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终有千千结
荀瑜见杜秋似乎无趣极了,便道:“娘子若想透透气,奴婢便带娘子去一处好地方。那儿也不热,离咱们苑又近,风光也很好呢。”
杜秋哪有不去的,又喊了荀珍一起陪着,兴致勃勃的随着荀瑜去了。荀珍一向眼色极好,还撑了一把精致的油纸伞替杜秋遮阳。
主仆三人一路赏花品草说说笑笑,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已走到了荀瑜所说的好地方。那是在西苑和北苑的交合之处,是一处天然的斜坡,斜坡下有一个极小的湖泊。比之芃净林的精雕细刻,这里的景色就显得天然许多,有依山傍水的灵气。
杜秋展眼望了一圈,不由笑道:“这地方果真美妙。”
荀瑜得意道:“瞧奴婢说的如何,奴婢与荀琪原在浣洗处劳作,有时被嬷嬷训斥了便来这里吹风。这里很少有人来呢。”
然而荀珍的脸色却有些不好,她低声斥荀瑜道:“荀瑜姑娘怎的这样不懂事,这里地势偏僻,又是下人们常来的,你怎好带娘子贵步踏足!”又转向杜秋恭声道:“娘子不如去哪一处园林里走走罢,咱们王府许多园林都是名家设计建造的,又有侍卫巡视守卫,也安全些…”
“安全?”杜秋冷笑着从齿间挤出这两个字,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道:“一个人若是众矢之的,那么即便是永远窝在床榻里避世,也会有祸患想着法子来找她。荀珍,我知道你一向严谨心细,可你哪里知道许多事并非你一味严谨便可避免的。至于是否下人们常常踏足也是无妨,我心中并无身份高低贵贱之分。只要心地真正纯良,身为奴仆又如何?一样是高贵的。反之,如凌妃一般肆意践踏位份低于自己的,在我眼里自是低贱不堪。”
杜秋闭眼长吸一口气,花香扑鼻。这里虽比不得芃净林的奢贵雅致,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斜坡之上花草肆意生长开放,一潭碧水波光粼粼。古木荫荫郁郁足以抵挡强烈的日光暴晒,又有几缕光线透进枝叶缝隙照亮花草。更是给这片景致平添了不少自然灵动。
“娘子喜欢就好。奴婢只是担心此地太过偏僻…”荀珍越发觉得杜秋的性子叫人捉摸不透,她总跟府中这些主子们有些许不同。
荀珍是清秋苑的掌事侍女,荀瑜怕得罪了她,也忙解释了一句:“荀珍姐姐不要担心,这里不会有事的。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荀珍点点头道:“不会有事就好,专心伺候好娘子比什么都好。”
这里的确很少有人来,这半晌,杜秋竟没有看到一个人。只有鸟叫虫鸣声充斥着两耳,在听不到其他嘈杂。她在湖边走了走,细细赏着那些寻常的花花草草——竟比奇珍的名品更娇艳耐看。她心底渐渐静逸,也愈加清明。
赏花赏的累了,便找一处清凉席地而坐。蝴蝶纷飞在乱花从中,倒让杜秋看的有趣。荀珍本不敢随意打搅杜秋的雅兴,可又惦记着李錡的吩咐。待时辰差不多了,便客气的催了杜秋回去。
杜秋不欲为难荀珍,便起身沿着北苑慢慢往回走。北苑是许多无位无宠的侍妾、孺人的混居之地。是以看起来并不似东苑、南苑那样华丽,而是灰败的陈旧气息。
有几个粗衣小厮抬了什么东西从右侧一个破旧的厢房中走了出来,那几个人边走边骂骂咧咧,口中说着什么真晦气、不吉利的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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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9章 悲天悯人
那些人渐渐走近了,杜秋还未看清他们手中抬着的是什么,荀瑜便一闪身护在她身前了。
“娘子,那些东西晦气,娘子有着身孕还是避忌些的好。”荀瑜蹙眉说道,还将手支起挡在杜秋眼前。
“那些…是什么?”杜秋见荀瑜这样忌讳,一时也有些好奇。
荀珍上前瞧了几眼,忙用手掩住鼻息。走过来道:“娘子,是一个女人,已经…死了。”
杜秋不由心跳加快,她并不知晓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谁,只是对于生死之事有些敏感。或许是因为蕴儿的缘故罢。几个小厮抬着那个死去的女人往西边一条偏道上走了,杜秋转过身,提高声音道:“劳烦几位停一停。”
“娘子…”荀珍怕她走上前去,便想要出言阻止。
“无妨。我不过去,只问几句话。”杜秋只摇摇头,眼睛依旧瞧着那几个小厮。
那些小厮闻言止了步子,其中一位看见杜秋锦衣华服又带着两位上等侍女,以为她是哪位侧妃,忙抢着回话道:“主子吉祥。主子叫住奴才们,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么?”
杜秋依稀可以看见那具女尸身上着了桃红色裙装,只是那衣裳有些陈旧的样子。上半身直至头脸盖着一块破麻布,也认不出是谁。可那衣裳的颜色与样式…那绝不是一个混居北苑的侍妾或孺人可用的。她问道:“你们手中抬着的…这是谁?”
“这位主子有所不知,原先王爷有位侧妃秦氏,后因冲撞了清秋苑的新主子被王爷禁足了。听人说起,这位秦氏在禁足之时非但不思悔改,还时常咒骂王爷与那位新主子,王爷一气之下便将她迁居北苑混居。昨日秦氏的父亲秦大人又犯了事儿,被皇上发落下了大狱,秦氏许是一时想不开,这不…昨夜就上吊了。今日晌午时才被人发现,这天气太热,人都快臭了…”那位小厮全然不顾杜秋越来越紧的眉眼,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荀珍眼见杜秋脸色不好,便出声喝道:“住口!主子面前说话也不怕冲撞!”
那小厮急忙赔笑道:“主子饶恕,主子饶恕!奴才可是胡说了…”
“秦妃…她上吊了?王爷是何时将她迁居北苑的?”杜秋心底一阵发冷,说起秦氏,她倒没有一丁点的恨意。只记得初见时,她是那样一个言语犀利又毫无心机的女子。
“回主子的话,秦氏迁来北苑已有…”小厮思索一瞬,紧接着一拍脑袋道:“对了,奴才记得那日王爷刚下令将秦氏迁来北苑,便接到皇上急召去了京城。如此算来也有大约十日了。”
“十日…”杜秋喃喃道,“即便人生无望,又何必选择轻生这条路。”
“主子,您方才说什么?奴才没有听清。”那小厮每句话都回的谄媚且诚惶诚恐,杜秋想,秦氏方入府时,也是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侍奉前后吧。
她淡漠一笑,沉了沉声音道:“你们这是要将她抬去乱葬岗随便丢掉?”她像是自问,却因为早已知道答案而说的笃定。
“是啊,秦氏是上吊自尽,不宜奉去族陵。”小厮瞧着主子越来越怪异的神色,回话回的更是小心。
“如此…”杜秋长叹一口气,再次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那具着了桃红裙裳的女尸,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翠玉镯子递给身旁的荀珍说道:“你把这个拿给他们。”又向几位小厮道:“这是我一点心意,是值些钱的。你们拿去换成银子分一分,便是我给你们的赏钱。只一样,要匀出一些来,给秦氏打一副厚些的棺木,顺便请几个僧人为她超度。在乱葬岗寻一处干净地方…好好将她殓葬。还有,今日之事不许再提一字半句。你们听明白了么?”
小厮们看见那个镯子便知是个宝贝,哪里有不肯的。忙一个个点头哈腰的应了杜秋,又谢了赏,才急急忙忙抬着秦氏往西边去了。
日头并未有一丝减弱,还是那样热烈火辣。可杜秋却觉得冷,似乎有一股冷风自脚底而起,直达她的心内。然而这股子寒意,到底是来自于对秦氏凄惨下场的悲悯,还是来自于对李錡在这件事上的薄情而感到恐慌…她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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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70章 亲自照拂
东苑内殿。
周氏自打从意书斋回来便道乏了,在榻上躺了一个时辰也未起身。燕晨将所有侍从都打发了出去,只与燕晚两人静静陪着周氏。
铜漏一声也不错的滴滴答答,辰光便随着那些滴答声渐行渐远。晌午过后直至晚饭时分,都是王府里的女人们最不喜的光景。这一段时光往往是最无趣的——李錡要忙于公务,不会见任何妃妾。她们只得自己做些什么取乐,譬如学学苏绣,或拨弄琴弦,再或者去园林中采摘几朵鲜花回来插出精美的瓶花摆在殿中。
而周氏,她是从来不会做这些打发辰光的。她似乎从不觉得无趣,除开每日晌午时半个时辰的午睡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充盈而忙碌的。忙着将整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序,也忙着将这个王妃做的更加端庄大气。
今日周氏一睡一个时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在从前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燕晨与燕晚面面相觑,她们一向了解周氏的心思,却在这个时候也拿不定主意了。若不叫起她,只怕传出去会叫旁人诟病她王妃的气度。若要叫她起来,也不忍她心中如此难受。
两人正用眼神交流该当如何,就听周氏缓缓道:“什么时辰了?”声音中难掩的沙哑像是一块粗布被撕裂一般,哪有半分她平日里的慵和。
“回王妃,已是申时了。”燕晚知道周氏为了杜秋有孕一事吃了力,才这般颓然。
“申时了,”周氏哀叹一声,“扶我起来罢。”她说着慢慢撑着床榻欲起身。
两个心腹侍女忙轻柔扶了周氏坐起,又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燕晨小声道:“奴婢知道王妃为了杜氏那蹄子吃心…说起来也是奴婢们无用,若是早早能查明此事,一剂狠药下去…哪里还由得她挺着肚子在王妃面前猖狂。”
燕晚瞥她一眼,手上依旧不停的在周氏头上按着。“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倒叫王妃想起那些污糟事情心里不爽快。依奴婢看,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只看王妃的打算了。”
周氏听燕晚这话许是有了什么主意,便示意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我的打算你自然最清楚。”
“那么,”燕晚四下瞧一瞧,便附在周氏耳边轻轻言语了一阵子。
果然,周氏才听了几句便笑颜渐展。只是她已不再年轻的容颜似乎经不起她这样狰狞冷然的笑意,眼角唇边的纹路愈加明显。“如此甚好。杜氏虽是一介官妓出身,可瞧着也是有些教养的样子。以她的气性,若非对王爷有情,想必也不会随王爷入府。既是因情而起,那么也该因情而终…”周氏粗陋的声线愈发森冷,眼中有如刀锋一般凌厉的恨意涌出。“就叫夏厚再跑一趟吧,越快越好。燕晨,替我更衣梳妆。晚饭前随我去一趟厨房。王爷既嘱咐了我照顾杜氏的胎,我便要好好尽一尽我这嫡母的心意。”
李錡的野心周氏不是不晓得,这些年来他如何暗自招兵买马,如何在朝中勾结朋党…便是周氏一个妇道人家都看的出来。她自然是高兴的,也笃定李錡终有一日会站上这天下之巅,而她作为李錡的正妃,自会陪着他一同占尽这天下,成为大唐的国母之尊。
是以,周氏绝不允许李錡的枕畔躺着一个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女人,更不允许她生下这个承载着李錡全部宠爱的孩子。周氏自己的儿子已然长大成人,年逾三十。虽与他父王一向同气,甚至效力他父王麾下,且颇有功绩…那也难保不会被一个会笑会闹的老来子夺走这一切。那么杀伐决断、剔除障碍便由她这个母亲来做罢…
晚饭时分,侍从们捧着由王妃亲自指点厨子们做出来的、专供清秋苑的饭菜一一摆桌。可杜秋却未有一丝的食欲。
自回了清秋苑,她便吐的厉害。连一丁点荤腥也闻不得,更别说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若不吃,难免有侍宠藐视正妃之嫌,她也只好挣扎着坐在了饭桌旁。
侍女布菜,盛来一晚白玉豆腐浓汤在杜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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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71章 剑闪光寒
原本不思饮食已有整整一日的杜秋乍见眼前这盏雪白如玉的浓厚汤汁忽而有了食欲。伸手端起碗盏便有一股子浓香扑鼻而来,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但隐隐嗅得其中有菌香、松果、豆香…杜秋拿起银质镂刻汤匙搅了搅盏底,过了片刻见汤匙还是那般雪亮,这才舀起汤汁送入口中。
果真,那汤中的嫩豆腐似乎入口即化,也不见有其他的食材在里面,便笑着赞道:“这道汤虽浓郁香醇,却一点也无荤腥之气。且有些别的香味,也不知是怎么做成的。”
从东苑跟来随侍杜秋用饭的一个丫头福一福道:“回杜娘子,这汤中的松果是在火上焙干之后去壳去皮,只留了白果仁儿研磨成粉。还有制汤的水,是用十多种珍品菌类炖了好几个时辰炖成的高汤,在加入现制的水嫩豆腐和松果粉。这是咱们王妃从前有孕时最爱的一道汤饮,说是养胎最适宜呢。”
“王妃着实费心了,”杜秋笑道。“那我可要多饮几碗。”
那丫头又道:“王妃是嘱咐过的,杜娘子若有喜欢的菜肴可多吃些,不必顾忌食不过三的规矩。”
说着话的功夫,杜秋一碗汤已见底。那侍女伶俐,忙又接过碗盏添满奉与杜秋。于是,这一桌菜没见杜秋动几口,满满一盆的白玉豆腐汤却用了有一大半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李錡平日里都会在晚饭过后来清秋苑,是以杜秋饭后便斜倚在贵妃椅上,边看着手中一卷书,边等着李錡。看着看着,那书上的字便开始忽大忽小的晃。杜秋打了个哈欠,心想许是因为身孕的缘故,近日总是犯困。可又想等着李錡,不愿自己先睡,想了想便先放下书卷,闭着眼睛养神。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争论着什么,杜秋睁眼瞧了瞧,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意书斋的内殿床榻上。殿外那两个人的争论越发大声,是李錡与一个男子的声音。
隐隐听得他们争吵的似是朝堂之事,杜秋起身往殿门口走了走,便能清晰的听到他们说的话。
“秦柏罪不至死,且你与他同僚多年,为何要这般推波助澜!挑唆圣上非杀了他不可!”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除了李錡,杜秋几乎在无接触过其他男子,故而也不晓得是谁。可他口中的秦柏倒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乎还是今日才听过。
“无用之人留着岂非浪费!他知道本王太多把柄,若不借着李纯之手将他除去,总有一日他会背叛本王!你堂堂奉国将军,怎会这般妇人之仁!”这声音的主人杜秋在熟悉不过,是她枕畔之人李錡。只是这声音虽是熟悉,那话中的狠辣决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有一丝凉意自脚底升腾,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听郡王爷这话的意思,若属下哪日也陷入如秦柏今日一般的险境,郡王爷恐怕也会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吧!”那个陌生男子话中有冷然的笑意。
“连将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錡似乎怒了,音调陡然转高八度。
“我不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錡,你这般阴狠狡诈我竟是今日才晓得…我既已晓得你的真面目,那来日朝纲之上你我也是敌对之势!与其那时才与你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我今日便一剑杀了你,也好替天行道!”那人说完,只听得几声刀剑打斗,随后便有一声利剑破肉冲刺伴随着一人的惨叫之声…
杜秋顿觉腿软到不能自已,她死死捂着嘴…以免失声叫起来。方才那个惨叫之声…那是…那是李錡的声音…
苍天啊!怎会如此…自己所爱之人…即便真的如那陌生男子所说的阴狠毒辣,可他也是自己腹中骨肉的父亲啊!
肚里的孩子恐怕还未成型…竟要接受这般残忍的丧父之痛!不行!杜秋再也不能忍受,她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冲动之下便举了一个羊脂玉枕想要冲去殿外。
她一把推开那对扇雕花镂空门扉,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逼在喉间…那剑尖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鲜红的血…那是他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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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72章 梦中梦
清秋苑今夜是侍女荀琪当值,此刻她已备好了给杜秋沐浴用的热水及干净的素锦寝衣。眼见主子还在贵妃椅上睡着,荀琪心底有些纠结是否该叫醒主子。
却听得正睡的香甜的杜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你是谁…
荀琪走近贵妃椅,只见杜秋眉头拧成一座小山,呼吸有些凌乱的紧蹙,像是睡梦中受了什么惊吓。荀琪不敢再犹豫,忙伸手推了推杜秋,轻声道:“娘子…娘子醒醒啊…”
“你是…谁!你为何杀我…夫君…”杜秋的眉头越发拧紧,像是入了梦魇一般,眼角竟有一丝清亮泪线滑落。
荀琪慌了,她早些年听家乡的老婆婆们说过,孕妇体质最虚,最易被那些鬼怪附体。她还记得家里的嫂嫂有孕时,哥哥正好外出去讨生活,她母亲便自哥哥走后一直陪着嫂嫂睡,直到生产。母亲也说过,孕妇入了梦魇要赶快叫醒,若魇住时间过长就醒不过来了!她不敢怠慢,喊了几声不见杜秋又反应,忙伸手去掐她人中穴。
好在这人中穴是真的有用,荀琪用力掐了两下,杜秋便幽幽转醒过来。人还有些迷瞪的样子,瞪大眼睛细细瞧着四周。瞧了一会才小声道:“我这是在…清秋苑?”
荀琪迅速捧来一盏温热的牛乳服侍她喝了几口,这才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娘子方才吓死奴婢了,奴婢曾听娘亲说起过,孕妇最易梦魇了。定是今日碰见那秦…那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才会这样。”
杜秋已缓过神了,知道方才那只是一场梦境。又见荀琪那煞有其事的样子有些好笑,便抚了抚脸颊笑着道:“好了,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只有人心。看着荀琪单纯的紧张,她生生忍着没有将最后一句说出口。她从不信鬼神,可方才的噩梦让她心底隐隐的不安。
那带着鲜血的长剑...抵在离她脖颈不足半尺的距离,她仿佛能隔着一个梦境嗅到那带着腥味儿的温热气息。太真实了…会不会是真的?
杜秋坐直了身子,她的心跳太快,半躺着的姿势好难受。“荀琪,你说王爷今夜会来么?”
“王爷…许是公务繁重。娘子不要多心了,王爷眼下最看重的就是娘子与娘子腹中的孩子,若是不来…也怕是太忙了。”荀琪吞吐之下,似乎是在安慰杜秋的醋意。
可她完全会错意了,杜秋从来不会因为李錡去别的妃妾处而多心过。因为自她入府,李錡还没有去过别处歇息。除去李錡离府的那九日…
杜秋心底大片大片的惶恐,是来自于那个噩梦。她仔细思索着…李錡突然入京,又突然快马加鞭回府,且不说他到京城之后来不来得及面圣…单说这匪夷所思的速度,这绝对是不合常理的。若非皇帝又颁了新的旨意给他,才逼得他不得不急着赶回来。便是…
杜秋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便往外走。荀琪正想着主子面上的表情怎会好好的就突然变得这样可怕,忽然见她一句话也不说便往外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跑到杜秋前面,又调头重重跪在她面前连声道:“娘子!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声音中有难掩的哭腔。又突然想到杜秋方才的梦魇,难道…主子被鬼怪附身了?
荀琪越想越可怕,刚要失声喊人过来,却被杜秋抢先一把堵住了她已然张大的嘴巴。
“嘘!荀琪,我没疯!我只是想起一件要事,要去王爷的意书斋。你不要喊,不要惊动旁人,咱们从角门走!”杜秋说完便瞧着荀琪,眸光清亮而真挚,像是会说话一般。
直到荀琪点了点头,杜秋才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轻轻说了声:“走。”
主仆俩趁着夜色的掩映从角门走了出去,又一路拣了茂密些的花丛树木旁匆匆走着。清秋苑的正门本就对着意书斋的角门,可正门又有小佟把手。并非她这个时候出不得门,只是一来二去她要去意书斋的事便会闹的人尽皆知,她也只是想要偷偷去看看李錡是否安好而已,实在不必大费周章。
是以她们要走的路便要比平日多了不止一倍。费了一些功夫才终于走到意书斋的角门旁,杜秋吩咐了荀琪在门外守着,自己悄悄推开门扉潜了进去。
意书斋的院子里很静,侍从与亲卫们似乎都退到了远离正殿的地方守着。杜秋觉得有些怪异,今日院中的守卫似乎比往日要重很多。
她掩身在殿前的阴影中一点点往正殿挪去。刚走到偏殿门口,便听到李錡的声音道:“他是咎由自取,本王也救不了他。”杜秋心下安稳了一些,她无意偷听政事,只要能听得李錡的声音,只要能确定他此刻是平安的便足矣。
现下便可安心回去了,杜秋刚要抬脚,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既然救不了,那便算了。属下听说…秦筱莫她…自缢而死…”犹如脑中被雷轰了一般,杜秋僵在原地竟无法挪动步子。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在梦中杀死李錡那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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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73章 树倒猢狲散
虽则一个噩梦并无实际的依据,可杜秋心底却怕的发抖。她恐惧一切潜在的危机——这人在梦中能杀李錡一次,万一他们在现实中也恰好谈崩…杜秋不敢再往下想。
似乎静默了几刹,李錡忽而笑了几声,那笑声映在杜秋耳中犹如毒蛇蠕爬在她裸露的肌肤之上一般,那样毛骨悚然的膈应的冷漠,这真的是李錡的笑声么?“连将军似乎很关怀秦氏。哦!本王差点忘记了,秦氏——她是连将军的小姨…难怪难怪。”
“王爷…说笑了。正是贱内听说了小姨自缢的消息,近几日她又怀着身孕,实在是忧心到一点胃口也无。属下也是心急如焚…属下…本不该跟王爷提起这些家事,王爷恕罪。”那个男子说话似乎很是恭敬,并非梦境之中的那般惊怒跋扈。
“无妨无妨,本王也很是遗憾,先前秦氏对王妃不敬,本王略施薄惩将她禁足。秦柏之事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秦氏是个刚烈性子,当夜就悬梁了。其实秦柏之事这样处置最是得宜了,若要连坐九族…岂非你我都要被牵连。”听得李錡与那人的对话并无半分剑拔弩张的意思,杜秋渐渐松开她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拳头。可心里,却有些道不清的心思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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