哪去呢?吉德拍脑门子一想,唉呀,准出事儿啦!曲老三一高蹦起来,这我的地盘,能出啥事儿?老鱼鹰急切的问牛二有啥仇人,没听说过啊?云凤哭成泪人的说,要说牛二有仇人,那一准儿跑不了鲁大虎这损犊子?云凤的话,就像空中的炸雷,太一针见血了,吻合大伙猜疑的蹊跷,找到牛二失踪的结症,情敌!
鲁大虎看上云凤,曲老三和老鱼鹰也都知道,那也不至于到了绑架牛二的份上。云凤这话倒提醒了吉德,想起前些日子牛二和鲁大虎在十棵白杨小树林打架,鲁大虎说的话,叫吉德心提溜到嗓子眼儿。
“曲大当家,鲁大虎可能性最大。他一直为云凤吃牛二的醋。前些日子,牛二来给鱼鹰爷爷送新拉的面,俺亲眼见,鲁大虎在十棵白杨小树林截住牛二,和牛二打到一块儿,叫牛二远离云凤,说他喜欢云凤,还威胁牛二,要不叫牛二等着,这意思……”
“这老臭小子,还真有犍牛啃嫩草的心哪?”曲老三横眉怒目,“我说嘛,鲁大虎咋会告歇呢?啥******说他妈病了,全扯蛋?”
“咚咚咚!”
“谁?”
“我!大丫儿。”
“啊,她咋来了呢?”
“牛二到家了?”
门开了,大丫儿拎个马鞭子,拐拐的进屋。
“你这咋啦?”
“没鞍子,叫马骣了。德哥,是鲁大虎绑架的二哥。他叫人捎信,想赎牛二,不要官帖,不要大洋,不要金条,只要咱家答应退了云凤这门亲,明早给个准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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