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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二人说了一阵,新城问名了何时可见命妇,便听有人入门来禀道:“高阳大长公主与晋阳大长公主来了。”
武媚娘顿时紧张,水润的眼眸显然比适才亮了许多,双手不由自主地理了理鬓发与衣衫。新城低头点了点太平的小嘴巴,道:“笑一笑,笑一笑。”
太平撇开头,不理她。
新城继续:“笑一笑,笑一笑。”
太平不屑地吐了个泡泡。
新城:“……”还是十八娘好玩。
仿佛听到新城内心的召唤,十八娘来了,板着面孔,身后还缀着满面无奈又带纵容的高阳。
到室内,高阳松开晋阳的手,与她一起跟太后见了个礼。武媚娘自然是让她们快坐,目光是落在高阳身上的。
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之人,武媚娘也无需遮掩,她就看着高阳,往一旁让了让,身边空出一个位置来。
意味明显。
高阳像没看见一般,走到一旁坐下。新城见她一个人独坐在那边,就把太平递过去陪她。太平动了动脑袋,又吐了个泡泡,黑溜溜的小眼睛看到高阳,却是很给颜面的笑了一下,玉雪可爱。
晋阳不欲多留,看看高阳,高阳微微颔首,三人便一齐告辞。
这般齐整的同进同出,委实让武媚娘黯然,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殿下从她身前走掉,她就不是武媚娘了,于是——
“十七殿下且不忙走。”
高阳身形一顿,晋阳碰了一下她的手臂,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与新城先出去了。
殿中顿时一静。太平在高阳怀中挣扎了一下小身子,见无人搭理,张张小嘴便哭了,哭声像小猫一般嘤嘤婴的。
武媚娘松了口气,忙道:“大约是肚饿了。”令乳母来抱走。
小电灯泡没有了。
高阳又退回远处坐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太后有何吩咐?”
武媚娘沉默了片刻,轻柔道:“离我近些。”
高阳不动。
像是在赌气,又像是有意远离。武媚娘不知她究竟怎么了,虽说未到十年,也有九年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她们是变陌生了么?她走下榻来,坐到高阳身前。
高阳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不为所动。武媚娘只能小心试探着去触摸高阳的心意:“这几日很忙?”
“忙,有无法决断之事,我皆付于中书,想必会有人将本章递入,请你定夺。”朝堂里有什么事,纵使武媚娘足不出户,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既如此,何必再问。
武媚娘神色一僵,很快便坦然道:“我知道,但我想听你亲口说,自你口中所出,与宫人上禀,如何一样?”
高阳撇开头,不想听了。
看她这别扭的样子,武媚娘明白过来了,温声道:“今日别走了,往后都别走了,芙蓉园离皇城远,省了你每日早起入宫,夜幕出宫,这般可好?”
高阳回过头,定定地与她对视,冷静地开口,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留宿内廷,这座宫宇于我而言唯有苦涩,而无半点欣愉。”她曾不顾一切、费尽心机地从这里带走一个人,那个人却终究挣开她的怀抱,自愿回到这里。
武媚娘身形僵硬,看着高阳,紧紧地皱起眉来,有些话一说出口便满是伤害与不堪,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几乎要冲口而出,然而望着高阳冷静的面容,她的声音,终于还是随着她的心软了下来:“你不喜欢这里,那便不住这里了,大明宫已都建好,我们搬去那里可好?”她早就令人加速营建大明宫,便是要与殿下搬去那里。这座前朝留下的古旧宫宇,岂止只是让高阳心有哀戚。
武媚娘在告诉高阳,你要怎么就怎么,什么都听你的。高阳站起了身,无所谓道:“此宫中事,太后自决断便可。若是要说这个,太后寻有司去办就是。”起步欲走,手腕却被一只湿热的手抓住了。
武媚娘在紧张,乃至掌心都发了汗,她已多日不见殿下,殿下再走,何时再见?她仰起头,看着高阳,良久,方轻启朱唇:“殿下,我回来了。”
如此漫长的分离,我回来了,你可愿再接纳?她眼中有期盼,有急迫,有绵绵无尽的情意,全部都流露在外,高阳不是不心动,过了许久,她终究挣开了武媚娘的手,偏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
高阳说罢便踏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她没说接纳,亦没说不接纳,只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情形,同那时的情形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所做的抉择也不同了么?武媚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怔怔地坐了许久,直到采葛进来,惊呼着将她扶到榻上躺下。
太后一月后重返朝堂,宣布的第一件事是举宫迁入大明宫。皇帝无知,太后临朝,一切事,皆由她做主。中书省俱臣服于太后,形若虚设。
再过数日,诸藩入京朝贺。诸王赴京,不带兵刃,因不知京中情形究竟如何,不论是高祖诸子亦或太宗诸子皆是试探而来,入京便见戒备森严的甲士,心中震慑了一番,再见伏听太后诏令的诸臣,不知诸王究竟作何感想,总之,是安安分分地来,又安安分分地走了。
唯有吴王恪,武媚娘以王叔辅政为名,将他留在京师。
任谁都知其中有诈是必然的,但辅政之名实在诱惑。吴王考虑良久,终究留了下来。他在京无人脉,十余年过去,太宗朝时的人望也消磨无几了,有的只是几个从藩地带来的幕僚而已。
与幕僚商议之后,吴王带着两个仆役,跑去了高阳那里。
吴王已年过四旬,青袍高冠,悬美玉之配,配春秋之剑,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大叔。高阳与他向来无往来,只是许多年前往他那里荐过一个军士,那时吴王兄也是很给颜面地收用的。
十余年没见的兄妹,热情熟稔的寒暄过,吴王便问了:“诏中只云于志宁伤了上皇,上皇无法秉政因而禅位,不知究竟如何?”细细想来,其中甚多蹊跷,高阳是“救驾”之人,应当知道一些。
高阳当然不能说其实上皇是被我逼退位的,那诏书是我让人写,玉玺是我亲手盖的。不过吴王兄一来就问这个,说明他心中是有怀疑的,这不是个好现象。武媚娘将他留在京中,是便于管束,一旦有不对,也便于控制,高阳看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我到之时,上皇已重伤倒地,于志宁手持利刃,不肯就范,御林与其争斗之间,失手杀了他。据甘露殿宫人所言,此前于志宁数番寻上皇论事,回回皆沮丧而归,事发之时,他们独自在殿中,宫人皆侯在外,不知究竟是何情形,”又道,“上皇亦不肯说。”
暗示于志宁对上皇心存怨恨,因而伤了他,至于是什么嫌隙令君臣生怨,便是“不得而知”了。
真真假假,吴王自然不信这就是所谓“实情”——于志宁是耿介文人,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此事不像于志宁弑君未遂,倒像他护驾不得,而受污名。
见高阳是不会说与他实话了,吴王起身告辞。
留着他迟早是个祸患,也不知阿武要如何处置。高阳是不管的。
然而,不过数日,忽然传来一个消息,房遗爱入了吴王邸做清客。高阳顿时就怔住了,已搞不清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房遗爱怎么又不甘寂寞地冒出来了,他又是怎么入了吴王的眼?
房遗直在京为侍郎,一直压着这弟弟,房遗爱日子过得颇为凄苦,房玄龄留与他的家财早被挥霍一空,他不得出仕,且腿有残疾,只能依附着长兄生存,日日要瞧人脸色,积年累月,心胸便不那么开阔,性子更尖刻刁钻起来。这些高阳都是有所耳闻的。
就这样一个人,吴王要他来做什么?高阳百思不得其解。
腊月前,搬迁诸事皆毕,自此,大唐的政治中心从大兴宫迁到了大明宫。大兴宫被为世人称为西内,称大明宫为东内。
大明宫本叫永安宫,是太宗为高祖所建的清暑之处。比起肃穆的大兴宫,严整之中不失开朗,园池林立,亭阁错落,逸趣横生。
腊月总是忙碌的,加上又迁新宫,武媚娘倒是很想让高阳帮忙,可惜高阳比较喜欢袖手旁观,只荐了几个熟通细务之人。武媚娘哭笑不得,通细务之人她找不到么?她是想与高阳在一处!吴王倒是跃跃欲试,可惜武媚娘留他在京不是真的就是信任他。
到了正旦前夕,众人方想起改元之事,又忙令礼部拟新帝年号,于众多字样之中选了兆兴二字,预备正旦改元。
忙忙碌碌的便到了除夕。





重生之大唐 第七十八章
纵使除夕,也没放上皇出来。小皇帝主宴,受宗亲朝贺。
小皇帝颇有样子,行止得体,言语斯文,诸人上寿,他亦小小饮了一口。上皇在或不在,朝廷真没什么区别。但在某些人心中则是蠢蠢欲动,局势稳了下来,也无人作乱之后,人心便思变了,他们希望小皇帝听从大臣之言,而非事事顺着太后。
宴上诸人心思各异,倒是不参合这些事的人自在一些。
及散宴,高阳欲与众人结伴出宫,却被一执壶的宫婢碰了一下,酒水荡出,湿了她的衣襟。宫婢惊惶,忙俯身请罪。竹君已拿了帕子来替公主擦拭。冬日穿得厚重,沾了酒水也渗不到里面去,然而穿着一件污了的衣衫总是失礼。
宫婢惶恐道:“请殿下避出更衣。”
高阳伸手挑起宫婢的下巴,凝神看了看她的相貌,微微一笑,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谁派你来的?”
宫婢一颤,耳朵瞬间便红了,高阳仍在看她,看似温和,眼中却已生不耐,宫婢结结巴巴道:“婢子,婢子莽撞,无意冲撞殿下,非,非……”
竹君取了大氅来给高阳披上,高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出殿。因众人以为她将去更衣,都已先走了,高阳落了单。
外面飘雪,白日见被宫人清出的宫道又积了雪,湿滑不堪。高阳扶着竹君的手,与她一面走一面道:“真是幼稚。”
竹君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三月中,太后为见公主,真是层出不穷的使手段。竹君抿唇一笑,不敢答话,这样妄议尊上的话,她为奴婢是不好接的。高阳也不是要人应和,吐槽一下而已。
走到一处拐角,便见武媚娘手执一盏宫灯,独自立在那处。她一身黛青襦裙,站在雪中,见高阳过来,便走上前。高阳身前的宫人低首纷纷避闪,让出一条道来,直到高阳的面前。武媚娘从容地走到她跟前。
雪似乎又大了,飞飞扬扬地漫天飞舞,高阳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夜空,武媚娘握住她的手,道:“晚来天雪,道滑难行,殿下不如在内廷歇一宿?”语气不缓不急,高阳却听出她的不安与焦急。
一件污了的衣衫留不住她,她竟然亲自来了。
太后亲自来请,当着众人的面,高阳也不好拒绝,握着她的手冰凉的,还微微在颤抖,看了一眼武媚娘身上单薄的衣裙,高阳附到她的耳畔:“穿得这样薄,是欲以此打动我么?”
武媚娘身子一僵,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握住高阳的手忍不住欲抽回,高阳却反握住了他,将她柔弱的身躯拢到自己的大氅里。
二人行至含风殿,遣退了宫人,武媚娘方道:“我本以为你会去更衣,便在那殿中等你。之后出去的急,未顾得上加衣。”做过的她自不会狡辩,不曾做过的,她也不希望高阳误会。
高阳一脸“怪我咯”,自己计划不缜密,如此拙劣小计怎瞒得过她。
武媚娘很拿她没办法,见她面色绯红,眼中湿润,便欲抚摸她的脸颊,高阳侧首避过了。武媚娘只得收手道:“你有酒了?”适才行路之时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高阳没理她。
二人步入内室,窗下的方几上已置酒馔。
“新岁在即,不如我们饮一杯?”武媚娘道。宫宴素来是吃不饱的,高阳正饿着,看几上佳肴,多是羹汤饱腹之食,而非伴酒之物,便知她的心意了。
二人相对坐下,武媚娘亲手盛了一盏汤食与她,自己斟了杯酒。
高阳低头喝汤,让饥冷的胃暖一暖。待抬头,便见武媚娘已饮下三杯,动作依然是优雅自若,但倾壶的次数显然多了一些。高阳搁碗直起身,看了一眼杯中澄清的浆液,是甚为清冽的澄酒,一杯下去便可让人安眠到天明。
高阳便道:“多谢太后款待,不知太后欲何处安置臣妹。”
武媚娘道:“你非要这般泾渭分明?”
“礼不可废。”
武媚娘看着她:“你待一个婢子都比待我和善得多。”高阳终于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武媚娘要笑不笑的:“那宫婢,年轻鲜嫩,会娇羞,会细语,你喜欢么?”
高阳坦然:“喜欢,太后可能将她赐予臣妹,我必厚待她。”
谁要你厚待她!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口角含着冷硬的笑:“明日便让她随你回府。”
“谢过太后。”高阳起身,“不必明日,今夜便可来侍奉我安置。”让那无辜宫婢留在此处,能不能活到明日犹未可知,不如顺手带她走了。
她这番言语,落在外人眼中便如果真急不可耐了。一婢子耳,还不足以令武媚娘感觉到威胁,但那酸楚苦涩却是真真切切的,她随着高阳起身,动作便不如适才灵便了,酒意让她摇摇晃晃,勉力支撑。
高阳也没有出手扶她——身后是软垫,地上是厚实的地衣,跌一下也不会伤到,她就漠然地看着。武媚娘扶着几案站好,对上高阳全然不在乎的眼神,心痛难遏,她揪住高阳的衣袖,忍不住问她:“你是打算就这般渐行渐远,避而不见了么?”三个月,不论说什么她都不愿进宫,纵使因政事不得不入宫来,也必避开她。
她做得这样明显,仿佛就是要印证那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殿下随口说的一句敷衍之语,却如魔咒折磨了她三月。
高阳敛眸:“是。”
武媚娘心口一片冰冷,她面色绯红,眼中带着温润的水色,看向高阳,满是失望。酒意汹涌而至,将她的神智焚毁,武媚娘进而握住高阳的手臂,悲凉笑道:“我再赠你几个宫婢如何?必是灿若春花,娇柔可口的,”她顿了顿,看着高阳,艰涩地吐出几字:“必是无人染指过的。”
高阳漠然不语。
“又或者,你现在不喜欢宫婢了,那便令良家子来侍奉?依旧是身家清白,冰清玉洁的处子,你可喜欢?”她口口声声地扣紧清白二字,强调无人染指,又突出宫婢这一身份来。
高阳看看她略带了迷茫的眼眸,兴许阿武已经醉了,意识还醒着,却已不能亦或不愿再克制着自己,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她知道这样的话不禁让自己痛心,更是如同拿针来刺她?
高阳默了默,面无表情:“太后有赐,我自不敢辞。”
她不介意阿武侍奉过谁,也从未在意她曾是卑微的宫婢,从一开始,让她念念不忘的便是阿武这个人,是她在上一世对她付出的未得到回应的情,是她冒死相送的义,是长达三十多年以来,是从上一世,她第一次在甘露殿见到那个机敏的婢子以来,所不能忘的点点滴滴。三十余年,人的一生有多长,她的大半生,都绕着阿武进行。
她不介意,不管是太宗亦或九郎,她都不介意。但是她忘不了,忘不了那日春雨纷纷,她与九郎坐在亭中,而她却孤身一人,躲在树后看着他们万般亲密。
她宁可她们从未相识,也不愿承受这样的难堪。
这九年有余的时光,阿武离开她,又缓缓地向她靠近,而她本是不愿意这样的,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节奏,用这漫长的岁月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固不可破的牢笼,将自己锁在原地。现在,阿武终于靠近她了,而本该相会的她却不想从牢笼中出来。
武媚娘听见高阳如同默认的回答,如被雷击一般的震惊,她赤红着眼,眼中隐有泪光,本就绯红的面颊更是涨得通红,羞愤难堪气恼。她终闭了眼,眼泪滑落:“难为你忍了这么久。”
高阳仿佛看到自己站在那牢笼中,牢笼之门紧锁,阿武来到她的面前,欲打开那扇紧锁的门,却被她的言语刺伤。她在心中低叹:阿武……让我静一静。
武媚娘已羞耻得觉得无地自容,她松开高阳的手臂,难堪地将手缩到身后,只绝望地以为恐怕连被她碰一下,殿下都会嫌脏。此时是否应当保留最后一点尊严,说一句断绝的话来,但她永远无法对殿下说出再无瓜葛的话。
酒意烧上来,武媚娘站立不稳地后退了一步,无力地扶住长几。高阳见此,便道:“明日还有大朝会,你早做安置吧。”
武媚娘低着头,点了点,声音干涩:“殿下,也早些安置。”她本是欲与高阳同榻而眠,现在是不行了,“侧殿已置软榻,你……勉强睡一晚吧。”
高阳应了,退去侧殿,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出宫,那名污了她衣衫的宫婢便跟在了她的仆役当中。高阳起初不知,直到到了芙蓉园,那名宫婢才羞怯地上前来问安,拜高阳为主。高阳怔愣地看了她许久,不明白阿武是什么意思,她竟真的把人给了她。




重生之大唐 第七十九章
既然给了她,她就收下了。高阳令家令来安置这个宫婢,与她差使。至于是什么差使,自然无需她费心。
高阳跑去钓鱼了,芙蓉园中有数顷荷塘,夏日莲叶田田,荷香阵阵,冬日全结了冰,枯枝败叶。高阳令人凿开了一个洞,站在那里垂钓。
大冬天,鱼儿不大灵活,一早上下来,总共给她钓到五尾,算是不错了。令人送去厨下,再令人邀晋阳与新城来,中午便喝鱼汤了。
正月初一,一上午便这么过去。
到下午,她便扫雪煮酒,风雅自在。
好像昨夜的事半点没有搅扰到她平静的心湖。说起来,这多年来,高阳心性磨砺,很能沉得住气。过两日,她看到那宫婢被家令派到了她院中修剪花枝,看她袅娜的身段,优美的姿势,高阳忽然顿悟,明白武媚娘为何将这人派给她了。
不是赌气,不是心灰意冷,武媚娘只是想借这婢子来确认高阳的心意,是否她当真已不再留恋。是,她该如何行事,如何挽回;不是,她又如何让高阳心软。
“她如何安置那婢子的?”武媚娘问道。
采葛迟疑片刻,答道:“起先是由家令安排了去修剪花枝,后面殿下在院中碰上了她,将她调去书房侍奉了。”
武媚娘心中便是先一松后一紧。若搁在以往,她能肯定,殿下是不在意那婢子的,后面调她去书房,也是因猜透了她的用意,拿来刺激她罢了,但此时,她却不敢笃定了。也许也许,殿下是真觉得那婢子惹人怜爱?毕竟与殿下而言,她们早就一刀两断了。殿下转向他人,也不算移情别恋。
一想到这种可能,哪怕知道可能性不大,武媚娘仍觉憋闷。现在才发现,将那婢子送去给殿下,真是一出昏招。
门外有人来禀,吴王有本章要上。
正月之后,吴王便忙于□□之中,誓要将太后手中之权转到自己这位王叔手里捏着。他要□□,武媚娘就给么?武媚娘不止不给,她还要吴王的性命!
“请进来。”武媚娘道,无半丝慌乱。
吴王这回来是要削弱太后的爪牙,他来参李义府卖官鬻爵,手中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李义府也的确做了。
武媚娘自然是保李义府的,不为其他,若是保不住,谁还肯为她卖命?两方拉锯之下,李义府只被判了个贬官罚钱。
许敬宗略有心惊,下了朝便去拜见太后道:“吴王来势汹汹,此番是一番,往后怕还有他人。”朝堂又要不得安宁。
“有何可惧?”武媚娘道,李义府为人刻薄,贪财好色,她用他,本也只做一把锋利刀刃来用,刀刃磨得太过锋利便易折,现在折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让他稳住,只要不身死,何惧无来日?”
许敬宗镇定下来,恭声道:“是。只是吴王那里……”
武媚娘一笑:“他初来乍到,不识政务,你们便教教他,哪里有好事可立功也别忘指点他。”手生不识细务,又急着立功便易出错,出了错,便是一个把柄可令人攻讦,但,吴王并非莽撞之人,他未必肯上当,许敬宗不明所以,抬头望了眼太后,见她神色淡漠,一双凤眸波澜无惊如千年古井,他心念一动,顿时便明了了,俯身一揖:“臣这就去办。”
隔日,便有大臣提议,使吴王填补李义府出京后空出来中书令之职。因许敬宗约束,无人有异议。当日,吴王便拜中书令。
位置高,能做的事就多了。武媚娘看着吴王在中书省上蹿下跳,却只得人人阳奉阴违,说什么都无人听,感觉颇为赏心悦目。三省六部,她花了多少时间去渗透,吴王以为做了中书令就能政令通达,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倒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欲依附吴王。武媚娘也没阻止,正好看一看谁对她心存不满。她心里已有了一个章程,要将朝政牢牢掌控在她的手中,有几件事必须要做的。宗室,便是拦路之虎。世家门阀亦挡人道路。都需除去,哪怕不能彻底铲除,至少也要将他们压制得不能动弹。
世族门阀犹可,宗室却不好办,并非实施起来麻烦。轮麻烦,世族在朝野盘根错节的势力比起许多只靠俸禄爵位过活的宗室要难对付的多。她觉得麻烦,是因殿下必然不愿见宗室凋零。
武媚娘从来不是畏惧不前之人,此路不通,改走它途,总要走下去才好。
又过一月,高句丽又皮痒想挨打,来犯边境。武媚娘便放出欲令李君羡领兵出征的消息。不出所料,高阳来见她了。
“李君羡年事已高,不宜奔波,你当趁他还能动弹,还能压制鬼祟,速培养继任之人!”高阳道。她任用李君羡,李君羡对她忠心耿耿,她不会忍心看他一把年纪犹到战场上去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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