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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明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某某宝
苏瑾将手中的小银锭在她眼前晃了晃,得意一笑,“不但没训,还叫我全程操办鞋子的事情。”
梁小青一怔,有些不大相信,“老爷当真没训斥你?”
苏瑾没好气儿的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盼着我挨训么?”
梁小青连连摇头,又解释道,“还不是我娘这几天因拦不住小姐做这些事儿,心头不安,私下跟我唠叨两句。我便猜老爷肯定也跟我娘一般的心思呢。”
苏瑾也没想到苏士贞会这么快主动叫她管家里的事儿,心情大好,与梁小青说笑两句,自去找梁富贵去说篆刻的事儿。
梁富贵道,“小姐这是要刻商号的徽记吧?我见那老字号的徽记不但好看,而且寓意好,用多少年都不变,咱们是不是要找个画工好地人给画一画?”
当初,在想到这个鞋码印章时,苏瑾她曾早出过样的念头,是不是该找个会写会画的人,将鞋码子与商号徽记糅合在一起,让人一看这个标识便知是自家做的鞋子。后来因她急着办这宗事儿,又兼一时想不到该找谁,便决定暂时不弄这些。虽然现在是做鞋营生,将来谁知道会做什么。
此时梁富贵提了出来,苏瑾又犹豫了,“梁二叔提醒的对。可是我并不认得什么人,又不知该去哪里找。”
梁富贵正要说话,突然撇见一人打自家铺子门前经过,不及和苏瑾说话,连忙自柜台后面转出来,奔出铺子。苏瑾转头过去,只见大道边儿上立着一人,正东邻家的儿子林延寿。
苏瑾不由笑了笑,梁富贵的心思也挺活泛看梁富贵想将人拉到进铺子,她便起身转到货架后面,回了院子。
约三四刻钟后,梁富贵匆匆进了院子,见苏瑾正的修剪花坛里的花草,走到她身后道,“小姐,方才我请林秀才帮忙做小姐想要商号徽记,他推了好半天,说自己的书画一般,不敢示人。后来推不过我一直说,他才想起来说书院中有一位生童,书画甚好,答应后日回书院帮着找找那人。小姐若有旁的要求,可写下来给我,待会儿我给他送去。”
苏瑾看着梁富贵憨厚的脸,心中极感动。不过是自已想办的一件小事儿罢了,他硬是求人求得满头的汗。笑着点头,“那谢谢梁二叔了。待会儿我回房画出大致形状,再将要求写明,请梁二叔再跑一趟。”
梁富贵嘴里说着,不碍的不碍的,便回铺子里去。
苏瑾原先只有过弄个徽记标识之类的念头,根本没细想究竟做成什么样的好。一时间她还真的没头绪,只得将前世她记得的经典标志都想了一个遍儿,在纸上写写划划,废了无数张纸,最终敲定了一个最没有创意的商号标识,以兰花为环形,内有“苏”字与鞋码字样。拿到铺子里给梁富贵,顺便叫他带两坛子金华酒答谢林延寿。
随后的两天里,苏瑾一直极忙碌,苏士贞象是要试试她的能力如何一般,除了挑伙计和打货这两件事儿,他亲自去办了办,余下的事儿毕不管不问,任凭苏瑾在家中发号施令。
新挑的两个小伙计是苏士贞的一个老相识介绍的,这二人的原先做工的那间铺子掌柜外出贩货,因正赶上漕运,他一心想极早赶到,好将货物发卖个好价钱,嫌船行太慢,便叫船工抄小水道走,结果在半道上遇了匪徒,贩来的货物和余下的银两尽数被匪徒劫去。好在那一伙劫匪惯吃水路,不伤人性命,将银货抢了个干净,只放了人回来了。
这掌柜一次行商失了近五千两的本钱,家中铺子撑不下去,只好关了一间。这两个小伙计在这间铺子里也做了两年学徒,甚是伶俐,苏士贞半是满意,半是同情,便将二人雇了下来。
苏瑾听得两个小伙计的话,惊了好一会儿,才悄悄问苏士贞,“爹爹,外面拦道的匪徒很多吗不跳字。
苏士贞笑笑,“这也要看年景,年景好,自然就少些。年景不好,路上确实不太平。”
在苏瑾儿的记忆中,苏士贞似是也碰到过两次拦道匪徒,只是那会儿她还小,具体的事情已记不太清楚。苏瑾极想问问,又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将满腹的感慨咽回到肚子里,只是有空闲的时候,愈发加紧锻炼她的身子骨。若有机会,她还想四处走走呢。
直到苏士贞回来的第五日,家中自染房拉来的旧物才算是彻底糊完,苏瑾又留这两个妇人再做两日工,与常氏一道剪鞋底和鞋面儿。
眼看剪好鞋底鞋面堆积的愈来愈多,东邻那家儿子还没动静,苏瑾不禁有些急了,这几百双鞋子一旦弄混了,再重新配对可是要费些工夫的,便催梁富贵去书院找他,走时明明说好的,三日内必使人送来,这都四天多了。
反正自雇了两个小伙计后,梁富贵的事儿就少了许多,当下就赶了驴车,向清源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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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明朝 041章 苏小“管家”
??富贵走后不久,被苏瑾派出去买水浸布的两个小伙计回来了。两人早先做工的铺子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因而对归宁府的布市极熟悉,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专门发售水浸布的小码头,在那里候了三个多时辰,终于等到有一位自南边往关外做生意的客商发卖水浸的货物,一共十八匹。他们两个认为再往前天气愈来愈热,贩厚布的商人会更少,这种便宜货更是难遇,便自做主张全给买了回来。
苏瑾将那布验看过,与上次常贵远给找的几匹品相差不多,价钱只略高了三分银子,很是满意,夸赞两人几句,进西厢仓房去找苏士贞,半倚在门口笑着低声道,“爹爹,你给雇的两个伙计,还真是不错,不一味的死听话,关键时候知道站在东家的角度想事儿。”
苏士贞正在盘查帐本和存货,听得她的话,抬头道,“在铺子里历练过地伙计个个都精明着呢。你呀,要想用好他们,得比他们更精明才是。”
苏瑾一笑,说道,“不是还有爹爹呢。”又问,“铺子里的货物都理完了吗?这次爹爹打的货少了些,是不是有旁的想法?”
苏士贞端坐着,透过窗子看院中,似是没听清苏瑾的话。但是苏瑾知道,此刻他大概心里在权衡,杂货铺子开在这旧城梁家巷子,即饿不死也撑不着。细水长流的过日子还行,如今她一下子捣鼓出这么一大摊子生意,不光本钱上周转有些问题,精力上也有些顾不过来。
但是若就此歇了,别说一手创办起来的苏士贞不舍,连苏瑾也不舍,再不济,一月总有二三十来两的利钱,管一家人吃喝是够了的。
思及此,又笑道,“爹爹,现在咱们家人手够用了。等忙过这些时日,我们再将铺子好好整一整。我自见了孙记商号,一直想着把咱们家的苏记商号也做大呢。”
苏士贞转头笑起来,“这几天爹爹的安排极合你的心意吧?”
苏瑾笑嘻嘻的点头,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说辞,“早先我还小,不知道自己真正对什么感兴趣。自打在家帮着奶娘支应家事,才晓得原来做生意管铺子,比诗词到更有趣儿,更合我的心意。”
今她穿了件淡紫色短襦,下配月白长裙儿,眼眸含笑,唇角微扬,俏立在仓库门口光亮处,逆着光线,苏士贞因看得更加分明,在心下感叹女儿变化大地同时,又想起另一宗事儿来,不觉神色又黯了下来。
苏瑾这会儿可再猜不到苏士贞真正的心事,只以为还是因铺子心烦,便拿着闲话开解他。
梁富贵出门时刚过午时,苏瑾原以为他很快能回来,今天得了图样,好立时让人送到篆刻铺子里去,谁知一等竟到天将黑透时,他才急匆匆的回来。
半圆的月亮挂在正空,挥洒着淡淡的光辉,将苏瑾窗前的花坛笼罩其中。有几枝月季长得极旺,枝条高高地伸到窗台之上,苏瑾特意将灯放得远远的,自己坐在暗影之中,看那月光中,粉的红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听见院门响,赶忙起身,梁小青晚饭后,坐在东厢房当门借着灯光绣荷包,见她出来,笑道,“小姐,等急了吧?”
苏瑾摇头,“没有。只是担心梁二叔。”
梁小青嘻嘻一笑,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门,冲着院门口处喊,“爹,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吃了没有?”
“嘿,吃了,吃了。”梁富贵一边笑应着,转过影壁,将驴车赶到当院儿,向苏瑾解释道,“今儿因林秀才托的那个学子有事请假外出,我心想着小姐着急要用,便在那里等他,谁知一等竟等到这会儿。”
梁小青不由埋怨道,“那林家儿子也是,早早就画好了,不拿在自己手中,偏还放在旁人处。”
梁富贵一边卸驴车,一边道,“也不是早早画好的。早先是画了几稿,听林秀才说,那学子皆不满意,最后这一稿却是今天上午他出门前才画好的。”
苏士贞闻讯出来,“以我说这事没甚么要紧,瑾儿偏还这般郑重,叫你梁二叔受累了。”
苏瑾赶忙接过梁富贵带回的东西,“是我的不是了。梁二叔,你累了大半天儿了,快去歇着罢。”
梁富贵这一趟,累倒不累,只是等得极心焦,便将牲口拴好,自回后面歇息。
苏瑾和梁小青进了房间,将几处的灯光合在一处,打开梁富贵带回来的宣纸。苏瑾对书法并没什么研究,将宣纸举到烛光前,扫了两眼,鞋码、商号正是按自己的要求,用易辨认的正楷写成,字迹圆润工整。周边兰花环,枝叶疏落有致,其上的兰花自含苞至盛放,渐次排开,纤细叶片环绕,苏瑾数了数,正好八叶八花,暗合发发之意,心下满意。
将宣纸细心卷起,笑道,“明儿一早就送去叫人刻,这个刻好最快也要两日,可惜了,这样精致的徽记,咱们现在没有玉石,只好用普通的石头刻制了。”
梁小青歪头笑着,“那小姐就等咱们家挣了银子,买最好的玉石,再找最好的工匠刻出一整套来,以补今日之憾。”
“那是自然地”苏瑾拍拍她的肩头,“早些睡吧,白天累了一整天,现在还做这些做什么?”
梁小青点点头,将烛火移到苏瑾房间,自已也回房休息。
次日苏瑾早早起床,将昨日得的宣纸拿纸苏士贞看,苏士贞也甚是满意,正好今日他没甚么事,想去常贵远那里坐坐,刻字坊也不指派别人,自己顺道拿过去便是。
苏士贞走后,苏家新雇的小伙计来上工。这二人早先在旧城西门处赁了两间房合住,按说到铺子里做伙计,苏家应该给安排吃住地,无奈,现下一切都未定下来,只能每月多把他们五钱银子,叫他们自在外面吃住。
这两个伙计,一叫王瑞,一个叫张荀,名字倒好记。苏瑾听说他们来了,就叫梁小青去将人叫来,“今儿你们两个也不必在铺子里守着。我这里有两件事儿要你们办。头一件是到新城繁华处寻一间小铺子,门脸不要太大,两间即可,后面必须得有院子。最好是在运河两岸寻,若能靠近码头更好。实在寻不着的,到热闹的次街寻也使得。第二件事儿,便是在新城各处逛逛,瞧瞧那些挑工船工车夫们惯常落脚的地点都有哪几处,那些地方有什么铺面没有。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在新城中给我选出三十家船工车夫们喜聚喜去的铺子”
“三,三十间?”苏瑾话方落音,王瑞已惊讶出声。
“对,三十间有问题么?”
“没,没问题”张荀拉了王瑞一把,连连摇头,又笑着问,“东家小姐叫小的们找铺子,是为了发卖咱们的鞋子么?”
苏瑾点头,“是。要你们办的这两宗事儿都是为了这鞋子。”
“好咧,东家小姐,您就放心吧,我们两天内一准把事儿给您办好。”张荀笑呵呵的应声道。
苏瑾交待清楚事情,也不多耽搁他们的时间,便叫二人早早出门去。栓子和全福这自苏士贞回来,便一直闲着,有些不自在,见苏瑾忙完,忙凑到跟前问道,“小姐,咱们家的旧衣裳都没了,不要我和全福再找找新的染房么?”
苏瑾招手叫他走近,将手伸向他的左臂,轻轻捏了下,问道,“还疼么?”这个栓子前两日去一家染房问旧物,一个伙计以为他是哪家的孩子去玩闹地,出来赶他,他执意不肯走,叫人推了一下子磕在门前台阶之上,回到家中他却也没说,还是昨天晚上他换衣衫时,梁直瞧见胳膊和肋下青了一大片,追问起来,他才说了。
“不疼,不疼”栓子嘿嘿笑着,有些不自在的搔搔微乱的头发,“原来在开封府的时候,我和全福经常被人家打,不过,也经常有人被我们两个打。这些伤不算啥”
苏瑾放了手,道,“早先是家中没人用,才叫你们去办那些事儿的,现在家里雇了人,你们两个也别想着见天去外面跑,在家里帮常妈妈打打下手和梁直看看铺子吧。”
栓子和全福嘿嘿笑着应声,向铺子里走去。
打发走栓子和全福,苏瑾站起身子来,抬头环视一圈儿,突的一笑,不知何时,这棵老枣树下已变成她“办公”的场所,现在这树下摆着一张半旧的红漆小方桌,两把高背圈椅,茶壶杯子,甚至于纸笔都一应俱全。不但她喜欢在这坐坐,就连苏士贞这次回来后,早晨傍晚的时候,也喜在这里坐一会儿,父女两人在一起商议合计。
“小姐,你越来越象管家奶奶了。”见周围的人都走了,梁小青凑过来,小声说道。
苏瑾笑着斜了她一眼,没说话。不可否认,她真的很享受这种,亲手推动着自己的人生,往自己想去的方向,一步一步前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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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明朝 042章 海防摊派
家中琐事基本安定之后,梁富贵带着王瑞出门去贩卖旧货,这次他们决定走远些,到夏津、高塘等县去贩卖。这几个县的农户专以种棉为生,比其它地方农户富些。因要走远路,再加上贩卖的物品中妆奁、首饰匣子以及各样首饰、丝绸衣衫之类都极占本钱,苏士贞在原来本利合计近九十两的基础上,又自家里存银中拿出三十两,给二人置办了货物,选在五月十六启程。
送走梁富贵,苏瑾跟在苏士贞身后进了正房,问道,“爹爹,张荀已找好的两间铺子,你去瞧过了吗?赁一年要多少银子?”
苏士贞笑眯眯的看着她,“你不消担心租金,我早已备下了。张荀看的几间铺子里,我最满意的是二闸口不远处的一间。那儿是船工们聚集地,四周的铺子也都是卖便宜货地,正适合我们卖这普通的鞋子。且二间门面的铺子,大小正合适,后头还有一个小院,正房加东西房各三间,一共是九间。虽没我们家的这院子大,房子也破旧些,给伙计们住、做仓房还是够的。只是……”
苏士贞说到这儿,眉头皱了皱,似有难言之隐。
苏瑾随口接过话头,“只是离那儿不远处,有个暗娼一条街”
“咳”苏士贞大力咳嗽一声,低声骂道,“是张荀那小子与你说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爹爹”苏瑾抓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选铺子可不是开玩笑地,周边有什么没有什么,自然得了解得清清楚楚,张荀虽知不该告诉我这些,不过,为了生意,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他做得对”
苏士贞又咳了两声,苏瑾继续道,“那间铺子正如爹爹说的,价钱合适,一年只要二十两的租金。大小也合适,嗯,船工们在那边儿住的也多,去买东西的也多,对咱们现下来说,倒也合适不过,我却有旁的顾虑呢。”
苏士贞一愣,“什么顾虑?”
“咱们归宁府里的人都知道,好货不到二闸口。咱们家做这种普通的鞋子只是暂时的,若这些鞋子卖得好,咱们定然要再做其它的鞋子。把铺子开在二闸口,一是名声上有些不好听,二来也限制将来咱们卖其它鞋子不是?”
苏士贞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再看看苏瑾双眸闪着自信的光芒,笑了,“这么说你是看中了永清桥头的那家儿?”
苏瑾点头。那家铺面也是个两间开门,后面同样是小院儿。只因位于永清桥西侧三条水道环成的中州区域,是新城中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因而租金比二闸口的翻了一翻,一年要四十两。
但比起二闸口来,好处也不止一两宗。人流客流自不必担心,不但船工挑夫们每日必在此处活动,也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乡下进城发卖货物的农户以及城中的各个富户商贾的家奴仆从等,这些都是现在她的主要客户群。再者一旦鞋店开张,能最快速的打出名气来;三来,她主要想吸引外地客商,若能接得大宗订单,将鞋子贩卖到他地,自家的生意便不止在归宁府了。
苏士贞想了一会儿,点头,“也好,即你看中的,必有它的道理。这就叫张荀去知会店家,约定时间,我去将合约写了。”
“是谢谢爹爹”苏瑾喜得连忙道谢,急匆匆出门去叫张荀知会店家。
刚到走院中,忽听远处隐隐有“锵锵”的锣声,夹着吆喝声,愈来愈近。常氏直起身子,侧耳听了听,疑惑道,“莫不是官府又有什么新政?”
正说着张荀自铺子里匆匆进来,“小姐,外头的官差在喊,说是是海防银派到咱们归宁府”
“海防银?”苏士贞闻讯自正房出来,侧耳听听,那锣声已来到苏家院外,官差的声音听得清楚,不由皱眉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摊派起海防银了?没听说……”突然他话头打住,急匆匆的往外走,声音中透着惊喜,“莫非贵远老弟说的开海禁的事儿,成真了?”
苏瑾连忙叫张荀跟过去,“去打听打听,海防银子要交多少”自家的银子她心中有数,早先统共有一百多两能动的现银,旧衣生意里先投进三十两,这次苏士贞又拿三十两出来。现在余下的银子付了那铺子一年租金后,只余下十来两银子周转……
外面的官差,两人抬着一面大铜锣,一行走一行敲着吆喝,另外两人不断的在临街墙壁上贴着告示。街道两旁四五个铺子里的伙计掌柜都涌了出来,与苏士贞一道挤在告示前看。
官府贴的告示上并未明说是不是要开海禁,只说近期倭寇猖獗,屡侵海境扰民,故而向全国各商户加征海防银。每季定税三百贯钞者,纳银五十两;定税三百贯钞以下者,纳银三十两,自张榜之日起,一月内必将银子缴纳。
苏士贞看完后,呵呵笑了两声,官府虽未明说开海禁,但他却相信,此举与海禁关系甚大,甚至可以说是朝廷为了开海禁而做的准备。
倒是那些之前没听到风声的掌柜们,登时便嚷嚷起来,“咱们归宁府的门摊税本就比其它地方的高出四五倍来,沿海打仗关我们何事?一张口要三十两银子,够我们一家人一年的吃喝了。”
还有人嚷嚷道,“去年黄河发水,淹了各府州县,这本不关我们地事儿,也派个什么河防捐到我们头上。我们每年还有雷打不动的催五两银子的运河堤防捐。咱们靠运河吃饭,这个捐认了,可那黄河发水为何叫咱们捐?松江苏杭等地比咱们归宁府富庶,这海防捐怎的不叫他们捐?”
“你怎知不叫他们捐?不过,咱们归宁府顶个有钱的声名,大事小事都躲不过,倒真的”有人淡淡顶了一句,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离去。
苏士贞早年行商,听到过苏杭等商人谈起当年海上贸易的盛况,那些商船到波斯到印度,去时运茶叶、瓷器、绸锻,回航时换来珠宝、玻璃、香料以及各式各样的精致物件儿,一往一返,一两银子就能翻出三四两的利钱来。那时便极向往海那一端的国度……
本以为有生之年不能去闯一闯,谁知朝廷竟然有了开海禁的苗头,与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比起来,反倒不怎么在意那三十两的银子了。再者朝廷收银子是为了添战船、募兵。对商人而言也是好事
悄悄离了告示,回到铺子里。直到进了铺子,才发现张荀一直跟在他身后,诧异,“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荀呵呵笑道,“回老爷,我可不是专跟着老爷的。是小姐叫我来探探这海防捐的数目。”
“哦”苏士贞脸上喜欢一滞,缓缓敛了下来,三十两银子自家是拿得起,只是那铺子怕是要缓一缓了,“我去和她说。”
苏瑾自听到这个什么海防捐的消息,等不及张荀带信儿回来,便钻到东厢房将妆盒取了出来。反正早先想过当首饰的事儿,也没什么不好决断的。只是想想那天在当铺里听到小伙计说九出十三归,又是一阵的肉疼。
苏士贞进来时,她正对着这一推儿首饰发呆。
“怎么?你知道要捐多少银子了?”苏士贞在她对面坐下,扫过桌面摆着的两只镶各色宝的金钗,“这两只是你母亲留给你做嫁妆地,不许当。”
苏瑾将钗子推到苏士贞面前儿叫他瞧,又问,“爹爹派在咱们头上的海防捐是多少银子?”
“三十两。”苏士贞将那两只金钗拿在手中细看着,复又放下来,脸上浮现笑意,“你常叔叔早先不是说过朝廷可能开海禁的事儿?以我看这个海防捐怕是朝廷为着开海禁做准备呢。虽然数目不小,便爹爹认为值得”
“是”三十两银子拿她这些头面去当了,或能周转得过来,心中一松,笑着道,“我听人说过会通河的故事,爹爹现在的心情大约与那位一生都念着‘会通’‘会通’的老汉一般吧?”
会通河的典故说的是隋朝开挖大运河时,官府派工役,乡民们皆怨声载道,唯有一个老汉,十分高兴,干活甚是卖力,在他看来,运河挖到自家门口,水路通了,好日子便要来了。可惜运河挖了十年后,原定水路通到归宁府的水路突然改了道,这位老汉急病交加,临去时,还念叨着“会通”“会通”,希望运河通杭到家门口,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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