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此时舞台上音乐已经停止,舞队徐徐散去,池铭扭头看了一眼,再转回头时,却见青年已经坐正了身子,到底对方叫什么名字也没问出来,这让池铭有些好奇,暗道此人是谁?竟能丝毫不受天魔舞的影响,单就这份定力,便不寻常了。我是因为湘月和怜月,所以还能把持住,他难道也是因为心中有深爱的人?
正想着,忽见几个妙龄女子款款而来,池铭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是那天魔舞队的人竟亲自跑过来做什么,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几个漂亮女子,身上穿的都是寻常衣衫,并非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罗斯女郎。而这几个女子过来也的确是有目的,人家是来收钱的。
一时间二楼众人便纷纷掏钱,走得近了,池铭只听身旁不远的女子用非常动听悦耳的声音笑道:“谢谢惠顾,五十两银子。”
幸亏手中没有茶杯,不然只这一句话,就要让池铭喷茶了。
五十两银子,这是开玩笑吧?看这么一场靡靡之音,就要花费中等人家两年多的生活费用?池铭瞪大眼,但随即便扭头看向坐在他右边不远处的赵文:为了好人缘,这厮竟然不惜花这么大价钱,真是太他妈败家了。
却不料他这一看过去,登时就见赵文全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小脸煞白满面惊恐,喃喃道:“五……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
不会吧?这厮意气风发牛气冲天的带他们来看天魔舞,难道竟然没预备够钱?池铭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没办法相信会有这么扯淡的事情。
嗯,猜错了,一定是自己猜错了,赵家的确很有钱。他暗暗想着,但是很快,赵文的话便把他的想法给击得粉碎,只听他低声向到了他身边的收钱女子吼着:“怎么会是五十两银子?你们是在讹诈吗?明明前天还是十三两银子。”
“涨价了啊,难道公子不觉着今天的舞队人数多了些?一支舞也是平日两支舞的时间吗?”那女子微微一笑:“我们门前贴了很醒目的告示,公子没有看到吗?”
醒目的告示?当时他们一群人闹哄哄进门,哪里会去注意什么告示?眼见赵文孤零零手足无措的模样,池铭便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成为现实:因为事情突然,所以这厮预备的钱真是不够。
赵文开始四下里张望了,然而这些学生中虽然不少官宦子弟,却是要在国子监中刻苦攻书的,肯把孩子送到国子监去攻读的父母,除了赵文这样特殊的,又有谁会给孩子那么多钱花天酒地?因此一看见他望过来,其他人也顿时傻眼。
“我……我哪会带那么多钱?你们去和鸨母说,我……先欠着,回去就拿钱来补上。”赵文沮丧的说完,却见那女子摇头微笑道:“这钱数目太大,所以我们从不赊欠的。”
“你就去和鸨母说,是赵公子要赊账。”众目睽睽之下,付不出钱已经够丢人了,此时再被那女子这样一说,赵文简直就觉着脸上的皮都被撕去了一般,不由得就恼羞成怒。
“这正是妈妈定下的规矩。”收钱女子却毫不松口,不但如此,那护着她们过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此时也都凑了过来,一个个面色不善,看来赵文再说一个“赊”字儿,他们就准备动手揍人了。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岂会赖你们的钱,爷们都是国……”赵文实在没办法了,此时只想拿出身份来震慑一下,国子监监生的名头虽不出奇,在这种地方也还算是响亮的。
却不料他刚只说出一个字,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原来赵兄带的钱不够么?你那里有多少?我这却也有些银子,咱们凑一凑,大概就够了。”
赵文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池铭,他心里这个气啊,偏偏今天流年不利,丢人丢到这个份儿上。但若是池铭真能拿出银子,倒比嚷出自己等人的身份好,眼见几个同学已经瞪眼了,赵文当然也立刻察觉出在这种场合公布身份的不妥。
池铭也真是无奈,如今他可不再是那个一掷千金的纨绔,又因为瞧不起那赤裸作态的天魔舞,所以很不想为这破玩意儿出钱,然而赵文这混蛋预算错误,钱不够竟想报出身份来压人,他哪里能让对方这么干?所以只好及时出声打断。
“我身上共有五百两银子。”三十二个同学,每人五十两,那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赵文身上带的连零头都不够,此时简直是面红耳赤,恨不能地上有条缝隙让他钻进去,由此也可看出,这扶月楼涨价涨得有多狠,竟涨了四倍还多。
奶奶的,没有金刚钻你他妈揽什么瓷器活呢。
池铭一听自己竟要出一千一百两银子,顿时大为肉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也只能云淡风轻道:“这样啊,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千一百两银票,倒是够了。”说完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数了三张出来,其它仍揣回去:虽然改了一掷千金的毛病,但出门时身上打底三千两银票这习惯他倒是始终未改。
楼云庞密等人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去埋怨赵文了,三十多个人直愣愣瞅着池铭,那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宛如一只只大金鱼似得:妈的,什么叫深藏不露?这才叫深藏不露啊。看看人家池铭,一出手就是一千一百两银票,磕绊都不带打一下的,而且看那架势,人家身上很显然不止是这点钱,肯定还有更多。大哥你这么有钱,平时就穿那么几套衣服扮猪吃虎,这也太他妈有性格了吧?
这样想着的众人禁不住就泪流满面了,素日池铭才高,他们都是有些嫉妒的,也只能用自己的身家来自豪一把,觉着池铭再有才,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远远比不上自己。谁能想到,同学三年,他们竟全都走了眼,就看人随随便便身上带着几千两银子的派头,这就算不是什么贵族子弟,也必定是大富人家的儿郎,这简直让他们最后一丝优越感都没了。
那青年和老者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大堆呆头鹅,直到学生们都走了出去,老头儿才捋着山羊胡子笑道:“有趣儿,有趣儿,我竟不知道国子监里还有这么有趣的学生,哈哈哈,改天得找苗大人喝两杯,那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池铭是吧?嗯?池铭?竟然是他?”
青年笑道:“正是叫池铭,怎么?阁老认识他么?我看此子倒有些气度见识,但不知会不会参加今年的秋闱科考,若是参加的话,或许能金榜题名,为我大夏再添一名青年俊才啊。”
两人一边说着,也起身离去,待到了门外,四下里一望,哪还能看到那些国子监学生的身影?两人也不在意,眼看着周围阴影中走出几个寻常打扮的彪悍汉子,他们微微一点头,便上了马车,那几个汉子默默随在后面,转眼间也是离开了这个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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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今儿是中秋节,厨房里新做的月饼,奴婢好容易央求了李婶子,得了两块,您快趁热吃。”
就在池铭在扶月楼看天魔舞的时候,池家茂城乡下的某个庄子里,萧怜月却满面凄苦的坐在一间破旧屋子里,正巴着窗子喃喃自语,骂着远在京城的“负心汉”池铭。
正骂得起劲,就见芳草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块刚出炉的月饼,这萧怜月眼睛不由得一亮,飞快下了炕,将月饼接在手里,只闻着那香甜气息,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一张嘴,竟是咬下了一大块儿去,把一张樱桃小口塞得满满,哪里还有当年茂城第一花魁的风采。
眼看着曾经面对满桌佳肴都不屑一顾的主子此时就像个讨饭婆似的,须臾间就将那两个月饼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手心里沾得一点儿渣子也不放过,用舌头一一舔去。芳草眼泪便忍不住下来了,哽咽道:“姨娘,爷是不是忘了咱们?或是太太和奶奶把姨娘的事告诉了他,他再也不肯理咱们了?不然在这里熬了三年,怎么就没见一点儿出头的迹象?姨娘,咱们是不是要在这里熬死了?”
“不可能。”
萧怜月猛然直起身来,冲芳草怒吼了一声,然后她胡乱挥舞着那细如柴棍的胳膊,一遍一遍大叫着:“我不信爷会那么绝情狠心,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忘了我,当初那么些山盟海誓,哪会说忘就忘?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没错,爷绝不会忘了咱们。”就在萧怜月疯狂的呐喊声中,另一个笃定的声音传来,却是在一旁缝补着衣裳的香篆。
萧怜月不过是胡乱嚷着,只从她挥舞的胳膊便可以看出,她这纯粹是色厉内荏,借由这样的话来消除内心的恐惧。而香篆的话就比她笃定多了,一时间,就连萧怜月都忍不住向这个丫头看过去:三年啊,连她自己都完全丧失了信心,她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
闲妻手记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姨娘等着吧,应该就在这几天,派来接咱们回府的马车就该到了。
香篆放下衣服,起身将萧怜月扶到炕沿上坐下,见主子茫然望着自己,喃喃问着:“你怎么知道?你……你买通了什么人?知道了什么风声吗?”她便淡然笑道:“奴婢哪有钱去买通人?只是姨娘莫非忘了?三年了,今年九月,便是秋闱大考,爷无论能不能进士及第,考完后,他都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奴婢想着,来接咱们的马车应该快到了,爷回来之前,她们怎么还不得做做功夫?不然姨娘这么骨瘦如柴的模样,她们交代的过去吗?”
萧怜月怔怔看着香篆,忽然滴下泪来,摇头哭道:“三年,你也知道三年了,我不信这三年来,那狠心短命的就没有回来过一次,他却对我不闻不问……”
不等说完,就听香篆沉声道:“姨娘,你不用怀疑,照奴婢的猜测,爷大概的确是没回来过,不然的话,府里每隔两个月就派人来让姨娘写一封平安信是什么意思?更何况,若是爷真不理睬姨娘了,只怕咱们如今连这个地方都不可得,或杀或卖,总之,没了爷的庇护,老爷太太和奶奶是断断容不下咱们的。”
萧怜月倒也不笨,仔细思想了一番,倒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立刻便收了眼泪,咬牙道:“果然如此么?呵呵,好,那她们若是来接,我也不肯回去,哼!我倒要看看,爷回来后,她们怎么向爷交代。”
香篆叹了口气,摇头道:“姨娘,这件事是咱们输了,便愿赌服输吧,这会儿若是再拿乔,老爷太太向爷把咱们的事情一说,爷也没办法替咱们说话的,更何况,万一他生气了,咱们就真的完了。说到底,当日太太留了咱们一条性命,这就让她们占尽了主动,说她们害姨娘,那怎么索性不要了姨娘的命?既敢留着您,自然是因为咱们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了,爷出外三年,不知历练成了什么样,从前他那样愛姨娘,姨娘都不敢怎么糊弄他,何况如今?姨娘想想,万一弄巧成拙,这后果您能承担吗?”
萧怜月猛然就愣住了,好半晌,方悲愤道:“叫你这么说,我……我竟然就要乖乖任凭那女人摆布了?”
香篆叹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咱们输了呢。只是姨娘,来日方长,爷只要回来了,姨娘重新讨得他的欢心,日后还怕没有扳回一局的机会吗?”
话音落,就见萧怜月重重点头,咬牙冷笑道:“好丫头,你说的没错儿,来日方长,呵呵,没错,只要我重新得到爷的宠爱,还怕没有报这一箭之仇的机会?俗语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不过是才熬了三年,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便觉心中又生出几许豪情,这一夜竟睡得无比安稳,果然第二天一早起来,用过早饭,又和香篆芳草一起缝补了一会儿衣裳,便有人来报说府里派了马车来接她们,让她们收拾收拾,立刻就走。
在乡下庄子里还能有什么,三人今天早上就收拾好了,于是当即每人提了个小小包袱,便出门上了马车,直往茂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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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今年做手油香料的材料奴婢都准备好了,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做?”
兰湘月正在细心修剪着窗台上一盆绣球菊花,就见芙蓉走进来,她也不抬头,只是微笑道:“预备了多少材料?今年爷定是要回来的,倒该给他也准备一份儿。”
“都备好了呢。再说爷没回来这三年,哪一年不托人给他往京城里捎这些东西啊。”芙蓉也笑,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一阵鞭炮声响,噼噼啪啪的好一阵子,这边声音刚落下,那边的就又响起来,竟是此起彼伏连接不断。
“咦?奇怪,非年非节的,怎么各处都在放鞭炮?莫非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芙蓉一边说着,就要去翻黄历,却听兰湘月笑道:“不用翻,今儿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些放鞭炮的人家,应该都是家中有子弟中了举的,那自然要庆祝一番了。”
她这样一说,芙蓉也回过神来,忍不住拍脑袋笑道:“是了,奴婢竟没想到这一层去,前年爷在京城中举的时候儿,信儿传过来时已经过了好多天,咱们家还放了半天的鞭炮呢。”说到这里,便忍不住悠然神往道:“爷是前年朝廷加开恩科时中的举人,只那时怕学问不够,没下场考进士。那么今年大考,想来他是定要下场的,只不知道能否金榜题名,若是能中个进士,只怕老爷太太不知怎样欢喜呢。”
兰湘月笑道:“可不是?嗯,想来这会儿大概秋闱已经开始了,只不知要过多少日子才能从京城里来信。”说完看向芙蓉道:“怜花小筑里那一位,这几天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芙蓉笑道:“她还敢闹幺蛾子?回来那一天,在上房跪了半日,听太太严词训斥,不是奶奶劝解,还不知要跪多少时辰呢,在乡下过了三年苦日子,这会儿回来了,不说感激奶奶,还敢闹幺蛾子?不想活了吗?”
兰湘月淡然道:“傻丫头,她若是这样明白事理的,当日也不会想着法儿的害我了。你别看她此时乖巧,若是以为她从此后就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奶奶说的没错儿,芙蓉妹妹难道不知‘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随着话音,只见帘子一挑,却是梳风走了进来,给兰湘月行了礼后,这丫头便站起身笑道:“奴婢只担心奶奶让她蒙蔽了,如今才知道奶奶也是防着呢,这奴婢就放心了。”
兰湘月笑道:“这话也只有你这蹄子会说,什么咬人的狗不叫?让人听见,这是女孩儿说的话吗?”
“怎么不是?奶奶素日里说话最大胆的,如今却来指摘我。”梳风嘻嘻一笑,偏着头看了兰湘月几眼,点头咂嘴道:“我也知道奶奶不是那心慈手软的老好人,到时候只说以德报怨,最后被狼吃了都不自知。只是白提醒一声,顺便儿,既然今天说到这里,奴婢始终还有一个疑问,在心里三年了,实在憋不住,想求奶奶给我解惑,不知奶奶能不能答应。”
兰湘月笑道:“你说吧,听着怪吓人的,竟憋了三年?没憋出内伤那真是要给菩萨烧高香了。”
一句话说的芙蓉和梳风都笑起来,梳风也就不再客气,开门见山道:“当日奴婢来给奶奶报信儿,拆穿了姨娘假怀孕的事,奶奶随即果然用那些证据在太太面前揭露了姨娘的真面目。除了咱们几个,也没人知道这是奴婢报的信,只是这样我就疑惑了,想当日奴婢并没和奶奶怎么接触,您如何就这样信任我呢?就是洗雨,难道您就从来没防备她是用苦肉计?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奴婢想着,奶奶可不是这样大胆的人,须知这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了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奶奶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如此轻易交给不熟悉的人?所以我算定了您还有后招,只是这三年来,我每每冥思苦想,却总想不到奶奶这后招是什么,如今事过境迁这么久了,奶奶发发慈悲,替奴婢解了这个疑惑吧,不然真是茶饭都不香的。”
“原来如此,我当什么事儿呢。真是的,你早来问我啊,什么大事?我便告诉你又何妨,至于憋了三年,连带着茶饭都不香吗?怪道越发瘦了,却原来倒是我的罪过。”
兰湘月忍不住笑着摇头,又见梳风在那里打躬作揖的,她便悠然道:“其实没什么,你知道当日姨娘说我害她小产的理由是什么吧?”
梳风忙不迭点头道:“知道知道,是说奶奶做的那些油膏里掺了麝香,所以害她小产了。”
兰湘月笑道:“没错,只是那些油膏,我兑了一味药材,这味药材其实没别的效果,只是和油膏在一起,那油膏就再也吸收不了了,擦在手上,怎么搓也搓不进去,只能慢慢搓成渣子。”
“啊,奴婢明白了,奶奶是料定萧姨娘要用这个来害您,油膏给她拿回去她也不可能用,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法子,她说兑了麝香,只到时候拿出来,在手上搓不开,便人人都知道她没用这油膏,所以连这都不知道,既如此,又怎可能因为油膏受害?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呵呵,果然还是奶奶更高明。”
梳风得到了答案,只开心得手舞足蹈,忽然又停了动作,疑惑道:“这办法固然高明,只是奶奶如何敢肯定?姨娘就会来和你要油膏用?万一她问你要吃的东西穿的东西呢?”
兰湘月摇头,哭笑不得道:“果然人家说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钻牛角尖儿,这话半点不错。她来和我要吃的要穿的?即便她能豁出去这个脸,难道我必定要给么?池府又没让她饿着冻着。”
梳风再次恍然大悟,拍着额头笑道:“是,奴婢这回是真明白了,皆因为姨娘素日里和奶奶走动的少,所以她能用的手段也少得可怜,若是别的手段,奶奶只不答应就好,逼得她到最后,只能用这一个手段,啧啧啧,奶奶竟然能料到这个地步,早早儿就把那油膏准备好了,呵呵,奴婢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何,今日才知道奶奶厉害,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这些事芙蓉早就知道,此时看见梳风一脸赞叹的样子,便忍不住打趣笑了一句,忽听门外颖儿的声音响起道:“奶奶,太太让您去上房,说是爷来信了,叫您过去看一看。”
“好,知道了。”兰湘月答应一声,连忙换了衣裳,带着几个丫头往上房去。
闲妻手记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月二十,原本普普通通的日子,却因为秋闱放榜,让这个普通的日子也变得不普通起来。
贡院门口从一大清早起,便挤满了从各处赶来看榜的举子,却是直到日上三竿,才有几个官兵出来张榜,那榜上的人名看上去密密麻麻,其实也不过是一百多人,算起来还不到应试举子的十分之一。
这大红榜单一贴出来,人人都争相涌过去,不时便能听到一个个惊喜的声音,那都是榜上有名的举子。
池铭此时也正在这拥挤的人群中,瞪大了眼睛从最下面一张榜看起,却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正觉着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忽听身旁小厮通儿大嚷了一声,接着袖子便被紧紧抓住,只听通儿又哭又笑的跳着叫道:“少爷,中了,您中了,第七名,天啊,少爷您不但中了,还是第七名,少爷,您这三年多的苦读总算没白费,呜呜呜……少爷……”
“胡……胡说,第七名?我……我怎么在下面的榜单都没看见我的名字?”池铭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忽觉身旁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就见通儿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却如同看疯子似得看着他,喃喃道:“少爷,您说什么啊?第七名,那是在第一张榜单上啊,下面这些榜单当然不会有您的名字了。”
“啊!”
池铭叫了一声,连忙抬头向最高的那一张榜单看去,果然,就见“池铭”两个大字在那大红榜单上第七个位置,一时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没错,确实是第七名。
这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虽然入了国子监后,因为刻苦努力,所以文章也经常得老师们的夸赞,然而在池铭心中,他始终觉着自己仍是那个厌恶八股的纨绔子弟,天下才子何其多,要从这么些人里鱼跃龙门,那难度几乎就是和登天差不多了。所以他在看榜的时候,都是从下面开始看起,便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即使能够考中,也肯定是最后几名,看到最后一张榜单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他都有些绝望了,却不料柳暗花明,自己的名字竟然是高挂在第一张榜单上,这怎能不让他惊喜交加。
“爹,娘,兄长,媳妇儿,我……我中了,你们的相公考中了,考中了,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少爷,咱先别想着衣锦还乡,赶紧准备准备殿试的事儿吧,您这要是能中一个状元……”通儿还不等说完,就被池铭瞪了一眼,听他小声道:“闭嘴,得陇望蜀了是不是?中了就不容易,还想着状元呢,走走走,先回去,给爹娘还有媳妇儿们报喜。”
“冬衣什么的都预备好了?铭儿进京三年,今年是肯定会回来的,这冬衣该多给他预备几套。”
上房里,刘氏微微斜倚在罗汉榻上,看着岳氏问了一句。
“是,都预备好了,布料也是让三奶奶选的,皮子却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这会儿还不到中旬,媳妇算过,来得及的。”岳氏一面说着,便把目光轻轻落在兰湘月身上瞟了一眼,然后顺便移到端端正正坐在兰湘月身旁的萧怜月身上,笑道:“若说三弟的喜好,大概还是萧姨娘更清楚些,如何?你要不要再替他选几块料子?”
“奶奶从来在这方面是最周到的,婢妾就不选了。”萧怜月微垂着头,一幅谦卑口气,刘氏看了,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暗道总算是这三年乡下的苦没白吃,如今倒也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就听门外“咕咚咕咚”的脚步声响,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这是哪个冒失的?出去看看……”不等说完,就听大门“咚”一声,倒似被撞开似得。这一下让刘氏兰湘月等都吃惊不小,只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事,连忙扭头看去,就见池家总管一路冲进来,不等到近前就跪下了,大声叫道:“奴才给太太报喜,咱们家三少爷秋闱高中,太太,三少爷考上进士了,第七名,是第七名的进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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