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拖油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八爷党
陈珪手上拿着这一份礼单,沉默半日,不免感叹起柳湘莲的心性手段。因又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这门婚事不成,我又将此事宣诸于口?”
柳湘莲赧然一笑,开口说道:“下官原本就是个有一日过一日,从不计算将来的性子。如今且为了三姑娘,方才费心筹谋。倘若三姑娘肯下嫁于我,这些自然都是三姑娘的。倘若三姑娘不肯下嫁,些许外物于我倒也没什么用处。”
直到此时,陈珪听着柳湘莲这一番话,方才有些动容。他不言不语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我们家的三姑娘,从来恣意任性。倘若是她不肯做的事情,旁人再是逼迫,也不过是无用之功。你若当真喜欢她,也该想法子叫她认同你才是。”
柳湘莲闻言皱眉,苦着脸说道:“可是三姑娘素来只在内宅,即便是为了三姑娘的声誉着想,晚辈又岂能随意接触三姑娘?”
陈珪闻听柳湘莲听到他的认同之后立刻改口自称晚辈,不觉暗笑柳湘莲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脸皮。不过他倒是欣赏柳湘莲这种痛快圆滑的性子,当下提点道:“你为了女儿家的名誉,不肯随意亲近。这是你的好处。不过事在人为。只要你肯想,总归有法子的。”
柳湘莲闻言,果然细细思忖了半日。然后满脸茫然的看着陈珪。
陈珪突然说道:“听说你从前喜串风月戏文?”
柳湘莲不知陈珪为何提及此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确有此事。不过这都是年幼之时恣意胡为罢了。倘若大人不喜,我今后改了就是。”
陈珪便笑道:“这倒也无妨。世间之人多有偏爱者。有人喜孤本典籍,有人喜珠宝金玉,更有人喜吃酒唱戏,左不过是怡情之用。你既喜欢客串风月戏文,我们家三姑娘倒也喜欢没事儿写歌戏折子话本子的。倘若将来这门婚事能成。这也算得上是你们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
柳湘莲闻言,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只听陈珪继续说道:“不过你方才所言甚是。历来世人对女儿家求全责备,开口闭口不是妇德便是女训,讨人嫌的很。偏我们家三姐儿并不理论这些个。如今我瞧着你小子,倒也是个离经叛道的。没准儿你们两个还真合得来。既是这么着,我倒也愿意成人之美。如今倒有个机会,可叫你当面问一问我们家三姑娘的主意。只不知你能否放得下少年将军的颜面,来配合我一番。”
柳湘莲闻言大喜,登时满口的答应道:“愿意,晚辈自然是愿意的。还请世伯明言。”
好么,又顺杆子爬了一步。
陈珪似笑非笑的看了柳湘莲一眼,将心中筹划徐徐道来。顺道也想试探柳湘莲一回!
红楼之拖油瓶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烟花三月春光如许,是日沐休,陈珪便以不可辜负春光为由,在家里摆酒唱戏的意欲好生痛快一日。
这不年不节的却要吃酒听戏,陈氏接到帖子的时候便有些狐疑。唯有尤三姐儿知道自己这舅舅素昔便是个爱玩爱闹恣意享受的,并不觉得如何奇怪。正好她这几日在家里呆的烦闷了,虽说听戏吃酒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到外家逛逛,也算打发闲时。
母女两个计议着,便换了衣裳备了些尤三姐儿新鼓捣出来的水果花瓣馅儿的点心并新款的香粉到了陈家。
彼时陈老太爷陈老太太正在院儿里晒日阳。竹子编的摇椅上铺着薄薄的锦褥,放在后花园子里,边儿上摆着一壶新贡的绿茶。茶香氤氲,颇为闲惬。
冯氏并儿媳徐氏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陪着老太爷老太太说话。徐氏怀里抱着昭哥儿,昭哥儿怀里抱着一个大柚子。眼见陈氏母女过来,昭哥儿登时撇了柚子,张手儿冲着三姐儿要抱。
冯氏见状,少不得笑道:“也没见咱们家三姑娘是个有耐性的人。偏这些个小孩子们最喜欢她。你们家的宝哥儿也还罢了,那是见天儿照面的。连我们家的昭哥儿,多少日子才见一回,见了她也亲的什么似的。我这当祖母的倒不如她了。”
三姐儿闻言,一壁将昭哥儿抱在怀中颠了颠,一壁笑言道:“这就是我天生招小孩子们的眼缘。此乃命也,外人羡慕不来的。”
一句话哄的众人都笑了。陈老太太因想起陈珪请来的那般小戏儿,不免说道:“这回请来的什么云吉班。听说有两个新来的,唱腔身段特别好。一曲《游园惊梦》竟比琪官儿还好。待会子我可要好生听听。”
尤三姐儿最是不爱听戏的。闻听陈老太太所言,也不以为意。仍旧拿着大柚子哄昭哥儿,又向徐氏笑问道:“表哥怎么不见?”
徐氏笑道:“跟父亲在外书房议事儿呢。这都一个晌午了,也没出来。我们也不敢过去打扰。”
尤三姐儿闻言,点了点头,因说道:“既是这么着。我也不过去了。反正用膳的时候也见到了。”
说罢,因又提起镜花缘新晋推出了两款香粉保湿的效果不错,恰好适合春天使用。“我带了几盒过来,景泰蓝的是外祖母的,黑漆填金的是舅母的。碧玉盒装的是嫂子的。嫂子先试试,倘若用的好了,再来告诉我。”
说罢,且命丫鬟蓁儿将几盒香粉交与一旁立着的丫鬟。
徐氏见状,且拿了一盒过来,轻轻掀开盒盖,果见里头的香粉轻白细腻,异香扑鼻。微微挑了一指甲在手背上涂抹开,果然滋润非常。徐氏爱的什么似的,一面在手上把玩一面说道:“果然还是三妹妹制作的香粉最好。我如今用了三妹妹的东西,再用旁的,都不入眼了呢。”
尤三姐儿闻言,登时笑道:“那便用咱们自家的。话说都是自家的东西,倘若连咱们自己家人都不用,那可怎么使得。”
众人闻言,又是一笑。吃过了一回茶,便到午膳工夫。陈珪父子果然从书房出来了,且请众人至内院用膳。
月台上早已搭了小戏台子。请来的小戏子都在一旁的厢房里装扮着。一时席开戏上,陈老太太点了一出《游园惊梦》。
幽幽缓缓的管弦锣鼓声声落下,扮将上的小戏子粉墨登场。那一举手一投足,纵然尤三姐儿是个不懂戏的人,也不得不说这小戏儿的唱腔身段儿果然不俗。
一曲终了,尤三姐儿因多吃了几杯薄酒,且向众人告了辞,起身更衣。蓁儿蔚儿身为姑娘的贴身侍婢,自然紧跟随着。
一时出了院子,顺着游廊穿过月洞门,便入了后花园子。烟花三月百花盛开,园中花香扑鼻,十分怡人。
尤三姐儿不觉在花丛中放慢了脚步。只听身后有人叫道:“三姑娘且留步。”
尤三姐儿乍然听闻男子清越之声在身后响起,少不得吓了一跳。待回身看时,只见方才在戏台子上唱《游园惊梦》的小戏儿就站在自己身后。离得进了才发现这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着实不是那等柔柔弱弱之人。
蓁儿蔚儿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尖叫出声。还是尤三姐儿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柳将军?”
柳湘莲不曾想到经年过后,尤三姐儿竟然还记得自己。登时喜不自胜,连忙点头说道:“正是。”
说完,不待尤三姐儿追问,径自躬身说道:“在下冒昧相见,着实唐突。可唯有如此,才能得见于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尤三姐儿闻言,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想见我?为什么?”
柳湘莲闻言,双颊越发烧得慌。他期期艾艾的看了尤三姐儿一眼,这才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今日冒昧相见,着实希望姑娘能给在下一个机会,允许在下求娶姑娘。”
说罢,不待尤三姐儿反应过来,一股脑的将如何爱慕尤三姐儿,如何自觉不配跑去参军,又如何挣下功勋家业之事和盘托出。末了,又向尤三姐儿说道:“在下对姑娘一片真心。还望姑娘明白。”
说完,因又想起陈舅舅提起三姐儿脾性,柳湘莲又说道:“我知道姑娘素性傲然,并不以为女儿天生就该守在后宅相夫教子。恰好在下也是这般想法。倘若姑娘愿意,在下希望同姑娘共结连理之后,能够同游天下。即便是姑娘有自己的买卖营生要照看,在下也只有支持的道理。还请姑娘明鉴。”
尤三姐儿一脸茫然的看着柳湘莲。实在不知道他这一番话从何说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跟柳湘莲也不过只见了两面。如果说柳湘莲就因为这两面而一见钟情,从而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尤三姐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倒是记着原著中的尤三姐儿对柳湘莲也是只有一面之缘,之后便诅咒发誓的要嫁给这个人。婚事不成又拔剑自刎……这么说起来,这两人的性子倒有些共同之处。
只可惜她并非原著中的尤三姐儿。对待终身大事也不会如此草率。因此哪怕柳湘莲此刻表现的如此情真意切,尤三姐儿也不会轻易应了他。
尤三姐儿这么想着,又看了看身前的柳湘莲,只得说道:“你既得知我对婚姻一事从来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应该知道我此时并无婚嫁之心。为了将军自己考虑,在下以为……”
柳湘莲生怕尤三姐儿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立刻截口说道:“我知道三姑娘素来有主意。我也没有强求姑娘的意思。只是希望姑娘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姑娘天资聪颖,长袖善舞,且素有谋略,便是不愿嫁人,亦可安稳于世。然人生在世,总有买卖营生之外的事情要做。譬如游览三山五岳,瞧一瞧这锦绣河山。姑娘从小长在京城,并未看过外省风光。倘若只因嫁人之后有诸多麻烦,就把自己困于这方寸之地,又与嫁人后困守内宅有何不同?”
尤三姐儿闻言一怔。
只听柳湘莲继续说道:“我只愿今生能娶到姑娘,届时你我二人共游天下,琴瑟和鸣。不拘姑娘喜欢什么,在下都会尽力帮助姑娘达成心中所愿。”
红楼之拖油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尤三姐儿前世是个单身狗,这辈子碍于世道所限,并无与外男结交之经历。因此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被人如此告白过。
此刻闻听柳湘莲真情剖白之言论,哪怕尤三姐儿乃后世穿越而来,这会子也少不得有些赧然羞涩,手足无措。
然她亦深知听其言,观其行的道理。此刻柳湘莲说的极好,但婚姻之事事关终身,却不是旁人几句好听话就能敷衍过去的。何况自己与柳湘莲只不过见了两次面,本不相熟又怎知人心叵测?
再者说来,就算柳湘莲如同书中一般霁月光风,素性爽侠,但婚姻一事,却并非人品好就能过的下去的。诸如后世芸芸众生,男婚女嫁者又有几人是从根儿上坏透了的。可后世的离婚率却还是居高不下。
原因无他,且不过是脾性不合而已。
尤三姐儿原就是个任性恣意的脾气。这些年为了自己能过的舒坦些,折腾了不少买卖营生,还帮着舅舅表哥做了无数事情。为的就是叫众人明白自己的好处,将来谈婚论嫁或有其他事关终身的大事上,众人肯听一听自己的意思。
如今陈舅舅肯相帮柳湘莲来见自己,当面诉衷肠,便可知陈家长辈们是顾忌自己的想法的。更加表明陈舅舅并陈家长辈们都觉得柳湘莲不错,所以才应允他当面陈情。
至于柳湘莲贵为将军之尊,朝廷新贵,为了见自己仍旧愿意扮作小戏粉墨登场,虽说是他性子里天然一段不拘小节,但亦可看出柳湘莲对自己还是比较在意的。
尤三姐儿左思右想,最终仍旧决定给柳湘莲一个机会。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判断两个人合不合适在一起。毕竟世道苛责,礼教森严,尤三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总不好跟后世女儿一般,成天同柳湘莲腻在一起谈恋爱罢?
将此般烦恼说与母亲,反被陈氏笑话了一句“矫情”,因又说道:“早知道你是个藐视规矩的性子,却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离经叛道。怎么着,还没嫁过去,便想着该如何相处了?也没见谁家的姑娘都跟你似的,说不想嫁的时候是真不想嫁,说不害臊的时候又真不害臊。”
尤三姐儿将头埋在抱枕里翻了个白眼,虽说她穿越多年,竭力被这世道同化。但有些想法却是浸在血液里刻在骨头上的,并非时移世易,便能抹轻易掉。
正如陈氏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离经叛道”,尤三姐儿也永远无法接受那些男人的三妻四妾,抬姨娘通房养庶子的行为。
尤三姐儿猜想即便是自己有朝一日嫁给柳湘莲,倘若柳湘莲意欲纳小的话,她或是和离或是阉了柳湘莲,绝对忍不下那口恶气。
陈氏闻听尤三姐儿这些孩子气的话,差点笑断了肠子捂着肚子直哎呦。笑了半天,到底是爱女之情占了上风,少不得笑言劝道:“你放心罢。只要有你舅舅在,咱们陈家的闺女没人敢欺负。即便他柳湘莲来日风光得意手握重权,你舅舅想要收拾他,却也容易。”
顿了顿,陈氏又说道:“不过我瞧着那柳家公子倒是个情真意切的人。听你舅舅说,他愿意倾其所有的来娶你,还说什么倘若来日负了你,愿意净身出户云云。这世间男儿大多薄幸,能做到这般的,也算不错了。”
尤三姐儿没有言语。
陈氏瞧着尤三姐儿倒在床榻上认真纠结的模样儿,便知道尤三姐儿果然动心了。趁热打铁的又劝道:“何况以你这性子,原就不爱那些家长里短的算计。倘若嫁到高门大户,亲戚妯娌们多了,哪有个舌头不碰牙的,你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性,到时候闹得全家不宁,反倒不好。如今柳湘莲父母双亡,又无姊妹妯娌挂碍,亲戚们最多也不过是年下时各家略有个礼尚往来。倒是难得清静。更难得他是真心娶你为妻,并不是贪图你舅舅的势力。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这么个好人儿愿意娶你疼你,把你捧在手心儿里,你也得知足。小心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当一个人死咬着牙关坚持己见的时候,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可若是这个人自己先松动了立场,给人以可乘之机。那别人无论说什么,亦能轻易的左右她的心。
尤三姐儿乃后世穿越而来,虽说没啥恋爱的经验,但每日网上播的,电视演的,什么桥段没见过?倘若柳湘莲一味的甜言蜜语哄着她,尤三姐儿还真未必信。
正是柳湘莲这般将全部身家附上的“世俗”举动,才叫尤三姐儿觉得踏实安心。
这也并非是尤三姐儿拜金势利,实在是柳湘莲一番举动彻彻底底击到了尤三姐儿的软肋。毕竟从那个物质社会混过来的人都晓得金钱的重要性。在那个连《新婚姻法》都明确划分了婚前财产的时代,倘或有这么一个人,长的帅,多才多艺,有钱,有前途,绝对的优质股,还对你一心一意想要用全部身家来娶你,并且在婚前就签下了“如果以后负心就净身出户”的协议……
想一想就觉得安全感爆棚了吧?
就算这个人是相亲认识的,只要他没啥隐疾毛病,也不是骗婚哒,你也愿意给他个机会吧?
至于柳湘莲是不是有隐疾毛病,又会不会骗婚,这一点在陈舅舅允许他粉墨登场来见自己的时候肯定都打探明白了。毕竟陈舅舅可不是个办事儿不靠谱的人。尤三姐儿同陈舅舅“共事多年”,自然对此清清楚楚。
柳湘莲可不知道尤三姐儿这番纠结徘徊,不过他早年同三姐儿打过两回交道,深知尤三姐儿并非那等喜好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桥段的怀春少女。更知道尤三姐儿不是紧守礼教的闺阁女子,因此他便通过陈舅舅,想方设法的讨好三姐儿。
或是撰写一些他早年云游天下时的奇闻异事,或是写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还会写一下当年他在粤海海贼窝里的所见所闻。柳湘莲幼时不喜读书,文采自然说不上好。不过他谈吐诙谐,言之有物,写起话本来也是内容详实、逻辑清晰,别说尤三姐儿愿意看,便是负责转交的陈舅舅并陈表哥也时不时的翻阅一二。
除此之外,仍旧趁闲暇之时自己亲至各处搜罗一些精巧稀奇,十足用心的小玩意儿讨尤三姐儿的欢心。因他从小儿便在长安城各处游荡,哪里有好东西,哪里有好吃食他都知道。每每见到了尝到了,时时不忘给尤陈两家送上一份。
当真给人以虽他日日相处,但却形影不离的错觉。
这份用心与精心,尤三姐儿便是在后世时,也未享受过的。天天日日都是如此,有道是从细微处观人,柳湘莲这般耐心细致,又叫三姐儿如何不动心,如何不满意?
倘若说未曾相处之前,尤三姐儿只对柳湘莲品貌家境感到满意,只对其愿意倾全部家当求娶的心意感到动容。那么这半年下来,尤三姐儿便当真喜欢上这个人,甚至开始幻想两个人在一起后该怎么过日子。
柳湘莲花了半年多的时间,让尤陈两家尝遍了长安城内的好酒好吃食,收遍了手工精巧的小玩意儿。原本还打算下半年往长安城外附近州县走一走,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圣人却下旨任命他为抚远将军,赐其麾下亲兵五千户,掌管操练西海水师之职,即刻到西海沿子赴任。
圣旨一下,即便柳湘莲心下有千般主意,此刻也都不作数了。且他自知此去西海沿子必得南安郡王重重阻碍,南安郡王一脉坐镇西海几十余年,早已将兵政大权悉数揽在手中。只怕上上下下早已打成铁桶一般。然圣上有意削藩,削的便是各大异姓王手中权柄,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南安郡王拿着朝廷的俸禄供给在西海一带圈地为王?
所以柳湘莲此番上任必是危机重重。这些后果柳湘莲事先早已料想到。但他却无意推诿,盖因他深知男儿立世,总要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所谓忠君爱国,敬忠职守,便在必须为之一类。
更何况他少年入伍,拼命挣得功勋,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高官厚禄,手握重权,有资格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如今事到临头,他又岂会退缩不前?
世人皆道“艺高人胆大”,柳湘莲自诩武艺高强,心性不俗,即便西海沿子是虎穴龙潭,只要给他兵,他照样能降龙伏虎。
多说无益。只说柳湘莲自接到圣旨后,立刻在家中收拾行李,整顿兵卒,准备赴任西海。虽心中有爱慕之人求娶之意,但此去西海祸福难料,柳湘莲还真不敢唐突上门,免得自己战死西海凭白连累了三姐儿的名声。更想着三二年后自己得胜归来,届时三姐儿也恰是豆蔻年华,到时英雄求娶美人下嫁。那才叫一段佳话。
柳湘莲心下盘算的好,却没想到当尤三姐儿得知柳湘莲要远赴西海之时,却通过陈舅舅的口示意柳湘莲上门提亲。
柳湘莲闻听此信,登时怔愣住了。
红楼之拖油瓶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闻听尤三姐儿有下嫁之意,柳湘莲登时多年夙愿得偿,喜得无可不可,恨不能立时娶了尤三姐儿家来。
然他更明白此去西海安危难料,倘或因此有个好歹,又该如何回报三姐儿此时不离不弃之情?因此他执意不允,只求自己平安归来时,自然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三姐儿。倘若他回不来,倒也不耽搁三姐儿谈婚论嫁。
想的倒是妥善,可惜话传到三姐儿耳中,直接骂了声“狗屁不通”。
尤三姐儿懒得同柳湘莲一来一往的磨缠没完,直接同负责传话儿的陈舅舅说道:“我懒得跟他掰扯。舅舅只去告诉他,我尤三姐儿虽不是个会殉情的主儿,却也并非是碰了难处就缩头儿的冷情冷性之人。这会子叫他来提亲,他只管照办就是。提了亲再去打仗,倘若得胜归来,我等他娶我。倘若他死在西海,我另嫁旁人。不拘怎么打算,都是我自己的事儿,并不与他相干。倘若他再歪缠,当心我恼了这门婚事直接作罢。管他死呀活呀的。我还不乐意嫁了呢。“
陈珪听得忍俊不住,回头只得将尤三姐儿的话原原本本当面告诉柳湘莲。因又说道:“我说外甥女婿,你可得醒着点神儿。我们家三姐儿可不是寻常闺阁少女。她那心性脾气,最是说一不二专断独行的主儿。这会子你若是不能依了她,只怕这门婚事当真就不成了。”
柳湘莲急的了不得,只得冲着陈珪鞠躬作揖的道:“好叫您老人家知道,晚辈自然晓得三姑娘乃是刚烈贤惠之人。但晚辈此去西海,祸福难料,着实不敢耽误了三姑娘——”
“唉,外甥女婿这话就有点儿杞人忧天了。你说此去西海沿子祸福难料,我怎么就不觉得?”
陈珪一句话,登时说的柳湘莲怔愣住了。不觉满面狐疑的看着陈珪。
只见陈珪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经营多年,颇有些势力。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南安郡王府虽在西海一带一呼百应,归根结底,还不就是仰仗朝廷每年供给军备粮饷,以此邀买人心么。却不知朝廷每年拨给银钱,为的是叫西海沿子的将士们安心打仗,剿灭匪患保国安民。而今南安郡王坐镇西海,每年拿着大把的银子却不能替朝廷替圣上分忧,致使流寇时时寇我边境,糟蹋无数生民。朝廷与圣人当然不能容忍南安郡王这等尸位素餐之行径。遂派尔等赶赴西海操练兵将,整肃军纪,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柳湘莲怔怔的眨了眨眼睛,方才点头。却不知陈珪提出这些世人皆知的事情做什么?
柳湘莲心下正画弧,却见陈珪又是一笑,继续说道:“南安郡王身为朝廷敕封的异姓王,当初奉太宗皇帝旨意镇守西海,此乃大义。他掌兵权,名正言顺。但自从南安郡王到了西海,为了收拢权柄,不断做出邀买人心之事。这就是朋党。既有邀买人心,必有排除异己。这么一来,倘或再有打仗立功之事,将士所建之功与所得之赏必定不能公平。否则又怎能体现出朋党,体现出邀买人心的好处?长此以往,则必定会引起某些不喜朋党之争的耿直将领的反感。再者说来,这世间最是人心叵测。你觉着你是邀买人心,旁人未必觉得你给的就是他要的。人心总有不足,既有不足必定有所不满。所谓欲壑难填,莫过于此。因此外人瞧着西海沿子是铁桶一块,我却觉着里头暗潮涌动,离分崩离析也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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