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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文武百官从金祥殿南面大门来,郭绍等则从北面后宫的方向进来。金祥殿建筑群从正面看简洁又宏伟,如同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皇权,但后殿却有迂回如迷宫的幽美廊芜。
这次大朝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无非是荒废的排场重新开张。
郭绍单独和宦官杨士良站在一道走廊上。杨士良躬身道:“陛下,文武百官都到了,朝会礼乐准备妥当。”
他听到杨士良禀报,点了点头,却并不马上出发,仍旧站在那里沉思,良久才道:“无论什么时候,光有防守、没有进攻,都是极大的失败。”
杨士良若有所思,忙附和道:“陛下如日中天,英明神武,雄心开拓,非退守之君矣。”
郭绍对恭维表现得十分淡然,口气似乎很平静,“无论怎样,咱们还是防守得很好,萧思温的阴谋没有得逞。可这值得庆贺么?咱们死了那么多人,不得不流如此多的血……”
郭绍压抑的镇定有些失控的迹象,“你以为朕愿意这样?”
曾经的无数战争,死掉的人肯定不止这次清洗血案中的千儿八百人;但郭绍现在很动容,一定是想到了他额外在意的东西。
“最大的黑手没有付出代价,萧思温及其党羽,全身而退。他们现在一定在耻笑朕!在看着朕的狼狈和丧心病狂的泄愤哈哈
(本章未完,请翻页)大笑。这么一个可笑的阴谋,竟然能搞起如此大的风浪,朕就像一个被玩弄的猴子一样!”
杨士良急忙说道:“陛下,都怪臣子们无能,不忠之人满朝都是!”
“罢了,罢了。”郭绍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南边走。杨士良弯着腰上来,小心扶住郭绍。
郭绍上殿后,也没有逞强般地拒绝别人搀扶,他被宦官扶上龙椅,看起来便不如以前那么光辉了。一举一动都显得很虚弱,不过身体被折腾成这样,他也没法佯装矫健。
宏大的鼓声和编钟音律,也无法让郭绍的仪态显得更有气势。
“陛下万寿无疆!”宽敞的大殿上,一片呼声传来。
“平身。”郭绍道。
不多时,站在前列的王朴举着象牙牌出列,鞠躬道:“陛下,臣有事禀奏。”
郭绍没吭声,他上朝后一共就只说了两个字。宦官王忠的尖声道:“官家让王使君但说无妨。”
王朴大声道:“臣弹劾护国公罗延环,在陛下病重期间,勾通内外,有负于陛下!”
大殿上顿时出现了窃窃私语。
王忠问道:“王使君,你可有实据?”
王朴捧起一张纸,说道:“护国公亲笔书信,在许州长史周端府中搜出,秘密告知彼时官家病卧、朝廷人心惶惶诸事。周端有渎职、受贿之嫌,而罗国公这封信,表明与周端私交来往甚密。护国公受大许皇室厚恩,身位显赫,领着国库多达一个州的税赋收入,如此作为,岂不让人心寒?”
郭绍亲自开口道:“罗延环!”
穿着官服乌纱的罗延环出列,铁青着脸抱拳道:“末将在!”
郭绍抬起手,“看看,信是你写的?让旁边那些大臣,也看看。”
罗延环接过信,看了一下,又递给王朴。罗延环单膝跪地,说道:“回陛下,是末将所写。”
郭绍又问:“你写给周端的信?”
罗延环沉默了许久,大殿上的议论声也渐渐安静下来。于是宦官王忠的声音分外清晰:“护国公,官家问你话!”
“是……”罗延环低下头,咬牙道,“是末将密告周端东京发生之事。”
大殿上顿时哗然,有人道,“护国公为何与周端暗通款曲?护国公实在有愧于皇恩……”
罗延环一言不发,单膝跪在大殿中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任由一帮文武议论纷纷。
郭绍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一脸痛苦,袍袖中的手也握紧了,“朕……来人,摘罗延环官帽,送大理寺,让诸衙审清楚再放他。”
罗延环听罢向上位一拜,自己把乌纱帽取了下来,等侍卫进来,他便拜道:“官家,末将告退。”
郭绍坐在龙椅上,听着他的声音,目送罗延环的背影从堂皇的大殿正门出去。
忽然一声大喊:“官家!快来人,来人救官家!”
大殿上马上一阵混乱,本来不敢仰着头去看宝座上的皇帝的,大臣们此时也纷纷抬头看过来,但见郭绍已倒在宝座上不省人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周围的宦官宫女纷纷围拢,将郭绍扶起,却已明显昏迷不醒。
王朴大喊:“快去御医署,把当值的御医都叫来!”宦官王忠道:“先抬到后殿,叫神医陆娘子!”
大殿上本来分列两边的秩序全乱了,大臣们惶惶不安。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皇帝被从宝座上抬走。王朴大声道:“官家大病方愈,龙体尚需调养,一时情急晕倒,并不大碍,诸公必不能惊慌。”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王朴又道:“枢密院、政事堂、国公武将,可入内,余者各回衙署,等着中枢的消息!”
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且王朴的官又够大,大伙儿才总算安定了一些。大朝便如此半途中止,礼乐也不必了。
次日,诸衙收到邸报,御医诊断皇帝病愈,只是身体虚弱,不能操劳,必要静心调养月余。皇帝下旨,让大皇后监国,暂领国政。
……
罗延环呆在大理寺的衙署里,并不算囚犯。他可以在衙署各处走动,有四个胥吏专门照顾他的起居,并有禁卫数人作为护卫。每天好吃好喝,起居室有舒适的卧房,甚至还有饭厅和书房。
没人审问他,整个大理寺的官吏见到他都礼数周全。
甚至家里人还被放进来看望过他,小妾哭哭啼啼地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给他送来。不过有大理寺的官员陪着家眷来见面。
罗延环见小妾当着外人的面哭哭啼啼磨磨唧唧,觉得有点汗颜,板着脸道:“妇人经不得吓,还没见识,赶紧回去等着,过阵子老子就出去了。”
小妾哽咽道:“阿郎真的没事么?”
罗延环故意提高声音道:“我和官家从刀山火海趟过来的,有啥事?”
小妾道:“听说官家昏倒在大殿上了。”
罗延环道:“官家养养就能好,监国的肯定是大皇后,大皇后宽仁,更没啥事。”
好不容易才让小妾安心走了,罗延环也心乱不已。
大殿上的信,他不能不认是写给周端的。不然把李处耘牵连进来,对李家后人不利,对他自己也没啥好处……几天前皇帝打过招呼的,罗延环还没不懂事到那么个地步!
他看着自己被拘禁的地方,确实也觉得没多严重……一身腥臊洗不掉了。最后会被削爵?这似乎是最严重的后果。
罗延环焦躁不已,再要通过巨大的军功重新封国公,机遇不多了。
他成天在这里好吃好喝,却百无聊赖,经常胡思乱想。偶然间想起大殿上王朴指责国公领着多达一个州的税赋收入,心里琢磨:难道这是文官们的阴谋他娘的为了给国库省钱,盯上老子们的俸禄了?
罗延环又悲痛李处耘的死。早在开国之初,李公就未雨绸缪,想到了文官们的险恶,如今看来似乎不假。
罗延环在几个房间里到处乱走,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想什么都没用。
(本章完)
...





十国千娇 第八百六十二章 反贼周端
御街上围观者甚众,嘈杂异常,人们看着道路上被铁骑围着的囚车。囚车上的人披头散发十分狼狈,背后还插着标:反贼周端。
囚车从路上经过,一些人往周端头上扔烂菜叶,吐唾沫,恨恨地唾骂,喧嚣一团。至于周端对一般百姓造成了什么直接伤害,以至于如此遭人仇恨就不得而知了,甚至很多砸他的人根本不知道周端是谁。反正被扣在囚车上示众的人,一定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人群里有个穿布袍的大汉,正是杨业。他常年在河东,东京百姓大多认不得他。
杨业仔细看了一阵,便转身离开人群,身边只有一个随从。
他急匆匆地快步奔进一条横街,直奔车马行。找到掌柜便道:“租快马两匹!”说罢将钱袋拿出来,哗啦倒出黄铜钱和几枚银币。
不料掌柜道:“客官,您这钱不够。租马得交足押金,不然客人不把马还回来,咱们不得亏本?”
杨业一听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摸出一块玉佩来:“此物何如?”
掌柜的拿起来观摩。
杨业身边的侍从见状忍不住道:“阿郎,咱们不是有马,何必租马?”
杨业转头瞪了他一眼,侍从闭上了嘴。
“成!”掌柜的道。
杨业道:“麻烦掌柜的快些安排。”
二人得了车马行的马匹,径直出城,然后沿驿道匆匆北去。
……周端获罪下狱,已是性命难饶,举家牵连。
朝廷查实,许州长史周端被乱党抓住把柄要挟,又受大量钱财利诱,多次贪墨受贿、草芥人命,在许州助纣为孽、纵容乱党。所作所为已被认定为谋反之罪。
大理寺衙署内,罗延环被禁止走出套房,日夜轮守的兵丁胥吏增加至二十余人。
罗延环在客厅里坐了半天一言不发。进来收拾碗筷的杂役,一看桌案上好好的没动的酒菜,忍不住说道:“罗公还没用膳哩,都凉了。”
“你去带个话,我要见你们堂官。”罗延环开口道。
杂役瞪眼道:“小的只干活,见不着堂官。您这些酒菜还吃么?”
罗延环挥了挥手:“外面不是有守卫,你把我的话告诉随便一个小头目,自有人帮你传话。收了!本公没有胃口!”
等了许久,大理寺少卿果然亲自前来。罗延环毕竟是国公,就算被困在斗室之内,官吏们还是不敢不客气。
“护国公食宿尚好?”大理寺少卿抱拳拜道。
罗延环径直道:“前阵子谋逆大案,该弄的都弄了。为何许州长史周端到现在才动?”
大理寺少卿一脸犯难,摇头苦着脸道:“下官如何得知?兴许以前没查到他罢?”
罗延环闷声道:“周端有负朝廷委以重任,在许州无所作为,贪墨罪、渎职罪都应得,怎么忽然又变成反贼了,他好好的反啥?”
大理寺少卿露出无辜的表情:“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延环有点恼怒道:“你是大理寺少卿,不是办刑律的吗?竟一问三不知!”
大理寺少卿道:“据说周端因为有把柄被下边的乱党抓住了。”
“罢了,罢了。”罗延环一章拍在桌案上,“本公要见左辅政。”
“这……”
罗延环道:“我亲笔写封信,你帮我交给左攸。”
大理寺少卿想了一会儿:“下官得先禀奏朝廷,只看朝廷同意不同意。下官只能这样帮护国公了。”
罗延环不悦道:“爱咋就咋罢!你们这些人,没有一点担当,不愿意承担一丁点责任。”
大理寺少卿道:“下官不敢自大,这顶乌纱帽真担不起多少责任。若无别事,下官告辞。”
罗延环起身去书房,提起毛笔却不知写什么。他将毛笔径直丢在宣纸上,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的眉头紧锁,感觉非常不妙……处境太简单了,周端变成了谋反的反贼,自己和周端“勾结”该如何论处?!
“他|娘|的!”罗延环骂了一声。
这娘|的就是个火坑!官家为啥要让我跳一个火坑?罗延环时而跺足,时而摇头,不敢相信,官家连老兄弟都骗?!
老子为官家立过多少汗马功劳,当初东京兵变,要不是老子及时夺下西门,现在整个许国中枢的一党人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定哩!
及至下午,忽然有人道:“护国公,左辅政到了。”
罗延环忙道:“快请!”
不多时身穿官袍的左攸入内,作揖道:“护国公别来无恙?”
罗延环指着椅子道:“左公坐下说话。”
左攸微微一拜,在茶几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罗延环也走过来在另一侧坐下,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罗延环开口把心里的疑惑又问了一遍:“周端怎变成反贼了?”
左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与罗公说过。许州乃官家龙兴之地,那么严重的事发生在许州,周端作为许州长史,能活得了?”他低声道,“那事儿是密谋弑君,不是别的轻巧事!”
罗延环眉头紧锁,眉间三道竖纹,“那官家为何要我承认密信是写给周端的,那不是坑兄弟么?”
左攸道:“罗兄也活不成。”
罗延环怔在那里。
左攸低声道:“李处耘尚且情有可原,他是没有选择地被推上了火堆上烤,恐慌之下为了自保,况且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做,回京交了兵权。表现得不怎么叫人满意,忠心却也勉强过关。何况李处耘是大皇子的外公,如果官家杀了李处耘,就是六亲不认,李贵妃那里如何处理?
罗公不同。李处耘就算是您的兄弟,可谁逼您了?您的所作所为,显而易见,对兄弟的情谊,超过了对官家的忠心。
罗公,没人逼您,是您自个往刀口上撞呐!”
罗延环额头上浸满了汗珠,“我的所作所为?我就送了封信,也没干别的。”
左攸摇摇头,叹道:“您还多次找我结盟,我如何敢?可您却非得逼我,在街巷堵我的路!”
罗延环道:“我真没诚心害左公。”
左攸道:“这话我信,不然谁害谁不一定……”
罗延环红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左攸:“可……官家因此就一定要把俺往死里整?”
左攸道:“罗公,您或许觉得自己没干什么严重的事,但实际很严重。”他欠了欠身,用很低的声音道,“当初官家在宋州,众将黄袍加身,这才过去几年。若是李处耘真有机会,罗公肯定是送黄袍的‘众将’之一;或是将来有一个人到了那个位置,罗公也是‘众将’之一。”
罗延环满面通红,不断摇头。
左攸又道:“罗公确实为官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官家待你们薄么?官家与诸兄弟分享天下富贵,可不是养来成为皇权隐患的。我观之,官家重情重义,做这件事也很不好受,以至于当朝昏厥。唉!”
罗延环颤声道:“我一直都想错了,这权势之地实在是……啊,左公为何没事?”
左攸瞪眼道:“我为何有事?我什么都没干!与罗公见面,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他想了想道,“罗公那天进宫面圣,官家肯定问了罗公关于我的事。以后来官家派我参与审讯周端的事看来,罗公那日实话实说,并未害我。这也是今天我愿意来见罗公,还说了那么多话的缘故。左某跟官家多年,学到了不少,其中就有恩怨分明。”
罗延环满头大汗,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低头沉吟道:“那天官家言,有人已经提前告诉官家什么事,我以为那人是左公……这是在离间我俩,防我包庇左公?”
左攸道:“官家不太相信我会急着和罗公串通,但还是多行一步,从罗公口中确认了此事。”
罗延环脸上的经脉凸出,竖起大拇指笑道:“高!左公确实是高!”
左攸摇头道:“我还是太稚嫩短浅了,与王朴和魏仁浦那些人比起来,差的是境界。”
罗延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老子一直觉得兄弟情谊大如天!你们却和老子来这一套!”
左攸道:“大伙儿讲情面的,但也讲理……”
罗延环道:“他|娘|的!而今谁敢忤逆官家的圣旨,当朝把老子砍了不成,非得来这一套虚的,骗得老子团团转。官家凭啥让我认那封信是给周端的?”
左攸瞪眼道:“罗公怎么也是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岂是好事?庙堂不是市井,凡事总得有个能摆上台面的说法。你自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认了,牵涉的是谋逆案,死因还不够充足么?”
罗延环怒道:“那是谎言!老子要翻供!”
左攸不动声色道:“信是你亲笔写的罢?”
罗延环道:“不是给周端的!”
左攸问道:“那应该是给谁的?”
罗延环一语顿塞。
左攸沉声道:“官家要你死,你肯定得死!迟早都要死!若是再去污开国公(李处耘)的名声,有何益处?于心何忍?”
左攸声音很低,口气却略显咄咄逼人:“罗公还要不要为家眷留点余地?”
罗延环这时才想起郭绍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朕与诸兄弟腥风血雨同生共死,李处耘已经死了,朕不想再污他身后名。更重要的,朕要照顾大伙儿的亲人家眷。罗将军,你回去好好想想罢。




十国千娇 第八百六十三章 心脏在左
罗延环神情复杂,自嘲中带着悲凉,“我算是明白了,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个套,官家早早就对我起了杀心!
初时牵连谋逆案者那么多,独周端无事。祸事起于许州,为啥没人动周端?周端是周夫人(周宪)族人、与你左公交好,但这些关系都不能保他。唯一的缘故是,官家留着他做棋子!
便是后来黄炳廉等人在查周端,也看不出他有多严重。那厮不是还有机会找过左公,还找周夫人求情?
此时官家拿出那封信,要我栽到周端头上,并暗示我,如果不承认、说实话就会让李兄(李处耘)会被人怀疑不忠。那会儿我还想过,若是李兄不忠,那他的死因也就迷雾重重了;这事儿会越弄越杂,给官家添很多麻烦。
所以我决定依官家的意思,把信扯到周端头上。反正书信本身是真的,写给谁都差不多。这样还能让李兄死后安宁一点。”
罗延环说到这里苦笑不已,“可事儿到这里就巧了。周端那么长时间都没甚大事,等我刚当着文武百官承认了与他牵连,周端立马成反贼了!你们……真是把老罗往死里算计啊!”
左攸无奈道:“罗公,您今天脑子总算通透一些了。”
罗延环道:“官家这样做,瞒得过天下所有人?”
左攸想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罗公与周端有所勾结,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罗公死得不冤。”
罗延环听到这里说不出话来。
左攸起身抱拳,口气有些伤感道:“罗公,告辞了。”
罗延环没有回应,他坐在那里仿佛被粘住了似的,浑身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深深的无力感和无奈涌上心头。
……当天傍晚,大都府行馆官员奏报,河东军主帅杨业不辞而别。其随从人等、车马、仪仗、行李衣裳等什么都没带走,走得十分仓促。
很快杨业的随从就被宫里的宦官以及枢密院的人带走,枢密院连调三批快马传令关隘扣留杨业,但似乎来不及了。
数日后,宦官杨士良急匆匆地走进蓄恩殿,走进白汽弥漫的房间,在光头郭绍旁边沉声道:“陛下,罗延环畏罪自裁。”
郭绍听罢嘴角一阵抽动,低声问道:“怎么死的?”
杨士良想了想道:“他用一根尖木头卡在砖缝里,对准心头,身体倒在尖头上把自己刺|死……御医言,罗延环死得很快,没遭什么罪。”
“心脏不在心口,在左边。”郭绍沉重地说道。
杨士良不知怎么回答,只道:“是。”
郭绍闭上眼睛,很久也没说话。许久后他再次开口道:“你告诉大皇后,以国公礼厚葬。不再追查护国公所有罪状,封其长子为伯爵。”
“奴婢遵旨。”杨士良道。
郭绍略微翻身,把面朝墙边。杨士良便躬身道:“奴婢告退。”
……一大群宦官宫女簇拥,抬着一副用帷幔遮掩的大轿行至滋德殿前,但轿子上没人。这是大皇后的仪仗排场,等着送她去金祥殿上值。
嫔妃们来到滋德殿,纷纷侧目看着那顶轿子,默默地走上滋德殿的台阶。大皇后要先在后宫大殿接受众嫔妃的拜见,然后才去前朝。
一群女子神情不一,不过大多都很少说话。地位低的不敢在皇妃们面前叽叽喳喳,地位高的几个人心情非常不好。官家中毒之后,除了大皇后,很少有人能见着官家了,听说只有淑妃(玉莲)还能见着。
官家刚有好转,又在大殿上昏倒,好歹未知。不仅外面的人心惶惶,宫里的人也很不安生。几个高位的嫔妃心事重重。
周宪已无父母兄弟,周家凋零,偏偏那周端竟然牵扯上谋反大罪……周宪自知,除了自己的容貌姿色,在东京皇城已经没有其它价值。可是现在郭绍卧床,纵有国色天香又有何用?反倒遭人嫉妒,所以周宪能不说话绝不开口,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特别是在符金盏面前,若有差池,周端的事就能让周宪在宫里很不好过。
皇后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李贵妃。李贵妃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最近变得比以前还要恭顺谦虚。不过李贵妃生有皇子,李处耘虽死,李家仍然是国公之门;实际上她仍然是皇宫里除了符家姐妹之外、最显赫尊贵的女人。
贤妃李月姬最不好受。据说她爹反叛被俘,正在押解回京。从她脸上的焦虑就能猜到她的心境……还有宫廷中私下的议论,李月姬可算是宫里最大的笑话。
异族党项人,成为贤妃的唯一作用是以前朝廷为了拉拢平夏党项首领的联姻。现在,平夏之地尽入大许,首领李彝殷多次反叛后被俘,献酋之后很难活命。等朝廷杀了李贤妃的爹,李贤妃还留着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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