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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彪哥,这两个日本兵,聋子耳朵配搭,听不懂咱们的话。从情况看,有人使坏,做了大手脚。他们对我们情况了如指掌,这下可要了命!德哥这注可押大啦,整不好鸡飞蛋打,血本无归。他们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阻止我们把货物运至黑龙镇,整垮德增盛商号。这招忒损了,比挖坟掘墓都狠,这是想置德哥于死地呀!”
彪九拿眼光左右瞟了瞟两个日本兵,纳闷地说:
“能是谁呢?我来时日本人还没打进黑龙镇。从今儿情形来看,使绊子之人来至黑龙镇。黑龙镇谁有这么大神通呢?能通天,遥控到哈城啦?”
冬至忙说:
“日本人!你们船到哈城江沿码头五六天了,咋才有日本人来查要准运证件呢?这不明摆着,谁有这翻手为云反手为雨的通天本事儿呢,只有日本人!一个电报发到这噶达,才动手。日本人刚到黑龙镇,咋能知道这么清楚呢?”
彪九狠狠地说:
“汉奸!汉奸杵的坏!哼,不用猜,大脚趾都知谁干的。以毒攻毒,哪有杀手锏呢?让我想想,我这心呐像有千万只野猫抓似的,咱得多找几棵树,多长几个心眼儿。啊,冬至老弟,我这也出不去,这俩儿王八犊子看得太紧,寸步不离。你赶紧到铁路警察司令部,找霍仁。这小子,沾上毛比猴都精!他是那个霍司令的副官,跟咱吉老三关系最好,是差个脑袋差个姓的好兄弟。咱们有难,他一定舍命相救的。快去吧,只有这一招了。霍仁这小子,能通天。”
冬至透过十字架,握住彪九的手,紧了两下,又拍拍手背说:
“嗯哪,天无绝人之路啊!闯大运也要闯,磕头磕出包来也要磕,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啦?彪哥,敬侯佳音吧!”
“嗯哪!”
也不知霍仁找谁咋办的,详情冬至也没空细问,就拿着盖有大印的关防,日头爷偏西时分,把货物运到了码头。霍仁特来送行,还拉来两大车轩太太的捎脚货。在日本兵的‘呵护’下,彪九顾来脚行,齐下火龙关,忙活大半夜,货物全部装上船,撤下跳板,收了船锚,拉响三声长笛,拖着黑黑的浓烟,货船徐徐离开码头。
一路上,在二郭镇下坎柳毛通停下船,卸下邱厚来的货后,邱厚来也搭船到黑龙镇。
行驶中,遇到多次日军马嘟噜和舰船的停船盘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还算顺当,没出多大麻烦。到了苏苏屯江甩腕子,冬至怕有意外,就和彪九商量,先回黑龙镇探探虚实,再把船靠近码头停泊卸货。他俩儿,争摆半天,都想回黑龙镇送信。彼尔船长拍拍冬至肩膀,说老朋友,你还是押船吧!行家里手,还是叫彪队长回去,他情况比你熟悉。邱厚来也赞成彼尔船长的说法。彪九冲冬至使了个鬼脸儿,擤下鼻涕,燮(xie)然地笑笑,拍下冬至,顺着铁锚下到江水里。
彪九穿着湿拉拉的衣服,夜风一吹,凉凉飕飕的爽,很快就看见了黑森森的十棵老杨树。他临走时,吉德说,那噶达有老鱼鹰爷爷的鱼亮子,有事儿到那联络。到了眼前儿,彪九觉得太背静,就猫下腰,猫手猫脚地向鱼亮子摸去。“妈呀!”彪九一个趔趄,绊倒在地,一个黑影飞骑在他背上,下了手里的枪,抹拢二臂,回手提溜小鸡似的,把彪九悬在半空,又重重摔下,彪九堆坐在了地上。
“你的什么的干活?”
“你们啥熊鸟人?” 冷不丁把彪九造懵懂了,支支巴巴,晕晕糊糊地反问。
“宪兵队的干活!”
“鬼子?”
彪九一想,这又出岔头了。鬼子无孔不入啊,谁出卖的呢?
自打山田让邓猴子盯死殷明喜和吉德,邓猴子除让区海、谭蛋和胡来暗访外,就给麻猫和麻豆几兄弟派了活,秘密监视他俩的行踪和收集相关的情报,又和有救之恩听命于他的金鸡脖联手,抓了些无辜的疑犯,严刑拷打,逼问他俩的所作所为。
有个推花轱辘车,卖些针头线脑的货郎,叫刘三蛋。每天起五更爬半夜的,走村串乡,抠馊的攒了点儿土鳖钱儿,被金鸡脖儿瞄上了,抓到侦缉队,没问青红皂白,见面就是一顿胖揍。然后‘绊猪蹄,吊腰子’。这是金鸡脖儿吹喇叭打鼓,自吹自擂最得意的发明创造。其实这也不算金鸡脖的发明,要说当刑法用在人身上,金鸡脖儿是个创造天才。庄户人家杀猪,用两根细麻绳,系成活扣,套在前后猪蹄上,一撸紧,前后腿绊上,中间插个杠子,猪背朝下,两人一抬就走。这种绑猪方法,很有名气,庄户家大人小孩都会,叫猪蹄扣,越蹬歪越紧,现代手铐就是采用这种原理。他们把人的两个大拇指,套上猪蹄扣,撸紧后吊在房梁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起筋,最后两脚悬空,再用人推着,打悠悠。那细麻绳,悠几个下就嗑到骨头,再大悠几下,就把大拇指拉断了。常言说,十指连心。刘三蛋要钱不要命的主,守财奴,铁公鸡!疼得昏死过去几回,大拇指就剩几根筋腱连着啦,刘三蛋嘴唇都咬烂了,牙都咯碎两颗,实在扛不住,招出在厦屋地下,埋着五百六十二块大洋。就这样,金鸡脖也没放喽刘三蛋,押来华一绝包扎上伤口,又进一步审问。套来套去,刘三蛋把吉德购买机器的事儿兜了出来。道听途说,都是些鲶鱼须子牛尾巴啷。





乌拉草 第425章
金鸡脖儿也没当回事儿,闲么见儿,跟邓猴子扯了两句,邓猴子听后,高度警觉。虽是蛛丝马迹,也不是空穴来风。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邓猴子招来麻猫,秘授机宜。麻猫先是找到刚和二娃从三江口要账回来的仇九,又是喝酒又是逛瓦子。一提这事儿,仇九一问三不知。这也是吉德知人善任的结果。他深知仇九三杯酒下肚好咧咧,又添上一见漂亮娘们就挪不动步的坏毛病。再加上,上几回让杉木利用的事儿,吉德心有余悸,膈应。所以,在做出机密安排时,把仇九打发要账去。
麻猫脑子活,一棵树吊死多傻呀?他又在道上有意识地遇见了小抠儿,搭诎地和小抠套近乎,又拽小抠儿去明月楼搓上一顿。小抠儿喝完酒后好显掰,三吹六哨的。信口开河,云山雾罩,有的也说,没地也扯。你再纺二俩棉线提溜提溜,那更蹬锅台上炕,锦上添花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抠儿天花乱坠地白话,山跳[兔子] 还没等下套呢,自个儿就蹦达出来了。咋咋回事儿,就把吉德购买机器的事儿,尽其所知,闷罐煮饺子,全倒出来了。又添油加醋,调了调汤,说得活龙活现,吹得神乎其神。伞草帽没边儿,顶尖盖帽啦!麻猫心里不太托底,小棉袄又套了套,小麻绳又勒了勒,小抠儿翻愣白眼,斩钉截铁断言,葫芦做成瓢那能有假吗?麻猫夯实了,如获至宝,把醉么哈的小抠儿,往花柳巷暗门子家一攮委,就马不停蹄,跑到邓猴子那哈表功去了。邓猴子喜上眉梢,乐不可支,重重赏赐了麻猫。邓猴子想,如果把机器劫下来,吉德就得倾家当产,这辈子就甭想翻身?哈哈,好小子,人算不如天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你吉老大,在劫难逃!邓猴子想好主意,找到山田,就讲《水浒传》里晁盖如何如何劫生辰罔的故事,发了一笔大财。顺理成章地把劫吉德机器的主意一说。山田正因为抓殷明喜被龟河骂个狗血喷头而憋火呢,听邓猴子这么一点拨,正中下怀,出出这口恶气。于是,山田打冒支,指鹿为马,向哈城宪兵队,他的老同学三岛发电,说这批机器来路不明,协助扣押。没承想,不知咋内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藤本太郎司令官插上一手,来电把龟河一顿训斥。龟河把山田叫去,一顿‘三宾’的给,大骂愚蠢,没脑子的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买进机器,是大大的好事儿。繁荣经济,是大日本帝国的最高利益。还给山田扣上了破坏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帽子。山田憋了一肚子窝火气,好顿给邓猴子‘三宾’,痛骂邓猴子净给他出馊主意,惹怒了上司。邓猴子捂着打肿的脸,心里不甘,又给山田献上一计。你吉德有本事通天,咱县官不如现管,劫住货物,再找茬儿收拾他。哼,找啥理由不出这口气呀?反正不能让他顺顺当当靠岸卸货。要那样,吉老大更有恃无恐了,往后还把咱们放在眼里吗?山田也觉这主意不错,例行公事,你龟河知道了又能咋样,大不了挨顿臭骂,明里我还是抖抖威风。山田和邓猴子约摸好时间,在江边暗地里放了密探,等待货船的到来。
“哼,死啦死啦的有,太君的叫。哈哈,山田少佐果真神机妙算。船到前,准有人上岸送信儿,果不出所料。你们几个,把那叫老轱辘的两个死老头,通通的扔到江里,喂王八的干活。哼,去护江舰队码头,通知山田少佐,包围货船。这个报信的干活,彪九的有,商会巡察队队长的干活,反满抗日分子。支巴的不要,我知道你的会点儿武把操。今儿不行,改日我好好的会会你。要不我出其不备,一个扫裆腿,你的尥蹶子的干活,我的捂支不住。绑好喽,快快带走!这里,马胡子的有。”
啊?妈呀,小鬼子咋啥都知道啊,这回可咋整?彪九心无旁鹜地想着,就被鬼子从地上薅起来,胳膊被反剪用麻绳捆绑上了,推推搡搡地离开了十颗树小树林。
顺江堤走,到黑龙镇码头,有三四里鸡遛拐弯的狭窄泥土小道,道两旁长满了蒿草和柳毛,遮封着坑洼不平的道面,道面还花花搭搭长有糊腚草。十多个宪兵便衣秘探,不太识路径,冒懵押着彪九,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慢吞吞地摸索着往前走。
突然,道两旁草丛中,蹿出二十多个黑影,神雕扑食般快速,准确无误地撂倒十几个便衣秘探,饿狼般掐住喉咙,像铁钳似的卡得噔噔的。十几个宪兵秘探,蹬歪几下板凳腿,就成了游荡鬼。这么突然,这么神速,彪九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就被松绑拽跑,一溜烟猱出有十几里路,在一片乱死岗子旁的桦树林里停下,又被推进黑洞洞的地窨子里,“砰!”脑袋瓜子不知创在哪噶达上了,脚下又冷不丁的绊了一下子,彪九一个猛子摔倒在炕沿上,撞得头嗡嗡叫响。
“哈哈,花豹子也有马卧槽的熊色时啊?”
彪九听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儿,可又一时蒙住了,想不起来。
“没听出我是谁呀,贵人多忘事儿?”
“耳熟!”
“香客认识菩萨,哪有菩萨认识香客的。大男孩儿点灯,露露庐山真面目。花豹子装熊,冬眠啦!”
“噌!”
洋火点亮了明子,地窨子“嗵”地亮了。
“啊,郝队长,是你们呀?” 彪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从炕沿下蹦起来,抱住郝忠转开了圈儿。傻大个儿瞅得眼晕,拦腰抱住他俩儿,像撂秫秸梱似的碓在炕上。
“歇着吧你俩儿,把咱都转迷糊了?咱报销十几个鬼子,缴了十几枝二十响,还没高兴成那样子呢。瞅你俩儿,往常在一起,也没见这么亲热过?这可倒好,一见面,就跟野狗连裆似的,没完了?”
“你们咋在这噶达呢,给鬼子腾地儿啦?” 彪九问。
“你黑灯瞎火上江沿儿干啥去呀?哎,你不是……” 郝忠也问。
“我咋到那噶达的,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啦!今儿个,先说眼目前儿的。我走时,鬼子还没占黑龙镇呢,在哈城我才听说,把我愁成啥似的。以酒消愁,愁更愁,整天度日如年。冬至把货运来了,还出了不少岔头。唉,好赖算从哈城回来了。押运这批货物,费老劲了,货船还在江甩腕子那噶达呢。我先泅水到岸上,到十棵杨树小树林联络点,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和吉德取得联系。哪承想,一进林子,就让守株待兔的鬼子给猫上了。他们杀害了老轱辘两个老爷子,又说我是反满抗日分子,抓了就走。他们好像啥事儿都知道,我瞅那架势,他们就是冲那批货下的茬子。郝队长,你们不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彪九焦急地说。
“接你?我们都成了没头的绿豆蝇子了。这二三十天,我们二十多人,像没了自个儿窝,又没爹没妈的孩子,东一头,西一脑,躲躲藏藏的。今儿的事儿,完全巧合,或许是天意吧!” 郝忠苦涩地说。
“天不灭曹!彪哥,你是神人呐,曹操转世!” 大男孩儿向前凑一步,吹捧着彪九。傻大个儿不忿的推开大男孩儿,敞着嗓子,揭开了疤,“你别他妈瞎嘞嘞,净瞎嗙嗤,就知道跟人家屁后找屎吃?要不是我报的信儿,他彪九再曹操吧,不也捆得像苞米杆子似的呀,还不让鬼子当柴火烧喽!” 傻大个儿呛了大男孩儿一句,又卖谝地吹嘘自个儿。“你狗鼻子,行了吧?” 大男孩儿碓上一句。“你狗舌头,就知舔屁股!” 傻大个儿也不是省油灯,朝大男孩儿攮丧一句。
郝忠回忆着说:
“你走后,我们跟‘虎头蔓’拉到桦树川后的官道上,和鬼子打一仗。刚开始伏击打得很漂亮,打得鬼子像耗子抱头,遥哪乱蹿。后来,鬼子和治安军潮水般往后撤,我们也不知是计呀,就撒鸭子在前头撵着追杀治安军。谁知鬼子玩了个丢车保帅,在撤退时,鬼子偷偷埋伏在树林里,杀了后追上来胡子的回马枪。‘虎头蔓’的胡子遭了暗算,让鬼子给打了伏击。治安军又反扑回来。太惨了!我们腹背受敌,又瞅见‘虎头蔓’狼狈地撤进树林,我一看,大势已去,就和商会巡察队撤出了战场,钻进了树林。鬼子又是炮又是追杀,我们和商会巡察队打散了。胡子骑的是马,我们提着两条腿,哪能撵得上啊?这不就‘落草为寇’了,当上了‘山大王’。今晚儿,傻大个儿去沿江村搞粮食,回来路过十棵树,正碰上你被鬼子抓住。傻大个儿丢下半袋粮食,就鸟捎地跑回来报信,我们操近道,埋伏起来,一枪没放,就报销了十多个鬼子,还救了花豹子你呀?”
“啊,你们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乞讨要饭了。今黑,多亏了你们。不仅救了我,还保住了货物,哪天我在明月楼请你们喝酒。眼目前儿可咋整,火上房啦!郝队长,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们救人救到底,帮帮忙,想想法,通个风,报个信,让我和吉德师弟联系上。” 彪九先道谢,后肯求。
“你喝点水吧!没有茶,都是逃难的,将就点吧彪哥!” 一位穿着短上衣长裙子的高句丽娘们,从灯影里走过来,给彪九递上一二碗清澈透底的凉水。漂亮而憔悴的脸蛋儿透着纯朴和善良,微笑地拿高勾丽人特有的单眼皮瞟了瞟彪九,微微低下头,两手扣在一起,向下欠欠身子,按清朝满人女人礼数,道了个万福,说着像年三十捞的剩饭,那半生不熟的汉话。
“这位是……”
彪九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高句丽娘们弄懵了,用手一指,瞅着郝忠,疑惑地问。
“嗨,忘了介绍了,这是我们郝队长那啥?啊,我们的阿子麦,就是嫂子。她叫金爱善。哈哈,彪哥,你少见多怪了吧?” 大男孩儿俏皮而又诡哈嗤地抢着替郝忠回答,然后又拽着金爱善的手,又亲切地叫声“嫂子”。金爱善从大男孩儿手里拽出手,嘿嘿地扭头颠两步,躲在傻大个儿虎背熊腰的身后,探下头,火辣辣地拿眼睛瞅下郝忠。郝忠虎着脸,正人君子似的,猛猛地推了大男孩儿一把,又摘下大男孩儿埋汰破烂的东北军军帽,打着大男孩儿粘巴沾似的头。大男孩儿躲闪地猫在金爱善的身后,用手刮着脸,羞臊着郝忠。傻大个儿张开猿猴般的双臂,笑嗤嗤地轰挡着郝忠老鹞子抓小鸡似的猛扑。彪九伸手拽住郝忠,揽在怀里,好言相劝,总算平息了这场逗壳子的嬉闹。
郝忠坐在炕沿上,看看金爱善,道出了原委。
金鸡脖儿丧尽天良的把抢占来的老婆金爱善,拱手让给犬毛玩弄,自个儿躲走祸害人去了。犬毛有恃无恐的不顾金爱善的反抗,肆无忌惮的扒光金爱善的衣服多次施暴。完了,还搂着哭哭啼啼的金爱善,强迫金爱善陪着喝酒,不喝就捏开金爱善嘴巴,往嘴里灌,呛得金爱善死去活来。金爱善趁屋外枪响,犬毛惊慌失措忙着穿衣服之机,拿起炕上洗衣服用的棒槌,照犬毛后脖梗子和脑袋瓜子削了两下子,犬毛就地窝老了。金爱善拽了两件衣服,藏到稻草垛里。金鸡脖儿傍黑,带人气囊囊地回来,一进门发现犬毛倒在血泊中,摸摸还有气,掐人中,犬毛缓过气来,金鸡脖儿叫狗腿子们抱上装粮的大车。金鸡脖儿发疯地又折回来,骂咧咧地可哪翻腾,寻找金爱善。金鸡脖儿拿着犬毛的佩刀,还在稻草垛上捅了几下,在狗腿子们催促下才忿忿地离开。金爱善趁着天黑,逃离了那个魔窟般的家,一个人荒天野甸里东躲西藏。白天又不敢抛头露面,晚上逃避饿狼野狗的追逐,几天下来,饿得昏倒在前面的桦树林里。被我们发现时,就剩一口气了。傻大个儿仗着有把熊劲,抢着背回来。经过几天我们精心照料,将养,才恢复过来,就自个儿留下来,给大伙儿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大伙儿都很喜欢她。她待人也好。大男孩儿像狗崽子似的,围前围后地“阿子麦阿子麦”的叫。这不,就叫开啦,成了代名字,大伙儿都这么叫。萝卜得找坑啊,嫂子得有大哥呀?就浑哪乱挨,最后给我这官哥哥削上了。哪都有冤死鬼,又把一个刚清醒逃离冤狱的冤鬼,推向我这冤鬼身上,俩儿冤鬼凑到一起,那冤向谁诉啊?彪哥,你来正好,可得给我昭雪呀!
“啊,这么回事儿。金鸡脖儿这个不是人的败类,狗!” 彪九听后,气愤地大骂。
“彪哥,猴头蘑成双,并蒂莲成对,苍蝇见臭肉,咱郝队长也三十好几了,光棍一条,我们当属下的,心里总不是滋味。他又不像傻大个儿,瓦子也不逛,干靠着。阿子麦,人这么好,逃出虎口,咋可能再回去扯那狗犊子?末不如,嫁给郝队长当压寨夫人得了,也净了我们兄弟一份心。阿子麦,你说好不好?如果同意,点点头,让彪哥做回大红媒。” 大男孩儿很有主见地对大伙儿说,金爱善实心眼儿,脸上慢慢渗着红晕,真就含蓄的点下头,扭身跑到地窨子外去了。
“有门,成啦!” 大伙儿随帮唱影地喊。
“别扯犊子,也不怕土豆烫手?马槽子伸出来个驴嘴,你大男孩儿咋呼啥?啥好鸟,也让你们这帮饿老鸹吓跑了?大伙儿还是想想法,叫彪哥迈过眼前这个坎,这才是正事儿。” 郝忠嘴硬心喜地吓唬住大伙儿,把话扯回正题。
“找鱼皮三!”
“找老鱼鹰!”
“找姜板牙!”
大伙儿七嘴八牙馇咕开啦!
郝忠听后说:“曲老三劫了鬼子粮车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老鱼鹰也无了踪影。我偷偷找过两次,他藏身的地窨子,也叫鬼子炸飞了,就连聚义堂和老鱼鹰的家,都抄了,还贴上了封条。姜板牙也叫鬼子盯上了,看得死死的。姜板牙被犬毛用买十斤粮的价格买一石粮,敲诈了二百石粮。还威胁说,要是他不当村长,就杀了他。院前宅后,都有侦缉队的人守着,你现在去找他,那不自投罗网吗?我听说,山田正暗暗调查反满抗日分子,你彪九也再调查之列,商会巡察队的队副楞头青和草爬子,潜回镇子后,也被抓到宪兵队,没少吃铁烙铁,浑身上烫得像贴狗皮膏药似的,没有一个好地方。你要自个儿回镇子,那也是自讨苦吃,信没送上,还得进鬼门关?”
“这样看来,这送信儿的人还真不好找啊!就是死,我也得回去。那批货和机器是师弟的命呀!鬼子为啥要千方百计琢磨这批货,就想一下子把吉德整死,把德增盛挤垮吃掉!要是落在鬼子手里,它管你驴啥价钱,往回要比登天还难了?大山不是堆的,葫芦不是勒的,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到家找不着门,撞南墙撞死啦,那我可太窝囊废了?就是穿房越脊,爬墙钻狗洞,我也要把信送回去。要不然,我枉活世上一回!师弟这么信任我,他连磕过头,喝过血的拜把兄弟都没派,交给了我,那是知道秤砣的份量,谁心里没个小九九啊?我再傻,多琢磨会呗!” 彪九倔强而坚决地说。




乌拉草 第426章
傻大个儿拎着裤腰,提提趿拉到地面上的裤子,嗫嚅半天,嘬了嘬舌头说:
“彪哥,咱去,找谁?早晚得见阎王爷,咱先去,占个好位置,说不定能弄个团长营长啥干干呢,总比大头兵强?” 大男孩儿拿眼珠子,怪模怪样的上下横愣,瞅傻大个儿半天:“嘿嘿,就你,大黑瞎子似的。姐儿们还等你蹲仓呢,瞅咱这擓没人了咋的?彪哥,我去!” 傻大个儿推了大男孩儿一把:“显勤儿,属杨忠保老婆的,哪噶达都有你?乳臭未干的小家贼,哪有咂咂上哪吮奶去得了?彪哥,咱去!”
金爱善从地窨子外回来,扒开众人,很中肯地说:
“彪哥,不知你信得过我不?我有个亲戚也在侦缉队干,他叫金庆哲,和金鸡脖是两条道跑的车,两路。他在队部值日勤,晚上准回家,我带你去找找他,准行。”
郝忠忙摆手,头摇成拨楞鼓,“爱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心隔肚皮,今非昔比,干侦缉队的有几个正装货?不行不行!大师傅没人认待,不如让他去。”
“我?脑袋又不是韭菜,拉掉了就长不出来了?我一个火头(做饭),哪有那道行,别拿我当羊肉涮了?不是我妥滑,肋骨肉做不了熘肉片,别误了大事儿?这不是鸭子上锅台,一出一猛的事儿?弄不好搭上老命倒没啥,炸缝的砂锅不经磕达,烫了手,啥灵丹妙药也白扯了就?买棺材到药铺,找错主啦!” 大师傅蹲在旮旯,叼着烟袋,摆手说。
“郝队长,没有弯弯肚子,我敢吃这镰刀头吗?你们都是好人,我恨金鸡脖儿,更恨日本鬼子,能为自个儿人办点事儿,我心里痛快!我那亲戚也恨金鸡脖儿,他去侦缉队,就是想杀金鸡脖儿。他媳妇也叫金鸡脖儿祸害过,你们说,他能不能帮忙?”
“行!这就是救命稻草,我得去试一试。金爱善,不管这事儿成不成,大红媒我当定啦!” 彪九高兴地说。
“阿子麦,阿子麦!你可得小心翼翼,像保护鸡蛋一样保护彪哥。他要那啥喽,可没人保大媒喽?” 大男孩儿真一半假一半地说。
“去你的。黄瓜秧不抻蔓,花搁哪开呀。都是你闹的。大男孩儿你放心,我联系好就回来。回来给你做冷面、打糕吃。彪哥,快走吧,天快麻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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