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墙外行人gt
娄之英明白师兄的心意,知道他仍是变着法的开解自己,于是跟着点了点头。马于仁沉吟了半晌,正色道:“两位恩公,马某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娄之英等不知他为何突然神情严肃,忙问道:“马庄主有什么要讲,但说无妨。”
马于仁道:“我璧野庄南舵建在巨象岭下,那里正是归善县的管辖,只因地处沿海,县中便有许多藩人,其中有个郎中来自大食,为人很是古怪,既不食荤腥,也不饮素酒,每日早晚还要朝拜不知哪里的神明。他随着商船来到中土,在归善县开了个小小的医馆,可平日里乡亲们有了病痛,他却连一般的跌打、伤寒都治不好,便这么苦捱了半年,一次县里一位豪绅生了怪疾,勃颈处长了老大一个肉瘤,遍寻大夫而不得治,后来就连广州府的名医也都请来了,却仍然无法可施。要知那脖颈乃是人之命脉,咽喉食道皆在此处,又有谁敢轻易动刀来割是以肉瘤越生越大,最后不得以请那大食怪郎中来瞧,说来也是真神,那怪郎中连开了几副闻所闻问的稀奇药方,没过几日,肉瘤竟自行掉了。自那之后,大食郎中名声大噪,从此一般的小病再也不瞧了,但凡谁得了疑难杂症,中土医师治不好的,便由他出手诊治,这
些年来,倒也流传下了不少佳话……”
娄之英听到这里,心中猛然升起一丝希望,未等马于仁说完,便抢先问道:“马庄主,这位海外神医现在何处”他生怕此人已离了中土,到时候说的再妙,也要大失所望,是以要先问在前头。
马于仁道:“我开春离了总庄北上,那时此人还在岭南,马某适才听说虞小姐伤症难治,心
第二百六十章 孔目
娄之英等三人身躯一震,马于仁追问道:“你师父被谁带走了他生了什么事端”
那后生断断续续地道:“柴保正死了,柴保正死了,师父……昨晚没出去过,他们抓错了人,师父冤枉的,他昨晚没出去过。”反反复复说了几遍,三人才明白了个大概。
马于仁道:“永湖镇本地保正叫做柴通,听这般说,此人怕是已经遇害了,却不知蒲罗拔师父为何惹上了这官非!咱们去县里问一问便知。”向小秦哥问明了缘由,原来今儿个一早,便有一班官差来到医馆,说本地大户柴家出了命案,保正柴通死于非命,据传番医蒲罗拔与此案有关,不由分说便将他带往县衙审讯,小秦哥被吓得不知所措,只有坐在馆里发呆,如今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马于仁探明了情况,道:“这事咱们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好妄下论断,县里的李孔目和我交厚,咱们这便过去问一问虚实,若蒲罗拔神医真有冤屈,但教虞小姐在,真相便能水落石出。”
三人不敢耽搁,驾车疾奔归善县衙,璧野庄是博罗郡辖内第一大户,虽不在县城内,但不少官差都识得马于仁,听说他来探访李孔目,忙将几人请到衙中。李孔目刚刚忙完公务,见半年多不曾谋面的老友来访,也很是高兴,两人寒暄了几句,马于仁道:“李兄,我这次来,也算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位朋友是我从闽北千里迢迢带到岭南,就为了访一访海外神医蒲罗拔,可今晨我听医馆的学徒说,他吃了柴保正的官司,如今正在县中受审,不知此事详情如何,李兄肯否见告”
李孔目神情尴尬,强笑道:“马庄主,你我虽然熟络,但这是衙里的紧要公务,叫我如何能对外人言说何况柴保正遇害一事并未在县里声张,此案还没半点头绪,恕我不能奉告。”
马于仁又问道:“那蒲罗拔大夫呢他可确是押在衙中”
李孔目摇头道:“马庄主!马大哥!这事你便再问十遍,李某也不敢多说一字。实不相瞒,镇上死了保正可大可小,要是上头追究下来,逾期破不了案,莫说是我,便是县老爷也得跟着吃灰!说不得,说不得。”
马于仁道:“李兄,我来向你打探案情,并非为了一己私利,也是想为咱们归善县出一份力,早早拿获真凶。我带来的这两位朋友,乃是天下间断案奇才,衙里有他们相助,此案必定手到擒来。”
李孔目仔细打量了娄虞几眼,见两人年纪轻轻,不似有什么高深,心中很不以为然,道:“县里三年没出过人命案啦,这次一来就是大案,倒死了本地一位保正,要想轻易破案,却谈何容易”言下之意,实不信这两个年轻人有什么断案的能耐。
马于仁道:“若说逢案必破,那是大话,但这位虞小姐近来的确屡破奇案,我在北国便曾亲眼见过。”
李孔目本不想再和他就此事纠缠,刚想再打发几句含糊过去,忽然听闻眼前这妙龄女子姓虞,心中猛然一动,问道:“你说这位……这位虞小姐,曾破过什么案子”
马于仁沉吟了一阵,道:“我也记不大真切,虞小姐、娄少侠,若有遗漏之处,还请你们自个儿说说,我记得有十定门葛家毒酒案、乌金帮二当家穿墙案、少林寺失书案,还有犬子的奇案……”
李孔目未等他说完,一拍自己大腿,道:“呀,莫不就是你!那隆兴府奸杀案、秀王府栽赃案,也都是你这姑娘……虞……虞小姐侦破的吗”
马于仁道:“照啊,我本以为咱们岭南地处偏僻,原该不熟悉中原一带的事,这两日我在庄上,讲起虞小姐的神迹也总是无人知晓,没想到李兄一提便知,看来官场中人果然不似一般乡野村民,这些奇案想必早已在各府各衙中广为流传了。”
李孔目摆手道:“非也非也,其实咱们岭南山高皇帝远,确是不知中原人那些掌故,只因衙里有一仵作,极其迷恋古史上的悬案、谜案,他钻研完书中的案件,又开始收集当下各地的奇案,远到吐蕃、西夏、大理,近到大宋、北金,都一一涉猎。此人与我交情不赖,近一年来,他听不少客商说过虞小姐的事迹,也会偶或讲给我听,是以我倒也略闻一二。”
马于仁喜道:“妙极。李兄,这么说你是肯让虞小姐和娄少侠参与断案了”
李孔目沉吟了半晌,道:“此事须得禀明县老爷,不过镇上保正身亡乃是头一等大案,县里这帮衙役久疏战阵,已多年没碰过人命官司了,只怕难以摸到头绪,若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仵作
虞可娉道:“大哥、马庄主,我先瞧瞧再说。”绕过眼前的两名差役,来到书案跟前,只见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俯卧在地上,头顶上方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的满地都是,那血因时辰久了,早已凝结发黑,令人瞧着极为可怖。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仵作正在埋头仔细查验尸身,似乎对适才几人的对话充耳未闻,虞可娉绕着柴通尸体转了两圈,抬眼看了看书房陈设,见书案四四方方地横在尸首之后,上头笔墨纸砚、镇纸、木杯等排放的丝毫不乱,门口又有两把太师椅贴墙而立,西、北两向的书柜齐齐整整,一本书也没有掉落,唯独东首的书架被翻的乱七八糟,书本洒落一地不说,斜下角的几个暗屉也都半开半合,不知里头装了什么物事。虞可娉心下略感奇怪,见那仵作仍在聚精会神地验尸,清咳了一声,道:“这位仵作大哥,敢问怎生称呼”
那仵作抬起头来,见一个陌生女子站在眼前向自己问话,微微吃了一吓,转过头来看向樊春,眼中露出问询之色,樊春鼻中哼了一声,把头一扭,竟视而不见。蓝元宝看在眼里,陪笑道:“老宋,这是县老爷和李孔目请回来的上宾,专来协助咱们破案,你有什么发现,不妨和这位小姐说说。”
那仵作虽然验尸时略有呆气,但实则是个精细之人,听说虞可娉是由知县指派而来,又见了樊春的神色,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躬身唱了个诺,道:“小人叫做宋巩,司任衙门仵作一职,不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虞可娉笑道:“不敢当。宋仵作,我想问问,这位柴保正死了有多久了你查验尸身,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宋巩道:“依当下所察而言,小人愚见,此人乃受钝器所伤,以致头颅破裂而亡,当死了有五六个时辰了罢。若问还有无其他外伤,是否还有真正死因,须容小人回义庄细细查看才知。”
虞可娉见这仵作谈吐不俗,言语周密,心中顿生出好感,她又环顾四周,不见有什么异样,接着问道:“可知凶器为何”
宋巩道:“小人才随众位捕快大哥到来未久,只知死者是被粗壮之物所击,但凶器尚未来得及找寻。”
虞可娉奇道:“我听说今早已抓了嫌犯到县衙,怎地验尸却来得这般迟”
樊春倚门而立,斜着眼道:“虞小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岭南不比你中原地大物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里衙役稀少,公务又多,早上既已知道了嫌犯,总不成让他跑了不是哪里还能分派出人手前来验尸如今大伙辛辛苦苦来这一趟,早饭也没吃上一口,可也够瞧的了。”
虞可娉道:“是小女无知,樊捕头莫怪。敢问今晨是何人报案,又因何笃定蒲罗拔大夫就是凶嫌”
樊春道:“自是柴府管家来报的案。这里是行凶之地,不便多说,你有什么疑问,咱们回到衙里再讲。”
虞可娉知道这人对自己一行抱有敌意,与他多言无用,索性不再和他搭话,俯下身来自己查看尸体的伤口,等靠近尸身,提鼻子一闻,突然嗅到一股怪味,脑中略一分辨,问道:“怎地有股梅子的味道”
她这话本是问向宋巩,但宋巩此时若有所思,似乎并未听见,蓝元宝接口道:“莫不是柴保正死前曾吃过杨梅”
虞可娉摇头道:“一个人杨梅又能吃得多少断不会留有余味至今。”站起绕到书案前观看,见案上正放着一只木杯,忙轻轻提起放在鼻中一嗅,道:“是这里了。”
娄之英道:“是杨梅酒么这人昨晚却不知喝了多少,以至于过了几个时辰酒味仍旧未散。”
虞可娉又在书案四周绕了两圈,自语道:“嗯,这杨梅酒确是有些古怪。”
樊春大声道:“喝酒又有什么古怪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凶器!老宋,你看看这致命之伤是因何所致,待我调配人手,纵使将书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凶器找到!”
宋巩被他一喝,才缓过神来,道:“伤口狭长而深,当是被硬物狠命打砸所致。”
樊春大步走到案前,拿起镇纸道:“可会是这个”
宋巩摇头道:“此物太厚,不易成长形伤口。”
樊春又一指长凳,道:“这又如何”
宋巩道:“此物太大,若举过头顶下砸,凶手力有不逮,伤口不会如此之深。”
樊春道:“那又会是何物便请大伙先都出去,我分派几人细细在房中找来再说。”
娄之英道:“凶器若是凶嫌自带,抑或行凶后被他带出书房,这里又哪寻得到”
樊春冷笑道:“朝廷侦案自有规矩,须得先在案发之地找寻了再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疑
宋巩此时喃喃自语道:“怪哉怪哉。”虞可娉对此人甚感兴趣,见他似乎心中另有所思,很想知道他有什么见地,遂接口道:“宋仵作,你觉得哪里怪了”
宋巩不假思索道:“柴家虽然失盗,但我瞧着,怎地也不像是飞贼所为”
樊春皱眉道:“老宋,又要犯毛病了不是你一个仵作,懂得什么抓差办案凭你也想讲出什么高论吗”
宋巩惊得一缩脖子,虞可娉道:“樊捕头,众人拾柴火焰高,就让宋仵作说说,也未尝有什么损害,何况我亦觉得这非是一般的江洋大盗犯案,不,不离十,此案定然不是盗贼所为!”
樊春见上头指派的“钦差”处处和自己唱反调,还道她是故意刁难自己,心中顿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暗忖不如先由着她再说,一抬手道:“好,老宋你有何高见”
宋巩看了虞可娉一眼,大着胆子道:“依小人愚见,若说此案是寻常大盗所为,则有三个可疑之处,恐怕不大解释的通。”
虞可娉眼前一亮,道:“妙极。有哪三处可疑,请宋仵作逐一说说。”
宋巩道:“各位差头儿请看,这书房里桌椅齐整,墙上丹青、墨宝完整无损,案上文房四宝井然有序,除了东首被折腾的乌七八糟以外,西首、北首两处书柜都是丝毫不乱,此乃疑点其一。”
蓝元宝一时未明白他的意思,脱口问道:“有什么可疑”
宋巩道:“寻常盗贼怎会对柴家如此熟门熟路又怎能一击即中,知道只东首书柜藏有银票”
蓝元宝恍然大悟,道:“照啊,若是一般盗贼,原该将整个屋子翻个底儿朝上才对!”
樊春哼了一声,冷笑道:“飞贼都惯于踩点,那大盗事先已在柴家探明了虚实,早知财宝都藏在东首屉中也说不定。”
宋巩道:“既然知道财宝的方位,又为何要翻乱一整个书柜直接在屉中取走银票,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难惹人怀疑”
樊春一愣,狡辩道:“或许那大盗只知财宝藏在东首,但具体在何处,却须翻找一番,也是有的。”
宋巩笑道:“樊捕头说的在理,推演案情,总不能一竿子捅到底,任何一丝一毫可能,都不该草率排除。这只是我心中想的一处可疑,还有一处,则更加让人困惑,这位大小姐,你适才说柴保正口中有梅酒气味,而案上的木杯,正是盛酒的容器,可是如此么”
虞可娉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不错,宋仵作觉得有什么奇怪”
宋巩道:“先前我也曾在尸首上闻到杨梅的气味,可在房中粗略查验了一次,除了那个木杯,再无一物沾染过这种味道,而杯中的酒则一滴不剩,那么为何木杯会如此干净那杯子如此小巧,柴保正断不会只饮这小小的一杯,然则酒桶或酒壶却在何处为何书房中找寻不到”
这次樊春不再即刻反驳,而是紧缩双眉,思索宋巩的话,蓝元宝依旧追问道:“老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宋巩道:“我猜凶嫌必和柴保正熟识,柴保正见他进来,并不慌张,依旧继续饮酒交谈,也是那人行凶后故意翻乱东首书柜,拿走银票,意图伪装成盗贼潜入的模样。这凶嫌事后将酒桶或酒壶取走,说不定那上头有什么线索,能够指正凶嫌的身份,只是我有一点尚未想通,他既然怕杨梅酒暴露痕迹,又为何不将木杯同时取走”
虞可娉道:“他没取走木杯,或许只因酒桶里面,并未藏有什么罪证。”
她这话本来另有深意,樊春却正好借杆上爬,跟着接口道:“是啊,这事虽然蹊跷,却也不值当大书特书,也许盗贼亦是贪杯之人,便连这美酒也一同盗去了。”
宋巩微微一笑,道:“樊捕头说的是。小人还有最后一处疑虑,最是可疑。众位大哥久在衙里当差,对抓差捕案必然十分在行,敢问各位差头儿,江洋大盗一般都怎生模样若是行窃中被苦主撞见,可会留活口”
蓝元宝道:“那都是些亡命之徒,净做些损阴丧德之事,他们名为贼,实为盗,若作恶时被人撞破,往往都会行凶杀人,绝不会留有活口!”
宋巩道:“如此说来,江洋大盗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作案时必会携带趁手的家伙,以备不时之需了那么此案若是盗贼所犯,又为何不用自己的兵刃,而要随手拿起屋中的物事行凶众位差头儿,你们抓过的贼人中,可有这般的么”
他这番剖析说的极具道理,众捕快面面相觑,不由得纷纷点头,宋巩又道:“依我看这凶嫌非但是柴保正的熟人,且他初来时还并未存着杀人之心,但不知柴保正因何惹恼了他,才让他突然痛下杀手。樊捕头,咱们若是按着盗案来查,只怕要延误抓捕真凶的时机。”
樊春这次无话反驳于他,干咳了几声,道:“老宋的话也有几番道理,李长腿,一
第二百六十三章 牛四
宋巩大喜,道:“小人正有许多问题,想和虞小姐请教。”四人告别留守的捕快林老黑,信步来到镇上。等走出十来步远,马于仁才愤愤地道:“这个樊捕头恁地可恶,我们来助他断案,他却千般不愿万般不愿,倒似要害他一般。”
娄之英道:“想是这里太平的久了,向来没什么大案,县里的差役懈怠惯了,这次有外人参合进来断案,他却怕被人抢了功劳。”
马于仁啐了一口道:“此人心胸也恁地狭隘了些,他阻挠咱们面见柴府的家人,便是存心不良,虞小姐,等屋里的捕快走了,咱们再折回来向柴夫人他们问话。”
虞可娉摇头道:“柴府的家人,等过一两天再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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