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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终有千千结
李錡镇定了一瞬,想了想又问道:“敢问公公一句,若我接到诏书,该当如何?”
“你呀…”俱文珍伸出食指指尖点了点李錡,道:“称病不回朝便好了。若你称病,想来皇上也不能拿你怎样。”
李錡沉默片刻,才向俱文珍道:“多谢俱公公今日相救,你我后会有期!”方要转身,又补充道:“我先派人送公公回府罢。”
俱文珍摆摆手,慢声道:“咱家带了随从在行馆外接应,王爷快走吧。”
李錡一刻钟也不敢耽误,急忙集结了自己带来的两队亲卫整装出发。瞬时数不清的马蹄疾奔在京郊的旷野里,声声如踏铁一般震耳。夜色浓黑如墨,掩映住了一切黑影匆匆,却掩饰不了这群马奔驰的铁蹄铮铮之声。尘土飞扬在每个人的鼻息之间,而他们巍然不动。只一下下挥着手中皮鞭,好让马儿能跑的更快些。
他们日夜兼程,偶尔才停几个时辰歇息饮食。一直到第三日的旭日初升,才看到与北地渐有不同的南国美景。知名或不知名的大小湖泊越来越多,更有江南少女泛舟水上采莲取乐,唱着悠扬缠绵的江南小调。
白日的辰光总是难熬的,天气的暑热加之身体的焦渴,像是随时会燃烧起来一般。但李錡并不随意下令停歇,也幸好他的这些亲卫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能耐得住这样的酷暑天依旧行军的乏累。
第四日的黎明之际,已病了九日的杜秋忽而从梦中转醒。她随手摸起一块清凉的丝绢擦了擦额头与脖颈上粘腻的汗水。也不知怎的,近几日身子总是莫名的焦躁,饮下多少水也不管用。老太医又嘱咐过,不能贪凉食冰,直热的杜秋又闷又烦。似乎一向自生凉意的正殿也抵挡不住酷暑的侵袭。
杜秋翻了个身渐渐又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划破长空的马鸣之声。她猛然睁眼,坐起身来仔细听了半晌,又仿佛没什么动静。许是自己近日太过思念王爷,才会想些有的没的。刚要躺回榻上,又觉方才那声马儿嘶叫太过真切,不像是梦境之中的…不过一瞬,她便下床披了件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值夜的两个侍女还靠在门柱上打盹儿,她并不多看一眼,只提起裙角快步走出正殿。天渐渐亮了起来,殿外的一切依旧是那样秀美华丽。足有九日没有出户,杜秋几乎要忘了这些美好。她仰起头,贪婪的呼吸着这久违的清新气息。片刻,又提裙往大门走去。径直走入清秋苑的大红木门正对着的意书斋角门,没有丝毫犹豫。
不知是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她,她越走越快。终于,在大殿门口看见了两个疲惫不堪的尘嚣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正是李錡与他的随从丁举。
杜秋欢喜极了,他们原是心有灵犀的。这样相通的心意,才让她不惜毁了自己亲手布好的计谋。“王爷!”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声音欣喜而急切。
李錡正带着丁举回殿中歇息,闻声而止了步伐。回首看见消瘦苍白的杜秋,掩不住的惊喜便漫上眼角。“秋儿,慢些跑。”她已然奔了过来,他怕她摔着,强撑着即将散架的身子迎向她。
“秋儿,你如何瘦了这许多?”李錡拥紧杜秋,轻抚着她的背脊温柔低语。
“秋儿很好。王爷,只是你一路受累了。”她更是心疼他的样子,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的风尘仆仆。“你好么?”她呢喃着,将满眼的泪水埋进他的脖颈。
那些泪水带着温热悄然流进李錡的衣衫,慢慢洗净了他的疲惫,也点燃了他的热情。呼吸渐渐沉重,他竟有力气一把抱起她往内殿冲去。她有些羞赧,挣扎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却见丁举不知何时已然退下。
李錡有些急切,他顾不得听杜秋说什么,只忙着解她的衣裳。杜秋不及阻止他,眼见着寝衣的丝带已然被解开,露出雪白半边香肩。她不由提高声音道:“王爷!我身子不便,太医…老太医说了…前三个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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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4章 心有灵犀下
“唔?”李錡停止手上的动作,他眸中有异样的光泽一闪而过,似乎是兴奋又像是惊诧。“秋儿你说什么?”
杜秋坐起身理了理衣裳,道:“王爷…”她越发害羞,手指绞着李錡的一角袍袖,低着头声如纳纹,“老太医说…秋儿已有身孕一个多月了。老太医还说…头三个月不能…不能陪侍王爷。”她说完,脸颊已是红透了。
“秋儿…你是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了?”李錡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已年过五十,不如年轻时那样健壮。他追问道:“这是真的?老太医真的如此说?”
见杜秋轻轻点了点头,李錡不由低呼一声,奋然道:“秋儿!秋儿,你晓得我有多高兴么?我们的孩子…若你此胎能得男胎,本王定要让他成为这大唐天…”他实是兴奋过头了,搂着杜秋一味的想要承诺些什么让她高兴。若非及时反映过来止了话头,这一出口便要失言了。
好在杜秋也未听清,只娇笑着道:“王爷又不是没有儿子…秋儿倒觉得女儿也很好呢。”
李錡共有三子,嫡长子是正妻周氏所出,其余两子都是庶子。而嫡长子李师回也已年过三十,成婚后便开府另居。李师回阴险狡诈,处事颇有李錡之风范。他们父子野心早已相互昭然,李师回也算的上李錡的左膀右臂,故而李錡很是宠爱他唯一的嫡子。
“本王只想要我们的儿子。自然,女儿也是很好的,若生的像你才好。本王一定好好爱护你,爱护咱们的孩子。”李錡也不言其他,只搂着杜秋柔声说着话。他实在太累了,一味只闭着双眼。
杜秋见此,忙叫李錡躺下来歇息。她自己起的早,也还未睡足,便在李錡身畔躺了下来。忽而脑中一闪骤然记起一事,忙低声喊道:“王爷?”可李錡已昏睡过去,并不答话。她微叹一口气便也不再说话。又想了想,其实也无妨。他累成那样,不定要睡多久。一切等他醒了再说罢。
于是,两人各自睡了过去。
杜秋这一觉睡的香甜,有了夫君伴枕而眠,她似乎要把这几日因担惊受怕而缺的困意补个痛快。李錡也是黑沉沉的一觉快到晌午,醒来见杜秋还睡的极香,便也不叫她。径自去沐浴更衣,疏剪近几日面上长出来的杂须。待一切疲惫随着这样精心的修整都消失殆尽了之后,才吩咐了人去传郡王妃周氏来意书斋说话。
说起周氏,其实李錡不在的这几日最忙碌焦心的便是她。她本想趁着杜秋感染重病这几日想个法子除掉杜秋,却不想老太医妙手如神,在第四日时便禀报她杜秋并未患疫病,只是风寒较重,病情已逐日减轻,在有几日便能痊愈。
如此一来周氏便有些头疼,也不敢冒险下药,怕被人察觉。而杜秋又是足不出户,想要暗害也不成。原本以为王爷此去京都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便想再细细筹谋个万全之策也好。不成想今日一大早便有侍从来报,说王爷已回府。周氏心下恨得能沁出血,可也无法。王爷回来便是杜秋的护身符了,再要动她可就难了。
周氏听侍从说王爷传她去意书斋说话,心中再四细想也想不出是为着何事。李錡虽说常常出府办事,有时也三五个月不回来,但也从未这样一回来便传她进意书斋的。
既是王爷传话那也拖不得,周氏忙又重整了妆容衣衫往意书斋去了。
到了意书斋,随从引了周氏进了正殿。却见李錡坐在圆桌旁,几个侍女正往桌上传着午饭的菜色。周氏忙屈膝行了见夫君的大礼,又笑着道:“妾身瞧着王爷这一趟回来似乎有些憔悴,却也更见精神。只是此时离用饭还有近一个时辰,王爷怎的先用上了?”
李錡对周氏一向礼遇,见周氏行大礼也笑着虚扶了一把,才道:“几日不见而已,王妃不必行此大礼。本王早饭时只顾着补眠了,现下醒了倒饿的有些受不住。你也坐着一同用些,也省得在回东苑用。”
周氏和婉一笑,道:“也好。妾身便沾王爷的光了。说起来,王爷朝中事多,妾身也有好些日子未与王爷一同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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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5章 夫妻三十载
李錡歉然笑道:“本王的确有许久不曾陪王妃用过饭了,今日便补上。”转身又吩咐道:“让长安的蔡厨子再做一道椒盐牛肉来。”
椒盐牛肉是周氏最喜爱的一道长安菜肴。周氏出生在长安,刚嫁来广陵之时吃不惯江南菜,尤其有孕之后成日呕吐没有胃口。又害口想吃椒盐牛肉,李錡找来广陵最好的厨子一个个的做了这道菜给周氏品尝,可周氏吃过后都说味儿不对,有的甚至闻到味儿就反胃。李錡只好派人去了长安,带回一位在长安极负盛名的酒楼的主厨,便是蔡厨子。
这蔡厨子的手艺自是没话说,他到广陵头一次做了椒盐牛肉亲自奉去东苑给周氏,还未进殿周氏已闻着味儿迎了出来,将那一盘牛肉吃了一大半才罢手。自此李錡才舒展眉睫,将周氏孕期的饮食一概交予蔡厨子伺候。
在广陵时日久了,周氏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清淡菜色。偶尔也叫蔡厨子做些长安菜,但大多时候都是用王府厨房里传来的饭食。此时听得李錡随口吩咐蔡厨子做她最喜爱的菜肴,周氏心中感念不已。许是太久没有听到李錡这样的关怀了,她抬眼深情注视他良久,才柔声道:“王爷还记得。”
李錡与周氏夫妻三十余载,早已没了夫妻之实。他一向喜爱年轻娇艳的女子,虽对周氏一向敬重,却也顾及不了太多。自杜秋入府,他陪伴周氏更少,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东苑。“自然记得。本王近几年朝中事多,难免冷落王妃。好在王妃一向知本王心意,也从未怨过本王。许多年来替本王打理这个王府,也着实辛苦了。”李錡伸手拍了拍周氏的手背,又道:“眼下秋儿又有了身孕,她年轻不经人事,一切还要王妃多加提点照料。旁人我都不放心,还要再辛苦王妃一阵子了。”
周氏脑中轰然如炸裂一般,杜氏何时怀孕了?像有无数的尖刀齐齐刺向心口,骤然痛的她连喘息都困难。难道王爷此次急忙回府便是因着杜氏有孕?可又是谁替杜氏传递那么远的消息给王爷?她竟不知道,竟然被蒙在鼓里。由得老太医与杜氏联手欺骗她,还叫她一心信了杜氏是得了风寒!
李錡见周氏面上笑容凝滞,瞬时脸色苍白,便有些不悦道:“王妃这是不高兴么?”
周氏忙调匀了呼吸,面上极愉悦的笑着道:“妾身怎会不高兴,妾身是高兴糊涂了。王爷有所不知,您刚去京都的那日,杜娘子受了一些委屈淋了雨,老太医给瞧了瞧便说发了高热,症状像是疫病前期,或许会传染。还叫人来禀报了妾身,求妾身封锁清秋苑。以便能安抚人心,又叫杜娘子好生歇养。妾身不得已便封锁了清秋苑,也一日几次的派人去看杜娘子。到了第四日,老太医说杜娘子好些了不日便能痊愈,妾身才松了一口气。”她抚了抚心口,又连着念了几句佛,“妾身此前并不知杜娘子是怀有身孕,老太医也真是的,这样的喜事怎的还要瞒着妾身。害的妾身白白担忧焦心。”
“如此,本王便错怪王妃了。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本王将秋儿与她腹中孩儿一并交付与你才能安心大业。”李錡舒展了眉梢,又问:“你说秋儿在本王离府那日受了一些委屈?到底是为何?”
周氏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才道:“凌妃她…与杜娘子在芃净林中起了争执,便叫杜娘子在暴雨中罚跪了一个时辰…”
“放肆!”李錡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杯盘碟盏碰撞的哗啦作响。李錡如此反应是周氏意料之中的 ,她早已将李錡的脾性摸的透透的。她急忙站起身扶着李錡,将他拍在桌上的手拿起来又吹又揉,娇责道:“王爷也不怕手疼么,先坐下喝口茶消消气。”便拉了他坐了下来,又捧了茶盏递过去。
杜秋站在内殿门口已有一会儿了,她醒来不见王爷,也不见伺候的侍女,便自己出来了。刚出了内殿,就听见李錡与周氏正说话,遂立在门口没有出来。
周氏的真面目她早已知晓,自然是防备着的。可她有孕这事这样被骤然说破,周氏便也明白她的防备了吧。李錡方才还说,要将她与腹中胎儿一起托付给周氏照料,这让杜秋心底有些惶然,她暗自懊恼没有在睡前叫醒李錡叮嘱一句。周氏这样厌恶她,这样无疑是羊入虎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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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6章 孕吐
杜秋心下有了计较,她绝不能让李錡这样安排她与她的孩子。遂回内殿梳洗了一番,将发丝拢起用一根碧玉长簪簪好,又将来时随意披的那件披风仔细披好。对镜自照,见少了睡眼惺忪的颓然,即便这样简衣无妆的素净也是清爽利落的,便定下心神走了出去,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此时正相邻而坐一同用餐的李錡与周氏同时应声转首,杜秋看见周氏面上只作惊讶,愣了一愣行礼下去,“妾身恭请王爷、王妃金安。”
周氏不料杜秋竟会在这个时候从李錡的寝殿出来,她的面上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愤色一闪而过,随即快步离座上前扶起杜秋。“杜妹妹有身子的人还行这些虚礼,不怕伤了胎儿么?”她这样善意的责备,倒叫杜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杜秋心底冷笑,面上却是赧然之色,小声道:“王妃知道了,妾身原本还想今早天一亮就亲去东苑禀报王妃呢。”说着看了李錡一眼娇嗔道:“王爷这样沉不住气,倒显得妾身无礼了。”
李錡咽下一口胭脂鹅肝,朗声笑道:“这是喜事,谁来说都一样。你们站着作甚,快来快来,今日这鹅肝很是肥厚可口,秋儿也来尝尝。”
杜秋垂首窘迫道:“王爷与王妃先用吧,妾身衣制不符,不宜上桌…失礼了。”
周氏略一打量,见杜秋披风下似乎只着了寝衣,虽有不悦但见李錡像是并不在意,只好温和道:“自家人一起吃顿饭,衣制符不符的不要紧。妹妹身怀有孕,吃才是头等大事。想必妹妹也同王爷一样,只顾着睡了也没用一口早饭,这怎么行?快坐着先喝口汤才好。”周氏余光扫见李錡面上的赞赏之色,忙亲亲热热的扶着杜秋在李錡左侧坐了,又亲自拿起一个白瓷碗盏盛了一碗清炖老鸭汤递到杜秋手上,和善笑道:“先喝了这汤润润肠胃。”
杜秋此时应是感激的。这府中的至尊女主人竟以正妻之尊亲自替她把盏盛汤,还将碗盏递来她手里。可她心中却是无比的厌恶,甚至想将那汤盏劈面泼向那个女人!想在王爷面前揭穿她的伪善假面!更想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害死蕴儿!
可心底所有的怨恨在即将出口之时都化作一抹感念的和静微笑,与一声声柔软的谢意。杜秋几乎要站起身了,却被一只大手摁在手背上,“你坐着便是,若要谢恩便多吃些。谨慈最是菩萨心性,她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李錡如是说了,杜秋也便安然坐着领受了。只是她刚舀了一勺老鸭汤送进口中,胸腔之中就翻滚不已。那老鸭汤味道醇腻,倒引得杜秋一阵恶心。她强忍着恶心硬生生将那口汤咽了下去,却使胃中更加酸涩。她极力忍耐了半晌,仍是受不住,头一偏便吐在了地上。她知道自己失仪,也顾不得说什么便起身捂着嘴往外跑,还一声声的干呕着。
杜秋这样一来李錡夫妇自然也无心思在用饭,忙吩咐人请太医。周氏又亲自照料了杜秋半晌,待她好受一些,才扶了她进内殿躺着等太医来瞧。李錡在边上安慰她道:“本王曾见王妃与几位妾室怀孕都曾呕吐,大约过几个月便好了。老太医也即刻就来,等他来瞧瞧在开些药物给你,想来也就无碍了。”
周氏也在一边附和李錡。杜秋只点点头,也不作他话。心底却在细细思虑,若今日她能与老太医相互配合得宜,或许也能打消周氏的疑虑。遂仔细算计着老太医过来的时间,更是竖着两耳仔细听着殿外的动静。
过了片刻,杜秋估摸着老太医快来了,便坐起身靠在软垫上笑着道:“王爷说的是呢,妾身这恶心的劲儿仿佛过去了就好了。王妃当初有孕也是如此么?”
王妃依旧和婉,“我当初与妹妹你如出一辙,几乎见不得这些荤腥。除非是自己想吃的,不然什么吃下去都不落胃。”
杜秋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传来,知道是老太医到了。便笑着道:“妾身本也不晓得自己有孕。近几日老太医说妾身已风寒见好,可妾身倒更觉不舒服,昨日连晚饭也没动一口。晚间实在难忍难眠,便漏夜请老太医给瞧瞧。谁知老太医把了脉竟说妾身有了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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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7章 善心菩萨
“老臣给王爷、王妃、杜娘子请安。”老太医垂首作揖,声音恭敬而苍老。其实李錡早在老太医初入王府之时就免了他所有礼仪,以示敬重。但他照旧以礼相待,只因身子渐老行动不便而简化了礼节。
李錡忙上前扶了老太医一把,口中客气道:“先生快快免礼,本王早说过先生不必如仪行礼。”
周氏一向与李錡同气连理,也忙接口道:“先生如此注重礼节,倒叫咱们不忍受之。先生便听王爷的罢,免礼便是。”
老太医道了谢,又道:“礼仪不可废,哪日老朽若真起不了身了,那才好真正免礼。”说完便瞧向正靠在榻上的杜秋。
杜秋略点点头,口中道:“劳烦先生。”说完便伸出右手,有侍女忙上前搭了一条丝绢在她手腕上。
老太医搭脉闭目半晌,才睁眼缓缓道:“娘子体质偏寒,前几日又寒气侵体,倒是比一般人还易呕吐。且伴有发困乏力、头晕倦怠、食欲不振等等。只是胎儿还不足两月,药石毕竟伤身,也只能在饮食上调节了。老朽开些药膳方子,请娘子照着食用即可。”
立在李錡身畔的周氏心思一动,道:“有劳先生照顾杜妹妹。只是妹妹前几日受了风寒,怕也饮下不少药汤。且外伤膏药也敷了不少,这…”
“王妃安心。因着前几日还未有胎象显示,老朽下药也只开温补方子,这对胎儿并无影响。昨夜杜娘子才有些许胎气,这说明杜娘子怀胎时日最多只有五十日上下,是以无妨。”老太医这几句话便打消了周氏的疑虑。杜秋心下微松,她不知为何老太医会帮着她来骗王妃,但也无心去想了。
李錡着人送了老太医回了住处,才渐渐沉了脸色。瞧着王妃道:“你说凌氏曾与秋儿在芃净林中发生争执,还罚她在雨中跪了一个时辰?”
杜秋现下觉得身子好些,便也下地随李錡与周氏坐在殿中说话。她见李錡问起,也忽而记起那日受辱之事,心中恨意顿生。
周氏看了杜秋一眼,才无奈道:“是。那日王爷才离府…凌氏又一向娇行众人,王爷偏宠杜娘子她已有不满。狭路相逢她自然是要极尽欺凌。”
杜秋心中暗自怪异…周氏怎会对那日的事情这样清楚?且她一改往日的温婉,竟在李錡面前大肆诋毁凌氏,虽也并未添油加醋,但着实与她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李錡的火果然被周氏煽了起来,他转而看向杜秋,见她眼圈红红的垂着头一言不发更是心疼,遂执起她的手柔声道:“秋儿,都是本王不好。当日走的突然,让你受了贱*人好大的委屈。你说,她是如何欺凌你的?”
“王爷…妾身自知出身寒门,身份也低人一等…凌妃她…她也并未说错。只是妾身也不甚明白,为何出身与身份竟都成了错处?”杜秋越说越伤心,泪珠子直从眼中往出涌。
周氏蹙眉道:“我一向看在凌氏年轻不懂事,也骄纵她一些,谁知她竟这般狠毒。可…凌氏好歹也伺候了王爷这些年,并未犯过什么大错。此次错虽已铸成也幸而没有惹出大祸。她父亲也为王爷出过不少力,不如就…从轻处置吧。”
杜秋暗自冷笑,周氏好全的心思。先是三言两语将凌氏的不堪尽数摆在李錡面前,听得杜秋自己控诉起来,又向李錡历数凌氏的好处!当真是教人挑不出错来,还都拿她当善心菩萨一般。难怪有这样多的人肯为她卖命!
李錡不再多说,只轻声安慰了杜秋几句。沉思片刻,又道:“本王记得秋儿刚入府那日,秦氏便以侧妃之位出言凌辱她。说到底,还是本王有错。那时本想召集王府中所有妃妾去东苑,好让她们都知道本王是真心护着秋儿,可又出了蕴儿之事…一来二去便也耽搁了。谨慈,你就再派人传句话,明日早饭后叫她们去你那里,谁也不准缺席。”
周氏早料到李錡会如此,忙答应了下来。道:“妾身自会打点好,王爷放心就是。时辰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去了。王爷你便好好陪陪杜妹妹,妹妹这一胎,定要平平安安的生养下来。妾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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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8章 好地方
李錡对杜秋如此昭然的深情关切,于周氏自然是刺心的。而身为一个正妻,嫉妒便是大忌讳。她必然要有容人雅量,必得是宽和温婉的。即便她的心已空洞到惘然,却依旧不能露出半分不耐或不豫。她永远是气度高华的淮安郡王妃,照拂着李錡的每一位心头所爱。
走出意书斋正殿,外头的暑气极盛全然不似殿中清凉,周氏全身的毛孔都像是张开了。她在日头下不自主的捏紧了拳头,极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涵养,恰到好处的保持着微笑,一步步走回东苑。
杜秋在意书斋歇了会,想到自己还穿着寝衣披着披风这样不伦不类,便道想回清秋苑去更衣。李錡手头事物繁重,便也不留她。又亲自送了她回去,嘱咐了荀珍定要带领一众侍从仔细看顾杜秋的身子,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杜秋回到自己殿中依然觉得闷,她今日睡饱了觉,精神头足的很却又无事可做。侍女抱来筝请她弹奏玩乐,她拨拉几下丝弦又没了兴致。便去院中的荷花池喂鱼,撒了几把鱼食也不见有几尾鱼出来,想是天气太热,鱼儿们都在深水处纳凉不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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