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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吉德看着大丫儿秀美匀称的背身儿,脸上绽开慕容的笑意。
住了几天,小哥仨伤病已经好了,就张罗要走了。牛二爹妈忙里忙外的,做了一顿好嚼裹,给小哥仨饯行。
牛二爹披个老羊皮袄,头戴捲起帽耳的狗皮帽子,乐呵呵的屋里屋外的分派活计,叫过土拨鼠,“你腿快,到姜家围子打几斤高粱烧,待会儿好喝。”土拨鼠说:“我腿再快,没冬至跑的快,他就一个兔子。我去也行,这不费鞋底吗?牛叔,还是套个爬犁吧,转眼就回来了。”牛二爹说:“套啥爬犁,才几步道,骑毛驴去吧!你个懒小子你个?”又叫过牛二、土狗子,“把你们逮的四只野鸡宰了。再把咱家芦花大公鸡剁了。那玩意儿太钳抓,也不正经打鸣,留一个大红花公鸡就行了。大丫儿,大丫儿呢?”大丫儿不在屋里没听见,小乐颠颠的说在西厢房我去叫。小乐到西厢房冲窗户喊:“大丫儿妹子,大爷叫你有事。”
“哎,”大丫儿不带尾音爽利脆噌的回答,“来了!”
小乐蹑手蹑脚的先跑回正房外屋,敞开外层门,带好里面这层门,藏在门后,蹲在那旮旯眯上,想吓唬下大丫儿。
大丫儿风风火火使劲一开门,风刮开一样,只听“咣当”、“噗咚”、“嘎嚓”、“哎哟”,一串联贯响叫声。
里屋内的人,一窝蜂挤出来一看,里层门晃荡晃荡半掩着,小乐四仰八叉,后脑壳儿枕在锅台沿上,两手捂着后脑勺,面部狰狞的扭曲,双眉紧锁,双眼紧闭,咧着变形大嘴巴,痛苦地呻吟着。大丫儿瞅着小乐的狼狈相,哈哈的掩嘴指着小乐说:“你小子拉几个羊粪蛋儿我不清楚啊?你敞着外面的门,带严里面的门,我就知道你要使坏!” 大丫儿心里早提防小乐会来这一手,所以才狠劲推开的门。
“活该!”大丫儿又解恨又解气地跺脚,“活该!”
大伙儿乐做一团。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牛二乐着说:“黄鼠狼,自作自受!”
大黑狗通人气似的同情小乐,还是有意捉弄小乐,上前闻闻,就拿大舌头“呱唧呱达”舔嘘小乐咧开的大嘴,把小乐弄得更加狼狈不堪。小乐拿手一扒拉大黑狗,大黑狗以为小乐跟它闹呢,前爪子搭在小乐肚囊上,伸长大舌头朝小乐脸面舔开了。
大伙更是乐得乌秧乌秧的不行,吉德也乐得肚子疼,上前拉起小乐,有意“啪啪”的拍打小乐身后沾的灰土和草屑,震得小乐直咧嘴“嘿哟”。小乐回手给了吉德一拳,吉德抓住,两人抱在一起,开心的笑个不停。
大丫儿乐着,一甩大黑辫子一扭身走开,“叭”一下抽在土狗子的驴长脸上,抽红了一条子。土狗子摸着驴脸,咧斜嘴,瞪开鼠眼,“你说这亏吃的冤不冤,我这招惹谁了,白捡个鞭梢抽,魇!”这个意外插曲,叫大伙乐得土狗子这个红脸儿。他无奈的伸长脖子冲大丫儿背后坏笑的做着鬼脸。大丫儿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回身又给土狗子一杵子,“皮糙肉厚。坏东西!”
牛二爹笑着说:“好了,忙正事儿吧!大丫儿,你把你上山采的榆黄蘑泡上些,叫你妈炖鸡时放上。小鸡炖蘑菇,鲜哪,上讲的。冬至跟程小二去江沿上头的鱼窝棚,看你老叔那捡着没叫冰排挤撞的‘鱼倒(死鱼)’,往年都有。有了,弄回几条。那大鲤子,嚯呦,杀顿生鱼吃,再炖上鱼头骨架,也算个上好的菜。没分派活的,帮你们大娘烧火拎水。我,回屋抽烟了。”牛二妈扎着围裙,笑说:“你们大爷,多暂都是叨木关子喀前式,支嘴!当甩手掌柜的当惯了。去去,你没孙子就想当老爷子了,别害式,坐炕头抽你的烟去吧啊!孩子们,忙去吧!”
大伙儿各忙各的去了。
牛二爹坐在炕头上,想起了牛家公,就叫二娃,“去把你邻舍太爷爷请来,也叫他热闹热闹。”二娃答应着问:“那我爷爷呢?”牛二爹说:“他姓牛吗?那就拉倒吧,东倒西歪,跩喝的。”二娃抹把过河的鼻涕,点头去了。
吉增拿几头蒜进屋,冲牛二爹笑笑,坐在炕沿上扒蒜。牛二爹对吉增说:“你大舅在黑龙镇的皮行业,也算是数一数的大买卖家了。那活做得精细,价钱也公道。可惜我没那福分,一直想买件皮袍子穿,可也一直没买过。这也是的,罗锅上山,前(钱)紧!咱钱倒不出空,还能怨人家门槛高吗?”吉增说:“牛叔,等俺有个半身肢体的,俺给你弄一件。”牛二爹搕掉烟灰,又装一袋抽上,高兴地说:“那敢情了。小羊羔儿皮的最好。”吉增说:“那啥玩意儿呀?整就整件上讲究的,貂裘咋样儿?”牛二爹说:“那不扯呢吗,还不烧死我?再说了,我一个庄户人,啥活不干呐,哪能穿那金贵玩意儿,不扛造,糟蹋了,多白瞎呀?”吉增说:“他有钱的能穿,你也能穿,享受嘛!俺再给俺牛嫂买件裘皮的,也叫她阔气阔气!”牛二爹抿嘴说:“你这孩子倒知道孝心。好孩子!咱家那二小子呀,就知道瞎淘鬼混,拉帮扯伙的,没正事儿。倒也义气,这围子里谁家挨人欺负了,撸胳膊挽袖子的敢上,仗义。就是个初生牛犊儿,不怕虎。”吉增说:“那这么说,牛二体性跟俺差不多,生猛海鲜,眼里不揉沙子。”牛二爹说:“那你俩是一对虎犊子!”
“哎呀牛二妈,做啥好嚼裹呀?”快嘴婆顶着雾气缸缸的热气,拎个长杆儿大烟袋,拐着小脚儿,划拉着热气扭达进门,“滿围子都能闻到香味,怪馋人的。我是不请自来。脸皮厚,一锥子扎不出血来。”
“快屋里,老姐姐。”牛二妈搀着快嘴婆,“这就要叫牛二请你去呢,你自个儿倒等不及,顶香味上来了,馋嘴的老猫。”
“你有那好心,我能饶了你呀?”快嘴婆歪斜拉地说:“嘴皮没油水不滑润,快嘴婆快成了笨嘴婆了。我听说仨小子要走,你肯定得张罗一顿酒席,我蹭一顿,来抹点儿油,拉拉馋。”说完了,自嘲地大笑。牛二爹挪了挪屁股,给快嘴腾出个地方,“来,坐这旮儿热乎。”“坐就坐,是你热乎还是炕热乎,我还怕你不成?”快嘴婆说着,挨牛二爹盘腿坐下,扯过烟簸拉装上烟,牛二爹划火点上,她一抹搭老哈皮眼,“这还有点儿孝敬样儿。”说着,拉牛二妈坐在炕沿上,凑近牛二妈耳朵,眼神瞟着吉增,悄悄地嘀咕:“有人瞅见你家大丫儿跟那老大,在围子东尾儿你家那块苞米茬子地里,搂在了一起,没亲嘴儿,大丫儿还哭了。”牛二妈抿着眼,把嘴冲近快嘴婆耳眼子说:“别瞎扯了,谁嘴这么长,人家老大关里家有媳妇?”快嘴婆说:“咱家那个死鬼,上地搂黄豆杆子看见的,那还有错?”牛二妈没主意地问:“那可咋整,大丫儿能做小吗?她那好强,咋就没了眉眼了呢?能王八瞅绿豆,对上眼儿了?”快嘴婆说:“那可没准?那老大长的,要样儿有样儿,要学问有学问,哪个姑娘瞅了心里不长草啊?再说,那老大面相就花,就咱家大丫儿那俊劲,有哪个小爷们能扛住啊,不动心才怪呢?”
牛二妈默默不语的看下牛二爹,牛二爹说:“你俩嘀嘀咕咕的,准没好事儿?说不上谁的耳根子呀,又发烧了?”牛二妈没好气地说:“你摸摸你耳根子,发烧不?瞅你养的好姑娘?”牛二爹说:“我养那姑娘咋啦,谁有挑?妈生爹养的。姑娘都跟爹相,长的没挑?又手一喷,嘴一喷,那是没说的。你快嘴婆又扯啥呢,一天不扯个舌,眼子刺挠?”快嘴婆狠叨叨地拿烟袋锅子对牛二爹脸上比划,牛二爹躲躲闪闪的拿手搪着,“你十冬腊月生的,干啥玩意儿动手动脚的?”快嘴婆抢白的说:“我烫你这没长牙的嘴,谁扯老婆舌了?我这和大妹子说正经事儿呢,你不用沁个脑袋跟脚丫子算账,等有啥事儿你哭都哭不上溜了,美巴你啊?”
“妈,小樱桃来了!”大丫儿挽着袖子,拎个勺子,拉门探头说:“我哥整完鸡,不知跟德哥野哪去了?”
“嗨!净这头疼事儿。”牛二妈说着,小樱桃进了屋,吉增拿呛着大蒜味的鬼神眼一搭,这小樱桃别有风姿。小鼻儿、小眼儿、小嘴儿、小身段,铆实地小巧玲珑俊俏的风韵。脸冻得那红润劲儿,就跟灌满浆的红高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苞米刚灌浆一掐都冒浆的水灵。
“婶子,我来看看,没啥事儿。”
樱桃小嘴儿嘣出一串脆生,牛二妈拉着小樱桃冻红的手说:“这大冷天也不戴个啥,瞅冻的。围巾也不戴,偷跑出来的吧?”小樱桃撅撅小红嘴儿,害羞地说:“牛二哥跟一个叫德哥的,拿块野猪肉和一只野鸡去溜须我爹。我爹一高兴,就叫我出来遛跶遛跶,我就蹽这来了。”
快嘴婆撇哧拉蒯地埋汰小樱桃的爹,“那不物的东西,就见钱眼开?你说,牛二跟小樱桃多好的一对,他非得拆散不可。不识恭敬的玩意儿?”小樱桃眯着秀美双眼皮儿的小溜眼睛说:“快嘴婆,你那么会说会道的,劝劝我爹呗!”快嘴婆说:“那屎撅子,谁能说动他啊?把姑娘当摇钱树,就眼热做小买卖的,庄户人他瞧不起,看不上。你说这也怪了,个个儿刨了大半辈子的地垅沟,愣瞧不起种地的?”小樱桃翘翘俊俏的小鼻子说:“他咋想的,怕个个儿伺弄不了地了,有个指望,给个个儿找个背风的地场。买卖人管咋的,旱涝保收,不至于饿着。他也是,那年大旱,把他饿怕了。才刚,那叫德哥的,黄县嘴可会说了。说得我爹闭口无言的,搁那旮儿听着。那德哥还答应,叫牛二哥跟他一起跑买卖呢。他才嗯呐句,‘它山之石,可攻玉?等牛二哥跑上买卖再说吧啊!’这总算有了个活动话。我可不信他的话。他那人,属线桄子的,桄来桄去,一天一个出,哪有个准?”牛二妈问:“那你牛二哥跟你德哥呢,咋没一起回来?”小樱桃瞅下牛二妈说:“抓扛活的了,去跟我爹往车上装高粱秆子去了,逮一会儿回来。”牛二爹生气地说:“这不巧使唤人吗?我雇短工也没有这么用的。”牛二妈说:“老头子,你就消停消停吧,周郎打黄盖,一个愿打,一愿挨,两厢情愿的事儿。这,还不是冲着小樱桃吗?哎,可牛二去了就行了,咋还拽上人家老大了呢?那孩子病刚刚见好,这再抻着冻着咋好啊?”牛二妈这也确实是喜欢吉德,心疼了。大丫儿拽开门缝,担心地说:“我哥也没长脑袋,糊涂!卖一个,搭一个,真叫妈说着了,扭了冻了,我看他咋交待?” 牛二妈跟快嘴婆两人听了大丫儿说的话,对视一下,皱下眉头,心里啥都明白了。小樱桃替牛二辩解地说:“牛二哥不叫德哥去,德哥非要去,说人多好干活,牛二哥拗不过他,这才俩人一块堆儿去了。这跟牛二哥没关系,都是我爹小气,爱占小便宜。这辈子不都这样?逮着个屁,都拿擀面杖擀喽,当饼吃。”牛二妈噗嗤一笑说:“瞅把这孩子气的,说话都带冰碴儿。小樱桃,来了就别走了,帮婶子忙活忙活,我看你爹能咋的?找上门来,婶子有法子对付你爹?”小樱桃抿抿小嘴儿,樱桃花似的笑了。
菜做得了,牛二跟吉德也回来了。





乌拉草 第85章 (43)
吉盛烧着火,对吉德旁敲侧击地说:“大哥,你出去了,可有人担心死了?”大丫儿在锅台沿儿上拌着生鱼,觉得吉盛话里有话,就说:“老三,你这当弟弟的能不急吗?这你大哥要再有个好歹的,谁遭罪呀?”吉盛不冷不酸地说:“是啊,谁遭罪呀?那又得烦大丫儿姐端汤倒水的忙活,太叫俺哥过意不去了,不知咋答对。那倒也好,大丫儿姐又可大显心灵手巧的本事儿了?”大丫儿听吉盛这话音儿,是看出她跟吉德有啥猫腻了,是找茬儿拿针挑泡,挑衅个个儿暗藏内心的隐秘,就堵嘴的说:“老三,来尝尝这生鱼够辣够酸不?”说着,拿筷子夹一筷头子生鱼,碓进吉盛的嘴里,吉盛努哧拉嘴的嚼着,“好吃吧老三,看你还陶甏(beng 瓮)的瞎嗡嗡不啦?”大丫儿这边点哧吉盛,那边冲吉德飞眼儿一笑,“听说你去给我哥说和去了?那你,咋不替我跟我爹妈说一说,我做梦都想着那个梦中相好的呢?”吉德叫大丫儿这率真的直率,弄得雀无心兔无胆,拿坠得惴惴不安,脸白的乞求说:“大丫儿妹子,别叫德哥为难了,好妹子?”大丫儿端起刹生鱼泥瓦盆碓到吉德的手里,温和的说:“开个玩笑,瞅把你吓的?我会找到婆家的,不会是你烫手的土豆。端屋去吧!”吉德拿这个又有恩又看好个个儿的妹子,还能说啥呢,只有凭她的心思慢慢淡化吧!
“大丫儿妹子你云里来雾里去的磨治俺,俺拿你的任性真的黔驴技穷,就是个跛脚跩子,盲人摸瞎道了。”吉德无可奈何地悄声对大丫儿笑说,又冲吉盛使鬼眼,“老三,你都看见了,不像你想的吧?”吉盛拿鼻子嗯了一声,“耗子屎,蝎子屎,小弟俺难分辨。”大丫儿笑着还要拿筷子夹生鱼喂吉盛,“那你尝尝啊?”吉盛忙蹽开躲进里屋,从门框里探出头,“耗子屎,蝎子屎!”吉增从后尾儿拍下吉盛的屁股说:“俺看你是拉狗屎。”
牛二和土狗子,搬来秋收雇短工用的大长条木案子,放在炕上和地下都能坐人的靠炕沿儿的地上,拿抹布抹了抹,又挪来长条凳子,就叫大丫儿上菜。大伙七手八脚的上了一大桌子的菜肴。牛二爹叫牛家八十多岁老太爷牛家公坐在炕上的首位,个个儿跟快脚婆陪在两边,又叫小哥仨挨个个儿坐在地下的凳子上。这才问:“牛二妈,酒烫上了吗,拿上来?”牛二妈张眼结舌地奓奓手,“老头子,不你叫土拨鼠去打的酒吗,这孩子呢这……”
“是啊,这土拨鼠臭小子一屁没影了,咋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这都去了大半天了?”牛二爹纳闷不解的自问又是问大伙,忙说:“牛二,你骑马去土拨鼠回来的道上迎迎,别出点儿啥事儿这年头。”
牛二刚从马棚牵出马匹,土拨鼠气喘嘘嘘从毛驴身上出溜下来,跑进屋嚷嚷:“不好了!姜家围子招胡子了,叫王福队给洗劫了。”牛二爹拿筷头儿指着土拨鼠说:“别结结巴巴的,慢点儿说,咋回事儿?”土拨鼠睒(shan)巴睒巴小鼠眼儿说:“我到了姜家围子,正赶上王福队的胡子打劫完姜板牙的家。听打酒的铺子掌柜说,那王福原先不是姜板牙的劳金吗,十几年前也是这暂刚封的江,姜板牙叫王福赶马车到江北矿上不接他啥亲戚,黑灯瞎火的,到了江心,冰没茬实成,马的马掌钉儿不咋的把江冰硌开个璺,裂开了,马车一个花轱辘又一压,压开了江冰,那个亲戚掉进江窟窿里了。那还打捞啥了,喂了王八。姜板牙一气,就叫人把王福沉了江。王福大难不死,叫他的几个兄弟救了回去,这才拉起的杆子,当了胡子。”吉盛插嘴说:“这王福俺漂流时,听七巧猫孙三说过,可厌恶了。”吉增说:“老三你别打岔?那俺还听青山大哥的侄女说,姜板牙的弟弟姜大牙咋骚呢,你扯那远干啥,听土拨鼠说?”土拨鼠喘口气,接着说:“王福这回是来找姜板牙要嘎拉哈的,还绑了他心肝宝贝老姑娘小鱼儿的票,捎带尾儿抢了几家小铺子。姜板牙那老东西上西街(东兴镇) 粮栈糗他的利钱去了,没在家,躲过了这一劫。姜板牙大老婆寻死觅活的,又是撞南墙又是拿上吊绳的,才求得那草上飞没烧了他家的院子。那王福前脚走,后脚姜板牙大老婆就叫大管家胡六,拿五百块大洋和一支玉搬指,坐雪橇去江北找穿山甲刘三虎绺子了。这江刚茬上,胡六能过去?看来,这好戏看不上了。”牛家公叹口气,“这又要黑吃黑了。挨千刀的胡子,搅得四邻不安。那王福也是,你跟姜板牙有仇,绑人家老姑娘干啥玩意儿,这不糟践人吗?那小鱼儿我见过,估摸有十五、六岁,长的没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那可是姜板牙跟大老婆的掌上明珠啊,这下可是挖姜板牙的心了。姜板牙能善罢甘休,王福这下子可惹大豁子了。王福要识时务,姜板牙破费点儿,赎了票,这也就两下扯平了。姜板牙那老大姜尚武老二姜尚文都在张大帅的队上干,团旅长的,牙子呢!十个、二十个王福,敢朝活,吹吧?我看这事儿呀,王福也就是吓唬吓唬姜板牙,弄两钱儿,没啥大鸟看。土拨鼠那酒呢,打来了吗?”土拨鼠苦着脸说:“还酒呢,吓人道怪的,我魂都丢了!半道上,从草棵里窜出个兔子,把毛驴吓毛了,一蹶子没把我尥下来,两大绿酒瓶子替我搪了灾,才没摔下毛驴。”牛二爹扫兴地说:“听你的话,要想喝酒,这还得去打呀?”
牛二趁土拨鼠瞎耙哧这功劲儿,拎着褡裢里装的两瓶酒进屋,掖在背后,看土拨鼠还咋说。土拨鼠说:“不去咋整?我倒憋泼尿,要不……”牛二看土拨鼠还在捉弄人,就煽了土拨鼠一脖溜子,“你小子多暂能改了吃屎的毛病我说?不管大小辈,你谁都糊弄。这是啥,土拨鼠?”牛二亮出大褡裢,土拨鼠捏帖的,还耍狗砣子,“那是酒洒了,我尿的尿!”冬至和小乐,看土拨鼠还装腔作势的的捉弄人,就从褡裢里拿出一大瓶子酒,把土拨鼠按在北炕,拔掉瓶塞,就往土拨鼠嘴里灌,“我叫你说谎话都不脸红,你把这尿喝下去!”土拨鼠舞奓的求饶,“咕咚,”酒瓶子晃荡出一赶儿烧酒,浇在土拨鼠的脸上。“哈哈哈你小子还使坏不了?”牛二妈夺过酒瓶子,交到大丫儿手里,“别闹了!凑到一块儿就知道傻疯,败家玩意儿!”
大丫儿跟小樱桃,拿来洋铁砸的两大酒壶烫好的烧酒,挨个斟上,到吉盛这,吉盛对小樱桃说:“樱桃姐姐,免了吧,俺喝不了酒。”小樱桃瞅眼大丫儿问:“你看,这小三儿不叫倒酒。”大丫儿一看,机会来了,绕过来说:“老三,妥滑呀?我看你小嘴儿吧吧的,哪能不会喝酒呢?来,姐给你倒上。”吉盛嘻嘻的拿手推着,“不、不、不,姐你看?”酒总算倒完了。牛家公说:“胡子的事儿咱管不着,你也管不了,咱喝酒。”牛二爹说:“喝酒!没病不死人,谁叫姜板牙干那缺德事了?”快嘴婆说:“你别说,还亏得姜板牙大老婆这些年吃斋念佛的积点儿德。他那小老婆,叫香香的,不咋样儿。窑子出来的,姜板牙不一定镇唬得住她。”
土狗子捞过酒碗就要喝,牛二对他努下嘴说:“开戏还敲铜锣呢,叫我爹说两句。”牛二爹谦恭地说:“我笨嘴猪似的,哪有我的份呀?叫你太爷爷说。”牛家公亮亮嗓子,捋着一尺多长的银胡须说:“我牛家祖辈就搬土拉圪垯,顺垅沟找了几辈子的豆包。没啥大家大业的,总算过得去,有吃有喝的,没饿过肚皮,晾过屋地(没房盖)。当今晚儿呢,这地面不太平。妈拉个巴子的,天下大乱,有枪便是草头王。你不尿我,我不嗤你的,就是个打呀!这些咱不沾边儿,图个安稳。这茬子后生可都起来了,好个哥们义气啥的,可也没打仗升天的,都安分守己的种个地啥的。这仨小爷们打几千里地的关里,来到咱这旮子,落了难了。咱围子牛二这七个后生,没睁眼瞪眼的瞅着,把弄回家。这牛二爹、牛二妈,还有大丫儿乡邻啥的,一顿忙活,总算扎咕好了这仨小子。咱不稀图个啥,人吗,得互相支撑着,那才够人两撇。患难才显真情,平常有啥呀?你好我好,显不出啥来,只有到裉节了,才看出谁行谁不行。你们仨哥们,不易呀,有股闯劲,够揍!我希望啊,你们兄弟几个当哥们处,我不行了,土埋到脖颈了。你们哥仨呢,把这当个家,别外道,也别生分,过河了,桥就没用了,忘八百国去了?这呢,盐打哪咸,醋打哪酸,蜜打哪甜,屁打哪响,就看你们仨是猫还是狗了。啊,总归齐一句话,妈拉个巴子的,把这旮子当个家!喝酒!”
“妈拉个巴子的,把这旮子当个家!”
唔嗷的滿堂叫好声,“叮咣”的酒碗也见了底。
土狗子溜着碗里的酒底儿说:“婶子,我下晚黑儿,就把行李卷搬过来住了。省得我爹我妈说我,管吃饭不干活。”牛二妈说:“嗯,好啊!猪圈老母猪少个做伴的,你去吧!”二娃哈哈地嚷着说:“大壳郎!省得你像猪似的,撵着春花不放。哈哈,我捡个大便宜,春花是我的了。”牛二妈打了二娃头上一筷头子,“啥话你都沁,快喝你的酒。”土拨鼠说:“婶子就是偏心眼儿。我们猴猴你这些年了,管婶子叫的都有一花轱辘车了,倒不如远来和尚亲了?”小乐有些嫉妒地说:“这话就对了。远来和尚会念经嘛!大丫儿你说对吧?”大丫儿脸一红,拿个鸡爪子碓进小乐嘴里,“叫你没屁搁拉嗓子?”二娃坐在小乐一旁,拿手捅捅含在小乐嘴里的鸡爪子,“搁拉呀,这回没屁了吧?”逗得满桌人哄堂大笑。
快嘴婆瞅大伙乐的样子,就好心撮合地说:“牛二妈,我看这仨小子不错,就认个干亲吧!”牛二妈面有难色的看看小哥仨,“这……”
“晚生早有此意,没敢开口。”吉德霍地站起,“这层窗户纸叫快嘴婶子挑破,俺们认牛婶为干妈、牛叔为干爹,牛二跟大丫儿就是俺兄弟姐妹,请二老受俺哥仨一拜。”说完,拉吉增和吉盛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牛二喜悦的从地上捞起吉德直叫大哥,四个人拥在一起。
牛二妈奓奓地说:“这也没备份认干亲的礼物啊?这,他爹……”快嘴婆舞奓两手说:“亲不在礼,心有就好。仨小子头都磕了,比啥都强。我看叫仨小子再敬你俩一杯酒,就一家人了。”大丫儿倒酒时抿嘴对吉德说:“干哥哥,看你往后还欺负我不了?”吉德这头磕的冲牛二爹妈,也是在大丫儿心头上设一堵墙,兄妹了,叫大丫儿死了那个心,就一语双关地说:“那看你听俺的话不?”大丫儿笑着拿鼻子冲吉德“嗯”了一下,“欺负我,叫妈揍你!”
“干爹!干妈!”吉德、吉增、吉盛双膝跪下,正装其事的双手举酒碗过头,“苍天在上,日月为证,俺们哥仨往后待干爹干妈如亲生父母,如有相悖,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
“孩子发那毒誓干啥,叫人听了心疼,咱就认了吧!”牛二爹和牛二妈接过酒,两眼泡叫泪水糊住了,牛二妈嘴唇抖着说:“儿呀,到黑龙镇不行,就回家来,跟你干爹伺弄地,有咱孩子饭吃。”牛二妈抹把老泪,看着牛二爹,“喝了吧老头子,这孩子的酒。”牛二爹和牛二妈喝了酒,牛二妈问牛二爹,“老天有眼呐,你不用老哓哓(xiao)咱家就牛二一根独苗吗,这一下捡了仨大小子,往后你还愁不?”牛二爹搽脂抹粉似的划拉几下脸上的泪水,“那还哓哓啥了,啥干的湿的,都在处,没愁的了,指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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