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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报!‘炮头,风大流急,递递管’,大当家怕要‘翻舵’,‘插签梁’叫你去。”
憨达憨翻身上马,嚎啷一嗓子,“崽子们,上马!杀鬼子,救大当家呀!”
心急如焚的憨达憨,担心大当家的安危,心里就像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又想诡计多端的鬼子,玻璃上抹油,又光又滑。大当家都没支巴过,说明鬼子是豌豆挤籽儿,南[难] 豆[斗]!他想,‘撕口子’这活儿,事关重大,大当家信任咱,咱不能灶房棚上掉石头,砸锅!为此,他率领七十多个喽罗,顺着桦树林的大甩腕子林边毛道,一路狂奔。
黑龙镇附近这片桦树林,据老辈人说,是火烧出来的。在很久很久以前着了一场天火,火焰冲天,烧得天地浑然一体。天火借着猛烈的大西北风,像一条巨形火龙爬行,从完达山麓一直向东广袤的荒原燃烧,烧到距黑龙镇七里多地的沈家岗下坎,一望无际的大沼泽地挡住了去路。烧过的大片大片儿荒原,留下了一片漆黑厚厚的草炭,后又被皑皑白雪覆盖,春暖花开,从黑黑的草炭里冒出一片嫩绿翠绿的幼芽,越长越高,修长白净的枝干,戴着一顶绿沿儿帽,像无数羞色的少女,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越长越亭亭玉立,招人喜爱,人们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白桦。这片白桦林,蜿蜿蜒蜒达千百里,像一条绿河,与湛蓝的松花江遥相呼应,是平原和大山沟通的纽带,也是山里大牲口到草原串门的通道,更是挡住肆虐风魔的天然屏障,造就了一方沃土,养育了代代勤劳的中华儿女。同时这片林子也给人们制造了罪恶,也掩盖了罪恶的发生。这片林子,也是人们死里逃生的庇护所,又是兵家实施文韬武略才华的天堂。英雄成败一林间,枭雄谋事也在一林间。这片林子,最终引来了小鬼子的斩草除根的厄运。
憨达憨为啥不直接奔官道而行,而是顺着林边儿大甩腕子走,反而多绕出十多里路呢?他心里有个小九九。一是避开和鬼子发生正面冲突,就是遭遇了,也可随时随地钻林子,逃之夭夭,不影响寻找大当家王福的时机;二是大当家‘游’了,必然钻林子,有屏障的掩护,再狡猾的鬼子,也是黑夜戴墨镜成了瞎子。咱顺着林子走,有可能奇迹发生,巧遇大当家的。
憨达憨的如意算盘打得多好啊,够奸吧,也是人中怪!
曲老三组织的松花江上的阻击战,打的没有桦树川打的惨烈,悲壮。可也惊心动魄,动人心弦。曲老三是个占江为王的胡子头,绺子的喽罗有百巴人,绝大多数都是穷苦的渔民,平时以护卫江道地界为主,防止蟊贼惯匪打劫渔民,对付官衙勒索盘剥,对过往船只收取一定数量的保护费。后来对运送军火烟土的船只也进行洗劫,获取外快。吃大户抢绺子,和江北穿山甲绺子是仇家,势不两立,水火不相容。他地盘的渔民都拜过坎子,拜曲老三为老大哥。一有危及事发,渔民撂下网具,拿起刀叉就是胡子。这次阻截鬼子的护江舰队,分派到活计的涉及到几百人。江通子、江岸都有人监视骚扰鬼子舰队,不是这弄个响,就是那整个动静,搞得舰船上的鬼子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行进速度缓慢。
鲁大虎领着喽罗们,在江甩腕子堵截鬼子舰队,打沉鬼子运输舰。鬼子运输舰是个体积庞大的腰轮子,船上装有百十人的鬼子。枯水期,江甩腕子水浅流缓,又加上岸上航标被鲁大虎叫喽罗们做了手脚,移了位置。江底下又削了很多木桩子,趋水轮遭到损坏,搁浅了。运输舰正好搁浅在江心柳毛通对面,正在三门土炮和两门小钢炮射程内。炮火齐鸣,打得猖獗一时的鬼子措手不及。早准备好的两个舢舨子装满了炸药,随着四个喽罗泅渡速度慢慢靠近运输舰,一声巨响,运输舰炸开两个大窟窿,一个趋水轮也变成了飞轮,飞上了天。大腰轮子船舱灌进了水,栽歪栽歪就沉了下去,没了船帮。船舱里的鬼子灌了包,纷纷从舱门舱窗往外挤,落入江水中。有的顺了大流,扑扑拉拉,张着大嘴,一口一口的贪婪地抢水喝,不大会儿,蹿达两下子就喂了鱼。有的“噗蹬”救命的搂狗刨,顺流而下,成了从江岔子里穿出来舢舨子的猎物。有让枪子儿点了卯的;有让鱼叉扎了眼的。会点儿水的,争先恐后往岸上挣命,游一会儿,爬起来,蹚水往岸上跑。隐蔽在江岸蒿草里的曲老三和喽罗们,拿枪点开了名。鬼子几艘小舰船从后面开了炮,雨点般炮弹落在了柳毛通和江岸上,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四起,老土炮挪了窝,炮手成了‘穿天猴’。鲁大虎右胳膊镶上了一块炮弹皮,喽啰们撒开鸭子四处逃命,顺着江通子逃到江岔子,上了小舢板全‘滑’了。
曲老三打了一会儿,怕刘三虎的匪帮兜他的后路,也‘滑’了。
鬼子小舰艇又轰了一阵炮,才仗着胆,在露着半截船身的运输舰旁边抛了锚,搭救还没逃离船,泡在甲板上的鬼子。然后,过了一个多时辰,鬼子护江舰队驶进人去码头空的黑龙镇码头,上了岸。
憨达憨在离桦树川官道一里多地停了下来,让喽罗们隐蔽在林子里,自个儿带着报信的喽罗,弃马步行来到没有枪声的战场。眼前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再往通向黑龙镇的官道上一望,尘土飞扬,人无声息,鬼子已攻向黑龙镇。憨达憨没敢久留,返回原地,带着众喽罗们一路袭步,赶到去马虎力山的必经之路岔路口埋伏下来,等候打散的弟兄和大当家的。
第一拨,是七巧猫留下接应的九个人。据其中一个说,王福遭了埋伏后,就有喽啰挂花带彩地往回跑。马六子三十多个‘刺窑[警察]’聚在一起,对着他们九个人就要动枪,让他们搁马刀劈了一个,再谁也不敢咋呼了。枪稀了下来,鬼子们就过来了,边走边给受伤的补枪,都是治安军和咱的人。这下子坏菜了,马六子一捅咕,这帮‘刺窑’狗子就四处猱岗了。
咱们一瞅,等啥呀,也鞋底抹油开溜。
第二拨,稀稀拉拉,羊粑粑蛋似的,又回来一些人,伤的伤,瘸的瘸。憨达憨打听大当家的下落,都是拨浪鼓脑袋,一问三晃头。他就打发他们先回绺子了。
此时的憨达憨,心绞魔乱的,像个没头苍蝇,东西乱蹿。
黑龙镇方向又响起了枪炮声。从声音判断,一个西一个北,不激烈,没有反击的动静。憨达憨想,这回黑龙镇算杆细了。
这时,马蹄阵阵,暴土扬场,憨达憨一瞅乐了,揪着的心松了,大当家王福过来了。
一九三二年五月三十日傍晚,吉林省黑龙县城黑龙镇。
夕阳托着几朵黑云,霹雳闪电,响起炸雷。
西城门楼炸塌了。
北城门楼吊着膀子挂着千疮百孔的一扇门。
日本鬼子占领了黑龙镇。
下晚黑。
黑龙镇成了黑底锅。街面无灯,漆黑一片。家家没亮,户户四门紧闭。狗的狂犬,揭示和狼的对峙。往日喧嚣不夜城的赌场、烟馆、妓院、暗门,都掩门息鼓,歇业打烊。
日本街儿商家却是大门洞开,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狂欢乱舞,膏药旗下,“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砂砾成岩兮,遍地青苔。长治久安兮,国泰民安。……”《君之代》在黑龙镇上空嘶猇。
县府镇衙,太阳旗、满洲国旗换下民国旗,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呼达着猪耳朵帽子的日本兵。
镇衙会事厅内,墙上挂着下江地图,紫檀木办公桌后,已不是崔武,端坐着龟河二郎大佐。
犬毛少佐胳膊上挎着白纱布绷带,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龟河二郎大佐身后。山田一身的日本少佐军服,躬腰侧身站在办公桌前。带个日本军帽儿的金鸡脖和翻译官两个二鬼子站在办公桌堵头旁。邓猴子拄着个文明棍,一脸低三下四的奴才相,站在山田少佐旁。
室内静得瘆人,个个大气不敢出,偷偷拿眼梢子瞄着龟河二郎大佐。
龟河二郎,刀刮脸,白净面,尖下颏,鼠眉眼,鹰勾鼻,仁丹胡,瘪达嘴,小个子,瘦身材,威风凛凛又冷嗖嗖地扫视着每个人。
“噌!”撺儿起来。“啪!”拍下桌子。
站着的人,吓得耗子似的,抖着神经,搂紧胯裆,更低弯了腰。
“皇军大大的吃了苦头,损兵折将,毛利少佐效忠了天皇。原因何在?马胡子的猖狂,狡猾狡猾的有。情报,情报的不准!山田,你的特高课,通通的饭桶。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有。巴嘎!”
“嗨!我的有罪,大大的有罪。罪该万死!”
“嗯,黑龙县公署设在东兴镇,唐桑已就任县长。黑龙镇这里的县府,撤销。山田君,你军人的不行,副镇长的干活,成立黑龙镇公署。宪兵队、侦缉队、保安队、警察署,通通地你管。犬毛少佐,你的指挥官的干活。镇长支那人的干活,我们幕后的操纵,太上皇的干活,你们明白的有。黑龙镇商业大大的厉害,商会会长,副会长支那人的干活,商务官我们大日本的干活。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板三将军要亲率两个联队征讨下江各重镇,我的顺松花江而下,富锦镇的开路。你们军粮的干活。谁的误事,死了死了的有。军法论处,你们的明白?”
“嗨!明白。”
“邓桑,黑龙镇花姑娘大大的好,远近的闻名。上有苏杭喏妹妹,下有黑龙飙妞妞,你的慰劳慰劳的有。哈哈……”
“那是那是。花姑娘大大地漂亮的有,禁着大佐享用。我的东,尽地主之谊。”
“哪里?巴嘎!皇军的天下,无不是皇道乐土,天皇陛下的臣民,你的小小的干活,大话不要吹。日中亲善,共存共荣。你们地要和善,友善,宣传大东亚共荣圈。对反抗分子,剿灭!剿灭!草上飞的马胡子,鱼皮三的马胡子,犬毛少佐,拉拢收买。不行,通通的死了死了的有。斩草除根!”
“嗨!”
“咚咚!”
崔武听见了敲门声,躺着没动弹,静静揣摩着敲门人的来意。鬼子刚来,黑灯瞎火谁能来呀?不会是好物!
崔武遭黑枪,算他命大,阳寿未到,孽缘未了。两枪枪子儿,都从肚子穿过,未伤骨头末伤筋,肠子都没碰着,只是失血过多。经华一绝精心诊治,喝药汤换白药,已见好转。
“哎,当家的,你听,有人敲门。一阵紧是一阵,不是鬼子来抓你吧?那可咋整,你伤成这样儿?唉唉该死的鬼子!” 崔太太抖抖地低声冲崔武诎诎着。
“没做亏心事儿,还怕小鬼儿半夜来叫门,你去问问再开门?”
“我可害怕死啦!别勒它,让它敲去。”
“去吧!是祸是福凭天由命。要不搅得四邻不得安生?”
崔太太拧着心,揪着胆,起身下炕,光着脚,抖抖搜搜摸着洋火,划两根洋火才点着罩灯,把火苗拧的老大,咕咕冒着黑油烟,罩也没罩,抓件衣裳披上,就掌着灯推门出去了,站在当院问:
“谁呀?三更半夜的。”
“崔太太,不好意思打搅了。开门吧,龟河太君看望崔镇长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甜言蜜语地说。
“龟河太君,啥龟河?江里的王八咱见过,河里的龟咱可没见过?请回吧,崔武歇下了。再说,他是哪国镇长了啊,还镇长镇长的叫着。小白丁一个,劳不起太君的大驾,回吧啊!” 崔太太这几句不疼不痒的软钉子话,攮丧得门外人半天没动静。她转身就往屋里回,听院门外的人喊说:“崔太太,崔太太,等等别走。我是邓子森呐,啊,别人都管我叫邓猴子。你还是开开门吧,龟河太君知道崔镇长遭了胡子的暗枪,特来探望!啊,崔太太,开门吧!”
崔太太听院门外的人自报了家门,心里这个骂呀!这个不出鸡的蛋,坏蛋!狗戴帽子真把自个儿当人了,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崔太太又一想,这帮玩意儿没有一个是好下水的,花花肠子比下羔子的老母猪都多,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拉啥屎?
“哎哟是县党部邓参事嘛,咋也学小鬼儿半夜敲门呢?这江水也不大,你咋上来了呢?我听说你产房传喜讯,生(升)了!不当啥总管了吗,咋又捧‘河龟’的屁了呢?屋里请。” 崔太太边说着话边把院门打开。
龟河大佐挎着军刀,大步流星地就闯了进来,对崔太太一哈腰,鞠了个躬,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
“打搅了,崔太太!崔太太大大的年轻美貌啊,崔镇长很有艳福嘛!哈哈……”
“别扯这个,多暂学的会说人话了呢?” 崔太太没买龟河二郎的账,还了一句讽刺谩骂,带有含沙射影的话。
“啊哈,刚学刚学,说的不好,让崔太太大大的见笑了。” 龟河捋着崔太太的茬儿,装傻充楞,双手拄着军刀,表现很有涵养,谦虚地说。
“瞅这话咋说的,沁出点人嗑来。当家的,龟啥来了。啊,刚上岸的龟……来了。” 崔太太表面装着笑吟吟,指桑骂槐的对屋里的崔武说。
“崔太太,你耍戏龟河太君,良心没长正,歪了歪了的有,小心的有。我是看在唐县长的面,才留给你的脸,你的明白?”山田在旁,看透崔太太没怀啥好意,出口伤人,便威胁地磕达几句,嘀嘀咕咕地说。
“哟,是吗?唐县长的面子真大,那还不是太君给他脸,要不他哪有脸呐?山田先生,耳朵够长的啊,你还知道崔武有这么个姐夫啊?咱可跟他沾大光喽!他当汉奸,我们跟着吃锅落,要不崔武能挨胡子的黑枪吗?山田先生你评评这个理,我们和唐县长是小葱韭菜,一码是一码。我们又没靠着它,又和他没有任何瓜葛,凭啥往死里打呀?这个黑了心,挨千刀的坏种,自残骨肉,咋下得了手?叫壁上观的狗杂种乐屁眼儿。哼!”
崔太太想,罩着一层窗户纸,你不愿撕破,咱也顺着跑,啥拜访、探望,都是******鬼话!咱就坡下驴,谁不会呀? 咱就耍耍木偶戏,装疯卖傻,解嘎渣儿地痛骂你们一顿。
山田听了,脸一哧一白地甘吃哑巴亏,这不是自个儿找不痛快,找上门来挨骂吗?金螳螂要是枪法再准点儿,鳖了他,还扯这个?邓猴子当镇长不比崔武听话,好摆楞。可山田当着龟河的面,又不好发作,怕勾起老黏条。黑龙镇让他蒙羞,让他耻辱,对冬天那次败仗始终耿耿于怀,对崔武恨之入骨。但摽不过龟河,又怕打乱龟河夜访崔武的意图。说服崔武归降皇军,借此标榜日本皇军是顺民意得民心的。以此掩饰太平,征服民心,达到奴化的目的。
“啊,崔太太真是快人快言快语呀,很好嘛!我大大的喜欢,爽快大大的好。比烟不出火不进的好。崔太太,站着客不好答兑,还是屋里说话的有。” 龟河自找台阶,狡猾地说。
崔太太用手罩着灯,头里走,先进了屋,悄声对崔武说:“黄皮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提防点儿。” 说着,上炕酎崔武起来,又扭头对龟河等人打招呼,“啊,你们坐。这家伙儿都打瘫了,死沉死沉的,酎都酎不动。来,靠在枕头上。” 崔太太扶正崔武,下炕说:“你们唠,我去烧水。”
“崔镇长,这位是下江辖区日本皇军指挥官龟河二郎大佐太君,还没歇脚,就来看望你啦,多荣幸啊!” 邓猴子向崔武介绍说。
“啊,找我有啥事儿吗?” 崔武拿眼撩了一下龟河。
“有事儿,有大大的好事儿。令姐夫和我们大大地好朋友的干活。你的,亲戚的有。马胡子坏啦坏啦的有,你的挨枪子儿,我的心疼,特来慰问。拿来。” 一个日本军曹递上礼品,放在桌子上。龟河说:“这是日本有名的飞机果子和上好的清酒,送给崔武君品尝,请笑纳!另外,还有顶好顶好的事,要告诉崔武君,准备让你出任满洲国黑龙县的参议兼黑龙镇镇长。你的高兴,皇军的幸事!”
“妇不嫁二夫,狗不侍二主,我崔武是炎黄子孙,当汉奸的事儿我不能做。我怕老祖宗在坟头里伸出手来煽的我耳光,黑龙镇人们会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龟河先生,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说出天花来,也是老达子唱戏白搭功夫,我看你还是请回吧!我不会当你们的鹰犬,玷污我一世的清白,你们的镇长我是不会干的。” 崔武一听龟河说的话,想抬出他来堵老百姓的嘴,规规矩矩地俯首称臣,当顺民,为日本人的侵略涂脂抹粉。他义愤填膺,言简意赅的侃侃说出心里话,以惊人之语,堵塞鬼子的阴谋和企图。他捂着腹部,忍着疼痛,支巴着要坐直,可身体太虚弱了,脑门渗出了虚汗,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眼冒金花,指着龟河等人说:“出去!出去!我崔武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是不会做帮狗吃食的事儿,与狼共舞,上天入地都没有门?”





乌拉草 第417章
“哼哈,我龟河没看错人,崔武君果然是个有骨气的中国人,我大大的欣赏,大大的敬佩!软骨头的不好,南宋秦桧坏啦坏啦的有,岳飞大英雄的干活。友西,大大的好!镇长你必须的干活,大日本皇军不喜欢奸臣,忠臣大大的好!中国人,黄鼠狼生豆促子,一辈不如一辈。像崔武君这样铮铮铁骨,难得!你的忠心,可佳可贺!家破国亡,有点志气的人都会这样的。我的理解。我的告辞,崔武君你要三思,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意孤行,傻瓜的干活!山田少佐,崔武君伤的不轻,你的送医院的干活。皇军军医医术高明的有,崔武君有啥好歹,我的拿你试问?嗯,开路!哈哈,友西!”
龟河二郎说完,心满意足地走出崔武家门,爬上大洋马,走出胡同,上了东西大街,以征服者的口吻对山田故弄玄虚地说:“烈马是驯出来的。中国有句俗话,淘小子出好汉。崔武心高气盛,撞南墙的主。好铁匠最愿打硬钢,好猎手最愿擒猛兽,我的愿啃硬骨头。大凡硬气霸道的人,吃软不吃硬,软磨硬泡,扎他的软肋,施点小恩小惠,再小小的拉个小口,撒上点盐沫,施点压,没有不就范的。”
“龟河二郎大佐,崔武可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雕刻的石人,软硬不吃。他不赌不嫖,不抽不喝,不贪钱财,像净了六根似的,五毒不沾呐啊?” 山田为难地说。
“龟河太君,那是啊,他再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硬挺!依我看呀,你别看他冷面冷脸的,可懂情重义了,讲究交情,也属绿林那伙儿的。他和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吉德吉老大最好,何不擭这一刀……啊,动动手脚,崔武不乖乖的那啥?要不行,我邓猴子当猴儿爬!” 邓猴子献计说。
山田大受启发,忙补充说:
“吉老大可是黑龙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相扑级大人物,神出鬼没的。他和崔武一样,反日最积极,支持马胡子起屁闹事,出钱出粮,还亲自当了民团团总。拿他试刀,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既征服了崔武,又杀了吉老大威风,断了商会会长殷明喜的臂膀,省得和咱作对,留下后患。”
“哪呢?诸葛亮七擒孟获不杀,为何?蒸粘豆包蒸的是皮,不行!蒸白玉翡翠豆腐肉馅丸子蒸的是心,攻心!攻心!你懂不?只有心悦诚服了,才能乖乖当顺民。为求一官伤一商,得不偿失。官商是我们四梁八柱顶顶重要的。抓住官就能统治这的天下。抓住商就能蚕死丝方尽。我们就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源,大东亚共荣圈才能有望实现。猫玩耗子,是玩死了再吃。咱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天下无敌的皇军,谁不都在咱股掌之中,孙悟空七十二变化,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也没能跳出如来佛手心。哈哈……你的鼠目寸光,放长线钓大鱼,咱有多得是的时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熬鹰要慢功夫,咕嘟咕嘟的……啊?崔武的治病,马上送咱刚征用的仁和医院,监视起来。再让两个日本下女陪侍他,拍些照片,报纸再那么一登,哈哈……只要崔武住进咱们的医院,外界会咋看咋说?咱们再这么一火上浇油,他崔武就是长一百八十张嘴,也有口难辩呐!如果还死咬粑粑橛子不放,执迷不悟……哼!那就由不得他了,先拿他那损嘴老婆开刀,杀鸡给猴看,他还能硬到哪去?他那姐夫,唐桑,医院的探视,也是一步妙棋呀!” 龟河二郎夸夸其谈,充斥着阴险、毒辣、残忍,和不择手段。
“龟河太君真是高瞻远睹,高屋建瓴啊!不愧为博识见广的中国通,我这个中国人都自愧不如,提提鞋都撵不上趟?” 邓猴子说着恭维话,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邓桑,大大的会说话,山田君推荐你的,商会副会长的干活,油水大大的。镇长,草民的牌位,会说话的木偶,双簧的干活,鹦鹉学舌,一切皇军说了算,你的明白?” 龟河大佐封官许愿,拉拢邓猴子。
“多谢龟河太君栽培!多谢山田太君美言!你们就是我邓子森再生父母,我一定鞍前马后跟随二位太君,尽心尽力效忠天皇陛下。如有二心,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尿尿憋死,拉屎胀死,骑马摔死,出门车压死,睡娘们得下马风抽死,……”邓猴子发狠的起毒誓,以表对皇军的忠心。
“好了好了,只要你死心踏地为皇军出力,皇军不会亏待你的。你的和马六子连襟?”
龟河打住邓猴子的话,明知故问,揭邓猴子伤疤,挑拨是非,为己所用。邓猴子有苦难言,不知龟河啥意思,是戏弄自个儿,还是真话实说,一时语塞,愣在马上。
山田阴邪歪拉地说:
“比连襟还近,是一眼儿连襟。”
“哦,一眼儿连襟?亲上加亲啦!友西,大大的好!中国裙带关系的厉害,是亲三分向嘛!邓桑,马六子已是皇军的阶下囚,看在你的一眼儿连襟的关系上,我过往不咎,只要效忠皇军,我的不杀他。你的劝说,他的警务署署长的干活。那些警员,通通的官复原职,换上满洲国警服。邓桑,你的面子够大吧,我的给!”
龟河装着不懂,拿不是当理说,这不埋汰人吗?不疼不痒的,给邓猴子来个窝心脚。都说小鬼子阴损,这才搭头,往后还不知会咋揣咕你呢?整吧,咋样不是活着呢?整得邓猴子憋气又窝火,只得点头称是。
“龟河大佐,你也该歇歇了。杉木一郎在美枝子汤浴准备了夜宴,为你庆功洗尘。邓桑,你回家,太太的干活。” 山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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