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火车停下了。
小哥仨迷迷登登的撩起苫布,刺眼的阳光扎得睁不开眼。吉德耨(nou)耨起眼皮,打个手篷,抬眼踅摸,看见月台上的牌子写着“山海关”三个大黑字。
“山海关到啦!”吉德兴奋的喊。
“出了关,就是关东,咱们闯关东了啊!”吉盛哈哈着说。
“‘地形者,兵之助也。’古代有六大雄关,‘两京锁钥无双地’的山海关;‘九边重镇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关)首’的雁门关;‘潼关固则全秦固’的潼关;‘四州水陆中枢地’的襄阳;‘南国重镇,北门锁钥’的徐州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汉中。山海关,是明长城东端起点。明太祖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大将徐达在此筑城设关。因其背负燕山,西临渤海,故名山海关。这山海关地处辽西走廊,控制着出入关口咽喉要道,号称‘天下第一关’。这关隘,事关一个朝代的存亡,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宋有降将吕文焕打开襄阳城关,元灭南宋。明有吴三桂献山海关,才有清兵八旗入关,横扫华夏,建立大清王朝。当下呢,大炮成了关隘的克星,无险可守了,东北军撒了欢,一胯子跨进关内,这个掐呀?……”吉德因地感慨,谈古论今,正说在兴头上。
“叭!”
“啾啾”从月台炮楼里射来一枪,把小哥仨搭在肩上一旁的苫布,噗哧一赶儿烟儿,锥了个小洞,吓得小哥仨急速乌龟缩脖儿,堆缩进车箱里,蒙上苫布。
“叭叭!”
又是两声枪响,就听有人大喊:“跳车的,打死啦!”小哥仨暗自吐着舌头,心说:真打呀?
吉盛瞅着透亮的枪眼,一边白哧个脸,一边瞟着吉德和吉德,压着嗓子说:“娘呀,多悬呐?就差两拃。这要再准一点儿,咱们哥仨,说不准谁就‘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了?真的,回老家了!咱们被发现了,能不能上车搜啊?”吉增虎个脸,冷冷地说:“咋咋唬唬的,瞎咋唬啥玩意儿呢?不许瞎说!这枪子可不长眼,可邪性了,说不好谁真摊上了?”吉德弯腰曲背,把苫布揭开一个小缝缝,拿两只眼睛往外瞅,这才看清月台上满地的大兵,坐着的,躺着的,歪着的,全血乎拉的扎着绷带,“全是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三海关这个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的虎狼之地。虎踞龙盘,犬牙交错,看样子,那一枪是震唬震唬,不会上车来搜的。咱们咬草根儿先眯着吧,哪也别动,火车开走了就好了。”吉盛害怕的不托底的还问:“不能上车搜咱们呀,这都来一枪了?”吉增从怀里掏出王八匣子,比量着说:“这有啥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咱手里有这家伙呢,怕个**呀?”吉盛打量一眼手枪,撇撇嘴,“就那破铁疙瘩,哧!还不如杨家将里烧火丫头杨排风的烧火棍呢,能不能打响,还两说着呢?显摆啥呀,破玩意儿?”吉增咔噔把子弹顶上膛,把苫布撩开个缝儿,枪口对着炮楼,“这是王八盒子,俺打个给你看看,准不准不知道,整个响儿吓唬吓唬还可以?”吉盛忙拽回吉增的胳膊肘,“俺的娘哟,你别没郎当找黄瓜提溜了,省省事儿吧俺的活祖宗?你还怕臭屎招不来苍蝇呀,这就够叫人提心吊胆的了?”吉增上来了犟劲儿了,也是闹,非要显摆显摆,动真格的。吉德喝呼一声,“老二,痒痒啥,别闹了?这要真走了火,咱哥仨非得叫逮去当兵,谁也猱不了?功亏一篑,啥做生意都付之东流了?把枪搁起来,得把的时候再用。”吉增嘿嘿两声,“大哥你以为俺那么傻,真打呀?俺那是猫逗嘘小耗子,逗嘘老三玩儿呢?这要真打出去,老三得吓拉那裆里了?”
火车停了好一会儿,加水又加煤炭,又开动了。
出了三海关车站,小哥仨掀开苫布,起身长长的透口气。
“长城,关外了!清朝皇帝老儿龙的潜氐之地,咱们这回是真正的出了天下第一关,闯了关东山,踏进了做梦都想的卧龙藏虎之地,再也不是梦幻的泡影了?咱小哥仨联手,倚上大舅这棵大树好乘凉,鲲鹏展翅,开创宏图伟业吧!”吉盛伸展双臂,兴奋的迎着凛凛的寒风,抒发着雄心勃勃的呐喊。
吉德举目眺望着以近由远雄伟浑宏的破损长城,感慨的吟诵:“残垣断臂,山河破碎,孟姜女哭倒长城女娲难补,谁人主宰乾坤沉浮,生意救人救得国吗?打仗、流血、死亡,造孽者谁也?百姓,吃喝拉撒睡。百姓,油盐酱醋柴,穿衣吃饭。事小,民生国本!买卖,一手出,一手进,易手换钱!看似简单做起难,难于玄机奥妙不可测。度量衡,平天下,一杆秤买卖公平,一把尺子衡量诚信,一个提溜装载商德。猫有猫道,鼠有鼠洞,讲公平、守诚信、遵商德,就是商道,人间正道。一统江山,江山一统,谁的江山?盘古能开天地,我辈英雄辈出,壮志胸怀天下,实业兴邦富民,还我大好河山,关东一展鸿鹄!”
“哈哈,都成了花脸猫了,还骚人墨客抒怀忧国忧民发羊赶疯呢?你俩瞅瞅吧,哈哈,黑脸包公!牙白的瘮人,黑面獠牙,赶上妖怪了,比魔鬼还吓人?”吉增指着吉德和吉盛两人,笑弯了腰。
“哈哈,你还笑俺俩,你自个儿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像人,一脸的花豹子腚,没个瞅啦?”吉盛张着一口白牙,嘻哈笑傻地指着吉增大笑。
小哥仨嘻嘻哈哈,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老鸹落在木炭堆儿,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那就咧开大嘴,敞开心扉,捧腹大笑吧!
那笑,笑得橙黄大地,一片金茫茫;笑得万座山峦,姹紫嫣红;笑得天高云淡,南归大雁斑斑点点;笑得火车浓烟,更加喧嚣猖狂。笑开了“蜀地天国”的辉煌灿烂,笑把美好人间天堂,奉献给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晖。笑,使三个不知天高地厚楞头小子,豁达开朗,勃勃生机。笑,叫背负伟大抱负刚跨殿门的三个苦行僧,抛弃烦恼,丢弃痛苦,舍弃愁畅,积极博发,奋勇向上,一心奔往极乐世界。
火车在飞奔,万物倒向一边,远处大地一片黄色一片绿色,放倒的苞米秆子旁,堆着一堆堆扒下的金黄色苞米棒子;割下的高粱戳成一架架“撮罗子(鄂伦春人的窝棚)”,晾晒着火红火红的高粱穗儿;金灿灿的谷子,一梱梱像士兵一样列队整齐;成片成片的黄豆,像似摇铃的花马鞭,迎风抖擞;绿郁葱葱的大秋白菜、矮趴趴露着红肩头的大萝卜、亭亭玉立的大葱、油绿的芥菜缨子下面袒露着白绿脸的疙瘩,一派北国田园喜人景象。
隐隐约约的山脉笼罩在淡淡的浮云下,山连山,起伏叠嶂,给人一种迷茫的遐想。
“北大荒,,大粮仓,大粮商啊!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呀,俺算是真正开了大眼了!俺一定开个大粮栈,秋收粮,开春卖,准能赚大钱。”吉德有慨而发。吉增扒眼儿望着眼前的景色,满脸的新奇,“这一年得打多少粮啊?那要开个大粮栈,咱们可就金窝里掏金蛋掏上了,一本万利呀!”
吉盛眼尖,指着远处的土道喊:“大哥、二哥,快看!那道上走的全是大兵,没头没尾的,还有大炮呢。”吉德和吉增顺着吉盛指的方向一瞅,可不咋的,像蚂蚁搬家一样两大溜,朝三海关方向移动。吉盛寻思着说:“你说,这关外地界多好啊,这关外胡子兵咋还往关里抢地盘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东北虎称王,还想当皇上?没了吴三桂,没了八旗兵,还能整出啥响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个土掉渣儿的老土帽儿,还想穿靰鞡进紫禁城,坐金銮殿呐?哧!门朝哪开,摸着了吗?”吉增顶着吉盛的话说:“你懂屁戴不戴皇冠,就瞎嗤?那啥、那啥……”吉盛顶上一句:“吭哧不出来就别吭哧,比拉屎都费劲?”
吉德听两个老弟唧咯浪,听出点儿事儿来。虽然哥仨都在营口学徒三年,各有个的个性,各有个的喜好,各有个的短长。那年二弟才十五,粗心寡闻,除给鲁师傅家劈柴挑水,烧火喂猪,就是跟鲁师傅起早贪黑,伸胳膊,蹬腿脚,练些武把操,关东这噶达的事儿,知之甚少。知道的也是些市井街巷混混们的污泥浊水的流里流气玩意儿,正儿八经的人文学问,一瓶不满,半瓶还桄当;三弟当年只有十三岁,小嘎儿豆一个。人长的白嫩水亮又顺溜,个性又调皮又乖巧,又会捧臭脚,又会泼尿盆。大掌柜慧眼识珠,就给找了一个能说会道,满嘴跑舌头,又有眉眼高低的老曾师傅带他。曾师傅倒也疼他,手艺以外的事儿就跟他闲嘎达牙,讲些不见经传、道听途说的嘎咕玩意儿,一来二去,练就了油腔滑调的嘴上功夫,跟买家一唠一搭,咯咯的,是又投缘又投机,回头客乌秧乌秧的揽生意。对正装玩意儿,也就全凭脑子灵心眼活东拼西凑学了些。也是一瓶本来就不满,还好显摆桄当,闹出不少张冠李戴的笑话。孩子小,也就一笑了之,没人再乎。可到了新地场,小哥俩再这样下去,带着‘娘家’惯的毛病,那就有损形象了?当大哥的,就得挑起当兄长的责任,呵护有佳,还要循序渐进用心开导,把知道的东西讲给两个弟弟听,教点儿生意以外的实在玩意儿。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吉德扯肠子说:
“咱们来到关外这,就得了解这风土人情,人史人俗。不知道这些,啥也是枉然?咱们去那噶达,黑龙镇是松花江下游那的一个古城小镇,可是个大码头,商贾云集,也鱼目混珠,良莠不齐。啥叫入乡随俗,就是融合。咱们的先民,在那不断和此地人融合,演化成那各族人的祖先。”吉盛啊呀,“这俺可不知道?俺以为闯关东是这几十年的事儿呢。原来,俺关里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这俺原以为,就俺曾师傅说的,‘出了三海关,大葱蘸大酱,火烤四不像,烟酒不分家,吃喝不拉桌;公媳一个炕,喊号一齐上,爷们抽大烟,娘们徕大飙;过年吃饺子,下奶送鸡子儿,尼姑生孩子,小叔娶嫂子’。听大哥这么一说,脑子像似缺点儿啥,俺得好好听听。这要说错了啥,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吉增说:“老三,支着耳朵听,别老插嘴嘚咕?”
吉德说书似的说开了。俺听家在黑龙县的俺仇师傅说的。那人可有学门,年轻时当过私塾先生,后才改行当伙计。关东这噶达,人杰地灵,出了五位皇帝。北魏,知道不?是住在大兴安岭嘎仙洞的鲜卑人,打入中原建立的王朝。辽国,雄居一方,是女真人建立的王朝。金国,是肃慎人打败北宋建立的王朝。元朝,是大兴安岭嘎仙洞,另一支鲜卑人后裔蒙古人,建立的一统王朝。清朝,知道吧。是满人八旗入关,打败李闯王,又拾叨了明朝的零碎,建立的王朝。
乌拉草 第20章
这说呀,很早的四五千年以前,虞舜时,就有咱们山东半岛的先人,经过热河和辽东半岛过来,有肃慎、秽貊(me)、东胡三个族系。咱们要去的黑龙镇松花江流域,古代先民就是肃慎人。视角类鹿,蹄类牛,尾类驴,颈背类骆驼的‘四不像’,为大麈(zhu)神灵,常拿来溜须周成王;肃慎人的后代,叫挹娄人。‘好养豕(shi),食其肉,衣其皮’,会织麻布,刳木为舟。由氏族转入了父系,乘船寇盗,无法无天,无大无君。虽臣属汉朝,不听教化,到了三国后期,才贡属曹魏王朝,接受平州东夷校尉节制。
南北朝,把挹娄人改为勿吉。‘嚼米酿酒,饮能至醉’。牧马纳贡。筑堡垒城,乘船出海。隋朝称勿吉为靺鞨人,在高勾丽北,旧肃慎国界。白山、黑水等七大部落,各有兵力数千余人,联盟在一起。到了唐称黑水靺鞨,出现了‘父子相承,世为君长’的世袭首领,掠夺周围邻人财富,经常‘每恃其勇,恒以邻境为患’。唐朝首设黑水军、黑水府,任命大首领为都督,建立黑水都督府。府下设各州,各部落首领为刺史,朝廷派叫长史的官监督,从此黑水靺鞨纳入唐朝版图。
契丹人在辽建国后,生女真人,也有叫‘东海女真’的,是从黑水靺鞨衍生的。有五大部落,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五国部,那个叫越里笃部落就在黑龙县境内。这五国部老大了,西边从小兴安岭和张广才岭,南边从兴凯湖、乌苏里江上游,东临大海。辽国在五国部头城[三姓]设立了由契丹贵族充当的节度使兼酋帅,臣属关系密切,经常遣使朝贡,一年纳贡貂皮六万五千张,马匹三百。五国部还出产一种很有名气的猎鹰,叫‘海东青’,一向为辽皇所钟爱,凡捕到这种鹰,必须上贡给辽皇,谁想私自独占必取首级谢罪。
后来的金国,是由生女真建立的王朝。在黑龙县东北蜿蜒河一带,五国部之一的奥里米部落中的敖来密,有个叫完颜的部落,几代人的征战拼杀,统一了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部落,完颜阿骨打率女真部落起义,联合北宋王朝,打败了辽军,建立的金国,首都在吉林省的白城。后发动了侵犯北宋的战争,攻陷汴京,北宋灭亡。掳掠了宋徽宗、宋钦宗和宗族四百七十多人,满载印宝、图书和各种财宝回到白城。徽、钦二帝被转辗押送到胡里改路也就是今个儿叫三姓的五国头城。相传被囚禁在一口枯井里[屯兵的地窨子],坐井观天而死。一千多年前,金国迁都燕京[北京],改叫中都,是第一个把燕京当首都的朝代。在女真区域设立不同其他区域的猛安[州]千夫长谋克[县]百人长的军政合一体制。
元代源于汉代活动在额尔古纳河下游的大兴安岭密林中一支后又迁到呼伦贝尔大草原和斡难河上游的鲜卑人的后裔蒙兀室韦为主体,形成蒙古人。成吉思汗万里拼杀,建立横跨欧亚两大洲的蒙古大帝国。灭金又灭了南宋,统一了全中国。东北这归辽阳行中书省,下设路、府、州县。松花江中下游的黑龙县归脱斡怜军民万户府管辖,首府设在万里河通古城。
口传耳详的八月十五吃月饼的习俗,还和明朝灭元有关。这汉人管外族人一般好叫啥啥鞑子。元鞑子养活兵勇,由汉人百姓分摊,一家一个或几个不等,包吃、包穿、包住,还包占人家媳妇、姑娘,像牲口一样奴役汉人。就连做饭的菜刀和下地干活的锄镐,都由住户元鞑子管治,不能随便使用,怕你加害他们。做饭切菜拿菜刀得在鞑子监视下使用,用完就收走。下地锄镐也如此,凡有刃器的东西一概如此。汉人忍气吞声,忍无可忍,各部落首领暗中串联,过中秋十五这一天,挨家发送月饼,馅里藏着字条,写着‘明月当空杀鞑子’!家家户户明月当空揭竿而起,偷出菜刀等刃器,将喝醉睡梦中的元鞑子一夜杀光斩净。
明朝大军攻克元大都[北京],推翻了元朝。永乐年在黑龙江出海口,叫特林的附近,元代东征元帅府,在庙街设立关东最高军事机构,奴儿干都司。下设卫、所四百二十多,辖百户,土官由氏族、部落酋长担任。弗思木卫,设在黑龙县的万里河通古城。奴儿干都司境域广袤,有两条交通驿道,一条向西称‘海西西陆路’,一条向东称‘海西东水陆城站。两条干线南与辽东都司境内驿道相通,可直达京师。海西东水陆城站,共有五十五城站,从底失卜站[双城]经古弗陵站[黑龙县东北万里河通]直至奴儿干都司驻地。
嫩江以东到库页岛广大领域是女真的聚居区,居住着满人、赫哲人的老祖宗,还有鄂温克、鄂伦春、奇勒尔等族人。贫富分化,部落间和民族部落间战争和掠夺不断,加之朝廷的招安,女真部落纷纷南下吉林、奉天(沈阳)一带。民族大迁徒在明代持续二百多年,女真的三大部落,一支由三姓和牡丹江一带迁往长白山以北的绥芬河和图们江流域;另一支毛怜女真从乌苏里江支流穆凌河沿江南迁。这一支最为彪悍,后来称之为建州女真,出个努尔哈赤,在辽宁和吉林繁衍生息;还一支东海女真,也叫野人女真,从东海边和松花江下游迁至宽城子(长春)一带。松花江是满人的故乡,是清朝帝国的龙兴之地。女真英雄努尔哈赤及继承人皇太极用六十多年时间征服了松花江 乌苏里江和黑龙江中下游女真各部落,又招降贝加尔湖至额尔古纳河的蒙古各部落,建后金,又改国号清。后吴三桂献出三海关,八旗入关,坐了中国天下。康熙帝下诏,禁止关内汉人出关踏入龙脉之地。加之亦兵亦民的八旗不断增招入关作战。本来松花江和黑龙江下游就人烟稀少,这下大片土地荒无人烟。成了名符其实的‘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掉到饭锅里’的北大荒。鸦片战争后,沙俄乘机逼迫**的清朝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一大批不平等条约,夺去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四十六屯满人赖以生存的发祥地。又在黑龙江以南、乌苏里江以西的广大地区内享有商权、财权、路权、治外法权、设警权、采矿权、伐木权、内河航行权和部分行政权,实际东北南满大部和北满控制权已归于沙俄的累卵之中。咸丰十一年对黑龙江流域部分开禁,还包括三姓倭肯河东,准许汉人到指定地方从事垦植。光绪三十年,清廷在外力的威逼下,出于移民实边的需要,全面开禁。在松花江中下游的五国头城古城那由副督统又改设依兰府,又增置临江州[同江],后又增设黑龙等县。
日本天皇对东北这块肥肉早垂涎三尺,光绪三十一年(1904)日俄打了一仗,日本人打胜了,在东北南满攫取了许多特权,把俄国的中东路(以哈尔滨为中心,北至满洲里东至绥芬河西至旅顺口)从宽城子(长春)到旅顺口划归日本,成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满铁)。日本人人小心大,向窃国大盗袁世凯又提交的二十一条,对南满的侵略更加露骨。十月革命的爆发,沙俄在北满势力迅速土崩凡解,日本势力借美、英、法出兵干涉苏俄之机,对老毛子[俄国人]建的中东铁路实行“国际共管”之时,出兵西伯力亚,经济侵略迅速渗透到北满各大中小城镇。日本在关东这有四个巨头,关东军司令部、关东都督、‘满铁’、奉天总领事,他们网罗势力,就是想企图吞并满蒙和西伯力亚,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其他列强也纷纷染指关东,出兵开领事馆。日本租借关东州[旅大]口岸,并要求延长租借权。
吉德说到这儿,说到眼前,“辛亥革命推翻满清,孙中山成立了民国政府,冯玉祥将军把小皇帝赶出紫禁城,满以为天下太平,四海五洲凤来朝,谁知南北不和,列强插足,兵患四起,军阀混战,你争我夺,你想吃掉我,我想灭掉你,势利大佬,粉墨登场,战火风云,连年不断。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不服天朝管,都想当大总统!去年,咱们仨在营口那噶达不也参加了各家商号山东伙计声援燕京学子们,‘外争国权,内惩****’的抗议了。人力车夫、鞋匠、篓工、糟夫、裁缝匠也跟进来了,真扬眉吐气啊,小日本吓得屁颠屁颠的,耗子见猫似的。那个‘巴黎和会’损害咱们山东的主权,是卖国!俺都替那些拿枪的大老爷们臊得慌,成了趾高气扬洋人屁股的摇尾巴狗,可怜呐!抵制日货那会儿,南满日本人开的商号和作坊中国伙计掀起的罢工罢市,可把小日本逗死了,啥啥卖不出去,不少关张歇业,给整黄摊子了。咱们对过那个日本杂货商铺,一把火叫人给烧了。日琴牌、鹿夫人牌、喜喜牌洋火吃吃拉拉更助了火势,洋瓷盆烧的直崩漆,陶瓷器烧的起璺就咔吧炸开了,崩的瓷片满天飞。那玻璃烧的,哗啦啦,戳那成箱崩裂,哗的像雪崩塌成一堆碎玻璃片子。那麦酒成坛的炸开,哗、呼,那冲天大火,烧的酒香四散,鲁师傅跟不少老酒鬼筋着个鼻子都闻醉醺醺的了。棉丝、扇子、手巾纸张、涂脂抹粉的那些玩意儿,烧的灰,风一刮,吹得半条街都乌烟瘴气的呛人。这一整,一切嘎麻的付之一炬。那个利欲熏心日本掌柜的愁云惨雾,愁眉苦脸,灰溜溜滚回流球老家去了。后来听人说,这把火是日本浪人头子川岛浪速指使人干的,就想挑事儿。日本人跟大帅交涉,提出八条无理要求。大帅叫人把东北军碰巧抓到的放火浪人当堂一推,日本人傻了眼,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不走还等大帅呲达呀?这把事儿没挑起来,那日本掌柜的干吃个哑巴亏。民国二年,松花江流域全改县制。咱们要去的黑龙镇是黑龙县县衙属地,宣统元年设的县制。黑龙镇,古时候就是适合人居的好地方,土地平坦肥沃,盛产粮食水产,又靠松花江,有天然良港美誉,陆路又是通往下江的咽喉要道,商贾云集,店铺临立,贸易发达。人称‘金不换’的好地方!”
乌拉草 第21章
吉盛听后说:“仇师傅蔫儿嘎的真有才,从古到今,讲的头头是道。黑龙镇,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喽!”吉增抻悠而涩滞的说:“不是仇师傅讲的好,是鹦鹉学舌有底粪……”吉盛纠正的说:“你以为种苞米还要上底肥呢?那不是底粪,那是底蕴!啥也不懂,大老粗一个?”吉增说:“别高兴太早了。俺听鲁师傅说,关东这噶达可是雁过拔毛,苛政猛于虎,苛捐杂税多如毛,杀鸡取卵。官场盛行‘卖官鬻(yu)缺,贿赂公行’。要想升官发财得有三子,银子、门子、妹子。这噶达谁最趁?谁是最大买卖家?东北王——妈拉巴子[张大帅骂人口头啴]呀!有银号,有公司,有矿场子,有大量田产。仗着啥?仗着手中有枪有炮,还仗着有日本人撑腰呗?听说妈拉巴子跟一个日本人叫大仓喜八郎的,好的穿一条裤子差个姓,俩人嘎伙,妈拉巴子拿田亩四万万作投资,那个啥巴喇也拿那么多钱,开个啥公司,赚大鼻子他爹老鼻子钱了?妈拉巴子有个哥们叫于冲汉的,帮日本人霸占鞍山铁矿场子,发了一大笔横都不能再横的横财?你说,这买卖还叫买卖吗,官僚军痞一掺和,大酱没蛆也生蚱,要说好人不当买卖家,不奸也无商?咱们三个秃蛋穷小子,这没权没势又没钱的,人生地不熟的,要混个人模狗样的,上天入地,挣不着钱赚个吆喝,图稀好玩儿糊弄个浑和?小狗朝天嗤尿逗人乐,自个儿澡也洗了,够‘尿性’!这噶达也有尿性的绿林好汉,杀富济贫,除暴安良。这伙人不太好惹,也不太得烟抽,娘不亲,舅不爱的;还有尿性过了头的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胡子,更是了不得,大帅都得让三分。民谣唱得的,‘好汉来了财主遭殃,胡子来了乡民吃饭不香’。”吉盛说:“张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妈拉巴子,胡子起家,那还有好?有奶便是娘,有枪草头王,当官就有粮,光蛋靠泥墙。”吉增舞挓着手枪说:“俺也有枪,拉一竿子人马,也能当草头王!”吉盛说:“拉倒吧,就你那两下子,别得瑟啦?要当大舵把子也得大哥当,你弄个二当家的,俺当个军师啥的,准称职够格?”吉增说:“你当军师,整个空城计,司马懿没吓跑,你倒得自个儿先吓尿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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