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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老掌柜听信儿过来,对苏四说:“苏掌柜,那军官是刚投官兵的胡子掌包的,你可别嘲乎他,那是个活阎王!来,我帮你俩。昨儿,我还一个人背出去一个呢,别怕!嫩江边、三间房那噶达,净是些‘死倒’,也有小日本的,冻得缸缸的。老乡和学生们看不下去眼儿,就主动挪到大沟里,一排排的摆好,先搁雪埋上了。说等打跑小日本再入殓招魂,立碑!哎呀惨哪!有的都叫狼啃巴了半拉脸,半拉屁股的。罗把头凄凄惶惶地说:“这不都谁家的孩子,家里人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这一辈子了?”两尸首搬到院子后,苏四对老掌柜说:“不管咋说,他俩也是打小日本死的。不图啥功吧,也不能曝尸喂狼啊!咱们不能叫抗战的大兵们瞅着心寒哪!老掌柜,虽说我工钱不多,我拿钱,你找个木匠啥的,给他俩钉两口薄棺材吧!咱管不了那么多的,可咱眼目前儿的总得管一管吧?要不,咱心也不落忍哪?”老掌柜说:“这要一开始少帅就跟小日本干,小日本也打不到咱这噶达?马占山临危受命省长,又临时抱佛脚,孤军奋战,打的人心快畅,老百姓支持叫好,有啥吃的喝的都往外拿。可看这情形,马占山要扛不住了?”老掌柜接过苏四递过的五块大洋,叫来伙计,找人钉棺材去了。
第二天一早,把两尸首装棺材埋了,苏四和罗把头又遥哪摸了两天,也没见那车也没见着那老板子。后下晌,也不知从哪里“哗”水泄的撤下一批官兵,狼狈不堪的朝北干下去了。苏四一打听,说小日本猴猴上了,马占山扛不住了,都撒鸭子了。苏四和罗把头交换一下眼神,是又惊骇又恐惧,随老百姓的人流,稀里糊涂的回到了后屯。
苏四和罗把头一进郭杈子家门,就见跑散的老板子坐在炕上,罗把头和那老板子久别似的,紧紧抱在了一起,哭得泪人似的。
苏四也激动地问:“哎来福,这马毛了,你跟跑哪了,我和罗把头都找你两天了?”那老板子哽噎地说:“嗨,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一言难尽,死里逃生!”
原来,来福这马车毛了,遭邪似的,一头溜道就闯进一个大院子里,“咔嚓”卡在大门的柱子上,随声响,呼啦啦地围上一帮大兵,以为犒军的,上来就不由分说,一眨眼工夫,把一车的羊皮抢个精光。跟追去的那个大兵,咋拦都拦不住,最后他是光杆儿朝凉,一张皮子也没剰,气的嗷嗷的跺脚儿,“这是人家支持咱打小日本商家的货,你们抢光了,这和胡子有啥区别,妈拉腿的。”这时上来几个伤兵,对来福踹了几脚,叫来福把马都卸下套,当了他们坐骑被牵走了。来福哭着喊着拽着三匹马不撒手,又挨了一顿胖揍,马还是被牵走了。来福没发,想拢拢套,车不至于……嘿,“嘭”,一把大玻璃斧头扔在车棚上。来福一瞅,一个伙夫模样的人,叫来福把马车劈喽当木半子烧火。来福不干了,“这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了,要这破车有啥用?这没有烧火玩意儿,烧你大腿呀?嚼裹再上不去,咋打小日本呀?”那伙夫,上来抡起大玻璃大斧子,劈里啪啦,一挂大马车成了半子。来福看马没了,车也成了一堆碎木头,拢起马套,看看一副胶轮也弄不走,背起马套就走,让那伙夫拦住,扔给来福一根扁担,叫来福和四、五个伙夫一块儿,一人一挑,挑两大花筐窝窝头和这肉那啥的上战场。来福一看走不脱了,只有挑上挑子,跟着走吧!越往前走,枪声爆豆儿似的响成一片。一气走了七、八里地,来到一片丘陵地的丘岗,那家伙,轰一团火光,九二不啥机关机哒哒掀起一溜的土星,小树连腰掐断,茅草、薅子啥的着火冒着烟,一个个搂着老狗皮帽子的鬼花脸,在硝烟中瞪着红眼珠儿拿着汉阳造、老套筒,一抬头搂一响的,打向下头冲上来的小日本兵。“啾啾”,来福猱头帽子冒赶儿烟儿锥了个眼儿,吓得来福堆了挂,抱着头,拱在土雪里,屁股朝天的不敢动弹。“咣!”来福屁股上挨了一扁担,“你妈的,拱拱,那是青龙白虎窝子呀,跟我上!”来福被那伙夫拎了起来,屁股又挨一脚和劈头盖脸的臭骂。来福一手拎一手拖捞着个大花筐,哈腰往战壕里蹭。战壕里,脚下都是死人和嗷嗷叫的伤兵,横七竖八的。咋死的都有,缺胳膊少腿儿挂肠子的,来福瞅了,腿都哆嗦的拿不成个。“开饭啦!开饭啦!”妈呀大兵都打疯了,咬着白牙瞪着红眼珠子,叫吃饭都没人理?战壕外,小日本兵撂了一地黄乎乎的,黄****似的,人踩人的往上冲啊!大兵脑袋崩开了白玉兰胸膛开了牡丹花,一个倒下,又一个顶上去,打得小日本嗷嗷的连滚带爬败下去,又刷刷端枪冲上来。天上还有大蚂蜒飞的那玩意儿,欺负人的就贴人脑皮儿擦过,扔下一个个黄拉唧老角瓜玩意儿,轰轰的,一落地就炸响,胳膊脑袋瓜子满天飞,那才吓人呢。那伙夫提溜两杆枪,扔给来福一杆,“熊货,还不拿起来上去打小日本呀?”来福拿枪不会摆弄,“这咋弄响啊?”那伙夫从怀里掏出两枚手榴弹,“拿这个。把盖拧开,一勾弦就往外扔。”来福仗着个胆儿,跟在那伙夫屁股后,爬上去,妈呀,黄压压的一片,全是小日本,来福不知哪来的胆儿,一看,火冒三丈,照伙夫教的,憋一口气,把手榴弹投了出去,在小日本人群中炸响,“哗”炸倒了一大片,“哈哈炸啦!炸啦!”那伙夫“****妈的”就把来福按趴下,等爬起来,来福一看啊,那伙夫后背叫枪子儿划了个大口子,拉拉淌着血,也不知疼,就又拿枪打开了。来福感恩的瞅了那伙夫一眼,“你哪个队上的?”那伙夫猴了来福一眼,“我哪是队上的。是馆子掂马勺的。”小日本打退了,这大兵才吃饭。来福打上瘾了,那伙夫拿扁担撅着大花筐拽来福走,来福还不愿走了,“捧屁股当嘴,不知香臭啊!猫九条命,你狗命一条,回去做饭去。”来福梗梗脖儿,“撅嘴骡子卖个驴价钱,没发,回去吧!”来福回来那个后怕啊,枪子儿也没长眼睛,那枪子儿一歪歪,脑袋就得开花了。来福一想老婆孩儿,就趁那伙夫不注意,溜吧!





乌拉草 第374章
来福看着大伙又说:“我一寻思往哪跑,得找你们啊,就猱来了。还整整,来对了。我也想了,拉脚拉不成,你们要不在这噶达,我就回去打小日本去。”罗把头拍下来福笑说:“咱哥们,那你就去打小日本,你老婆就是我老婆,你孩儿就是我的孩儿,放心,我经管。等你打跑小日本,你孩子只会多,不会少喽!”来福推下罗把头,笑说:“去你的。”
草爬子捅捅苏四,提醒说:“来福不会把那车皮子和马车藏哪噶达觅下了,瞎子说看见东西了来诓咱们吧?”苏四晃下头,“草爬子,我和来福打交道多年,除了媳妇,不分你我,不会的。”草爬子信不过地说:“人心搁肚皮隔着,上哪看去?”苏四说:“跑江湖,没这点儿信义,还咋混哪?啥样的手把肉吃多了,都过不了酽茶关?放心!”草爬子嗯嗯的不吭声了。
又过了一宿,罗把头怕小日本打上来不好走,就和来福套上车要走,苏四除付了车脚钱,又拿出大洋赔来福的车马,来福说啥不要,苏四说:“你就指这拉脚养活老婆孩儿呢,拿这钱再弄一挂车,我往后还好用呢。”来福眼花在眼眶里打转,一抱拳谢了。
苏四送走罗把头和来福,又挨家挨户察验一遍皮子的存放情况,很满意的一家留下一块大洋,“没防出了这个大的变故,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洋,钱庄又都关了门,兑不了钱,对不住大伙了。我来糗皮子时如数补齐。呵呵,反正皮子在你们手里,跑了和尚还跑了庙,我不给钱,掐牛角尿尿你们说了算,你们不给我皮子不就得了?”庄户人没眼儿石磙子,实心!都没啥说的。郭杈子说:“苏掌柜,拿心比心,咱能不放心嘛!”
苏四要走了,一圩子的人,呼啦啦的都来送行。
三浪子和小寡妇也喜气洋洋的来了,说啥要给苏四磕头。苏四拦着说:“这头是得磕!可不是你俩,叫你俩的儿子磕!”众人逗笑说:“三浪子你以前就会趴窗扒门瞅过,没实练,不会那啥。人家小寡妇可是养活孩子有老底儿,不会叫小寡妇教教你?”三浪子看小寡妇脸色羞红,兜手撵鸭子地说:“去去!说谁不会那个呀?你们都回家去好好看看,你们的儿子长的像不像我三浪子?”小寡妇一扒拉三浪子,“得了吧你,还吹?”
“唔嗷,还吹?”
大伙闹哄着。
苏四把三浪子往旁一捞,叮嘱了几句看好皮子的话,又往手里塞了两大洋。苏四和郭杈子道别,留下招待钱,又拿出五块大洋叫买些石灰啥的,别叫虫咬鼠嗑的祸患了皮子。
“老少爷们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苏四在圩子口和乡亲们恋恋不舍的道别。郭杈子和浪子送苏四送出老远,还给苏四留个影子在那儿。
苏四千辛万苦回到黑龙镇,带回真实消息,齐齐哈尔确实沦陷了。
小日本占领齐齐哈尔,威慑了北满,威胁东满。
黑龙镇的人们,惊弓之鸟的惶惶不可终日,抢购成风,吉大洋贬值,货物短缺,物价飞涨,各家商铺难以为计。松木二郎趁机捣乱,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发了一笔横财。同时,也在吉德脸上削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冬至和外国买办定的机器设备,因东北突发的战事,拖延得杳无音信,更叫吉德忧心忡忡了。
“哎我说,都等有两个多时辰了,咱回吧!”小鱼儿搂紧貂裘大衣领子,催促着站在十棵杨树林江坎上的吉德,“这天冷呵哈哈的,我都快冻成冰砣了?”小鱼儿贴近吉德,拿胳膊肘拐下吉德,“你再望,二娃和程小二也没回来呀?我知道你心急,可有啥法呢?赶上这年月,原指望有老毛子待的哈尔滨小日本不敢占呢,可这谁成想呢?我爹今儿一大早接到的我二哥电报,说的是阳历一九三二年二月一号的事儿。今儿都是阳历一九三二年二月六号,民国二十一年,阴历大年初一了。我二哥姜尚文旅在双城堡伏击的小日本,二号退守的哈尔滨,五号又溃退至大罗密、三姓一带,和李杜将军的自卫军继续坚持抗日。这算是阳历一九三二年二月五日,腊月大年三十,小日本攻占了东省,哈尔滨保卫战失败的。二娃和程小二带楞头青几个人的爬犁帮,去哈尔滨办货是腊月头走的,这小溜一个来月了,是早该回来了。这,还石沉大海了!你不用犯愁,过年货没赶上,咱年后卖不一个样吗?货整回就卖,没整回就不卖。瞎了呢,就自认倒霉!啥事儿,也别太苛求了,人回来就好。那你说大舅那批羊皮呢,叫苏四撂齐齐哈尔那噶达了,不也愁人,也得受着。嗨,时局形势严峻,黑龙镇还不知啥时会落入小日本魔爪呢?”吉德愁恼地说:“往年指着冬至在奉天办货,这奉天一完蛋,俺这不又听苏四说齐齐哈尔叫小日本占了,就赶紧打发二娃他们到哈尔滨多淘孬点儿货,过年卖不完,这不也接骨上了吗?谁想了,这哈尔滨又煞戏了,俺是没想会那么快呀?这抗日义勇军那抗日自卫军的,还是没挡住小日本?我犯愁还不只这些,小日本一旦占了黑龙镇,这买卖做还是不做,咋做?你没看那松木二郎,哄抬物价,老百姓辛辛苦苦挣那点儿钱,白白都进小日本的腰包了,俺不心疼啊?俺想赶紧多进货,压压小日本的气焰,搁马爬犁打快当拳,那玩意儿比马车快,又灵活,顺江就回来。这还打坞了?师哥带人到莲江口去接接,这也一缨子连个信儿也没有?那前儿,不是怕江北刘三虎的胡子打劫,不如搭哈鹤运煤小火车冒冒险了,给两钱儿,到鹤立,再往回整也近了?还有,那批机器设备,定金都交了,货不见影,这不愁吗?”小鱼儿拉拉吉德安慰说:“走吧,都快下午晌了。给我爹这年拜的,一大早,都堵我爹被窝了?屁股没坐热,一个电报,就把你造这儿站了一上晌。二娃和程小二也不傻,滑舌调嘴的,你不用往窄里想,往宽了想,不会有啥事儿的。”
吉德扶小鱼儿上了马,个个儿也上了马,回回头,往江沿村遛达着。
“你说山田这夹尾巴的狐狸,可翘起了狼尾巴了啊,四处乱窜,连草上飞和鱼皮三的绺子都敢闯?又是许愿又是答应给枪支弹药的,拉拢他们,让他们投靠小日本。草上飞和鱼皮三不吃山田那一套,还把山田骂个狗血喷头,就差没当狗擗巴了?穿山甲可他妈不一样了,势利小人,有奶便是娘,投靠了小日本。说是穿山甲把他霸占的煤矿山、金场子都兑给了杉木株式会社了。那是幌子,扯******犊子,杉木并不知道,实际山田就是为小日本占领咱这噶达做准备。杉木这小子,也不是咋的了,从打小日本占了奉天,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憎恨开小日本的霸道行为,倒对咱们人有了愧疚?那回崔镇长和大舅上西街县府,要求唐县长抗日不要响应熙洽的自治,山田要在半道上除掉崔镇长和大舅,还是杉木向俺透的信,崔镇长和大舅才免一难?那七巧猫说,有段时间,美枝子去找唐县长好几次,偷偷摸摸的,也不搞的啥名堂?这,看来日本人和日本人,对这场小日本武装占领的侵略行径看法是不同的。这往后,小日本真的占了黑龙镇,咱们还真得摆平杉木,为咱所用,才能打败对手啊!”
“唉,这世上的人,不管哪噶达的,没场看去?马打驴桩,生的是骡子。驴打马桩,生的是駃騠,那都得看啥揍性?杉木就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黄皮子哄鸡,狗搂耗子,替人办事儿?钓鱼下饵,贪吃的,你就上钓!再就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钓!咱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能咋的?寻思多了,伤神!咱就走一步看一步,小日本还能成气候?我看,小日本也就麦地的蝈蝈,麦子一熟,蝈蝈还不瘪咕了?小日本真的王八盖子上开花,也有凋萎的那天儿?这就像生孩子前儿,疼你就忍忍,得来了新生。别多想了,缺边少袖的。过河吧,我给你扔石头。上山呢,我给你托底儿。上炕……”
“你驮着俺呗!”
“我驮,还不有换班的吗?哎你说,我担这冤枉,儿子没少给你生,人家说我独性,不叫春芽姐和月娥姐沾边儿,我冤枉不?你那鱼籽儿和我的蝻子,一甩一窝,我咋就多吃多占了?你个个儿说,就你那劲儿,你偏心眼儿了吗?那啥,那大丫儿就不说了。旱旱的,涝涝的,没怀就没怀吧!可那姐俩,和我都一样的吃喝,他姐俩咋就这些年没再怀上一个呢?”
“谁知道呢?俺也这么想。”
“你別管笑?笑啥,还笑?”
小鱼儿拿马鞭撩打下吉德,吉德搂马头一躲,不经意发现西边二里多地江面上,有一大溜马爬犁一溜烟的没命的朝这噶达跑过来。似还隐隐约约听见有枪声。吉德愣神细看,惊喜地大叫,“咱商号的黄镖旗!那马上挥枪的是师哥和楞头青。二娃和程小二回来啦!”小鱼儿确认地说:“是他们!”吉德从怀里掏出驳壳枪,冲小鱼儿说:“俺看爬犁后有人追赶,你快去找曲老三,叫人来!”小鱼儿已从怀里拽出勃朗宁手枪,心急如火,眉眼生烟地说:“这是曲老三的坎子窝儿,不用咱叫,他们也会有人上来的。我和你一道接接二娃他们去。”说着,人冲下了江坎儿。“你这野娘们疯了?”吉德追着喊着。
“嗖!”
一匹大青骡子一匹炭黑马,擦吉德身边呼啸而过。马上两人扬着红绸袄胳膊袖儿,手举匣子枪呼煽羊皮大坎肩,猱头帽子下压着两根扬鞭一样长长的大粗黑辫子,吉德纳罕,转过两张熟悉两孔,“大东家!”吉德惊奇喊嚷:“大梅、二梅!这搁哪噶达冒出来的呢?”吉德快马加鞭,还嫌乎大枣红马跑的慢,又猛抽两鞭子,大枣红马后鞦腾起两道血檩子,大枣红马像懂主人心思的猛蹬四蹄飞了起来,超过大梅二梅,撵上小鱼儿的雪里白马,两马错镫,“你和大梅二梅稍后!没听打着枪呢吗?”小鱼儿红唇皓齿,“稍后?你不知道,大梅二梅姐俩叫彪九调教成神枪手了。咱家那几个炮手,都甘拜下风!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
迎面是虎头的爬犁,“大东家,前边危险,快调转马头!”虎头只喊着没停脚,“江北绺子别梁子砸窑,彪九和楞头青带人顶着呢。”吉德迎着一大溜爬犁,看见了二娃,“往江沿村跑!”二娃挥舞着鞭子喊:“德哥回来,危险!”吉德错过爬犁,脚下雪粒儿嗖嗖扫荡着冰面,迎面嗖嗖的枪子儿乱飞,就奔弃马隐在塌土堆儿后的彪九冲过来,一出溜下马,就冰滑到彪九身边,彪九扭头一瞅,“你咋来了呢?”吉德扒开薅草往前瞭望,“人呢?”彪九说:“前边的豁口后。膘三、傻二,你俩从坎子后绕到胡子后头,兜后路。”两人刚走。“哒哒”大梅和二梅在小鱼儿两侧冲过塌土堆儿,直奔前边的江豁子。彪九大喊着,“哎呀这谁找死啊,快上马!”吉德蹬上马喊:“小鱼儿和你媳妇、小姨子。”彪九大喊:“******,不赶乱吗?冲啊!”
“冲啊!”
“冲啊!”
江豁子后的十几个胡子,一看有吃生肉的,还是仨漂亮娘们,也不气锐,“抢娘们当老婆啊!”骑马迎着枪子儿冲过来。
“嗖嗖!”
两个胡子后膛开花,栽下马。前头的胡子也叫小鱼儿和大梅、二梅撂倒两个。胡子腹背受敌,乱了阵脚,就往江心败逃,想逃往北岸。彪九和吉德带人拦腰赶上,“咣咣”撂倒一个。
江心冰砬子峋峭凸凹,马不能行走,胡子纷纷弃马,以冰砬子掩护,且战且退。大梅和二梅也下马,依托冰砬子掩护,一枪替一枪的追打。彪九上来拉住大梅,“疯婆子,别追了?”
说话这当,“当当”随着胡子身后几声枪响,倒下四个胡子,从斜插柳毛通里冲出四个划雪橇的蒙面人,又是几枪,把胡子全报销了。还没等人缓过神来,四个蒙面人不见了。
“这是曲老三的杀手锏,四大兽!”吉德猫在冰砬子后对彪九说:“神出鬼没,突袭的高手。”
“我听说过,没见过,这回算开了眼。”彪九说着拉起大梅,“你这老娘们净胡闹?这小鱼儿小姐身子贵夫人的命,有个好歹你哭都来不及,赶紧领回去!”
“师哥,也不是大梅领来的,怨她干啥?”吉德替大梅开脱,又问:“大梅,你姐俩咋来的呢?”
“还不是惦记他?”大梅瞟下彪九,“这说接接二娃和老妹夫,一去**天,谁不惦记呀?俺娘听外头这个乱,打我哥走那天就没睡过囫囵觉,摸黑儿坐炕头掉泪。我和二梅那也不是,提溜个胆儿过日子?大东家你和少奶奶不也一样,要不你俩跑这噶达干啥?”
“说完了,你回去吧!”彪九看大梅走了,也往回走,对吉德说:“我在莲江口接住马爬犁帮,在莲江口大车店嗯达了一宿,寻思赶早,一天的工夫就出溜到家了。天不亮就爬起来往回赶。这股胡子,打从莲江口大车店就跟着,一直没敢动手。也不知咋的啦,在这噶达犯糊涂了,唬巴的,追着屁股打?”
“看你快到家了呗!”吉德和彪九上了马,“再不动手,就放‘空’了,坏了规矩?”
“队长,还有有口气的,咋整?”楞头青过来问。彪九说:“你是队副,还用问我吗?”楞头青说:“我看活是活不了了,挺痛苦的,积点儿德,送送吧!”吉德拦着说:“俺看看去,都是命!”彪九搁拿枪的胳膊一拦,“你拉倒吧,大年初一多晦气?”说着,对楞头青一使眼色,楞头青心领神会地走了。吉德对彪九说:“你?”彪九照吉德马屁股猛拍一下,大枣红马蹽开了,“快去看看二娃他们吧!”
吉德撵上等在江沿村江沿的马爬犁帮,二娃说:“德哥,嗬,这仨娘们,一溜神风,枪子儿都拐弯,刀枪不入,女中英豪,赶上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了?这以前也没见她们仨显山露水的,嘎,下个大黄蛋!”吉德瞟下小鱼儿和大梅,哂笑着说:“二娃,你知道咱这儿牛都咋死的吗?你吹死的。这叫啥?逞晒!先回铺子吧,叫牛二把货卸了。今儿大年初一,俺给大伙过年,发个大大的红包。”德增盛牲口寄养在牛家圩子各家出的老板子说:“大少爷,这一路啊,都托你的福啊!一遇关卡,一提你二大舅子姜尚文仨字儿,都******打立正又敬礼的。有那嘎伢子(捣蛋)的,二娃递俩小钱儿,也哈哈了。”吉德瞅下小鱼儿,“别说啊,二哥这尊佛还挺有人缘的。”小鱼儿得意地说:“我二哥,一不喝兵血,二不坑害百姓,谁都得给个面子?”跟二梅在爬犁上近乎的程小二说:“也就扯虎皮当大旗,他们连姜尚文面见都没见过,只知有这么个挺尿性的二十二旅旅长驻守在双城堡,打小日本不含糊?也有较真的,在三姓,他们就知道他们旅长叫李杜,不买姜尚文的账。我一提周大掌柜,说认识,不熟?我再一提二哥吉增,都点头哈腰了,‘那混世魔王,仗义!’我和二娃想在三姓打个站儿了,会会二哥。那大兵说,‘回黑龙镇过年了。三口!’三口?我疑惑的一抻歪,人家说,‘他媳妇肚子里揣个。’哈哈,瞅二哥混的,够一说吧,二嫂怀上了,大兵都知道?”二娃扭身冲程小二喊:“妈呀,瞅你那出,我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你别跟二梅腻歪的,我瞅了痒痒!”几个年轻老板子也是和程小二一个圩子里混大的,也起哄的嚷嚷,“小二,赶你老婆来接你了,你这不馋人呢吗?下来!下来!”
吉德骑着大枣红马问马爬犁上的二娃,“咋去这些天呢?”二娃说:“别提了。去这一道,一会儿这儿窜出一股兵,一会儿那儿又窜出一伙兵不兵匪不匪的抗日的人。咱去不拉了不少山货吗,怕出麻烦,没发,躲躲藏藏的,就耽误了几天?到哈尔滨,赶大年前,这山货成了热门货,咱那老买家,提两大子儿的价,把山货全包了。咱办的年货,有的价高,有的便宜死了?这都是小日本闹的,怕小日本打进城,不得逃难啊?像棉花啥的,凡保暖防寒的玩意儿,可贵了,还有价无货?像锅碗瓢盆这些玩意儿,给个价就卖。不少商家人心慌慌的,大甩货!腊月初十就往回赶,寻思起个早贪个黑的,腊月廿十咋的也到家了,赶年前多抓挠点儿?可这一道,不消停,乱糟糟的,走走停停,和蟊贼还削了两场。这多亏了楞头青,枪头准,一叮一个。”吉德往后挲摸一下,看彪九和楞头青二十几个巡察队的人赶上来了,就停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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