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好在很快香房到了,门口的丫鬟看到,连忙笑着去里面通报:“老夫人,大姑娘和二姑奶奶来了。”
程瑜瑾已经换上了温柔大方,一看就很贤妻良母的微笑,推门走了进来:“祖母。”
程瑜瑾进门后,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程老夫人这里有客她早就料到了,但是,翟老夫人为什么在?
程瑜瑾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仪态万千地给几位老夫人、夫人一个个行礼,程瑜墨跟在后面,也跟着程瑜瑾问好。
虽然程瑜墨已经是出嫁的人,身上有了靖勇侯夫人的诰命,但是在人多的场合,还是瞬间被程瑜瑾压下气势,顺从程瑜瑾的主导。这一点不光程老夫人发现了,就连翟老夫人也察觉到了。
翟老夫人今日特意来和程老夫人说话,当然不只是叙旧而已。以程老夫人和翟老夫人的身份辈分,她们已经很少出府,在普通宴席上碰面的机会几乎为零。而翟老夫人又想亲自见一见程瑜瑾,继室进门来是要替她养孙子的,这等关乎国公府和孙儿的大事,翟老夫人不放心让翟二太太相看,一定要自己亲自来把关。
翟老夫人怀着这样的想法,屈尊主动来找程家说话,没想到来了才知,程瑜瑾被母亲庆福郡主带去给宗室长辈请安了。其实事实上庆福郡主只想带自己的宝贝儿子,程瑜瑾是自己跟去的。
但是真相外人势必不会得知,翟老夫人看到的,便只是程瑜瑾出身侯府,嫡母身份尊贵,她也跟着在众宗室面前走动,见识十分不凡。
翟老夫人说了会话,程老夫人心里也有数,不紧不慢地打太极。她们两个老人精正客套着,下人禀报大姑娘来了。
翟老夫人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和画一样的姑娘率先进门,身后跟着一个梳着夫人发髻、服饰华丽的女子。两人有几分相似,但是不比普通姐妹更像,程瑜瑾的眉眼明显要更精致、明艳,皮肤也更白皙细腻。一眼望过去,程瑜瑾要引人注目的多。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没人能想到她们是双胞胎姐妹。翟老夫人看到程瑜瑾行礼,内心多少才踏实一些。
仪态很好,规矩也很好,可见并不是个依仗美貌心比天高的。刚看到程瑜瑾的第一眼翟老夫人下意识地皱眉,程瑜瑾太好看了,远远超出翟老夫人的预料。未来的国公府夫人当然音容身段都要出色,可是出色成程瑜瑾这个程度,就未必是福了。
而且,新继室这样漂亮,又比翟延霖年轻十岁,老夫少妻本来就容易偏宠,还是个这么美貌的小妻子,翟延霖的心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偏过去了。怪不得,翟延霖原本还对续娶兴趣寥寥,在宜春侯府见了程瑜瑾一次后,顿时就改说法了。
好在程瑜瑾礼仪好,气质沉静,温柔含笑,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翟老夫人见多了被美貌宠坏,颐指气使的美姬,见到程瑜瑾此刻的模样,心里多少安慰了些。两个年轻姑娘进来,屋里的夫人们免不了问几句。程瑜瑾不紧不慢,不抢话争夺别人的注意力,问到她时也毫不怯场,不卑不亢。如果旁边的人说话接不上来,即将冷场,她还会不着痕迹地接一句,将场子圆回去。
总之,在场所有夫人见了程瑜瑾,都觉得十分满意。程老夫人坐在一边,缓慢转着手心的佛珠,脸上露出笑容。
翟老夫人冷眼旁观了一会,发现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好来。未出阁的闺秀在社交规则里默认是孩子,等闲是说不上什么话的,按道理程瑜瑾的妹妹,程家的那位二姑娘,已经成婚,还是靖勇侯的夫人,才应当是她们这个圈子的。可是姐妹俩站在一处,所有人都忽略了程瑜墨,所有目光理所应当地集中在程瑜瑾身上。
翟老夫人原本对于这桩婚事是十分自信,甚至轻慢的。他们家是国公府,屈尊娶一个空壳侯府的千金,还能娶不到?对方不上赶着,巴结着嫁女就不错了。但是今天亲眼见到程瑜瑾,翟老夫人不确定了。
这样的女子,他们蔡国公府,真的放得下吗?
程老夫人看火候差不多了,人已经看完,接下来到了加价的时候。她于是淡淡开口道:“大姑娘,你和二姑奶奶姐妹二人难得能见面,出去好好说说话吧。”
程瑜瑾知道这就是变相地赶人了,她站起身,温顺地笑道:“是。”
程瑜墨也跟着起身告退。等到了外面,程瑜墨苦笑,她本来还以为能和娘家诉诉苦,可是从入门到离场,程老夫人没有问过哪怕一句,她在霍家好不好。
说来可笑,整个程家,肯听她说心里话的,竟然只有程瑜瑾。
程老夫人的丫鬟引着程瑜瑾和程瑜墨两人到外面,丫鬟说:“大姑娘,二姑奶奶,香积寺的梅花开了,红红火火正是好看的时候,姑娘和姑奶奶要不去花园看看?”
程瑜瑾无不可,程瑜墨又实在不想回霍薛氏身边,便都同意了。
丫鬟领着她们二人往花园走。不知道怎么走的,穿过一个院子时程瑜墨没有跟上来,回廊上顿时只剩程瑜瑾一人。程瑜瑾立即生出不好的预感,可是还不等她说话,那个丫鬟快走两步,也从旁边的门出去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程大姑娘,别来无恙。”
程瑜瑾收敛了笑,慢慢转过身。
是翟延霖。
九叔万福 价值
价值
程瑜瑾看着身后的翟延霖,内心里一时百感陈杂,不知道该作何是想。
程老夫人这么巧地让她来逛园子,这么巧地中途和程瑜墨走散,又这么巧地遇到了翟延霖,肯定不会是偶遇而已。
程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翟老夫人达成了共识,在花园里安排了这么一场相遇。程瑜瑾真是谢谢自己的祖母煞费苦心。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这时候再去追究原因、发泄情绪,根本毫无用处,程瑜瑾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平静下来,她完全没有挪地方的意思,疏远地隔着半个院子,遥遥给翟延霖请安:“蔡国公。”
相比于程瑜瑾的疏离,翟延霖就热情多了。他根本不在乎这点距离,女子么,都是矜持内敛的,她不肯过来,那他走过去就好了。
翟延霖大步朝程瑜瑾走来,随着走近,程瑜瑾容貌细节也呈现在眼前。翟延霖不得不感慨,他果然没看错,程瑜瑾是上好的璞玉,她穿素淡的衣服虽然清艳,可是这远没有发挥出她全部的实力,她这样的女子,应当用天下一切名贵的金玉珠宝供养,她天生就该被众星拱月,堆金砌玉,扈从如云。
出于男人的本能,翟延霖看到美人,心情更好了。说来也奇怪,他见过不少美女,家里妻妾也俱是百里挑一的妙人,可是自从见过程瑜瑾后,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几个月见不到她,他竟然无法忍耐。得知皇太后要出宫还愿,翟延霖第一反应不是分析这其中的内涵,而是惊喜地想,这样,程瑜瑾就能出府了。
他就有机会看到程瑜瑾了。
这次“偶遇”,本来就是他授意的。翟老夫人即便有意相看程瑜瑾,也不至于不讲究到大剌剌让翟延霖和程瑜瑾直接会面,这是翟延霖暗中安排的。
翟延霖一方面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好,一方面又沉浸于见到程瑜瑾的欣喜中。翟延霖眼中带着侵略的光,越走越近。程瑜瑾皱眉,连掩饰都不屑做,朝后退了好几步。
“蔡国公留步。”程瑜瑾站在后面,冷冷说,“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小女无意中遇到了国公,但是被别人看到,恐怕会误会。国公还是不要站的太近为好。”
翟延霖听到,惊讶地挑了挑眉,戏谑笑了:“程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程瑜瑾很烦翟延霖那种微微上挑的说话口吻,仿佛他已经完全看穿了她一般,带着那种他习惯的对女人调情的轻挑。程瑜瑾是一个很双标的人,她比较各个候选人是她的事,但如果自己被别人掂量挑选,她就不能接受了。
程瑜瑾脸上还是冷冷的,连笑容都吝于施舍:“就是国公听到的那个意思。”
翟延霖脸色轻挑的神色收了收。他本来觉得程瑜瑾在欲擒故纵,女人都是如此,为了显示身价,总是要故作清高,吊着人。
翟延霖见过许多女人故作矜持,欲擒故纵。别人做来非常腻烦的事情,程瑜瑾做出来,似乎并不讨厌,翟延霖因此也愿意陪着她。但是,翟延霖到底不是不通世故的人,程瑜瑾最后这句话,他只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冷淡。
她竟然真的拒绝他?
翟延霖觉得不可思议,他脸色也冷下来,声音低沉:“程大姑娘,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做这种态度,是何用意?”
翟延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程瑜瑾亦不闪不避,抬头迎上翟延霖的眼睛:“既然国公已经知道,那我不妨直说了吧。我方才去给祖母请安时,见到了翟老夫人。”
程瑜瑾只是停顿了瞬息,就接着问了出来:“蔡国公想做什么?”
翟延霖有些惊讶,他知道程瑜瑾多半已经明白蔡国公府的意图,或者说他的意图。可是出于女子都羞怯的考量,翟延霖以为,程瑜瑾不会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
不过既然她直接说了,翟延霖也不客气,接话道:“没错。程大姑娘在花园里的表现让人记忆犹新,贵府二小姐成亲时,程大姑娘也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我和母亲都认为,程大姑娘会是一位很好的妻子和母亲。故而,想向侯府提亲,娶大姑娘作蔡国公府的嫡夫人。”
程瑜瑾听到笑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有些往常端庄得体的大姑娘的影子,不再是冷漠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翟延霖有些失神,此时,程瑜瑾说话了。
“我当然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程瑜瑾笑着反问,“但为什么会是你的?”
翟延霖又失神了,一模一样的话,他从程元璟口中听到过。翟延霖一时间心思复杂,他甚至有一瞬间质疑自己的判断,莫非,程瑜瑾和程元璟是真的叔侄?不然,说出来的话,思考的逻辑,也太像了吧?
出于这种微妙的心理,翟延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追问:“大姑娘为什么这样说?”
翟延霖是真的好奇,他在帮霍家迎亲的时候遇到了程元璟,当时程元璟也说了这样的话,还警告翟延霖不要动程瑜瑾的主意。
程元璟即便前程似锦,未来不可限量,此刻在翟延霖眼里也不过一个刚入朝堂的年轻人,翟延霖并没有把程元璟的警告放在心上。
追逐权势和美人乃是男人的本能,程瑜瑾年轻貌美,和程元璟并无关系,程元璟凭什么限制别的男人追她?
但是翟延霖想听听,程瑜瑾是怎么说,或者,她为什么这么说。
“蔡国公说我是一个理想的妻子和母亲,我也这么觉得。”程瑜瑾温柔含笑,眼如点漆,是她最常现于人前的神情,但是她眼中的熠熠光芒,又将她和往常温柔贤惠的程大小姐分割开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身家清白,出身体面,虽然不是顶级的豪门,然而父亲是宜春侯府世子,现在很快就要成为宜春侯,母亲是庆福郡主,在许多高门夫人眼里,这是一个儿媳很理想的出身。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的身份不高不低,可是足够清白体面。而我本人呢,容貌静美,仪态上佳,乖巧听话,还精通琴棋书画,擅长女红、厨艺、管家,满足一个贤妻良母的所有要求。别说你们,就是我自己,也想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回家。”
翟延霖皱眉,这些话,他听着莫名不舒服。翟延霖拧眉道:“程大小姐,你身为闺秀……”
“身为闺秀,怎么能说这种话,是吗?”程瑜瑾依然笑的甜美乖巧,“可是,这就是众人眼里的事实呀。这是我多年努力的结果,从一个完美的侯门闺秀,到一个完美的儿媳妇人选。以后,我还会成为一个完美的新妇,完美的嫡妻,完美的当家夫人。这就是我的目标,只要我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直营造这个完美形象,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得知国公府的意思后,也仔细考量过这件事。我能管好国公府,也能管好翟庆,虽然有些棘手,但是夺回大房管家权,将长歪的翟庆扳回正道上,也并非不可能。我付出了辛劳,那蔡国公呢,能带给我什么?”
翟延霖听到这些话,已经震惊地完全说不出什么话来。往常所有女人都前赴后继地向他扑来,无论是想做妾的,还是想给他当继妻的,都数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能带给我什么?
带给她什么?翟延霖三观剧烈激荡,他是蔡国公,他有人人艳羡不及的财富权势,他还高大伟岸,相貌堂堂,女人们不应该理所应当地爱着他吗?
翟延霖不可置信,他习惯了自己挑选女人,从来没想到,竟然有女子站在对面,肆意评估他的价值所在。
程瑜瑾才不管翟延霖三观受到多么大的冲击,她继续板着指头算:“如果翟二太太说的没错,以后国公府的家产爵位,都是归翟庆的。那也就是说,我辛辛苦苦二三十年,替别人养大了儿子,自己根本拿不到大头回报,那我何必要替别人养。即使生出了儿子,也不能继承国公府,那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和折损美貌的风险生孩子?再退一步,我即便管家管的再好,日后这些家产也不归我,我为什么要费这些力气,替别人积累财富?”
程瑜瑾对着翟延霖笔出三个手指头,说:“财,权,舒服,蔡国公一个都不能提供给我。你凭什么娶我?”
翟延霖良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你……你简直离经叛道,女子应当柔顺委婉,相夫教子,不求回报,你怎么能张口闭口将利益挂在嘴上?”
程瑜瑾却十分不耐烦,说:“蔡国公,我看在你也是威震一方的高官的份上,才和你敞开天窗说亮话。既然合作就拿出合作的诚意,扯一些善良正义、温良恭让的废话做什么。我能带给你国公府至少三十年的平静秩序,如果你还想让我照顾翟老夫人,校正翟庆,筹码就要再加。这是我的价值,你呢,你能带给我什么?”
程瑜瑾完全用谈生意一样的口吻和他商量婚事,这样的商谈翟延霖并不陌生,反而,他和朝中许多人交流,都是用这样利益交换、彼此试探的手法。如果放在朝堂上或者军中,翟延霖很喜欢这种一上场就摆明需求和价码的人,可是放在婚姻中……
翟延霖实在适应不来。程瑜瑾仿佛一柄没有感情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划开了他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黑布,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他面前。
对啊,那些女人对他投怀送抱,难道只是看中了他的人吗?财富,权势,地位,缺一不可。
他一直自欺欺人,觉得是自己英武非凡,魅力大,才引得众多女子倾心,可是,府中妾室,甚至曾经的发妻,哪一个跟着他时,没考虑过国公府的地位,日后的财富?她们都想生一个儿子,瓜分他的家产。
翟延霖只是从来不去想而已,他就这样维持着自己可笑的、强硬的男性自尊,半辈子活的自傲自信。但是这一刻,程瑜瑾将一切利益摆在台面上谈,翟延霖才发现自己的自信不堪一击,在程瑜瑾冷静理智、毫无感情的语言中,轰然倒塌。
他口中发涩,当换成朝堂中的谈判模式,翟延霖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拿不出来。翟延霖凝滞了很久,干巴巴说:“你若成了我未来的妻子,我会对你很好,金银珠宝你随便提……”
程瑜瑾轻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不大,但是那一声笑清晰地传入到翟延霖耳中。
翟延霖感到难以言喻的难堪。
谈判桌上谈感情,无疑是很不上台面的。
“蔡国公,你的感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能提供给我什么?”
翟延霖说不出话来。程瑜瑾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接了下去:“你不能提供给我任何利益,无论是现在的,还是预期的。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说娶我?又凭什么,将我堵在花园里?”
你的感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这一句话仿佛当头棒喝,给了翟延霖最后,也最致命的一击。翟延霖的男性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可是他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事实。
世上或许很多女子会心软,但是程瑜瑾显然不会。夫婿对她好没有任何意义,她图钱,图权,唯独不图他好。
翟延霖如一个贫穷小子般,站在心仪女子的面前,无所适从。他眼睁睁看着程瑜瑾转身离开,神情沉默压抑,良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九叔万福 赏梅
赏梅
程瑜瑾和翟延霖走开后,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不小心走散”的程瑜墨。
程瑜墨大概猜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问,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朝花园走去。
这个地方已经离花园很近了,穿过两道门,程瑜瑾就闻到了清冷的梅花香气。
程瑜墨自然也闻到了。她忍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悄悄转头看程瑜瑾。
程瑜瑾脸上平静冷淡,一点都看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程瑜墨抿了抿唇,低声问:“大姐姐,刚才我似乎看到了蔡国公府的下人。”
程瑜瑾知道刚才的事瞒不过她,索性点点头,大方承认了:“没错,我刚刚无意遇到了蔡国公。蔡国公要去找翟老夫人,听说翟老夫人现在在和祖母说话,就过来问了我两句。”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然而程瑜墨知道,这些话都是乔饰。
程瑜墨应了一声,没有深究。她低头想心事,忍不住又去瞧走在自己身边的人。
程瑜瑾今天穿了身白底描金上袄,下面搭着浅红色百褶裙。来陪太后还愿,她总不能穿一身白,于是便在守孝和喜庆中折了个中。虽然衣服颜色素淡,但是衣料却是一等一好,看着并不寒酸,反而衬得她如雪中白梅,清艳出挑。
程瑜墨站在程瑜瑾身侧,从程瑜墨的角度看,程瑜瑾的侧脸线条精致,皮肤莹白,宛如细瓷。袄裙本来就显端庄,穿在程瑜瑾身上越发庄重贵气,她缓慢行走在梵音阵阵的香积寺中,竟然说不出的玄妙,如梦如画。
程瑜墨心里泛酸,原本,程瑜瑾应当是靖勇侯夫人,后来她重生回来,早早说明了真相,靖勇侯夫人的位置才落到自己身上。程瑜墨一直觉得这是程瑜瑾应当付出的代价,她前世代替自己,让自己受尽苦楚,这一世换程瑜瑾求而不得,再嫁不到好亲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但是程瑜墨没想到,都这样了,程瑜瑾竟然还能逆风翻盘。年初被靖勇侯府退婚,没关系,夏天便被皇帝亲口褒奖。六月撞到程老侯爷的孝期,紧接着程老夫人就亲自出面,说让程瑜瑾以长孙的形制留在家守孝。侯夫人再也当不成了,现在却有国公府频频上门,想聘程瑜瑾回去当国公夫人。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程瑜墨真的想不懂,被退婚后便默认这个女子已经废了,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退婚都是不争的事实,高门大户都要脸,谁会定被其他人家挑剩下的。
程瑜墨原本以为,程瑜瑾这辈子势必是废了。
就这样,结果还能被蔡国公看中?
程瑜墨心里真是一言难尽,国公夫人比她这个侯夫人还高一级别呢,要是程瑜瑾真嫁到蔡国公府,程瑜墨见了她岂不是还要行礼?
程瑜墨内心非常腻烦。蔡国公府日后的势态远不如靖勇侯府,现在还不显,等再过几年,霍长渊会得太子重用,官位一路突飞猛进,京中见了霍家,人人都要给三分颜面。程瑜墨出门应酬,一众公侯夫人,甚至王妃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程瑜墨明白,程瑜瑾即便成了国公夫人,以后也是不如她的。但是蔡国公府毕竟是老牌勋贵,无论如何都有爵位撑着,落魄不到哪里去。程瑜瑾嫁到蔡国公府,绝对算得上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这让程瑜墨如鲠在喉,每每想到都十分难受。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不想说话,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花园。花园里梅花开的灿烂,寒香阵阵,可惜无论是程瑜瑾还是程瑜墨,此刻都没有赏花的心思。
她们俩装样子在花海里走了走,就挪到一个亭子中,坐下取暖。程瑜瑾在想接下来的事,翟延霖被她这样奚落了一顿,是决不会再动娶她做继室的念头了。然而结亲是双向的,翟家已经解决,但是程老夫人的念想,还得想办法打消。
程瑜瑾想的出神,程瑜墨也低头看着栏杆上的雕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丫鬟们察觉到两位主子情绪不对,都不敢发出声音,亭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静。寂静中,另一个方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变得尤其明显。
程瑜瑾很快回神,香积寺的花园不同于程家花园,这里当然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对方声音是男子,听脚步声人数还不少,程瑜瑾未出阁加上还在守孝,并不愿意面见外男,另生枝节。
程瑜瑾站起身的时候,程瑜墨也反应过来。她本来和程瑜瑾一样打算回避,可是看到程瑜瑾,程瑜墨的心思不知道怎么就转了个弯,换了想法。她招手叫来丫鬟,说:“外面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子来了,你去告诉他们,靖勇侯夫人在此,让他们避开这里。”
程瑜墨说完,想要装高贵凛然的样子,眼角却忍不住偷偷去看程瑜瑾的反应,其中的得意炫耀掩饰都掩饰不住。
程瑜瑾心里透亮,程瑜墨这是故意和她显摆呢。程瑜墨自恃是靖勇侯夫人,不肯回避男子,而是让别人回避她。其实这样做没什么,强者为王,有权势的人当然有资本嚣张,然而这件事由程瑜墨做,就有些可笑了。
程瑜瑾面上轻笑,但是并没有说话。能不必挪地方当然好,反正不是自己出面丢人,程瑜瑾十分乐意。丫鬟接到程瑜墨的命令,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那些脚步声竟然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程瑜墨有些无措,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等走近了,才发现为首之人是霍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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