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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干,大哥!”
要说王福单纯为了那批大烟土来看望冬至,也有点儿冤枉了王福。从打冬至上山头一面起,王福打心眼儿里就不膈应冬至。一表人材不说,就那敢作敢为的倔犟劲儿,还有都打成那样了,顾命还顾不过来呢,还不拉过,向憨达憨道谢,这就说明这小子机灵过人,会拉拢人。又听大少爷那么一说,这小子不能小瞧啊,才貌双全呐!王福心里也有那么点儿求贤若渴的意思。送上门的宝贝,也想笼络笼络,说不准,往后利用好喽,还能成为心腹之人呢?





乌拉草 第435章
要说冬至精,就精在脑子反映快,思维敏捷。你王福耍弯弯绕,探私索隐,不就是请君入瓮吗?设好套,让我自投罗网吗?我呢,也就耗子嗑倭瓜,自个儿找籽儿吃。何不将计就计,来个单刀直入,破门逮兔子,不留余地。冬至装作酒灌愁肠,遇知己,一吐为快。又有意让门外的憨达憨和掌柜的听见,大着嗓门,喜滋滋地说:
“大哥,你这么说话,小弟无以为报,只有肝脑涂地,略报一二。这些日子,我和吉老大闹唧咯,心里犯膈应,带点儿盘缠,就到鹤立山豹子沟瞎逛悠了一趟,想弄点嘎麻的。忙忙叨叨的在山里转游好几天,大哥,你说这人也******怪,心越烦得慌,越想踅摸干那事儿,喧泄完了,筋松骨酥,心里淤作多了。妈妈的,在山里的那些日子,山鸡野狍子没少沾腥,左一悠又一悠的,弄得我腰酸囊空腿打摽。嗨,野花总比家花香,便宜巴馊的,干啥去呀,打发日子呗!崩溃燎倒,夔(kuie)兽一条,单足遨游吧!嘿,一天我正自个儿跟自个儿犯倔,没好气儿的躺在炕上呢,就听门踹得山响,吓了我一大跳,乱哄哄地拥进一伙人,我拿眼睛从扎板缝里往外一瞅,妈呀这不是一伙‘老荣[小绺]’吗?我猫悄的没敢挪窝儿,就看几个店伙计忙三迭四的,在我借壁的大通炕上扎了一个大单间儿,‘老荣’们呼隆呼隆地扛进十个木箱子,放在单间的炕上。啊?大烟土!好家伙,足足十箱上好的印度大烟土啊!都用桐油纸包着,二十几喽罗守护,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由个小头头带着。捂支的可严实了。针尖儿难插,滴水难泼,我只有腻歪的份了,哪敢吱声,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帮人又吃又喝,又吵又嚷,折腾到擦黑,又齐拉咕嗤的搬上大烟土走了。啊,我可捡到个大金元宝,老天爷有眼,不饿死瞎家雀。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要弄到手,妈的,你个吉老大算个屁呀?别说一个德增盛,就十个德增盛我也买得起?”
冬至说到这儿,竟任儿呷了口酒,拿冷眼瞟了王福一眼,就见王福眼里放着奇光,咽了两口贪婪的口水,又拿眼追着冬至快说?冬至瞅见憨达憨,贼眉竖眼的往屋里探头探脑,就捏拿一下,接着说:
“这伙儿人不是‘老荣’,是穿山甲‘顺水蔓[刘] ’的人。要不谁敢这样明灯杖火的呀?我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送到嘴边的大肥鸭,还能让它飞喽?我何不顺藤摸瓜,看他们往哪噶达弄呢。想到这儿,我二话没说,蹬上裤子,搭上衣裳,趿拉着鞋,装成上茅楼的样子,瞄着那伙儿人影就跟上了。我三天两夜,水口没打牙。这伙儿人,在一个废弃的煤井坑道口停了下来,把大烟土全搬到坑道里,就布下了明岗暗哨。我听他们唠扯的话里话外,好像是替日本人捣腾的。叫啥龟河二郎的太君,说是得有十天半拉月的盘庚。这可咋整,荒郊野外的。跟前儿兔大人都没有,我又没有分身术,自个儿又没能耐独吞这批大烟土,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瞎忙活呀?啊,就图个眼热,图个浑合,帮着人家守株待兔,那不竹篮子打水,自个儿空欢喜一场嘛?这时, 我脑袋里就拉开了磨,只冒沫不出浆,木鱼瓜,咋也啃不出个道道来?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点悟了我的聪明穴道。人呐,都是死逼无奈,才走的独木桥?你吉老大不是不尿我嘛,我非指你一棵树吊死啊?人挪活树挪死,我早听说大哥打鬼子的事儿了。鬼子鼓捣大烟,搜刮咱们的民脂民膏,坑害人。我何尝不如投靠大哥,把大烟土弄到手。一来呢,大哥拿大烟土换些枪弹好打鬼子;二呢,我又有了投靠大哥的见面礼。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我这心里一下子亮开了天窗,学着炮手打猎的办法,一路做下记号,就一竿子猱到你这噶达来了。谁成想冤家路窄,和吉老大这个冤家对头碰上了,好悬坏了我的好事儿?还是大哥大人有大量,讲义气,够江湖,把我当人待。大哥,赶早不赶晚,夜长尿水多,可我是袖子长胳膊短啊!如大哥你派给我一杆人马,我去把那批大烟土糗回来。”
“说的轻巧,还糗,癞蛤蟆大喘气喔哟!你能,骡子都下驹了?一个下九流,吹胡子的手,说起大话来脸不红不白的,你要行,还哭天抹泪的当这三孙子?大哥,这事儿还得咱去。他个外布郎,是虎獠子还驴下三滥是啥东西还不清楚,揣的啥狼心狗肺兔子嘎碎还不知道呢,让他带路,要是耍啥花花肠子,我一枪崩了他!” 憨达憨嗤楞一个箭步冲进屋,不放心的狼哇起来。秧子房掌柜也嗤溜闯进来帮腔,“大哥!‘炮头’说的对。外布郎不可轻信?砸完窑,他在二上猱了杠咋整?咱不鸡飞蛋打了吗? 君子小人,不能狗掀帘子,凭的一张嘴呀大哥?”
“红眼儿啦不是?人家冬至兄弟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吗?他投靠咱,也是仁义。你们俩儿急头甩脸的干啥呀?还有点章法没有了?咱这还没咋的呢,你们先炸庙了!你们眼里还有咱这大哥没有了?咱就不信邪,这就拨一竿人马,叫冬至兄弟带着去,看谁敢奓刺儿?炮头,啊,副参谋长,你快去召集队伍,派两个小队跟冬至兄弟抓黑连夜赶路,糗回‘金元宝’。‘金元宝’到手,咱给冬至兄弟加官进爵。来,冬至兄弟,连干三杯,为你壮行!”
王福脑子来的快,顺梯下人,装模作样怒斥憨达憨的同时,又牢牢的给冬至挂了马掌。
冬至心说,好奸滑的“虎头蔓”啊!好心计,好手段,好厉害,连个牙口缝都不留,说好明儿早拜把子,今儿黑就让我下山,这不是鼻尖的嘎渣儿,明摆要我的嘎拉哈使吗?我要是不把大烟土弄回来,这山我还咋上了吧?这“糗”大烟土可是虎口拔牙,鱼死网破啊!我打入不了绺子里,那可小鸡白秃噜毛了,争取改造这支队伍又得多费周折了?啵(pu),阴毒啊!真是逼死人不偿命啊?眼睛里夹睫毛,自认倒霉,任人扒吧!冬至想到这噶达,忙举杯说:
“谢谢大哥如此信任老弟,我愿为大哥牵马拽镫,竭尽全力效劳大哥,这辈子我跟定大哥了。不过,还请大哥派一帮弟兄接应我。天有不测风云,一旦有个那啥的,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是?”
王福心说,好个猴精啊!他明知咱对他不放心,咱正想派憨达憨尾随其后,见机行事呢,他却击中咱下怀,直点要害穴脉,挑明咱心思,厉害呀!小小年纪,能猜到咱心里去,不简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好个冬至,咱算服了你了。咱绺子上要有这么个诸葛军师,还怕啥******鬼阎王亲自讨命呀?王福折服地说破横走螃蟹的秘密,“老弟呀,大哥对不住你呀!不瞒你说,咱打心眼里对你存有戒心。老弟,你既然捅破了大姑娘那层薄了,咱还有啥说的啦?古话说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咱犯浑,都让他们瞎呛呛的,好悬没犯司马懿多疑症,那可害了你也害了咱?老弟,咱能掏心窝子说出咱心里话,可见你大哥心里像一碗清水一样透底吧?嗨,人心里话说透喽,就像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里这个亮堂。来,憨达憨,你带上两小队人马策应冬至老弟。冬至老弟还没正式‘挂注’,都是客儿情,你不要耍‘炮头’或副参谋长的派头。这回‘砸窑’,你一切都要听冬至老弟的。要是横踢马槽,不听管束,看咱不用山规处罚你不?你听见没有你?”
“听、听见了大哥。不听咋的,大哥都说了。咱救、救过你命那茬都忘啦,还、还山规呢?为、为了一个二五子,咱哥们撕破脸,值、值得吗?” 憨达憨嗑嗑叽叽的老大不情愿,念开三七疙瘩话。
“你再嗯嗯叽叽的不听摆楞,咱把黑老鸹赏给别的弟兄啦啊?” 王福净任儿逗嘘憨达憨的颟劲,也是做给冬至看,拿山寨姐儿威胁着说。
“别,别大哥,咱听你的就是了。拿啥黑老鸹哈人呐,你仨五个那么整,咱说啥啦?动不动就把黑老鸹挂在嘴边上,吓唬谁呀?大不了不整那玩意儿,咱就不信还能憋死谁呀?” 憨达憨上来那颟劲了,发泄对王福偏爱冬至的不满。
“大哥,别难为憨大哥了……”冬至说。
“谁是你的憨大哥呀?咱有名有姓,叫郝有才!你懂不懂?憨达憨那是咱的外号。当胡子的,没有外号犯忌讳。这个外号,还是大哥给咱起的呢。说咱像麋鹿似的,四不像。说咱头像柳冠斗子,身像老黑熊,脚像大角瓜,手像小簸箕。嘿嘿,大哥可有才啦!咱稀罕这外号,就像稀罕黑老鸹似的。”
“行了,别胡嘞嘞了?冬至老弟,咱们喝上这满杯酒,为你送行。大哥就等你仰脖儿吹喇叭,嘎嘎响啊!”
“嘀嘀达嘀达,等我回来把猪杀,呀呼哟,达达嘀达嘀,大摆宴席酒缸见喽底,咿呼哟……” 冬至一饮而进,随口瞎哼哼两句二人转,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乌拉草 第436章
一盆绿油油的君子兰花摔在大宅门外,吉德和邱厚来下马后,疑惑地互相瞅了瞅,又都晃晃脑袋。彪九跳下马,一瞅就火了,冲着紧闭的宅门喊:
“喂!这谁干的,啊?”
“谁干的。冬至他爹妈打上门来了,是三太太摔出来的。说啥,说大东家不配这盆花。整日满嘴仁义道德,实际是个自私鬼!伪君子!连个兄弟都容不下,还算个啥大哥?鱼儿少奶奶说,要用这盒花臊臊大东家的脸?” 门房老耿头推开宅门说。
“嗬,后院起火了!咦,鼷(xi)鼠闹东京,大狸猫才出门几天呐?这回,你这个大哥可要身败名裂了。冬至可把你害苦了,你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呀?老弟,值吗?” 邱厚来意味深长的谝哧。
“值不值,你最清楚!没有你,俺林冲闯进白虎堂,哪有那么大胆呀?嗨,这个酸唧猴儿,掉进酸菜缸了,成了醋熘鱼了。邱大哥,你看咋整?俺压根儿就没寻思冬至爹妈会来这么一个闷棍子,把小鱼儿打翻了肚白,这可咋好呢呀呢?”
“哭唧赖尿的,这不是你吉大少爷的性格啊?别一滩稀泥似的,小鱼儿跃龙门,很有个性嘛!尥蹶子上来驴脾气,这下可难弄喽!” 邱厚来撩嘘逗趣地说。
“有啥难弄的。冬至那个样子,他爹妈还有理了他?我倒要问问他爹妈,护犊子也没有这个护法,不问青红皂白,就怪我师弟呀?要怪,让他们怪他儿子去?不争气的玩意儿,投靠胡子,还得拉个垫背的,让我师弟背个大黑锅,天下咋就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呢?” 彪九并不知冬至投绺子这里的扣,在拴马桩上把马拴好,撸着袖子,用打抱不平的口吻说。
“大爷,把花盆拾缀回去吧,让人家瞅见丁不雅?” 邱厚来拍打身上的灰土,对门房说。
“哎,我早想拾叨喽,怕鱼儿少奶奶不让?邱老板有你这句话,我这就拾叨了。” 门房歉歉地说。
“吉大少,上哪边拉去转游这些天?啊,陪邱老板遛达去啦!我听说你一撇子,把你拜把子兄弟冬至打跑了,还猱到草上飞那边拉当胡子了?可我又听说,他这回祸可闯大了,‘砸窑’砸到日本人头上了,把穿山甲‘顺水蔓’捯饬的大烟土给抢劫了。你知道不?这批大烟土是龟河太君的外快,这娄子捅大了?龟河太君非常震怒,正调集部队,要铲平马虎力山绺子,活捉草上飞,刀劈冬至,夺回大烟土。哼,吉大少,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朝兄弟千日情啊,你好自为之吧!金鸡脖儿告的你,一会儿他就到,龟河太君要请你赴鸿门宴喽!”
马六子不知道从哪旮旯风风火火钻出来的,冒冒失失地说了这一席话,好像有点儿民族同胞的情结似的,又一步一回头地鬼鬼祟祟的走开了。
马六子带来了炸雷,带去了疑雾,不容吉德多想,和邱厚来交换一下眼色,都露出了欣喜的眼光和担忧的神色。
吉德马上吩咐彪九,送邱厚来到曲老三地窨子去。吉德考虑,到那边拉,邱厚来既安全又可调兵遣将,应对小鬼子的围剿,策应骑兵大队突围,打击鬼子。
送走邱厚来和彪九后,吉德家门也没进,刺刺棱棱地直奔拐角的修鞋铺摊走去。
小鱼儿和吉盛听信儿后手忙脚乱地跑出来,小鱼儿冲着吉德的背影喊:
“哎!老大,你真生气了!回来,我有话说。”
吉盛边追边说:
“大哥!你惦记死人了,咋连门都没进,又颠喝啥去呀?”
吉德头也没回,不停地摆手说:
“没事!你们先回吧,俺马上回去。”
吉德来到修鞋铺摊前,警觉地四处打量一下,撩起破门帘子,就一头钻进低矮的破偏厦里。胖墩墩的修鞋匠头也没抬,习惯地说:
“修鞋呀, 坐等会儿。这只鞋长好就给你整,不急吧!”
“矮子龙!”吉德急切地喊出修鞋匠道上的外号。
“啊,你?吉大少爷,‘亮个万’[报身份] 吧!” 修鞋匠听来人直呼他道上的外号,惊恐地抬头问。
“‘海字[自己人]’。金[算卦] 平[说书] 彩[魔术] 挂[武术]。” 吉德没多啰嗦,直说出联络暗号。
“横[土匪] 葛[卖艺] 兰[赌博] 容[盗窃]。” 修鞋匠对上了江湖八大行的暗号,如释重负。“哎呀妈呀, 大少爷你可吓死我了?就你这个‘万’,咱都没敢往道上的人想。‘海达[老兄弟]’,啥事儿‘挑明[直说]’。”
“‘风大流急[事情太急]’, 鬼子‘亮腕[动手]’了, 告诉‘顶天梁[大当家]’,‘紧滑[速逃]’,晚了就要‘清水混煮[全部杀掉]’。”吉德比比划划地用半生不熟的黑话说。
“大少爷,‘ 横扫乾坤, 顺走天下[两肋插刀为朋友]’,佩服!” 修鞋匠右手握住左手腕,翘起大拇指,行了个赞誉礼说。
“都不是‘晒至[外人]’,‘滑[走]’吧!” 吉德抱拳还礼,催促地说。
“咱后壳儿走眼,误不了事儿。”修鞋匠边说边撩起破门帘,探出头挲摸挲摸, 回头对吉德说:“快‘滑’!”
吉德说了句拜托,就一摔门帘子窜出破偏厦子,加快脚步,刚拐上大街,就远远见到自家门口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转游。吉盛从一棵柳树后走出来,一把把吉德拽到树后,压低嗓子说:
“大哥,你不要命了,又惹上狐狸臊气了?看!金鸡脖儿领着侦缉队的人,狐假虎威的来‘请’你了。你咋办你?鱼儿嫂子让俺告诉你,快躲起来,等消停消停再回家。不如这样,去姜家圩子你老丈人家躲一躲,避避风头,你看呢?”
吉德达吉盛一下,生气地说:
“躲!躲!就知道躲,躲个屁!你躲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越躲他们越晒脸,好像俺做了啥亏心事儿似的。冬至和草上飞的人抢了龟河的大烟土,关俺啥屁事儿?俺偏要会会龟河,看这老瘪犊子咋说?他敢跟俺说大烟土的事儿,俺就当面揭穿他的诡计。他们不是公开禁烟吗,咋他还伙同穿山甲走私大烟,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哼,你看出小鬼子的卢山真面目了吧?走!俺单刀赴会去。”
吉盛拽住吉德,带着哭声说:
“大哥!别逞强了?在人家悬刀的屋檐下,俺求求你,你就低低头吧!不为你自个儿,为了大舅,为了爹娘,为了嫂子,为了你亲骨肉和侄儿女们,你就忍忍吧大哥呀啊!”
“瞧你那点儿出息,也就炕头走炕梢那点能耐?俺、俺这也是死逼无奈呀,俺不去,龟河能善罢甘休吗?家里家外能消停吗?不折腾你六门到底才怪了呢?老三,别怕!大哥是个福星,鬼都避俺三舍。好了,俺去趟就回来。你去告诉金鸡脖儿,俺从这边拉走了,让他别等啦!去吧,告诉你嫂子们,请放心。”
吉德推开心不甘情不愿的吉盛走后,独自打小字街口从北二道街,去了日军的司令部。
日军司令部就设在经过修缮的原东北保安军兵营。高高的青砖青瓦门楼,起檐翘脊,雕梁画栋,很有古风。门前除有四个卫兵站岗外,多了一道铁刺滚儿路障,横在大门前。一个执勤官,耀武扬威的来回走动,猎犬般的眼睛,像钐刀割草似的横草不过,警惕四周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一辆三轮摩托车停靠在岗楼一边,一条大狼狗趴在摩托车旁,搭拉着鲜红的长舌头。一面埋汰巴拉的膏药旗,没精打彩的悬挂在门楼右侧的旗杆上。土坯搭建成的两个炮楼,枪眼里探出黑黑的枪管,对着大街上的行人。戒备森严的院内充满了恐怖,不时传出拷打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憾动着人们的心弦。
刷刷地整队列兵的声音,悄然传出院外。
吉德听了,预感不详之兆,一场拼杀看来是不可避免。但吉德还没估摸透龟河叫他来的真正意图,心里不免嘀嘀咕咕的。难道俺上山撮合草上飞抗日的事儿暴露了?不会的。那又是哪噶达露出了马脚,叫龟河嗅出点儿啥味儿来了?小鬼敲门,哪有没事儿的呢?嗨,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它个鸟球儿!吉德想到这儿,豪气大爽,心里油然而生:朝暾逼月退,嬲嬲(niao)木头鞋;寒冰见火融,胯下哪容人?
吉德从容稳健的走到铁刺滚儿前,站立目视着日本执勤官。执勤官停住脚步,笸箩般冷冰冰的铁板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从寒霜般的眼里射出寒气逼人的凶光,嘴唇上的仁丹胡动了动,用瘆人的语调问:
“你的什么的干活,胆子大啦大啦的有!”
吉德摘下凉帽,弹了弹说:
“俺是德增盛商号的大东家。你们龟河二郎司令官阁下请的客人,麻烦你通报一声。”
执勤官虮子大张嘴,堆起**的几个褶皱纹,鬼笑似的,大着嗓门,一撅搭,“嗨!”
吉德瞅着好笑,滑稽得如同木偶。机械的规范转身,更是惹得吉德心里一阵大笑。磨盘似的******,绷得马裤的军服,紧紧的抠出一溜深沟,把整个屁股分成不相干的两块,一抬步一举足,就像两块磨盘有节奏的在磨擦,发出咝啦咝啦的声响。走路拧搭拧搭的样子,更像猪八戒他二姨。挎的军刀尾梢一撅一晃的,真像老母猪磨着发情的哨子。并不拢的两条猪腿,向两边拉儿撇拉,恐怕夹住提拉当啷的打种家巴什。
吉德正在开心地欣赏这个丑态百出的东洋货,煞是可怜天照大神被亵渎的悲哀。金鸡脖儿齁喽气喘的带着几个人从后面赶上来,血呼拉地威胁而又诱惑的说:
“******你吉大少不够意思,我好心好意地去请你,你咋二上自个儿蹬蹶子了你?这不目中没有我这侦缉队长吗?你眼眶子比门楣栏还高呀?我知道你吉大少上通天下通地,可你也得记得,阎王爷好见,小鬼难摚吧?我再不济,也是奉了龟河太君之命,你好孬也得给个面子吧!你猪拱破铺陈,卷谁的帘子啊?宰相家奴七品官,高檐帽下无鼠辈,你个臭倒腾买卖的玩意儿,有啥臭显摆的。不就有俩儿臭钱呗,你就屎壳郎戴花不知咋臭美了是不是?我今儿个明白的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背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没人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我是干啥吃的?特高课干啥吃的?你以为都是吃干饭的。说白了,就是监视你们这帮有头有脸的。别以为自个儿多么高不可攀,没有人敢动你,只是还没到火候?傻狍子能蹦达不?还不是短尾巴白屁股,等着挨削啊!你别以为别人都傻,就你奸?哑巴你别看不会说话,谁心里没个小九九?你干的那些事儿,咱心里都有本账。你知道今儿个龟河太君为啥找你来吗,你们兄弟玩的苦肉计,瞒不过我的眼睛,不就是想抓住王福这个贼头,和皇军对抗吗?这事儿我还留一手,没和龟河太君全抖落喽,我想放长线钓大鱼。这个大鱼是谁呀,你是个聪明人,你清楚我明白?郑板桥不有句话嘛,难得糊涂。谁糊涂?就街上卖笑那个傻窦娥,还知道叫人弄完了要俩儿钱儿花呢,何况一只鼻子两只眼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了?你要知趣,在爷儿面前就别摆你那大少的臭架子,乖乖孝敬爷,咱们有话好说?你别瞅龟河太君咋横棒,还不听咱使唤?他个外来和尚,能念好咱这噶达这本经啊,还不是咱拿戏本他来唱,咱咋打锣他咋上树啊?待会儿,见了龟河太君,看我眼色行事儿,我助你一臂之力,关保你过了这一鬼门关。啊,往后就看你咋孝顺我了?”
吉德悒悒(yi)不乐的拿眼睛鄙视着金鸡脖儿,双廓好像灌满耵(ding)聍(ling),嗓子眼儿乌秧乌秧着无数只苍蝇,膈应得吉德大反胃,翻江倒海,欲呕欲吐,尤如怀孕的娘们,满口的酸水,呛得吉德咳嗽了两嗓子。他压住心中的怒火,流里流气的拍拍金鸡脖儿的肩头,耍着地痞无赖的伎俩,大嘴大口地说:
“哥们,你算哪棵葱啊?在俺面前显啥花头大瓣蒜呐?好哇,俺就认准你这个贱骨头了,便宜呀!你这个穷骨头,没见过大钱,穷鬼一个?哈哈,又是软骨头,好啃!俺餍(yan)悻悻你了。你见过癞蛤蟆上菜墩子吗,那多大盘菜呀!哥们,俺一定在龟河太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升官发财,祖坟冒青气,死了魂魄都到日本靖国神社落户,世代承奉天照大神子民的香火,魇得你歇斯底里的狂笑。”
金鸡脖儿气急败坏地说:
“你真狼啊吉大少!我看你是不见真佛不烧香,不到华山不知路啊?我问你,好花能有几日红?好马能有几年寿?我诚心诚意指给你一条阳关道,你却老壳郎上花轿,不识抬举!哼,你是我手心里的泥溜够子,你能吱溜哪去?总有那么一天,你得乖乖跪下来求我?嘿嘿,骑驴找驴,你蒙圈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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