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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终有千千结
她心底的怀疑几乎是与心痛同时存在的,她甚至都将那个只在上午见过一面就被禁足了的秦氏带到了这浓重的疑心当中来。她想,若是蕴儿的死真的有蹊跷,那么即便将这王府掘地三尺,她都要找到那个真凶,为蕴儿报仇!
然而,她此刻是无能无力的。只有闭目假装昏睡时,她才能静下心来,从入府那一刻开始将所有有疑问的细节之处一点点仔细推敲。
李錡还是一刻不离的守在她塌边,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从昨夜受惊昏迷到此时已是整整一夜一日了。
爱宠到了如此地步又能如何?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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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38章 西苑寿喜殿
也不知这样睡了醒、醒了睡的多少次,杜秋总算在第二日清晨清醒过来了。
长时间的躺着,她只觉浑身的骨架子都是酸痛的,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头还是有些发晕,腹中空落落的难受,许是太久没有好好进食,有些饿了。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展手臂却碰到了一个温热大手。慌忙转过头,就见李錡正平躺在她身畔和衣而眠。他像是很累的样子,睡梦中唇色苍白眉头微蹙,呼吸声声均匀。
杜秋这才想起自己病倒之后一直是李錡亲自照料的,想是昨夜乏的撑不住,才在她身边躺下睡了。想及此,杜秋脸上便有些微红。说起来她身为李錡侍妾,入府后也应当陪侍李錡过夜。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么?”杜秋想的入神,却没发现李錡也已醒过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即便这话说得如水温柔也还是惊了杜秋一跳。
此时两人都是相对侧卧的姿势。四目相视间,杜秋突然觉得心疼。记得那日黄昏,她因着蕴儿久久未归有些急躁的疑心,他及时出现抱着她软语安抚说:这世上你没了谁都好,只要本王还在人世,你就无需害怕。别怕。
可蕴儿的死,终究是吓到她了。那不是一件随意便能忘记淡化的小事,那是自己身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偏偏就在入府第一天,就在她以为有了他的爱宠就有了一切之时,蕴儿便那样猝不及防的出了事。且她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有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溢出。那泪水流过鼻梁,又涌入另一只眼,再从另一只眼的眼角流出更多,最后全部渗进枕边。
李錡的脸离杜秋不足一尺之远,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泪流的那样曲折,心底骤然酸楚起来。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杀伐决断感到一丝难言的后悔。其实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妨碍到他什么?何苦那样痛下杀手。
良久,杜秋止了泪水。她平静的坐起身,整理了下散乱披在身后的长发。“王爷,秋儿想去看蕴姐姐最后一眼。你可否陪我同去?”
李錡忙翻身坐起,欣喜道:“我自然是要陪你同去,只是秋儿,你身子好么?”他是真的怕杜秋会因此而一蹶不振,现在听她这样平静淡然,自然是高兴非常的。原本蕴儿的遗体他是想要吩咐着草草烧掉了事的,可看杜秋这样难过病倒,便也没敢随意处理,只吩咐了下人还将遗体放在寿喜殿看管起来。
杜秋勉强笑了笑,点点头道:“身子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饿了。”
于是唤了侍女进来,又是洗漱打扮,又是传早饭传太医。等用过了早饭,太医又给杜秋诊了脉象,他只道:“杜娘子吉人天相,已见大好。只是用饭还需清淡些,药草便可停了。待老臣再开些调息养血的方子好好服用些日子即可。”
如此一番,李錡才携了杜秋的手往西苑走去。杜秋今日穿了一身乳白色云锦半身裙,上衫是更浅一色的纯白罗衣,又披了一件极浅的烟灰色厚纱外赏。通体只在领口与袖口处绣了几朵小小的浅粉色连枝桃花,便在无其他色彩装饰。
发髻更是清减,只简简单单挽了一个单髻,发间斜斜插着一支润白的羊脂玉簪。又在鬓边簪了几朵白色茉莉绢花。
王府之中并无大丧,这样的素服素饰其实是不被允许的。可在侍女为她梳妆之时,她极力要求这样的穿着,而李錡见她坚持,便也默许了。
一路穿花过柳,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辰才总算走到了西苑寿喜殿。整个西苑像是不属于这郡王府的,比之王府其他地方的奢华雅致,这里就显得有些斑驳的老旧。但也毕竟是王府,依然能从那些斑驳当中看出些许昔日的繁华。
杜秋扶着李錡的手有些颤抖的厉害。她缓缓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进了这个据说是专门为王府中有些地位的女人死后停放遗体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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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39章 红颜未老命先绝
寿喜殿空荡荡的,很宽阔的样子。不同于外面的暑热极盛,这里是阴冷而森然的。蕴儿的遗体便放在最里面,有几个粗使下人正穿麻带孝的跪在棺木下首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那嚎哭之声却无半点伤心的意思。
这几个下人自然是李錡安排在这里的,在杜秋到达这里之前便已下令办妥。没有别的,只为着杜秋的心中能有几分真切的宽慰。
然而此时,杜秋身上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寒颤袭来,她甚至无法控制上下牙齿的相互碰撞。便像她刚随母亲逃到润州的那年冬季,那样钻入骨髓的寒冷几乎是无法抵挡的。
李錡伸臂紧紧揽住她的肩,轻轻道:“别怕。”
她努力镇定自己,缓缓走向那并未合封的棺木之前。脚下像穿着千斤重的鞋子,杜秋一步步走的极费力。
殿中有些暗沉,走至近旁才看到那副暗红色的棺木上面刻着极精细的纹路。也不知这是什么木材制成的,只看一眼便觉价值不菲。而杜秋自然无心去考究什么棺木,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躺在棺中的蕴儿那张有些浮肿的脸。
她或许死的很痛苦,面上似带着惊悚的扭曲。已然被换了一身与她身份截然不符的新衣,双手被摆放在胸前交叠,做出安详的样子。
杜秋用手死死捂住因伤心而紧紧咬着的双唇,强烈的哽咽使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李錡并未陪她上前,只站在她身后一尺的地方默然的看着。许是因为愧疚,还是旁的什么心思,他并不敢走上去瞧一眼死去的蕴儿。
良久,杜秋哭的累了。她知道人死不可能复生,虽然伤心难咽,但这已是不可挽回了。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一味伤心,而是查查清楚蕴儿的死因,好为她报仇。而此刻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人,便是她今后的倚靠与报仇的利刃。
“还请王爷告知秋儿,蕴姐姐她…是怎样出的事。”声音中有难掩的焦痛嘶哑,那是她刻意的压制所致。虽也知道问李錡是问不出什么的,但他现下是杜秋唯一敢信任之人。
李錡微微一愣,沉了声音道:“本王只知…是在西苑的浣洗池中溺毙的…”话中有一丝难掩的心虚,李錡心下有些烦乱,便又向门口唤道:“丁举…”
见丁举稳步踏了进来,李錡才恢复了往日的城府,他扬一扬脸道:“你去传那日亲眼目睹蕴儿姑娘溺水的几名侍女小厮来,连同戍守浣洗处的守卫一并带来。”
丁举千年不变的恭敬答了是,又躬身退了出去。待丁举退下,殿中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肃静。为蕴儿哭丧的几个下人也被杜秋使了下去,她一向厌恶这样假惺惺的做作。
她伸出冰冷到有些僵硬的手抚了抚蕴儿的脸,那张脸也是冷的透透的,所以手触上去有些不真实。她还想再看看,却听到身后李錡沙哑的声音道:“秋儿,逝者已逝,不如就让她安息吧。这也是咱们为她尽的最后一份心了。”
杜秋缓缓点头,退后两步站定。这一次,她不想再落泪。这样的生离死别于她来说已是第三回了,头一回是祖母。那时她还只有七岁,却也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她只记得她数次哭到昏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无法接受祖母离世这件事的。
十个月前,母亲又悄无声息的走了。那一次她已然有些麻木的认命了,伤心是难免,但已不至于要死要活了。而现在,自五岁起便时时陪伴她身边的蕴儿也走了。且走的那样离奇,在她初为人妻,初尝幸福的时候,她却被一个奇怪的“意外”带走了。
或许她的生命便是注定了要这样一个个送走身边的亲人,然后独自苟活,独自去尝遍人世间的辛酸苦难。
有小厮尖利的声音高喊:时辰到!封棺!
忽然就从四面涌上来一群人,许是殿中太暗杜秋并未看清还有旁人在。他们手脚麻利的盖上了棺板,又用长长的铁钉封死。
还是那位喊话的小厮,他又喊道:起灵…!就这两个字,他却拖的好长好长,像是喊不完一样。
并无民间丧葬那样的吵闹拥攘,吹拉弹唱。抬着蕴儿的这群人像是受过训练一般,脚步如出一辙。先前那几个穿着丧服哭丧的下人也是悄无声息的列着队伍跟在棺木后面走了出去。
一场生命就这样彻底消逝了,此后,便再无任何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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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40章 严苛
出了寿喜殿,一如刚从黑暗中走出,殿外的日光和暖耀目,刺的杜秋忙伸手挡住双眼。适应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能够睁眼。
丁举已带了十数人一字排开侯在殿外。见李錡携了杜秋出来,忙作揖道:“王爷,人都带来了。”
冷热交替的太过突然,杜秋只觉身上一阵紧过一阵的难受。像是三伏天忽然掉进了冰水中,并不觉得有多舒爽,而是针刺般的凉痛。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问个明白的冲动,只压低声音问向李錡道:“王爷,能否带他们回清秋苑,我想亲自一个个问的明白。”
李錡似乎从不会拒绝杜秋的任何要求,只要开口,她势必能得偿所愿。来时走的路多了,脚程都有些乏,李錡便吩咐人传了软轿,与杜秋一人一架坐着回了清秋苑。
在意书斋住了一晚,杜秋倒觉得这清秋苑有些陌生了。其实她进了王府也才第三日,只是心境却大有变化。蕴儿的死让她突然对这金碧辉煌的居所有了恐惧,她看向这里的眼神已不再是一味的观赏新鲜,而是警惕仇视。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美艳面庞之下,已藏着无数机锋凌厉。无论她的仇敌是何人,她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手刃于他。
李錡送杜秋进了正殿,便道“还有要事要回意书斋处理,一切全凭秋儿自己处置”便走了。
杜秋正襟端坐于大殿正中的软座之上,她并不急于问话。而是打第一个人起,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遍。荀珍端了茶水瓜果上来,又默然退下。荀珠与荀璃正一边站立一个为杜秋打扇。
良久,她用银签挑起一块西瓜轻咬一口,又凉又甜很是爽快。也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殿中已有几个人在悄悄的用衣袖抹汗了。“今日王爷传你们过来,想必你们也晓得是要做什么。不必害怕,只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不落的说与我听。”杜秋面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是又冷又沉。蕴儿出事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王府中或许不能一味良善。若真有疑窦,严迫之下胆小之人才会露馅。她并不知道这十数人是什么来头,但不会人人都能有那个城府能够神色自若。
这些人听得杜秋发话,忙都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方才擦汗的几个已然有些瑟瑟发抖了。跪在左边下手的一个侍女最先开口,她衣着简朴,看起来只是一个粗使婢女。“回娘子的话,丁大人说过,王爷传奴才们过来,是因着咱们都曾亲眼见过蕴姑娘溺水。”她声音清亮,说话一点不失分寸。
杜秋耐着性子慢声说道:“那你便说说,蕴姑娘是怎样溺水的。”说话间伸手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随即眉头一皱,便将茶盏重重搁在手边案几上。那微烫的茶水顿时溅出,烫的她的手心一阵刺痛。她厉色道:“是谁斟的茶水!烫成这样是这个天气喝的么?”
她从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屑成为这样用下人出气的人。可要震慑他们,此举便是最为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杜秋本就心思严谨,只在王府几番观察,她便知道一个太好相与的女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府是过不好的。
杜秋殿中伺候的侍女们也早已慌忙跪下请罪不已,谁也不知这个昔日和婉温柔的女子今日到底要发什么疯。
荀珍素日最机灵不过,今日只一个茶水没有泡好便遭到主子如此训斥也吓的不轻,慌忙道:“娘子饶恕,是奴婢泡的茶水。奴婢…奴婢怕您身子才好,饮过凉的茶水会不舒服呀娘子…”她哪里还有平日的伶俐,就这样慌慌忙忙的解释了一通。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了?”杜秋冷笑,声音也如芒刺一般冷到刺耳。她忍着手心的烫伤,积攒了怒气“啪”一掌拍在案几上,手心顿时痛到麻木了。她伸出食指冷冷一指殿外,对着不断在叩头请罪的荀珍狠狠道:“去!去给我跪在院中思过。”
荀珍立时吓的面色苍白,愣在原地都忘了求饶。谁都知道这个时辰院中日头是最毒的,此时跪在院中,比杖责或掌嘴还要痛苦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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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41章 浣洗池
杜秋这样责罚荀珍是有理由的。而在众人面前竖立威严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便是她已然觉出荀珍是有些问题的。
荀珍机智沉稳,无论说话或是做事,都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蕴儿遇难之事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杜秋受惊昏迷之时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谁回禀过李錡一句:蕴姑娘大约是在申时出事的。
而杜秋病中难眠,曾仔细的算过时辰。她那日从东苑请安出来,又与李錡同游了芃净林,回到清秋苑时应是未时左右。她清楚的记得,她喊了荀珍去寻找蕴儿,而荀珍在应答她的同时面色是有些怪异的,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原本杜秋已信了这件事真是个意外,可仔仔细细的缕清了思绪,才发现整件事的关窍或许就在聪慧的荀珍身上,她若提早知道蕴儿会出事,那蕴儿便真的是被谁蓄意害死的。
既是真有迹可循,那么杜秋就必得先行打压荀珍,且要为了一些与之不相关的小事来发难于她。这样既能使她自乱阵脚,也可让敌人放松心思。
荀珍被罚下跪暴晒,殿中所剩人等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杜秋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能再一味施压了,便和缓了口气说道:“荀珍犯错受罚,你们也不必害怕。都站起身说话。荀珠荀璃你们也起来接着打扇吧,这天气可真热呵。”
众人小声道了是,便都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杜秋又温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一个动辄便责罚下人的主子,你们并无过错,自然无需受罚。只是…”她略作停顿,又咬了一口西瓜咽了,才接着缓缓说道:“蕴儿与我自幼一同长大,如今她在王府出了事,我不得不多问几句。毕竟她出事时我不在她身旁,因此不能亲眼所见。咱们主仆一场,我总要知道意外是如何发生的,方能放心一些。”说至最后,她生生的压制住了从心底泛起的酸痛。她知道,现在并非伤心的时候。
方才那个回话时规矩十足的粗使婢女忙又接口道:“娘子切勿伤心过头了,奴婢们知道的,都会一五一十的说与娘子。蕴姑娘与咱们虽只有一面之缘,可都是一同做奴婢的命数。每年都会有粗使婢子或小厮失足跌进那浣洗池中毙命,咱们做奴才的也当真是贱命一条,每次有溺毙的,都会被拉去扔在乱葬岗。从无人这样重视过咱们,蕴姑娘也算有福的。能得娘子庇佑,死后又是那样厚重的棺材风光殓葬…”这丫头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许是自伤身世。她这话说得动情,已有好几个人偷偷抹起了眼泪。
也都是可怜人罢了。杜秋心底哀叹一声,她自己又哪里是高贵的?年幼时家道没落离了金陵,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便成了异乡客。有幸遇到李錡,却一连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
杜秋不禁放柔了语调,她也实在心有不忍。“你叫什么名字?你所说的浣洗池…那里很危险么?”
那丫头使劲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她哽咽着答道:“奴婢名叫阿菊,是浣衣处的粗使贱婢。浣洗池的池水很深,是专门用来浣洗王府中所有妃妾主子们的衣物的。蕴姑娘刚来的那日,奴婢们都如常在池边劳作。因着蕴姑娘是娘子身边的人,嬷嬷便只叫做一些晾衣的轻活儿。蕴姑娘活儿也做的好,嬷嬷直夸她。过了晌午一阵子,嬷嬷便叫她歇歇饮些茶水。谁知饮完茶没一会儿,蕴姑娘正要接云彩手中洗好的衣物去晾晒,就一头栽进了浣洗池。咱们急急忙忙的拿竹竿递给她,可蕴姑娘根本不伸手来接。一跌入水中就像睡着了一般,躺着也不动不挣扎。门口的守卫听到里头出了事,有懂水性的几个急忙跳下去捞人,捞上来便已没了气息。”
她说得细致,杜秋脑中不断出现她口说所描绘的画面。听到最后,只闻得“咔嚓”一声轻响,竟是杜秋握断了一手的指甲。
阿菊话音刚落下,便有一个明显苍老的声音道:“阿菊说得不对,蕴姑娘方掉进池中时明明有过叫喊挣扎,大伙儿可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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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42章 心似双丝网
说话的老妇看上去很是精瘦,许是平日劳作辛苦。她眼角的鱼尾纹挤在一起,倒看不出眼中神色如何了。
杜秋私下猜想她应当是阿菊口中的“嬷嬷”,因为她话刚说完,便有大半的下人都表现出很赞同的样子,不停点头答道:是,奴才确有看到蕴姑娘挣扎呼救。杜秋心下奇怪,便又抬眼朝阿菊瞧了过去,只见阿菊也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样子,随即嘟囔道:“奴婢明明记得蕴姑娘跌进池中一动不动,奴婢还给递竹竿来着,可她都不接啊…”
那位嬷嬷还是看不出表情,她只摇摇头看向阿菊道:“阿菊,你怕是看错了。咱们这样多的人,难道都不如你一人看的仔细?可莫要胡说了。”
立即便有一群人出声附和那嬷嬷,都指着阿菊说她定是看错了。阿菊身旁站着一位略丰腴些的丫头,此刻也在指责阿菊胡说。她伸手拉着阿菊的手,口中道:“阿菊你真是记错了,我当时便站在蕴姑娘身边,可看的仔细。她是被脚下长裙绊了一下,没站稳才跌进池中。怎会不叫喊?”说着好似飞快的掐了掐阿菊的手臂,又看着她极轻快的摇摇头。
那个丫头这两个动作做的极为隐蔽,可杜秋却瞥见了。她心下一惊,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接下来,阿菊便神色黯然的跪下道:“娘子饶恕,许是近日事多活重,奴婢也记不得当时事发时的细节了。奴婢…奴婢好像是听到了蕴姑娘呼救,只是离的远…递竹竿给她时,她都已…怕是都已呛水昏迷了…”
杜秋强压着自己将要拍案而起的冲动。她心中暗自恨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此时便是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要不惊不疑的接受这个所谓的“事发经过”。否则,不但什么也查不出,反而会害的唯一说了真话的阿菊丧命。杀了蕴儿的人,他有那个本事可以让所有看见的人长同一条舌头,就有本事能瞒天过海。
她的两手隐在宽大的袖幅之下暗自交握,狠狠的互相揉捏,直捏的双手都像骨裂般的疼痛,才能逼出面上真切又凄婉的笑容,声音带着哀切的伤感与惋惜:“如此,便是蕴儿的命劫了,也实在怪不得你们大家。我总想着与她一同长大的情谊,如今人骤然没了,这心里真是难过的很。”停顿一下,她又撑出温婉的笑脸朝着左右吩咐道:“把王爷赏下来的西瓜拣几个好的,切一切分给大伙儿吃吧。还有,把荀珍也叫进来一同吃些吧。跪了半晌了,别中了暑气才好。”
杜秋说着话,也在暗自留意着那位嬷嬷的反应。果然,她见杜秋已不再深究追问,竟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忙带着大家向杜秋屈膝谢赏。
侍女们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端了几大盘切好的西瓜上来分给他们。那西瓜熟的极好,鲜红的瓜瓤上嵌着如墨般的黑仔。有红色的汁水缓缓流下,像在诱惑着殿中焦渴的下人们。而于杜秋,那些红色汁水便如她此刻心底沁出的鲜血。
她心中强烈的恨意让她无比清醒。然而她只微微笑着看向此刻正狼吞虎咽享用着西瓜的人群。粗使下人们难得一见这些上用果品,自然是要趁着好心主子的赏赐大快朵颐。
杜秋笑的无邪而伤感,任凭胸腔之中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像要跃出胸膛一般。而心底,是一个个清晰缜密的计划在滋生。今日这番问审,终是问到了一些。她最想要知道的,也是最怕知道的一些。看来,今夜开始,便在难睡一个好觉了。
荀珍暴晒之下有些晕晕乎乎,荀璃扶了她进来向杜秋谢恩。她身子还算强硬,只一张小脸被晒的通红。见了杜秋便跪在地上,有些虚弱的说道:“谢娘子免了奴婢责罚,奴婢日后定会加倍细心留意娘子一饮一食。”
杜秋此刻已全然没了方才那副狠辣的架势,她眉头微蹙轻吟一声,忙起身扶起荀珍道:“怎么一会儿功夫便晒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是伤心过头了才下令罚你。我看还是叫人去请老太医来瞧瞧吧,可别晒出什么毛病才好。”说着便作势要吩咐人。
荀珍哪里敢让王爷身边的老太医来给自己瞧病,慌忙摇头道:“娘子言重了,奴婢贱皮贱肉早就习惯了。做奴才的做事不尽心哪能不受责罚,奴婢多饮些荷叶绿豆汤消消暑就无事了。多谢娘子如此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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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43章 将计就计
这样仁善纯良的一面并非杜秋刻意做出,她原本就没有心思与人狠辣相争。可眼下也不敢不狠了,她心中清楚,想要镇压住下人,就必得恩威并施。
无论此刻荀珍心里对杜秋是怨恨还是真心感激,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对杜秋的忌惮与捉摸不定。荀珍一个侍女并不足为惧,可她背后的势力就不得不防了。杜秋对整个王府还很是陌生,若身边没有一个了解这一切且衷心耿耿的心腹来辅佐于她,或许非但查不出蕴儿的死因,连自己哪日会命丧黑手都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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