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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不怨!死比活的有骨气。以死抗争这个不是人活的世道,总比你我苟且偷生的好。你我为狗吧没狗性,为狼吧没狼性,为人呢没人性,活个啥劲呀?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悔恨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活就活个人样,死也得轰轰烈烈,对得起先人。”
“嘿?一嘴的大粪,这些话你也能说得出口?配吗?我再问你,德增盛商号吉老大知道这事儿不?”
“我是狗屎堆,比大粪还臭!可我是个爷们,被人强奸了是啥滋味?大柜上的大东家要知道这事儿,还会有今儿这事儿吗?他要在家,老掌柜根本不会死?”
“山田太君,都清楚了。大锅盖和牛四斤口齿一致,是邓会长设套整人,引诱和挟持让他俩背黑锅。说的背后有人指使,更是牛头不对马嘴,邓会长一向与吉老大不和,官报私仇。邓会长指使手下谭蛋舞弊违法在先,做假账瞒报出荷数量,剋扣出荷小麦,设局陷害老面兜儿。老面兜儿蒙怨致死一案,与邓会长有间接责任。应赦免牛四斤死罪,活罪再议。大锅盖罚他出劳工一个月。谭蛋身为工作班人员,受人唆使,循私妄法,交法院量刑。邓会长的所作所为,卑职不敢妄断,请太君圣裁。不过按满洲国法律,捏造事实,唆使它人,污陷无辜,致死人命者,是大罪!如果太君法外开恩的话,就怕难服民心。吉老大也不善茬子,老面兜儿家人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串供!串供!马六子你替谁办差,竟然反盆子说话?你拿了吉老大多少钱?太君,你们评评,我破了一起大案,他嫉妒我,还弄我一身不是,这这……”
“太君!我办案重证据轻口供,牛四斤大字不识一筐,写那字歪歪扭扭还不如老蟑爬的呢,他能造出假账本?再说谭蛋也成认假账是麻猫做的。麻猫两撇子下去也供认不讳。邓会长再狡辩,那是强词夺理,干扰太君的判断力,拿太君的二傻子,往太君脸上抹黑?”
山田倒吸一口凉气,对马六子和邓猴子彼此的勾心斗角很觉辣手。他狡猾多端,两眼露出凶光。粮谷出荷关乎大日本帝国的圣战,满洲国政府里总有一些满系人抵制粮谷出荷策略,连康德皇帝都有松动,要不是总理张景惠是出于几十万的粮谷出荷的犒劳金还是出于对皇军的忠诚,一句‘勒勒裤腰带就挺过去了’的硬顶着,粮谷出荷早就得腰折。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不容侵犯。邓猴子虽私心过重,办事欠考虑,依仗皇军不计细节,叫对头抓住了把柄。但邓猴子还是一心效忠大日本的,煞费苦心设计这么好的一个圈套,足见他的忠心,也符合大日本的利益。本想光明磊落办个漂亮的透明案子,以显示大日本治理能力,洗刷一下皇军在满系人心目中只知道杀人的烙印,抨击国内一些政客对军方的蜚语。嗨,事已至此,烧红的木炭,哪有沏灭的道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一不作二不休,杀一儆百!拿不是当理说,谁敢咋的。
“马署长,烧酒喝多的干活,胡说八道的不好。邓桑大大的好,有眼里见儿。一心一德,共存共荣,大日本大大的朋友。不过,办事脑子里缺根弦儿,虎而冠者。”山田褒贬地斥责完马六子,和邓猴子走到大锅盖身边儿,虎视鹰鳞,一副阴森森的样子,指着大锅盖口气很硬地说:“你的不够朋友,编假话的干活,不行!你挺听你老婆的话,你不说实话的有,还是请出你的老婆孩子帮帮你,你的明白?嗯?友西!”大锅盖犟犟鼻子,哼哼两声,低眉眼瞟山田胯上的军刀,柔中带钢地说:“是吗,我说假话的干活?瞎扯蛋,天地良心!你问问邓猴子,是谁胡沁****啦?得,对驴弹琴!山田,小鬼子,我****祖宗!”
山田被大锅盖冷不丁的绵羊变老虎的神态唬得直迷糊,目瞪眼呆,弄傻啦!说时迟那时快,大锅盖虎啸风生一伸手,“仓亮亮”抽出山田胯下的军刀,探囊取物一般,亮光一闪砍向山田,“咯嚓”一声,一截戴白手套的手臂,飞出醢向一旁的一只狼狗,狼狗一口叼住,放在地上拿爪子摁住,冷酷地撕咬吞咽。刹间,川岛“哇”的一声,推倒断臂的山田,大锅盖又抡起军刀砍杀下去,川岛“叭叭”两枪,大锅盖胸前崩出两窝鲜血,趔趔趄趄向前几步也没忘了猫准仇人,军刀“嗖”猛的向邓猴子飞去,刺进了邓猴子瘸腿的大腿里子。
“哈哈哈!老掌柜等……”
“叭叭!”
川岛残忍地又是两枪。
“我****妈的小鬼子……”大锅盖嘴里喷出鲜血,胸前鲜血汹涌如注,大身板儿夯夯实实地拍在地上,两眼瞪得大大的。
“小鬼子杀人啦!小鬼子杀人啦!”
人群震动了,发出蜂群般嗡嗡的低鸣,不知谁不顾鳄口之厄,面对虎爪狼牙高喊了起来,大伙儿也随着喊。
“叭叭!”
川岛朝天上放了两枪,宪兵、警察、自卫团铁桶加箍,紧了又紧,黑黑的枪管,闪闪的刺刀,齐刷刷地对准震怒的人群。
老丁虓虎之勇,不顾头不顾腚的扑向大锅盖,扯开嗓子嚎淘淘的大声哭喊:
“我的不对襟的爷们呀,兔崽子你小子死的刚烈,有种,够爷们!”
山田浑身是血的被川岛等人救起后,气急败坏地哇哇乱叫。邓猴子不顾流血不止的瘸腿和刀伤的疼痛,对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的山田下谗言,“山田太君!山田太君,这是预谋。你想老面兜儿哪来这些钱,福来顺油坊串换了老面兜儿不少钱,德增盛也脱不了干系?”麻猫窜上来说:“是的。账房老丁下半晌,还去趟儿福来顺油坊还钱呢。不信,问老丁啊?”邓猴子牛尾巴点火,“山田太君,一网打尽这些奸商吧?”山田咬牙绷着裹扎起来的断胳膊,丧失人性地咆哮,“抓!查封账目,没收德增盛属下的火磨油坊全部家财。”邓猴子一声阴笑,“那德增盛商号……”山田一瞪眼珠子,“哪呢?八嘎牙路!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天之功,蚍蜉撼大树,咱想得起干不起,猪脑子!杀了头羊,羊群咋办?川岛查封油坊!邓营长查封火磨!马六子押上牛四斤的开路,哎呀呀我们的回去。”
义兴源火磨下午晌儿发生的突然变故事件,二掌柜傍黑儿前才听牛二说的。二掌柜听后直拍已发亮的大脑袋瓜子,热锅蚂蚁一样在地上打转转,多次抓起公事台上的电话和吉德联络也没联系上。他刚想出门找殷明喜商量一下,吉盛从殷氏皮货商行的柜上跑来说,山田等县上头头脑脑和军警特,押着牛四斤去了义兴源火磨。还听说老面兜儿大叔上吊了,事情闹大了。俺二哥二上就去了火磨,恐怕现在也到了那哈了。二掌柜听了脑子里嗡嗡叫响,太出乎想向了,这咋可能呢?二掌柜发了疯,边往外跑边喊:
“老面兜儿啊你这老蔫头扯啥呢啊,咋上吊了呢呀?啥大不了的事儿,这不要老哥的命吗?”
吉盛追着二掌柜喊:
“二叔!别急呀?馇咕馇咕再去啊?都疯了,这可咋整?慢点儿,大门口有车,等俺一块去。”





乌拉草 第515章
吉增骑着快马,到了义兴源火磨大门口,院内火光闪闪,寒光束束,薄暮冥冥,虎啸猿啼。门房老头从墙根儿伸起萎缩的身子,压低嗓子喊:“二东家,快跑吧,你想飞蛾扑火啊?”吉增没听邪,跳下马,把缰绳摔给门房老头,急步往院里冲去,“刷”两支黑枪管挡住去路,一个自卫团团丁掐声说:“你吃豹子胆了,还敢往里闯,二傻子啊?”吉增拿手猛力扒拉开枪管,一字一眼儿地说:“烧火棍,拿一边儿去!俺是德增盛商号二东家,俺逮进去!”团丁哭哑地乞求着说:“祖宗!瞎子拌驴蹬上了,赶巧。俺三哥也在你们这哈打散工,俺都念你们柜上的好,你就别逞横啦,都死俩了。山田被砍断一支胳膊,跟疯狗似的,乱咬呢。俺好心,你快走!”团丁说到这哈,向吉增跟前儿凑凑,抻直脖子又说:“赶紧去油访,马上要挨抄了。邓猴子下的舌。”吉增眼喷火似的狠劲扽下脚,飞身上马,一溜烟儿奔油坊跑去了。
自打义兴源火磨账房老丁把串换的现钱儿送回来,又听老丁一学,老油捻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替老面兜儿捏把冷汗,又害怕张公吃酒李公醉,急急派个贴心伙计到义兴源火磨盯着,看还有啥动静。刚刚伙计跑回来说老面兜儿上吊啦,他心里咯登一下,汗毛竖巴掌,瘫坐在地上,惨惨落泪。急促的马蹄声踩着老油捻子的心骤停,吉增急促地喊:“油捻子!油捻子!你在吗?别眯着,快出来!不好了,小鬼子要抓你抄油坊了。油捻子……”老油捻子呼从浸着油黑乎乎的地上爬起来,一愣劲儿,“来吧,小鬼子!”几步穿出房子,抓住吉增胸襟吼道:“你说是真的吗,为啥呀?虎瘦雄心在,我老油捻子不怕,左溜儿也是个死。好死不如癞活着,窝囊,去******吧!我看今儿个谁敢动咱的油坊,我就和他对命!”吉增紧紧地绷着老油捻子的两支胳膊,使命的说:“你骑俺的马快跑吧!这交给俺,俺替你顶着!俺看它小鬼子这个秋后蚂蚱咋蹦跶,听蝈蝈叫,咱还不种庄稼了?俺一定保住油坊,谁敢动,俺就和它拼啦!你走,你快走啊?”吉增说着,直推老油捻子走。老油捻子使劲儿打着退儿,一步一步地不肯走。吉增火愣愣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油坊不能没有你啊?”伙计们也劝老油捻子快猱,拽胳膞扯衣襟,老油捻子一猴儿生二猴儿死的耍拧,转圈圈打磨磨,不肯离开油坊半步。
“这油坊是我跟我爹用胯子车,一步一步地推出来的。鞋不知磨烂多少双,脚板子成了铁板子。我是一滴油一滴油抠馊,才积攒起来的。这抠劲儿,挨多少人白眼遭多少人骂。我苦心巴火的鼓捣这些年,总想盼个风调雨顺的年头,可这世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虎狼之秦,我****妈的,活还有个啥劲儿呀?二东家,你别劝了,我死也要死在我的油坊里,哪也不去。我不会像老面兜儿死的那么窝囊。就是死,我要死出个人样来。”
“拧种!由着你吧!有啥值钱的赶紧藏巴藏巴,别搜了去白瞎了,便宜了狗犊子?”
“啊,老面兜儿还我串换的钱时,我就早防了这一手了。”老油捻子正正衣裳,凑到吉增跟前儿,贴着吉增的耳朵说:“我正愁没法告诉大柜上呢。钞票我用老油罈子都埋在房后榆树下了,整整一坛子,得用好几个人才能抬动的大石头压上了,谁也找不到。我要啥唔的了,你替我交到大柜上去。这人没了,账不能烂!人,活就活这个德性!”
“你别唔的啥的了,让该走的人都走,牵扯上不好?哎,让人到家里说一声,别血唬打掌的,看吓着孩子啥的。到邻居亲戚家躲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我能吃那亏?该打发的我都打发了。家里老小,傍黑儿我就叫人安顿好了,都躲进莲花姑子庵了。那噶达,小鬼子还有点儿避讳。他们也信佛,怕得罪佛,不敢上那噶达瞎闹?”
“算你老小子鬼道。”
“老掌柜,你听摩托声,一突突的……”一个伙计胆战战地说。
“伙计们!把大门关上,别放小鬼子进来!”
吉增喊着,呼啦啦跑向大门,“嘎吱吱”关上了大铁门,横眉利眼的瞅着摩托车灯光照在大门上,杠杠黑影柱投在人的身上,黑晃晃的。大门口的电灯螢火虫似的红黄,挣扎着抵御强光,展示光亮的存在。随着“吱咔”的刹车声,日本宪兵蝗虫般的亮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到大门口,木呆呆的队列两旁。川岛手压军刀手柄,凶狠狠地一步一扽地走到大门前,扯开猪脖子,沙哑地喊:“老油捻子掌柜的说话!”瓦刀脸白皮儿的翻译官,咋咋呼呼地鹦鹉学舌的又重复了一遍。院内一片沉寂,没人打拢。
“川岛太君说,掌柜的出来说话。打开大门,皇军要搜查。沉默就是抗拒,皇军是文明的,先礼后兵,不跟你们动粗。老油捻子!我知道你就在人堆儿里,皇军耐性是有限度的,快乖乖地站出来,磨蹭个啥劲儿,别扯那不要脸的事儿,出来!”瓦刀脸白皮的翻译官急头火戗地喊。
“王八羔子你说谁呢不要脸?黑灯瞎火的,我看你才没脸呢?有脸,咋净找人家光屁股睡觉这裆叫人呢?狗瞎眼的,啥事儿?老子可没多空扯你,有那空我还多摆楞摆楞你二哥头呢,跟你扯那鸡毛缨子?”老油捻子骂着,晃晃当当走到铁门前,一脸的不乐意。
“掌柜的,开门的干活。我受山田机关长的命令,进去搜查。”川岛拄着军刀强硬地说。
“哦,搜查?这不是吐饭成屎吗,搜啥查?违法的事儿我不做,犯法的事儿我不干,不通匪,不欠税,不卖假货,我是守法经营。我听你们县上的日本参事官在商界会上说,任何军警宪特不得无事滋搅商家,要搜查也得有满洲国县政府的搜查证。你有吗?拿出来,我就让你搜查。”老油捻子叫号地抗争,还真把川岛唬住了。老油捻子又据理力争地说:“你身为日本宪兵队长,连你们日本上司的话,都当狗屁听了吗?轱辘回去吧,我没空听你没屁搁拉嗓子!”川岛直勾勾个眼睛,恼羞成怒,“那些的我不管,我的奉命行事,把门的打开!”。吉增走过来说:“川岛队长,要撒野呀,回家撒去!没有搜查证,名不正,言不顺,这些话都是你们日本人嘟噜的,咋能出尔反尔,拉屎往回坐呢?太埋汰!俺看这么着,你有啥事儿就搁这哈说吧,俺这二东家还做得了主!”川岛嘿嘿地说:“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你这个二东家恐怕你也是哧溜屁,你的做不了这个主,皇军的得做你的主。我的说,军令如山,交出老油捻子,查封油坊。哼哼,否则的话……瞎子掉泥坑,连泥[你]的一起抓!”瓦刀脸白皮儿翻译拿枪点达说:“听清了二东家?你是瞎子钻灶坑,不知黑呀?阎王爷不索命,你到送上门来找死啊?我可告诉你,别当和稀泥的,这事儿也有你一份?”吉增哼哼地说:“嗨唉?一脚没踩住又冒出来一个,你算啥毛变的玩意儿呀?俺说啥唔的呢,日本人养狗干啥呢,敢情就是咬人的。我问你们,凭啥抓老掌柜的,他犯的啥法?你们又凭啥无原无顾的查封油坊?”川岛说:“吉二少,老油捻子犯的是国法。他拿钱让老面兜儿合伙非法倒腾出荷小麦,这不是犯法吗?该枪毙!查封油坊是轻的,要全部没收。你的听懂了吗?”吉增哈哈大笑,“抓贼抓赃,捉奸捉双,证据呢?你鸡屁眼子一翻嗤就挤屎啊,******简直杆儿熊人!”川岛翻楞翻楞狗眼,“这个……”瓦刀脸白皮儿强辩饰非,蛮横地说:“要证据,胆忒肥了?皇军的天下,莫过于王道乐土,想抓谁就抓谁,想没收啥就没收啥,连你我都是皇军餐桌上的肉,你还满口雌黄的噶哈?别狡辩了,快开门!”吉增理直气壮的说:“啥倒腾出荷小麦呀,都是你们设的扣,就想整垮俺们的买卖?野狼终于露齿了,你们理屈词穷,耍野蛮不是?啥狗屁王道乐土啊,别黑天说瞎话了?你瞅这噶达,让你们闹腾的,鸡飞狗跳,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哪家买卖安生做生意了?有一点儿不对你们日本人心思的,你们动不动就抓人放火,这不比胡子还胡子吗?明灯仗火的强盗!”
川岛觉得讲理已是强弩之末,他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摆出强者凌弱的架势,露出强梁霸道的嘴脸,穷凶极恶地拿出强盗杀人的本性,双手抱着军刀,张牙舞爪,八嘎牙路的乱骂,面对手无寸铁的支那人,大门口架起了歪把子机枪和小钢炮,剑拔弩张,屠杀一触即发。
老油捻子明白,强弩之势不能穿鲁缟,只有弗戢(ji)**,才能使在场的几十号人不着毒手,惨遭杀剹。老油捻子回身瞅瞅人群,又望望笼罩在黑夜中的幢幢房子,不落忍的从门房老头手里夺下钥匙,刚强有力的走到大门口,拿钥匙打开大铁锁,推开大铁门,一派视死如归的坦然,大气凛然地面对豺狼强盗。
吉增毫不犹豫的挡在老油捻子身前,冷眉怒目的对着川岛的烈烈刀光,大吼道:“川岛,****的,冲俺来!”川岛嘿嘿地冷笑,蔑视的说:“你算老几呀?猪壳儿郎还不够膘,你的早晚也是我餐桌上的一块肉。闪开!”吉增恝(jiá)然置之。川岛刀尖挑着吉增的下巴,恶狠狠地叫号,“闪开!我的刀从来不吃素的,支那猪!”
吉增面对川岛的无耻,怒从心中起,往后一仰头,脚下飞起,一个勾脚踢在川岛的****上,川岛抛下军刀噔噔倒退几步,疼得双手抱着胯裆,满地打磨磨地哇哇唧唧的倒噍。几个日本宪兵迅速蜂拥而上,搁刺刀架住越越逼进川岛的吉增脖子,逼到大门垛子顶住墙根。瓦刀脸白皮儿掐着枪,一边舞扎川岛,一边挥舞手枪,做出出击姿势。几个日本宪兵端枪冲上来包围了老油捻子,其余日本宪兵冲进院子,拿枪对着人群。川岛胯裆坠坠地疼痛直不起腰,哈个身子抻萎个脚步,挪到吉增跟前儿,歪个脑袋斜个眼,发狠的说:“你的八嘎!给我打!”宪兵的枪托雨点儿的砸向吉增,其间夹杂着宪兵的大皮鞋头子。你吉增有天大的本事,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也只有挨醢的份了,遍体鳞伤地摔趴在地上,任凭川岛的残暴了。
川岛解了心中这口气,腰也直了起来,丢下吉增,满足地走到老油捻子前边儿。老油捻子嘴是砍人斧,不停地骂小鬼子的祖宗八辈儿,一看川岛过来了,反倒不骂了,堆起笑脸儿,哈哈地蹲身子,口蜜腹剑的说:“川岛太君!我的大大良民的干活,都是吉老二的挑唆,我的才违抗皇军的命令。川岛太君,我的听话,你说咋的我的就咋的。交钥匙的干活,请你的跟我来,金条大洋多多的有,满币日元的有,通通的孝敬太君。”川岛愣愣地画魂儿,端个下颌,眯瞪个小鼠眼儿没敢搭拢。瓦刀脸白皮儿哈腰点头地对川岛说:“太君,你削吉老二他的害怕了,老实了。这帮不是人的玩意儿就逮削它!”川岛松弛了紧绷的面部肌肉,哈哈的狂笑,一甩胳膊,梗个头,说声“开路”。瓦刀脸白皮儿照老油捻子屁股踹了一脚,“快快的干活!”然后,向川岛太君说了句日本话,就煞下了。老油捻子一路当先,献尽殷勤,总算把川岛和十几个日本宪兵,连哄带骗地舞挓到油坊仓库里。
老油捻子除抠馊不吃亏的毛病以外,还是个有心计的人。在加工军用油闹扯那一场事儿以后,老油捻子感悟出一个想法,只要有小鬼子和那帮下三滥在,就没有好日子过,早早晚晚总有一天备不住闹腾出啥事来,一切皆都有可能。由此,老油捻子打定主意,不成功变成仁,不管是活是死不能白了自个儿,得够本儿,值个儿。所以,老油捻子预备了一个成仁的法子,就是死也要捞上垫背的。死就一块儿死,这就有了惨烈的一幕。




乌拉草 第516章
老油捻子一手拿着火把一手轻轻推开仓库一扇门,礼让的把川岛一伙儿小鬼子引逗进屋。川岛看老油捻子诚惶诚恐的样子,心想逗两子儿再抓也不迟,就大咧咧没了防备之心,也没在仓库门口设岗,呼啦地都涌进去了。然后,老油捻子随手稳稳地带上门,没有一点儿响动。事先门的枢轴瓦里斠(jiào)满了豆油,润滑得溜光,消除了“吱嘎”声响。老油捻子回身的工夫巧妙地把门的暗插棍儿插死,又哈哈地抢先几步走在只能容一个人过的豆油桶的甬道里,比比划划地吹嘘着满仓库的豆油桶。看去不经意踢翻了事先预备在甬道上的洋油铜盆,老油捻子哈哈地大笑转势又破口大骂:“小鬼子,我****八辈祖宗!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啦!”说着,川岛向老油捻子开了一枪,老油捻子没感觉地把火把投在泼撒的洋油上,一个和闪电一样的火光“呼”的撺儿了,刹那间四溢弥漫开来,豆油桶外面的油垢都着了火,老油捻子和川岛的十几个日本宪兵都成了蜡人儿,仓库成了火海,引爆了老油捻子事先安放在豆油桶夹缝里的火药,“轰!轰!”几声巨响,仓库成了烈火熊熊的大火炉,“砰!砰!砰!”上百个大空豆油桶,飞上天,炸开了花,正个油坊仓库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黑龙镇商会,在军、警、特重重监视下在商会门前举行了老油捻子、老面兜儿、大锅盖的祭奠。
白幡滔滔,人声鼎默,香烟缭绕,梵呗声声,哀乐悲鸣,哭声阵阵,悲切之感,绞痛人心。
崔武肃然的宣布公祭。
吉德、吉增、吉盛亲哥仨儿,一身皂素,扎着白孝带,哭倒在老油捻子、老面兜儿和大锅盖的遗像灵位前。三家家人,跪倒一地,嚎啕大哭。
殷明喜诵读公祭祀文:
“老油捻子的死,鱼死网破,视死如归,死得不屈不挠的——
惨烈!
惨烈!
老面兜儿的死,以死抗争,宁死不屈,死得有骨气的——
悲壮!
悲壮!
大锅盖的死,人之过也,各有其党[论语里:仁],入吾彀中,迷途知返,以身取义,死得清清白白的——
壮烈!
壮烈!
老油捻子、老面兜儿、大锅盖你们一路走好!
记住这笔血债吧,是要加倍偿还的。
让我们黑龙镇的商家永远记住他们,怀念他们。
可敬的老油捻子、老面兜儿、大锅盖千古!”
各商家掌柜们祭奠,儿孙们磕头谢礼,起灵安葬。
簇簇白幡引路,纸钱漫天,嚎声动地,泪水纷飞,三具雕花大棺材,由四十八人抬起,崔武和殷明喜走在灵前,吉德扶着老油捻子的灵杠,吉增一瘸一拐地手搭在抬杠上,吉盛也扶着老面兜儿的杠头,哥仨儿哭天抹泪儿的,徐徐地随着灵柩穿过道两旁送葬的人群,向城北墓地走去。
长长的送葬队伍走过长长的北大道,关门的店铺家家挂上了白灯笼白幡,还有抨击小鬼子暴行的悲烈的挽联,烈烈地随风哭诉,告慰亡灵。国高一些以崔镇长儿子崔萌和心儿为首的不怕死师生们,夜里偷偷挂出的跨街横幅鲜明的歌颂了老油捻子们可歌可泣的斗争精神,具有强烈的民族气概。
悲情哀哀的送葬队伍走到北城东门,大门紧闭,往常站岗把门的靖安军,换上了虎视眈眈的一排一排的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守备队。山田白纱布绷带包着少了半臂的空袖头,气势汹汹地立马横在门前,身后摆放着十几具用白布苫上的散发阵阵焦糊臭味的日本宪兵尸体。瓦刀脸白皮儿目睹了川岛十几个日本宪兵葬身火海的一幕,瑟瑟发抖地站在山田马头下。山田青筋暴虐地叽啦哇啦几句,瓦刀脸白皮正正头上的略帽,向前拽拽斜挎的手枪皮带,转身咵个立正,规规矩矩向日本宪兵尸体三鞠躬,随即呱哧日本军靴紧跑两步,举开双手阻止送葬队伍停下。捞大忙的支活人二掌柜,摆手叫喇叭匠们停下吹打,突然发生的变故,亲人也停止了哭声,送葬队伍肃穆穆停在道上,只有白幡随风摆动发出的沙啦啦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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