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据史册记载:璎珞天圣元年八月,盟王叛军乱,自凉州起攻,以三十万人马对峙凯文帝五十万,十五场连胜,一年内杀璎珞将领八人,歼璎御军近十万人!一路破城,东上直至燕城,最终与凯文帝以怀山为界东西对峙。史称凉州之乱。
璎珞天圣二年十月十五夜,一身份不明女子单枪匹马独闯盟王营帐,灭盟王,杀将七名灭敌数百,毁其帅印,解其军队,责令驻守怀山以西郡城的盟王余党投诚。
璎珞天圣二年十一月,叛军主将已死军心涣散,怀山以西各城守郡纷纷投诚。凯文帝下旨去盟王尊位,株连九族。
至此,凉州之乱终。
璎珞天圣二年十二月初,盟王的九族诛连,一幸免。
没有人知道,盟王还有一个儿子,在凉州之乱东进行程中,因为高烧不退而半路脱队,于幽州求医,侥幸逃过了诛连死罪。
从此那人似是人间蒸发般了音讯,而这素来宁静的幽州城内却多了一名唤作薛仁的男子。
他白手起家,一砖一瓦筑起薛家富倾一城的财富。
他救济穷人,开仓赠粮,他尽倾囊之力办可行之善事。
别人不懂,只有他知,不求富倾天下,但求内心能得到锱铢厘毫的救赎。
那般的遍地死尸,那般的所经之处血流漂杵。凉州之乱,死伤的又何止是璎御军将?
……
十多年后的一日寻常下午,薛府下人急急来报,“启禀薛爷,门外有位王爷求见。”
王爷!?
薛仁手中的茶盏一颤,险些落地。半响,他沉吟道:“请。”
须臾,一个欣长儒雅的男子踩着傲然的步态徐徐而入。薛仁站起身,挂上招牌似的笑容微微躬身作揖道:“不知王爷屈尊寒舍有何指教?”
那男子的脸逆在光中,五官被洵洵阳光镀上一层绒丝,金般耀眼。他细细打量着薛仁,片刻才咧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本王此次前来自然是来探望表哥……哦不对,应该是堂哥……诶,也不对!”男子稍欠了欠身,唇边森然笑意更甚:“来,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本王的表哥还是堂哥呢?”
薛仁一个踉跄,重重地跌落在漫天的尘埃里。
他的人生自此刻起,遁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且永不超生……
一只俏皮的剪刀手倏忽上举,挽云以蹑影追风之势,用食指与中指之力硬生生架住了薛仁手中全力下劈的刀。她傲然昂首,恰好对上薛仁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时之间玩心忽起,挽云钳住刀刃的指尖一抽,短刀瞬间易主。
薛仁只觉得指尖刮过刀柄,还没反应过来掌心就空了。他下意识的想夺回短刀,才刚伸手,霎那间挽云另一只纤细的手已风过痕般剿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那只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之中,五指相错大张开来。
挽云摆出街巷流氓的标准猥琐的笑,右手随意的把玩着刚才“虎口夺食”抢来的短刀,左手则略微加重力道,轻碾着薛仁的脖项。她用鼻腔发音,发出一长串尖利变态的笑声,笑得都快抽气了,才贴近薛仁的脸,幽幽道:“薛员外,我这手稍稍发力,你的脖子可就咔嚓了哟……”
抬眼一瞄,自认为恐慌效果不错的挽云气绝——靠!他居然动于衷!
方才看“八夫人”拿薛府夫人们威胁薛仁,实在是好使得很,怎么到她这就没了这功效?
赤、裸裸的歧视!
薛仁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清丽脱俗的脸,一尘不染恍若仙子的脸此时笑得奸诈而狰狞,看久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般晕眩。
长叹一声,他缥缈的眼神忽生锐利,沉沉地开口道:“我知道,论是王爷还是你,任你们说的如何好听,其实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薛家,薛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命,你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今日已注定是薛某与十四个爱妻的赴死之日,那薛某何不慷慨而就之?哈哈哈哈哈!”
薛仁的反应出乎挽云预料,见他一脸的悲怆感伤,一向心软嘴软的挽云有些于心不忍——这个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良心派的她又想着要不要放弃自己的计划,却忽闻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风声飘忽,心底陡然一沉——她的身后不到三寸处有人!
没有一刻的犹豫,挽云身子一斜,侧倒的瞬间抬腿一摆狠狠地击中了偷袭之人。
她能感觉的到,自己正与这具身体的本能开始渐渐融合,并彼此适应。这就好比如鱼得水,恣意畅然到甚至能隐隐感知到自己下一秒会做出怎样的防御。
“嘭——”
从挽云倏忽绽放的衣摆中飞撞出一抹水红的身影——在半空中画出微微的弧,继而重重跌落在地。
几乎是同时,薛仁一声大呼,手紧紧捂上心口。
挽云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薛仁的胸口处,直直地插着一只碧玉攒凤金钗。钗身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体内,刺眼的殷红溅上碧玉飞凤。
挽云这下是真的傻了。她全凭着本能闪躲,完全忘记了若是她一躲,受伤的就必会是她身前的薛仁!
她急急飞身上前,一把扶住薛仁踉跄的身子。感受到手臂中魁梧的身躯风中零叶般的抖动,挽云的手也可抑制的抖起来。
是她害了他……
是她害了他!
薛仁的肤色本是偏黑,此时却似城墙般惨白色。他一只手颤抖着抚过胸前的金钗,另一只却艰难的抬起。他不去看挽云罩在上方的脸,只是执拗的望着前方的地面,伸出的那只手抖得愈发烈。
他张张嘴,嘶哑的声音虚弱得如烟般丝屡。
他喊:“茹儿……”
挽云猛地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瘫倒在地上的那团水红身影。
嘴角噙血,泪眼朦胧的茹夫人倒在血泊里。她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薛仁,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叫:夫君。
挽云读懂了茹夫人的唇语,脚下一软,险些一个趔趄。
她那一脚狠狠踹飞的人居然是……茹夫人!
血液汨汨的往外涌,顷刻间染红了一大块。
薛仁却连看也不看,好像这个伤口不是刺在自己身上一般。他挣扎着抬起脚,挪也似的往茹夫人的方向走去。挽云不敢松手,她用双手和半个臂膀牢牢地撑起了薛仁壮实的身躯,紧紧的搀扶着他,一步一颤缓缓的迈向茹夫人。
她没有勇气去看薛仁那双执着的眼,更不敢驻目于那个娇弱女子……如果不是她一时顽皮夺了薛仁的刀,掐住他的脖子假装威胁,茹夫人又怎么会为了救夫贸然上前行刺?如果不是她不计任何后果的闪躲,一往情深到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茹夫人,又怎么会刺中自己一心想以命换命的心爱之人!?
她,居然让一个痴情如斯的女子,亲手伤害了她的夫君……
她……
“茹儿……”薛仁踉跄着步子,目光始终未离开过茹夫人,看她泪如雨下撕裂般痛楚的眼,看她一张一合声翻动的唇,看着看着,他的步子忽然一顿。
挽云亦看懂了茹夫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唇语,她的目光惶惶下移,落在茹夫人渗血不止的下身——泪水瞬间汹涌淌下。
孩子没了……
茹夫人说,孩子没了。
薛仁身子晃了晃,“嘭”地一声重重地倒下。挽云兀自地站着,她静静地看着身下这一对浑身浴血的情深璧人,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一个心之举,却睁睁粉碎了一家三口的天伦之梦!
挽云兮 第二十八章
这一刻,她的脑中充斥着狂风暴雨!萧瑟冰凉地雨水,碗状硕硕冰雹,夹杂着茹夫人呢喃的唇语,毫不留情的砸向她冲刷她掩埋她!寒得她痛彻心扉,逼得她处可逃!
“对不起……对不起……”挽云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用手掩着嘴,低低咽呜着,拼命肆意的哭,口齿不清的说着对不起,任泪水翻飞,粘连着发丝遮挡住她的脸。
瑟缩着的小小身影止不住地轻颤,让人瞅着只觉得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挽云不断地喃喃低语,嘴中突然尝到一股腥甜,喉咙也有些痒……“咳咳咳!”捂着嘴猛烈地一阵咳嗽,她只觉得嘴里的腥味越来越浓,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渗出,顷刻间沾红了衣角!
这……挽云目瞪口呆地瞅着袖口上的血渍,半响后才怔怔地抬手,摸着自己嘴角温热的液体,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屋梁上的淡蓝身影缓缓坐起,双手轻拢在袖中冷眼下望,若有所思的望着血色染身的挽云,隐在面具之下的眉峰微挑。
他忽然想起了江湖上一个盛极一时的传言。
据说三姝之风挽云身世成谜,出生不久便被天瀚大陆最为神秘的江湖第一大派——九玄门的门中高人抱走,并将其狠心地封于九玄八卦阵中整整两天!此后虽大难不死,但却因此被九玄八卦阵烙上了终身的烙印。那是一种高等的咒术,纵是施术本人也法解除的可怕咒术,种在了她的体内。
九玄门派一向神秘,独门秘术数不胜数,被世人所知的却是极之又少。关于风挽云体内那个神秘的咒术,世人众说纷纭,但其中究竟有何玄妙之处,却鲜有人知晓。唯有从风挽云的师门——逍遥殿曾经传出过流言:但凡风挽云情绪大起大落之时,便会因真气紊乱而引发全身血液逆流充顶!若他人助其冲退逆行的血脉,风挽云便会因血逆充顶而引发体内咒术。
而咒术一旦发动,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风挽云行走江湖五年,谁也没见过她的情绪波动——她不气死别人就算好了,谁还敢去惹她?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渐渐地,世人便也淡忘了此流言。
他细细地回忆昨夜之事。自己废了她的右手,对她毫不留情地放下狠话……面对如此侮辱,常人恐怕早已怨声连天骂怒四起,更何况是武功登峰造极的风挽云?但她当时似乎……在笑?
心口猛地一震,他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夜,自己重创于她,将她伤得遍体淋漓。而那时的她,也是在笑!
想起她那副倔强至极的样子,他的嘴角也可抑制地翘起。
好一位处事淡然,心灵强大,笑看人生傲决苍雄的女子……只是为何,为了关紧要的他人,她竟会哭的如此狼狈?
这样子的你算不算是情绪大起大落呢?
淡蓝衣着的男子嘴角微勾炫出一抹粲然的笑,五年一奇观,居然被他赶上了。不过……他斜眼瞥了瞥那片吞没了贤王的浓郁紫色烟雾,氤氲的深紫已经渐渐扩散,轻烟飘渺般越来越淡。
看来贤王这边差不多快收场了,风挽云那边也必须得速战速决。
他眯着眼细细扫过挽云的脸,她的嘴角依旧汨汨流淌着鲜血,一双眼睛猩红可怖,只得奈轻叹——若要助你冲退逆流的血液,如今最简单的方法只能助你释放罡气。看来今日一战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想起她完全不输于男人般凶狠拼命啸绝强势的彪悍打法,饶是强大如他也不得不感到小小的头疼。淡淡一笑,下一秒淡蓝身影已飘然落至挽云的身后,风般声息裹上她的臂,一扯间,挽云只觉得眼前景物飞速后退!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她突然嗅到了丝屡清新宜人的风,天地之间恍然开明。
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挽云愕然。她刚刚不是还在芍药厅里么?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昨夜里那个假贤王拖她上的海棠阁屋檐?
她身侧的淡蓝锦袍男子双手悠然抄在袖中,气定云闲的俯瞰水榭旁那一方濯清涟而不妖的荷,半壁面具下的唇抹出宜人的笑。
打架嘛,自然还是屋顶的好……
“是你!”
尽管眼前的蓝衣男子面具掩面,挽云还是在第一瞬就认出了他,大惊失色之于慌忙向后退了两步。
一想起昨夜里他对自己的恶行,挽云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在体内乱腾的血气此刻更是灼得她五脏俱痛!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张嘴就吼:“我现在已经很惨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淡蓝锦袍的男子回首,慵懒的斜睨了她一眼。当瞅见挽云那双红得几欲乎血色的眼时,他微微一愣,继而皱起朗眉,“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我都没法救你。”
“救我?”挽云一摆袖,笑得好生凄凉,“你,救我?如何救?需要再毁去我一只手吗?”
听出她话里浓浓的讽刺意味,假贤王也不恼,只是眯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道:“你应该清楚,如果我真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就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那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挽云冷笑着抹去嘴角蜿蜒而下的腥血,“如果我不是贤王夫人,你还会放过我吗?”
注意到她的双眼越来越红,若是再不制止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假贤王决定直奔主题。他二话不说滕然跃起,直直飞向挽云。拂袖间扬起一阵飓风,刮带着片片金色琉璃瓦旋转翻腾呼啸着砸向挽云。
“你!”不料他居然偷袭,眼看着金色旋风不断逼近,挽云下意识地四处打量,想找一条退路躲过,可这一条直埂的屋脊哪里还有她的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身的功夫。
挽云对于自己的身手始终保持着十万分的好奇,遇见这么个契机,她也想见证一下她体内那份所谓独步天下的实力,踌躇着要不去她不躲,试试硬接下来?反正要跑也跑不了,要死还不如死得潇洒点。
拿定主意后,慌乱的神情瞬间被临危不惧的凛然势气换下。挽云立于屋檐中央,双脚深扎一个漂亮的马步,两手直直前伸,摆出太极式中经典的姿势。她深吸吐纳出一口气,心底默念着以柔克刚,咱以柔克刚……
于是一副诡异异常的画面诞生了:旋风夹带着灿金的琉璃瓦越滚越大,呼啸着扑向瘦弱的女子。女子安然稳立,摆出怪异的姿势,似乎是想接下迎面而来的旋风,眉头都不带皱的。
假贤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这一掌的旋风极其刚道,若是想全身而退恐怕得挥出同样强劲的风力相抵。他也正是打算诱她出手,挥出一道劲道极强的掌风,足以化解她体内持续逆冲的血液。
可是,他并不太明白,为何风挽云非但不出手,反倒是做出一派打算以身承之的样子,难道这一年里她又学到了什么高深精明的武功,能一举而接下他的凌厉掌风?
要知道以一年前的她可是达不到如此境地。
挽云兮 第二十九章
“啪!”
下一瞬,一块琉璃瓦毫不客气的迎面拍上挽云的脸。
挽云一怔——诶?难道这个样子不能抵挡住对方的招式吗?古装武侠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只是仲怔的瞬间,那股旋风已经猛虎下山般迅猛呼啸着向她扑来。
挽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娇小的身影转眼已被那道旋风给吞噬。她的身体随着漩涡不停的旋转着,转得她头晕脑旋的直想吐,可刀般锋利冷峻的风却刮得她偏偏还张不开口。
假贤王不由的皱眉。看着她被金色琉璃瓦砸得身体失去平衡,看着她被飓风卷起,砸落在斜铺的屋面上,看着她咕咕噜咕噜翻着停不下来的滚,再碰的一声掉下屋顶。
没听说过血液逆冲还会让人身手变弱的啊……她这是?
挽云直接从近十米的屋顶砸落下来,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眼冒金星差点当场给晕死过去。
疼归疼,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所幸的是,浑身乱窜的热气似乎被这一摔给摔散了不少,心口那绞痛碾辗之压也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气愤过后,挽云又不由地唏嘘,还好是风挽云久经历练的彪悍身体,经打耐摔。如若换了她沐挽云的娇嫩身子骨,经历如此一遭,怕是小命都会去掉半条!
挽云以狗吃屎的难看摔姿趴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之于,还不忘挣扎着抬起手,朝屋顶上那抹淡蓝身影竖起了中指。
鄙视你!居然欺负弱小女子!不要脸!
淡蓝身影一顿,继而如雄鹰一般从屋顶直冲而下,稳稳立于挽云身前。
挽云只觉得脖子处的衣衫一紧,喀喇喀喇的骨头拼接声不绝,呼啸的风刮在耳侧,继而又是刺眼的光,晃得她的不得不眯缝起双眼。
假贤王似乎对屋顶情有独钟,闪电般迅猛的身手眨眼间居然将她又扯了上来!他飒然立在屋檐,一只手提着挽云的衣襟,像拎着一只小鸡崽般轻易。双眼倒是在认真的打量着她,眼光犀利到让挽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像都被他给看透了一样。
挽云被刚才那一摔给撞得脑子都有些混沌了,她呆呆的歪头,朦朦胧胧间对上了一道灼热的注视,一张半掩于面具下的绝尘之貌撞入她的眼中,俊美到令她有些心惊肉跳。
还处于脱线状态的挽云不由的小声地喃道:“你与贤王搅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一对俊男痴痴纠缠绵绵相恋,恐怕是天下腐女共同的心声。
嚼……鸡?假贤王看着挽云傻呆呆中还带着抹纯真可爱的表情,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嚼鸡究竟所谓何事,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亟待解决,他不得不将疑惑暂且搁置一边。
假贤王凝视着挽云的眼。很好,猩红色淡了不少,看来刚才那一摔冲散了她体内持续逆流的血液。
“还能打吗?”风轻云淡的声音飘荡在挽云耳侧。
挽云一愣,下意识里不想向这人低头,于是死鸭子嘴硬道:“择日!择日再打!”
开玩笑!骨头都快给他摔散架了,还打!?
话音还未落,只闻得咔嚓一声清脆——由于某人用剧烈的摆头来表达她的不想打架的愤慨情绪,一不留神脖子华丽丽的给扭了。
挽云梗着个脖子,斜斜地去睨身前还提着她衣襟的假贤王,觉得今而个真是丢脸丢到了外婆家——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下来也就算了,还能自己扭伤脖子!风挽云的一世英名恐怕都会被她尽毁于此啊……
假贤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能打了?果真因为血液逆冲而发挥不了实力么?那好……
他二话不说长袖一挥,手中提着的“小鸡崽”就这样直接被甩了出去——又是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挽云第二次被摔到了地面上。
不能打?那总能摔?照她刚才眼睛的颜色,估计再摔上一次就能恢复正常了。假贤王很理所当然的想。
伴随“嘭——”地一声巨响,四肢着地的挽云闷哼一声,直接被摔晕了过去,从屋顶的视角看去,玉颜之上那抹诡异的潮红终于开始缓缓消退。
拜这一摔所赐,挽云体内持续逆流的血液慢慢恢复了正常。
半空中素雅淡蓝划过,假贤王倏忽而下,翩然落于挽云身侧。他优雅地蹲身,侧目去寻那双兔子般腥红的眼。他想看看她是否恢复了原状,可瞧见的却是双目紧阖的她。
挽云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地上,狼狈的四脚朝天。华贵的衣衫早已凌乱,惨白的小脸此时溅上了点点湿泥,那样灵动的一双眼死死闭着,毫半点生机。
这哪里是那个叱咤风云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风挽云?
这哪里是那个浑身浴血却宛然立于月下笑意森然的风挽云!
那般鲜明炫目的女子,哪儿去了?
他皱眉。
彼时阳光不复,乌云滚滚而厚重,压沉了整片天。不余时,雨露拉开了天幕。一滴,两滴,三滴……点点珠水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顷刻间淋湿了瘫倒在地的挽云。
污物一点点被冲去,洗尽世间铅华,于淤泥中淘出了一张精美绝伦的面。电光闪过,于一片混沌昏暗中照亮了她的脸,静谧而沉寂,一如那夜的淡然。
“你当真忘了我吗?”淡蓝身影任瓢泼大雨模糊了眼前视线,他俯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她知否,他找了她整整一年……
抬手,他轻轻拂开挽云脸上沾湿的鬓角。
曾以为,自己如此执着的找寻,只是为了向她讨回所欠之约。可是直到昨夜,当知晓她已成为贤王侍妾的那瞬,他才恍悟,心底那细细的一颤,是什么在疼痛。
他奈地苦笑。
他知晓,她绝不会是贪恋皇权的女子。只是那般的倔强要强,竟然甘愿为贤王放下所有尊严,嫁与他为侍妾。看来,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他。
而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目光落至挽云白布紧缠的右手腕上,他痴痴地凝了半响,突然俯身而下,在即将抵达挽云的右颊那刹,忽又生生止住。
世事既已如此,何必再惹尘埃?
默默抬首,他站立起身,望着漫天断了线般密密落下的雨珠。
终于,下雨了……
挽云兮 第三十章
雨意越来越浓厚,势是要冲净世间污秽之物般不眠不休。
淡蓝衣着的男子蹲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足尖一点跃然而起。
仅是一跃间,眼前景物已换息数换尽。他拥着挽云,缓缓落于芍药厅的正中央,悠悠然地立于白衣如雪的贤王身侧。
迷雾般的紫烟早已散去,“十四夫人”也不见其踪。
其实岂止是“十四夫人”?薛仁、还有薛仁那一片莺莺燕燕的妻妾都已不见,就连地上躺着的三具假夫人尸骨,也一同诡异的消失得影踪。
而空旷的芍药厅,不知何时只余一袭白衣的贤王,和盘腿而坐正在闭目调息的黑衣风厉。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淡蓝色衣着的男子亲密地抱着挽云翩然而至时,贤王掩在袖中的手还是狠狠地碾成了一团。他强压下胸口燃起的灼烫怒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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