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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终有千千结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此时李錡已看不出杜秋的喜怒之色,她的面上竟一丝波澜也无。方进来时,还听得她语出轻松安慰自责的侍女。他仔细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些害怕或者紧张,可是一分也无。除去脸颊上红肿的指印痕迹,在无其他。
那红肿的迹象即便用脂粉遮盖,也还是看的清楚。李錡心底又泛起一阵微痛,怒气也随之而来,他定要严惩那个狂徒!
杜秋见李錡正看着自己出神,便有些窘迫。掩唇轻轻咳了一声,他却还是目光不移。杜秋抬眼,却看见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冷然,像是想起什么让他愤怒的事。
杜秋只得再次轻咳一声,出声说道:“不知王爷此时尊驾光临有何事要吩咐民女。”
李錡这才如刚从梦中醒来一般,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轻声说道:“你也坐。”
见杜秋还似询问一般看着自己,又道:“此前花圃之事你受委屈了,本王会替你做主。”
他言语简单,声线中透着皇族出身的贵气,却也不失一个长者的温和,还有些不难察觉的柔情。他不想让面前的女子因着他的身份,而与他恭敬对答,故而尽量收起自己平日里自矜身份的冷傲。
杜秋听得这话才放松下来,她抬眼打量着李錡,从服饰、发冠到眉眼,细细的看了一遍。他着一身湖蓝色对襟常服,绣了团蝠的花色。发上玉冠色泽通透,剑眉挺立,深沉的双眼...正看着自己。
瞬时脸上如火烧般发烫,一向自诩沉稳的杜秋也有些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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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5章 一怒一笑为红颜
若说方才稳重自持的杜秋让李錡心生欣赏,那现下这个不胜娇羞的小女儿家便足够让他心烦意乱了。面上的红粉之色甚至已蔓延到了她裸露出来的脖颈上,垂下的眼睑让浓密的睫毛在卧蚕上投出了大片阴影。
李錡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他惊讶自己已过半百的年岁竟能在此刻心中砰然。但他毕竟是精于谋算的,心中的大江大河即便已泛滥成灾,也绝不会显露分毫。
“要看便大胆的看,本王必不会治你不敬皇族之罪。”李錡的一句笑谈便让气氛轻松了些许,他是有意如此。相比紧张不安,他更想看到杜秋最最平常的样子。
杜秋聪慧,她怎会不明白李錡此时的语出笑意是何目的。便也不再紧绷着了,抬眼平视着他,大方嫣然一笑说道:“黄昏时分在院中遥遥一眼,民女只以为王爷冷傲不凡。宴饮之上民女献舞之时,也只仰望到王爷的气宇威严。方才花圃之中,王爷又是正义温和。想不到这第四次相见,民女竟与王爷如此随意笑谈。这知道的呢,是说王爷亲民,不知道的,可要怪罪民女不懂规矩了。”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即便她不矜持自己身为女子,也该顾及对方的身份,如此随意的说话,真真是失了分寸。
“你既说这是咱们第四次相见,便算是熟识了。既为熟识,自然可以随意闲话。”听来李錡并未有半分恼怒,这话中倒是更见亲切。原以为以他的身份,必然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谁曾想他竟是这样温文尔雅又平易近人。
李錡顿了一顿又道:“方才之事...若是旁的女子遇到此事,不说寻死觅活,怕也是受了惊吓久久不能平复。为何杜小姐你,本王饮一杯茶的功夫,便已相安无事?”
听得李錡有此一问,杜秋面上随即暗淡几分。及笄之年的少女,本该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她却不得不收起天真,比旁人多长些心思。纵然如此,还是被人轻易算计,落入教坊为妓。
“民女...”杜秋心中蓦地有了主意。这教坊纵然是属主簿大人掌管,可他终究也是在讨李錡的高兴,且听别人说李錡也身兼润州刺史一职。若是由他替她出面做主,那这花魁之名...
想及此,杜秋忙跪下,目视李錡郑重说道:“王爷可否为民女做主?”
李錡也是一惊,但也只是一瞬就神色如常,生生忍住要去扶起杜秋的冲动,缓缓道:“无论何事,平身坐下再说。本王愿闻其详。”
若要坚持跪着,到底也是矫情为难,便他所言起身坐下。杜秋深知,她的心智比之李錡城府还相差甚远,还不若坦白率真来的干脆。以他的年岁,或许会更欣赏这样的自己。
“民女不敢欺瞒王爷。民女这花魁的身份,实非出自我愿。王爷,民女今日遭遇此等下作之事并非不怕,是...太过害怕。只家中母亲本就因为我入教坊一事一病不起,民女不能让母亲看出分毫。她的病,不能再受刺激了。故而,委屈也好,恐惧也罢,民女只愿自己一人承受。”杜秋一席话说的自己难掩的伤心。念及母亲更是锥心的痛,终究是忍到眼睛酸麻也没有忍得住眼泪。
忙抬手去擦,却是越擦越多。她一向自矜沉稳,今日怎会如此失了仪态。勉强挤出一抹苦笑,又解下腰间垂挂的那块花魁玉牌双手递向李錡,方继续说道:“还请王爷替民女将此玉牌还给教坊主簿大人,民女宁愿终身做人侍婢侍奉洒扫,也不愿做这人人争夺的花魁!”
李錡久久没有接过杜秋手上的玉牌,并非他不愿帮助杜秋,只是他还沉浸在她的梨花带雨之中不能自拔。难怪这样剔透光洁的女子会以花魁身份出现在这里,原是有苦衷的。朝堂之上的男人之争并未让他感到自己有多强大,可面对眼前楚楚可怜的她,竟生出那样的英雄气概想要护她终身。
杜秋见李錡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忙窘迫低头。红着面庞轻轻道:“郡王爷。”
李錡这才醒悟,有些掩饰的轻咳了两声,伸手接过了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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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章 良药不及心药灵
蕴儿端着茶水进来奉与李錡之后,便悄然退至杜秋身侧靠后站定。
此时有了旁人在,李錡面上似是又恢复了从容,连坐姿亦是威严端正。他缓缓点头,后又站起身来道:“本王会派人将此物交给主簿。明日起,你便不再是这教坊中人,你放心就是。”
说完便迈步往门外走去,随口吩咐一声:“来人,送杜小姐回府。”
杜秋主仆忙屈身行礼道:“恭送王爷。”话音落下起身,早已没有李錡的影子了。
回到家中母亲自是强撑着在等,杜秋今日疲惫不堪,向母亲报过平安后便都各自歇息了,所幸母亲并未看出她脸颊上的伤痕。
母亲这一觉可谓睡的极香甜,看来她日夜为女儿祈祷平安真真是没有白费心力,菩萨保佑,女儿竟能如此轻易便脱身那个火坑。明日定要与女儿一同拜谢菩萨,也好兑现自己在菩萨座下所许的诺言。
可杜秋躺下后,却是久久不能眠。脑中心中全是李錡方才的温和关切与夜宴之上的气宇轩昂。很久很久,她才恍惚入梦。
这一夜的梦境,杜秋像是见到了父亲。父亲的脸看不清,但同她说话的声音竟与李錡一模一样。他说:“秋儿,你可愿随我回府?”
杜秋想起母亲来,便问他:“当年你为何要抛下我与母亲,害我们母女孤苦多年?”
他还是那样的声音道:“秋儿,你随我回府吧。我会待你很好很好。”
杜秋心中气恼,猛地坐了起来,又是一场梦。
外头天光已是大亮。
母亲今日心情舒畅,精神也很好。说起来,这任何良药都不及那一剂心药来的适合。杜秋也是如此,她见母亲已早起做好了早饭,有些嗔怪道:“母亲怎的不好好歇着,身子还没有好全,万一又中了暑气怎么好?”
母亲笑眯眯的端着一碗凉透了的莲子粥递给杜秋,道:“哪有那样虚弱。你与蕴儿昨夜都劳累了,合该多睡一睡。这粥是我一早就熬好的,现在凉凉的喝正是解暑,快喝吧。”
杜秋还是有些担忧母亲的身体,便坚持先扶着母亲回屋坐下才肯喝粥。任何的忧心烦恼,只要有解开的那一刻,便都不算什么。杜秋心想,如今母亲身体见好,平日若无事可做,不如带着母亲与蕴儿去游游畅春湖畔,那里碧波粼粼,花红柳绿,总好过闷在这四方的院子里抬头看天。
母亲的莲子粥煮的很有味道,凉凉的喝下去最是舒畅。杜秋正畅饮畅想,就听得砰砰砰几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拍院门。她们一家并非润州本地人士,来到这里七年未曾与谁过从亲密,今日也未请过郎中来瞧病,杜秋实在想不出是谁在叩门。
蕴儿这时也梳洗好出来了,好奇的问杜秋道:“小姐,方才我在房中似乎听见有人叩门,谁会来咱们家?”
杜秋迟疑的功夫,那边厢门又砰砰砰三声响。杜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蕴姐姐你去看看吧。”
蕴儿开了门,却见一个很是眼熟的男子站在门外。一身湖蓝色锦袍,左手执一把官刀。蕴儿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便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找人么?”
这男子略点一点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开口却带着几分恭敬,他道:“淮安郡王在此,请你传话给杜秋小姐,请她即刻出来迎驾。”说着侧身右手指着不远处。蕴儿伸长了脖子看,只见门外不远处有不少人马列队站立,中间一辆漆成朱红色的马车,那车上刻着看不懂的描金花纹,相当气派。蕴儿惊得瞪大了眼睛,吐了吐舌头忙行了一礼,转身跑了回去。
“小姐!小姐快别喝粥了,昨晚那位郡王爷来了,快去迎驾啊!”蕴儿到底是沉不住气,叽叽喳喳喊了一通,自是惊动了正在房中歇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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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7章 无事不登门
按着规矩,这家中一干人等都得出来迎接王爷。杜秋面对母亲疑惑的眼神也无法解释那么多了,只得先与母亲一道出门行礼迎驾。
久未接触权势中人,母亲倒也不慌不乱行礼如仪。只是面上无甚表情,杜秋偷瞄一眼便觉有些寒意。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定是想的太多了才会这般。母亲对官场男子尤为痛恨,虽不曾开口明示过其恨意,可杜秋心里是知道的。
恭迎王爷进了家门,让了上座又拿出家里最好的雨前龙井奉上。这一切母亲只吩咐了蕴儿去做,并且用眼神制止了杜秋想要接过茶水的动作。她不能让女儿如此不端庄,有侍女在,作为小姐她就不能自己动手,即便对方是权倾朝野的皇族中人也不行。
李錡这时开口了,他似乎能感觉到杜秋母亲不快。
“杜夫人也请坐。本王是客,哪有客座主人站的道理。”一句话说的母亲脸上更加阴沉。
母亲并不坐下,只微微福一福道:“王爷客气,民妇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只不知...王爷今日贵步临寒舍有何要紧事要吩咐?是否小女昨日侍奉宴席不周,扰了王爷雅兴?若是如此,也是民妇管教不善所致。民妇便替小女向王爷请罪。任何处置,都请施与民妇。”
洋洋洒洒一席话,就让气氛降到冰点。杜秋心中又急又担忧,却也顾忌礼数不敢随意开口说什么。嗳,母亲分明是多心了啊!若王爷怪罪母亲不敬,降罪于她可如何收场?
李錡自然听得这话中明摆着的敌意,虽说脸上有些讪讪的挂不住,但还是耐住了性子笑了笑道:“杜夫人多心了。”
此时的杜秋手中是狠狠捏了一把冷汗,她听得李錡如此说,便是并未怪罪母亲,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怕母亲再度语出冒犯李錡,忙上前一步微一屈膝道:“王爷,家母近日身体不适,郎中说是因为天气暑热导致肝火旺盛。不知王爷可否准许母亲先行退下,好去偏阁中歇息?”
李錡略一点头道:“若是如此,杜夫人请去歇着吧。”
杜秋忙向蕴儿使了眼色,行了告退之礼便要扶着母亲退下。
哪知母亲却是如此之倔强,她不动声色的抽出已被两姐妹左右扶着的手臂。
此刻母亲,已是稍稍平静了。她心知自己方才太过急躁,反而失礼于人。遂沉静的笑了笑道:“多谢王爷体恤,民妇方才是有些不适,不过已经无碍。王爷光临寒舍民妇未远迎已是错了规矩,怎好在下去躲懒,失了东家的分寸。还请王爷勿要怪罪民妇病中胡话才好。”
杜秋并不知母亲何以转变如此之快,不过母亲肯这样说那便是最好,如若不然,今日恐怕就要招来罪责了。
李錡身为皇族宗亲,自是有他的气度不凡。想必杜夫人方才言语冲撞是看出了他的来意,虽说自己心中也有不悦,可她是杜秋母亲,实在不忍苛责。自己今日登门的目的...却是不好说出口了。
“无妨,也怪本王事先未有通知杜小姐。”李錡犹自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又说道:“江南的雨前龙井是本王素日最爱,这茶定要在江南之地品尝才能品出其浓淡相宜、清冽如雪。”
母亲在靠近李錡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也端茶饮了一口,随即点点头道:“不错,雨前龙井气味清幽,北方之地水质偏硬,二者相溶便会破坏其韵味。”顿了一顿又看向杜秋道:“秋儿,你说是不是?”
本朝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原是北朝关陇贵族出身。而李錡李琦作为皇族后人,自然也是北方人。虽说封地在扬州,可说到底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杜秋母亲这话说的隐晦,杜秋与李錡却听得明白。
杜秋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母亲这番话悬了起来,她心中又急又怕。李錡一次两次不计较怪罪,又怎会三番四次也装作不知?
她只作轻松道:“母亲,这南北水质差异,泡出来的茶水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只是秋儿并未亲口喝过北方的水沏出的雨前龙井,或许也别有一番风味呢。”说着又看向李錡道:“王爷常在京师长安居住,这样南北相溶的茶也喝了不少吧。不知是否别有滋味?”
杜秋的余光能看到母亲迅速皱了皱眉,眼神犀利也只在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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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8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母亲突然抢在李錡之前说了一句:“王爷方才已说过这雨前龙井定要在江南之地才能品出其味,自然是觉得在京师饮的此茶不合口味。”
杜秋发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虽则她们一家现在已是小门小户,可母亲却是一向讲究规矩礼仪,怎的今日能在李錡面前频频失了仪态?看来母亲对李錡的误会深得很呢。
杜秋屏住呼吸看向李錡。她想纵然他再有涵养,也架不住母亲三番四次的出言犯上啊,若李錡一怒之下要问罪于母亲,这....
“哈哈哈,杜小姐果然是杜夫人教出来的女儿,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端庄伶俐。”这杜夫人此前定是哪家的豪门千金。如若不然,凭她一个粗野民妇,怎会在迎驾之时连一点点的讶异或紧张都无?怎会懂得见皇室中人的礼仪?听她品评茶水,想必也通不少诗书。对他如此排斥,几次出言冒犯,也不惧权势更不攀附...看来还是他轻心了,原以为开口便能得到,现在看来估计不会容易。他实在不忍强迫她呀...
李錡内心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昨夜思虑良久,一夜未眠。今早才下定决心要来杜秋家中要人,可谁知,她竟有这样一个通透到不好对付的母亲。
杜秋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冷汗,刻意把话说的娇嗔:“母亲,秋儿自己又没有饮过,哪能知其味?说不定,王爷不喜爱的,秋儿反倒很喜爱呢。”
对于今日李錡的突然造访,她也猜到了一二。不是她非要跟母亲唱反调来迎合李錡,只是若非装傻,她也别无他法了。刚开始还觉得是母亲多想了,现在看来以李錡这样的身份,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在明显不过了。亲自登门就不说了,还对母亲的错处这样包容,且并未强行下令,这样的让步迁就,恐怕于他也是很难很难。
可杜秋还未想好该怎样答复,况且方才母亲的反应已经让她怕了。她不可能悖逆母亲,也不敢想今后母亲一人生活的孤苦,所以,只能先装装无知,好让这场“战争”先平息下来。
李錡听得杜秋这话竟有一些惊喜,只是...她是说出她的答案,还是真的不懂,只随口玩笑一句?嗳,看她的样子,应只是还未明白吧。
“不错,本王口味刁钻些,故只爱常人所不爱。反之,本王不爱的或许杜秋小姐会喜爱。那杜小姐,你可想品尝这北地之水沏的江南好茶?”李錡思来想去,便只有用此一问先探探底。
母亲如果不是拼命按捺着自己,便要跳起来了,她决不允许这个男人将女儿带走!
杜秋扫一眼母亲的神色,果然...忙抢在母亲之前说道:“回禀王爷,古人是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惜民女现在并未读书万卷,甚至连千卷也无,更不必说行万里路了。当然,若是将来有了机会,民女定会去北地尝一尝那南北相溶的雨前龙井。”
母亲渐渐平复了心跳,原来女儿也并无此心。那便是最好,看着李錡很是好说话的样子,应该不会强迫于她吧。
李錡并未表现出失望,但他心中真的很失望。遂放下茶盏站起了身,略点一点头道:“杜小姐喜爱读书,很好。本王今日叨扰几位良久,也不便在久坐。先走一步了。”
英雄最难过的,还真是美人关。李錡竟难过的很,也不知是否从未被人拒绝过的缘故,总之这一步步走的,倒真有些“举步维艰”之意。本以为她也爱慕着自己,哪怕是畏惧权势的敬仰也好啊,谁曾想,还未开口就已被拒绝。
走过杜秋身旁之时,李錡忍不住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竟又看到了些许希望。她眼眸清澈,黑白分明。眼中的不舍虽只停留了一瞬就已换做听天由命,可李錡还是看到了,且看的真切。
那此事最大的阻力便是杜秋的母亲了,这样也好。
回程的马车上,李錡的心思渐渐分明,他一定要带杜秋回王府,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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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9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隔日正午,李錡贴身随从丁举再次登门。
蕴儿开了门,这次可是一眼就认出他了,他还是那身湖蓝锦袍,还是那样生冷的恭敬。
杜秋与母亲正坐在廊下饮凉茶。丁举也不多话,见了杜秋只略点点头便说道:“郡王爷派我来告知杜小姐一声,薛应正大人数罪并罚,又请了皇上的旨意,将发配岭南。”
杜秋心中有些奇怪,从润州到长安,即便快马加鞭恐怕也要近十日吧,怎的一两日的功夫就已“请了皇上的旨意”。不过那狂徒落得此下场,也算大快人心了。遂起身道:“多谢告知。”
“王爷即刻就要启程回扬州了。”说完看了看杜秋,又道:“王爷还有一句话要在下带给杜小姐,王爷还说,杜小姐听了便会明白。”
“什么话?”
“ 愿一言配德兮, 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 慰我彷徨。”丁举顿一顿又道:“便是这句了,只是在下不才,实在也不懂得这话的意思。在下还有差事在身,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杜秋愣在原地。
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卓文君便生死相随了。可今日李錡传来这样一句话,算是言明了吧,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携手相将,携手相将...
杜秋这时想到的,却是那时的母亲与父亲。他们是否也是情意款款?也是如此诗词传情?父亲,那个陌生人,他当初为求母亲倾心,会念怎样的情话给母亲?...
思绪正飘飞,就听的蕴儿一声尖叫,继而喊道:“夫人!你怎么了?!小姐,夫人晕倒了!”
杜秋吓得一个激灵,忙跑过去掐了母亲人中。这是逝去多年的老祖母曾教给她的法子,她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十几日之前,母亲刚得知她入了教坊为官妓,便如今日这般晕倒在她面前。一次便是此时,母亲的人中已被掐得红了,才咳了一声渐渐转醒。
两姐妹没费多少劲就已将瘦弱的母亲扶去榻上躺着了,又拿来水喂了几口。母亲方才还苍白的脸上,此时竟有些难看的蜡黄色。
蕴儿跑去请郎中的时候,杜秋跪在榻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李錡只派人传来这样一句话,母亲就已受不住了么?回想方才,定是她胡思乱想之时的沉默让母亲误解了。可在细细想来,母亲真的误解自己了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郎中来了。把脉之后只道母亲是受了些刺激,导致气血倒流才会晕倒。写了方子后,连杜秋给的银子也没接,只眼神颇为无奈的看了杜秋一眼,摇摇头转身匆忙出去了。
杜秋来不及去回味郎中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只看蕴儿方才跑的太急,满头大汗淋漓的样子,也不忍她在跑一趟去抓药了,便嘱咐了蕴儿照看母亲,她自己去药房抓药了。
方子递了上去,抓药的小厮拿起看了看,随即皱起了眉嘟囔道:“这什么病?怎的要用...”
“小周子!想偷懒是不是?还不赶快给这位小姐配药?皮子又想紧紧了是不是!”一位看起来颇干净文气的中年郎中突然喊了一声,那样粗鲁的叫喊,倒与他表象的文雅极不相符。
“不不不,师傅您看这药方不对,这...”那位叫小周子的配药小厮忙摇着头解释,可那个被他称作师傅的长者似乎并不想听,上前一步抢过药方就打断他道:“再满嘴胡咧咧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下去切药材去,别在这现眼了!”
那位小周子满脸的委屈不敢还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后堂了。
杜秋也有些奇怪,忙问那位中年郎中道:“先生,这药方拟的有何不妥么?我母亲方才晕倒,这是东街那位宋郎中给开的药方,劳烦您帮我看看。”
那郎中忙道:“岂敢岂敢。宋郎中是润州有名的圣手,他开的药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小姐别听小周子瞎说,他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哪能看懂药方。您看看,这方子并无不妥,我这就给您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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